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文格

1

那天晚上，我在老鄉(xiāng)家喝了點(diǎn)小酒，高一腳低一腳地往住處走。當(dāng)走到拐角的地方，突然傳來一陣汪汪汪的狗叫聲，叫聲渾厚而急切，水波一樣在頭頂蕩漾，很久沒有退去。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幾聲狗叫竟然像施了定身法術(shù)，我木樁樣，愣愣地立在路口，很久沒回過神來。

夜風(fēng)撲面，我感覺雙眼潮濕，鼻腔發(fā)酸，那一刻整個人都驚呆了。究竟是什么碰醒了神經(jīng)，是什么撥動了心弦？

這些年我拖著僵硬的身體，穿著隱形的鎧甲在城里飛奔，如同過河的兵卒，沒法停頓。以為風(fēng)風(fēng)雨雨早已練成刀槍不入的硬漢，身心石頭般粗糲，言行與風(fēng)月無關(guān)，再不會多愁善感，觸景生情?？墒悄莻€夜晚我重新發(fā)現(xiàn)了自己，原來看似硬朗的外表，依然保留著柔軟的部分。

揉著濕潤的雙眼，我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起伏，那一刻差點(diǎn)就要涕淚橫流。作為一個已入天命的男人，還這么容易傷感，似乎太過矯情，但打心眼里說，那天晚上我真不是矯情。當(dāng)心門洞開的瞬間，有一種蘇醒復(fù)活的感覺，似乎有一種更內(nèi)在、更深邃的世界驚然閃現(xiàn)。此時，剛好有狗叫聲從夜空中水波一般傳來，讓我驀然回首，想起了母親的遙遠(yuǎn)呼喚。

對外人來說，狗的叫聲與母親的呼喊，那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事，把兩者聯(lián)系起來，顯得頗為牽強(qiáng)?？墒篱g萬千之事，總有一些是無法解釋的，有時真的連自己也不懂得自己，必須有一個參照系，才能自省和反觀。夜空中落石般的狗叫，砸醒了我的迷糊，讓我無意中遇到了迷失多時的自己。

世間有些難以言說的事情，唯有親歷者才能理解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雖然那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但只要閉上眼睛，我的眼前就會跳出一幅活脫脫的畫面。夜色空蒙，山寨如一張蒼白的剪紙，一位瘦弱的母親站在屋后的山嶺上，一聲一聲，急切地呼喊，她在尋找夜歸的伢兒……

伢兒一天一夜沒有回來了，母親急得快要發(fā)瘋。村人舉著火把，敲鑼鳴銃，四處搜尋，可是荒山野嶺搜了幾遍，伢兒不見蹤影。村人苦尋一夜，已經(jīng)人困馬乏，就在大家準(zhǔn)備放棄尋找的時候，一陣震耳的狗叫聲從山埡后傳來。原來是大黃狗在山垅中找到了受傷的伢兒，它用刺耳的狂叫，喚來了救援的親人。

人們火速趕到現(xiàn)場，一看全都傻了。伢兒的右腳被捕捉野獸的鐵夾緊緊咬住，犬牙交錯的鐵夾，把伢兒的小腿夾得皮開肉綻，血流不止。如果再晚一點(diǎn)發(fā)現(xiàn)，伢兒就將命喪黃泉，慘死山野……

光陰逝水，沖淡了記憶，沉淀了往事。多年以后，伢兒長大成人，他已記不清那條大黃狗的模樣了，但他沒法忘記大黃狗的叫聲。在他成長的歲月里，無論走到哪里，腳桿上都有一道醒目的傷疤，而且那道疤痕會時刻提醒：不要忘記那條救命的黃狗，是它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

閑暇時，他經(jīng)常撫摸腳上的傷疤，自然就會想起那條黃狗。他后悔沒為大黃狗做點(diǎn)什么，沒給救命之恩的狗丁點(diǎn)兒回報。好在狗不計較過往，它不像人類那樣喜歡等價交換。后來只要想起大黃狗就讓他傷心內(nèi)疚，因?yàn)槿諠u蒼老的大黃狗，最終沒有逃脫烹煮上桌的命運(yùn)。

