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淳一
暮冬時烤雪
北方最寒冷的12月到了,窗外白楊樹上僅存的枯葉在獵獵寒風中飛舞,教室內(nèi)燈光明亮,一如過往的年年歲歲。同桌在奮筆疾書地刷著數(shù)學,我被一道證明題攔住,最后不厭其煩地推開那一摞書,在桌子上騰出極小的一塊地方,打開摘抄本,首先掉出來的是七塊錢德芙巧克力的包裝袋。
上面的生產(chǎn)日期是2015年,兩年的時光就這樣恍恍惚惚地過去了。還記得這塊黑巧克力第一次到我手上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落寞的冬天,那天我剛好14歲。
他讓室友轉(zhuǎn)交到我手上的時候,我遲疑了一下,因為我曾經(jīng)面對他從QQ發(fā)來的告白沒有回復任何消息,不知該不該收下這份禮物。室友看我猶豫,非常爽朗地笑了聲,塞到了我的手里,然后跑開了。
那時面對中考,重點班的孩子一個比一個了解時間的可貴。青春期最悸動的小心思被掩埋在一張張試卷下,被老師滔滔不絕的考試注意事項沖走。我將那塊巧克力收在臥室最高層的抽屜里,作為初三的紀念,單純地希望很多年后用它紀念那些時光。只是沒想到考試后,它被我5歲的妹妹偷吃,到最后只剩下了包裝袋。我為此大哭一場,最后將那個德芙經(jīng)典的包裝袋夾在摘抄本里。
那個元宵節(jié),因為距中考只剩一百天,學校提前開學補課。記憶里黃昏時落了一場小雪,撲撲簌簌。在兵荒馬亂的晚自習過后,男孩找到我問我有沒有時間,我點頭答應。我跟著他來到四樓的天臺,抬頭的一瞬間,遠方流光四溢,升起的一簇簇煙花是那樣耀眼,溫暖得可以將積雪融化。
年少的愛情是那樣笨拙。后來我才聽說,他向很多人打聽才知道那晚廣場燃放煙花的準確時間,只是為了給我一瞬間的驚喜。
等到校園里那片香樟樹林濃密茂盛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畢業(yè),去了不同的學校。偶爾想起他還會因為當年的事情會心一笑,每年生日的時候還會收到他的問候。我們各自在遠方,各自安靜地生活,這便是最好的狀態(tài)吧。
遲夏寫長信
那場大雨來得毫無預兆。
我站在去往操場的那個梧桐樹下等著雨停,看著許許多多的人匆忙而過,很久之后,才有一個穿白色亞麻連衣裙的女孩,撐著傘走過來,笑容明媚地對我說:“要不要一起走?”
她一邊走一邊和我聊起細碎的生活,聲音如春天簌簌飄落的木棉花花瓣。到最后我也沒有問她的名字,自己偷偷地叫她——葉雨天。
第二次見到她,我迷失在繪畫教室一幅幅素描寫生上,良久,才發(fā)現(xiàn)坐在角落里安靜地描摹靜物的她。彼時陽光脆薄透亮,透過窗外細密的香樟葉,溫柔地投在畫布上。我坐下看了一會兒,臨走前她突然喊住我,然后遞來一本書,是維多利亞·希斯洛普的《島》。翻開,扉頁上寫著:“等待是為了讓自己安靜有力?!?/p>
回到教室,利用午休的間隙,我翻出信紙,給遠方的朋友寫很長很長的信,這次多寫了一封,給葉雨天。我寫了很多,關(guān)于生活,關(guān)于遠方,關(guān)于理想,只是那一刻覺得語言竟是那樣蒼白,青春竟也如此單薄。
我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將那封信寄出,偷偷去畫室很多次,在窗外看她畫畫的樣子,仿佛時間靜止,恍如隔世。
再往后,只覺得時光加速,每天都在一堆耀武揚威的試卷面前深深地埋進去,用鋼筆飛快地記下數(shù)學老師潦草的板書,背熟每一個公式,記很多化學方程式。
到快要升入高三的那個6月,別人說她去英國了。我沒有見她最后一面,卻還是堅持著寫長信,這次真的沒了地址。
原來所有的美好都在轉(zhuǎn)瞬即逝,卻讓人難以忘卻。所謂的青春和成長,不過是看著自己的朋友接連不斷地遠離,自此以后,便都理解了遠方的含義。
“我有所思在遠道?!蹦晟贂r讀這句詩只覺得太過單調(diào)無味,卻在17歲的時候一字一字抄下,只希望遠方的那些人平安喜樂,歲月如歌。
編輯/李鵬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