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霖
云南稱為板橋的地方很多,大體上形成的原因都是河上有一座木板搭成的橋,走的人多了,就成了地名。西漢時期,蜀身毒道繁盛一時,途經(jīng)益州永昌郡時有一“梅花古渡”。傳說中,有兩個從內(nèi)地到邊疆做生意的商人丘梁玉和董胡子,兩人在“梅花古渡”架板為橋,又以質(zhì)優(yōu)價廉的貨物吸引四鄉(xiāng)八鄰的人們來此交易,從此板橋形成了集市,不僅輻射周邊各地,還扼南方絲綢之路的咽喉。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稱這里為“板橋孔道”。至民國年間,板橋已成為區(qū)域性的商品加工集散中心,“逢甲巳五日一街,入市約四萬余人,繁盛為全縣之冠”“為迤西一大集市”。
春日的陽光低低地照射在保山壩子,滿地迎風(fēng)搖曳的油菜花為大地染上重重的色彩,我們所尋找的板橋鎮(zhèn)就在這片碧云天、黃花地的中央。
800米長的青龍街,青石鋪路,空街寂寥。無意間闖入這里的我們,被陽光拉成長長的斜影,跨過7.2米寬的街道,投到另一側(cè)的斑駁的鋪板上。張華琴老人坐在已經(jīng)營了四五代人的“吳氏鞋店”的柜臺后面,斜斜的陽光照著她蒼老的身軀,但她依然有力地手持錘子,用力把一塊塊木梆子打進夾在兩腿之間的鞋子里,很快,一雙老式的千層底圓口布鞋在她的手中成型了。
青龍街上這樣的老人很多,做鞋的、刻碑的、打馬掌的、賣雜貨的,祖祖輩輩一代一代地傳下來。在他們身上,時光似乎已經(jīng)停滯,但他們是青龍街的靈魂。不可想象的是,如果那些空闊的大屋里,沒有了這些老人,是一番什么樣的景象。
青龍街是板橋街的代稱。乾隆以前,這里火災(zāi)頻發(fā),請相士看過以后,認為板橋的街道像一“火”字。于是全鎮(zhèn)捐款,在街中段建魁閣,以斷火源;又扎一條青龍,每年七月初七當(dāng)街舞龍,以龍治火。說來也怪,從此再也沒有發(fā)生過火災(zāi),青龍街這一名稱也就沿用了下來。過去青龍街十分繁華,各行“堂”“店”“號”“記”懸掛鋪面,馬幫商旅不絕于道;今天,這里仍是趕街的地方,往往水泄不通。商旅的發(fā)達,就有了各種各樣的人和事,其中頂有名的就是:萬家的頂子、馬家的銀子、趙家的牌子。
萬家是青龍街的第一大家族,有“萬家半條街”之說。萬家的特點是頂子多,就是做官的多,讀書人多。萬家祖廟得以保存,也是因為萬家重視教育,解放前就把祖廟用來辦學(xué),歷經(jīng)各個時代的風(fēng)雨一直完好無損。馬家祖籍江西撫州,遷到板橋的第二代創(chuàng)辦了“德興號”,經(jīng)營棉紗、棉布,往來于昆明和瓦城等地,很快就積累了大量財富,成為青龍街的首富,被稱為“馬家的銀子”。“趙家的牌子”得自于清末民初的趙端——趙大老倌,他一生“性和平,好義舉”,致力于公益事業(yè),正因為這一件件義舉,為趙大老倌贏得了名聲,樹起了牌子。
板橋真正在歷史上寫下重重的一筆,是因為抗戰(zhàn)時期作為中國遠征軍司令部的所在地。板橋的馬王屯,解放前叫立煌營,就因為衛(wèi)立煌將軍在這里指揮了收復(fù)滇西的戰(zhàn)役。板橋街北面兩公里有一座光尊寺,始建于唐天寶二年(公元743年),是隆陽區(qū)最大的古建筑群。其建筑布局錯落有致,屋宇雄偉莊重,結(jié)構(gòu)古樸典雅,集中了保山乃至整個滇西地區(qū)自元、明以來的建筑的風(fēng)格和特點。寺里有一座翠微樓,當(dāng)時中國遠征軍歷次重要會議都在這里召開,為抗戰(zhàn)勝利做出了貢獻。
遠征軍在板橋設(shè)了許多軍火庫,日本飛機經(jīng)常來轟炸,劉家坡的軍火庫就被炸了,老人們說,田里、路上到處都是炸壞的槍炮。最大的軍火庫在光尊寺,日本飛機把寺周圍炸得到處都是彈坑,但就是沒有碰到寺廟一根毫毛,于是人們都說是寺里的菩薩顯靈,用文刷把炸彈刷跑了。
板橋是一個滋生傳說的地方,西莊寺是全國唯一供奉豬八戒的寺廟,西游記中的故事幾乎原封不動地在這里世代相傳。光尊寺則變成了“段平章家廟”,把發(fā)生于元末明初的“孔雀膽”的故事加諸于唐代寺廟。我們無法去考證這些傳說的演變過程,但板橋是一個南來北往,文化匯聚交融的場所是毋庸置疑的,各種文化在這里嬗變,又變成了這里歷代相傳的往事,亦真亦假,總會生出幾許霧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感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