最喜歡春天,菜場里一派生機。樣樣菜都是鮮嫩嫩的,看著那么舒服,從眼睛一直舒服到心里。這種嫩,是嫩綠,不是深綠,更不是墨綠,綠得帶著水分,帶著春天的氣息。反正一看就是,這菜新鮮好吃。尤其是那一捧捧的草頭,松散地堆在那,綠得特別恣意。
草頭,就是南苜蓿。撒一把在田地,春日就會發(fā)芽長葉。天一回暖用不了多久,綠色就會鋪滿整片農(nóng)田。莊戶人扛著鋤頭,把地翻松,這滿眼的綠就是最好的肥料。莊稼一枝花,全靠它當家。當然這等畫面說的是純天然的田園詩,如今我們吃的草頭自然是人工種植的,而且從種的那一刻起就是為了收割了去菜場,變成我們的盤中餐。所以說,此草早已非彼草,不用擔心自己是和小豬小羊什么的搶食吃。它們吃它們的希望牌,我們吃我們的,各取所需,各得其樂。
有了人工種植,再有了人工大棚,這草頭是一年四季都有了,菜場里幾乎每天都能買到。但唯有春天的草頭滋味最好,如果買到露天草頭則更是嗲。草頭要嫩,要糯,吃起來才好,否則硬邦邦的,真的如同牛吃草,上海管這種叫做“杠性”。就同好大米和洋粳米的區(qū)別,吃下去累牙齒,還胃痛。所以買草頭的時候要眼明手快,先看一眼賣相,要綠得舒服,葉子舒展,還要干燥,不能是被小販撒上水的,這樣買回去沒多久就要爛葉子的。最后在問價錢的時候,用手團上一把,摸在手心里要軟軟的,松開又有彈性,和絲綿差不多那種感覺,這樣的草頭就是好的。好了,價格合適的話,稱上一包,不用多,六七兩就可以。
草頭買回來要擇,這是細功夫。一是把枯黃的葉子挑出來,二是要把草頭的莖摘短些,不用全部摘掉,留些就好,這樣炒出來吃口才好。炒草頭,我是不用鍋鏟的,直接用筷子。動作要快,手勢要輕,四兩撥千斤,左右翻飛,看著草頭顏色稍微一變就好,記得要最后放點高粱酒下去,這就是酒香草頭。至于說鹽、糖,這種我是直接放在草頭里,一起下鍋了。閨蜜說她外公炒草頭是把好手,最后喝下一口高粱酒,然后如噴霧一般噴灑進鍋。我想象得出那個畫面,裱畫的時候要給畫芯噴水,老師傅都這樣,不用什么噴壺的,畫鋪好端起搪瓷茶缸猛喝一口,然后用力一噴,如東海龍王一樣水珠噴射,極其均勻地灑落在畫面上,再端起茶缸,喝一口,開始干活。
于是我也想練一下,油鍋溫?zé)?,草頭下鍋,筷子翻飛,起鍋前端起酒杯喝上一口,可是瞬間這口五糧液就滑過喉嚨,直接穿腸過了。酒是好酒,只是那天的草頭,只好清炒。擺好碗筷,小菜上桌,既然已經(jīng)喝了一口,不如再倒一杯,有酒有草頭,春日就該如此隨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