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姚人杰

開始直播/頻道-17473453/2117年4月2日17∶30＞＞＞

我坐在這兒的空房間里，盯著攝像機的鏡頭。鏡頭上的小屏幕顯示出攝像機看見的東西：一具憔悴衰落的身體，一對永遠怒氣沖沖、透出錯亂的眼睛，而這對眼睛深深地陷于一張皺紋密布的臉龐，臉龐又被一團團臟兮兮的頭發(fā)包圍著。假如我是你，我應該不會觀看我的直播。說句實話，我想要做的事就是隨便用掉這個所謂的機會，做什么事都行，只要當著我們的人工智能領(lǐng)主的面過得去就行，但我饑腸轆轆，實在高傲不了。因為還存在著一絲可能，有一名現(xiàn)實中的活人真的在看這個直播，我打算要說些真話。

在“資源戰(zhàn)爭”之前，有人已經(jīng)說過一句妙語，未來人人都會有15分鐘來出名。幸運的是，結(jié)果證明他是對的，古代的那些期望過飛行汽車和星際旅行的樂觀主義者都弄錯了。這句話問世后的100年之際，人類忙于殺戮，為的是爭奪僅存的食物、淡水以及飛行汽車等等東西。假如人工智能沒有接管的話，我們的祖先本來也會自取滅亡。從那時起，偉大又強悍的人工智能就一直管理著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我稱呼它為AM，就像我昔日讀過的一篇小說里出現(xiàn)的那臺電腦。

你們都相信AM是仁慈的，因為它停止了戰(zhàn)爭，讓農(nóng)村和工廠運轉(zhuǎn)下去，即使它需要人類的程度就像一條狗對跳蚤的需要那樣。至于我，我相信它是個施虐狂，是個鐵皮娘養(yǎng)的雜種，就像那篇小說里的電腦AM。因為我們其實沒有活下來，我們只是生存下來。

像我這樣沒有工作的人每天被給予1600卡路里的配額，而且沒有任何事可做。當AM已經(jīng)讓所有可以自動化運轉(zhuǎn)的東西都自動化，人怎么找得到工作呢？AM鼓勵所有人去繪畫，去寫詩，或者干這類屁事。它宣稱從事藝術(shù)創(chuàng)作能導向完滿的人生，但我們之中有些人可不吃這一套。

接著，出現(xiàn)了流媒體直播這種事。我們每個人一年有兩次機會，能上線向全世界播放宣傳我們的才華。有些人唱歌或跳舞，或者朗讀你創(chuàng)作的可怕詩歌。有些長得比較有魅力的男女會脫掉衣服，展示他們的好身材，因為只要人類還存在一天，好身材一定廣受歡迎。然后，世上也有我這樣沒有一項藝術(shù)才能的可憐鬼，而且請相信我，沒人想要看我的裸體。但是，我仍然得要像馬戲團的乖猴子一樣表演，因為要是你碰巧喜歡這個直播，你可以按下觸摸屏上那個大大的綠色按鈕，猴子的賬戶上就會增加1卡路里。據(jù)我推測，有些最厲害的表演者會像國王一樣大快朵頤吧，但就算是像我一樣無用又無聊的猴子，也能希冀于獲取額外的一兩只香蕉。

當然了，AM就希望每個人思考這些東西。地球上有100億只我們這種猴子，每一只猴子每半年都會有15分鐘在攝像機前秀才藝。所以，誰會費心思看這種狗屎一樣的玩意兒，而不是去看以前的電影和書籍呢？我來告訴你：AM，就是它。我們是它訓練的寵物，口水流滿全身，為了一餐飯表演愚蠢的人類把戲。

我查閱了資料，你會相信嗎，寫了AM的那篇小說發(fā)表的時間與某人編出那句15分鐘成名的話相距大約一年。小說里邪惡的電腦折磨了僅剩不多的人類，但至少它在這件事上很坦誠。在我看來，現(xiàn)實中的AM遠遠地更加惡毒，因為它說服了每個人去接受自己可憐的命運，而不是為了更好的命運抗爭。

所以，我不會再浪費力氣表演這種毫無意義的比手畫腳猜謎游戲。我只會坐在這兒，等待攝像機關(guān)閉，接著查看我的賬戶，看看AM的算法會給我發(fā)放多少卡路里。我會填飽肚子，同時痛恨著AM，咒罵它殘酷無情的、沒有靈魂、惡意滿滿的內(nèi)心。正是這種惡毒的心腸將所有人類變成了它的玩物。當額外的食物耗盡，我會開始一邊痛恨我自己，一邊數(shù)著日子，直到下一次為晚餐而向全世界唱歌的機會到來。

我沒有才華。而我必須要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