2

歲月是變臉的大師，當(dāng)那個孩子長成了我的時候，人已經(jīng)抵達(dá)了陌生的遠(yuǎn)方。此時我才明白，這個喧囂的世界從來不缺乏聲音。在這個由無數(shù)種聲音構(gòu)成的龐大世界里，我永遠(yuǎn)忘不了一種聲音——親人的呼喚！

在孩子的記憶里，最珍貴的聲音莫過于親人的呼喚，可如今我再也聽不到母親的呼喚了。所以這些年我面向山外，背朝故鄉(xiāng)，心在流浪，了無牽掛。

城市是一塊喧囂之地，火光飛濺，鋼鐵碰撞，無論走到哪里都充斥著工業(yè)的噪音。長期浸泡在這種堅(jiān)硬的聲音里，消解了人心的柔韌與溫情，很想聽一聽牛羊歡叫，馬蹄嘚嘚的聲音。感謝那個對酒當(dāng)歌的夜晚，讓我微醺未醉的身體，飄飄欲仙，重溫了美妙。我被激情慫恿前行，如與神靈相遇，在少有的開懷放蕩中，內(nèi)心被深深地打動。

回想這些年，自己活得多么沉重拘謹(jǐn)，人生苦短，為何總要作繭自縛？此時，汪汪的狗叫聲電波一樣從夜空里飄蕩而來，那叫聲高亢爽朗，悅耳清脆，仿佛來自天堂。我不由想起兩句古詩：“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幾聲狗叫，讓城市的夜晚有了夢幻般的安靜。

循著狗叫的方向，我朝天仰望，希望能和狗的目光交匯，我相信這條狗的目光清澈如水，沒有污染。可是剛下過一場細(xì)雨，濕漉漉的巷道一團(tuán)漆黑，星月隱進(jìn)了云層，我無法辨別樓宇的輪廓。黑夜給天空戴了一副厚重的墨鏡，無論我把眼睛瞪得多大，前方依舊一團(tuán)模糊。努力了很久，直至頭暈眼花，還是一無所獲。我不知那條狗藏于樓頂何處。

如果是以往，我會老鼠一樣滑入洞口，把自己扔向硬邦邦的床板，昏昏沉沉地等待明天的日出?？墒悄翘焱砩匣蛟S是酒的作用，情緒出現(xiàn)了少見的亢奮。我沒有急著鉆入地底，而是像一個興趣正濃的欣賞者，背靠墻壁，仰頭傾聽天空的狗叫。

面對漆黑的夜空，我被這種從天而降的狗叫聲深深地打動。說實(shí)話，這些年蝸居地底，不知多少年沒有關(guān)注過頭頂，沒有仰望過寶石般的星空。目光只局限在狹小的生存空間里，已忘卻視野之外還有天空的高遠(yuǎn)，大地的遼闊，漸漸把頭頂之上當(dāng)成了虛無。

從那個夜晚開始，我的身心如解凍的河流，不再僵硬。暖意如水，從腳尖漫過，我感覺人已從套子中掙脫出來，雙腿減輕了不少的重量。誰也不會相信，沉睡已久的內(nèi)心會被一陣狗叫聲喚醒。

至此我才明白，一個居于地底的人依然有著仰望星空的欲望，依然有著傾聽聲音的夢想。真后悔自己不是筆帶劍氣的詩人，錯過了靈光乍現(xiàn)的一刻。如果我是詩人，就能動用犀利的文字，捕捉一閃而過的精靈，描摹瞬間而至的意象。

對于一個久居底層的人，別無依傍，我從五十年循規(guī)蹈矩老老實(shí)實(shí)的生活經(jīng)驗(yàn)去判斷，狗是喜歡在地面上奔跑的動物，它安靜時守在門前巷口，行使著看家護(hù)院的職責(zé)；它放蕩時山間田野，遍地奔跑。狗不像鳥兒，擁有飛翔的翅膀，向往高聳的大樹，迷戀遼闊的天空，由此，狗從來不會幻想離開大地，升上天空。在形態(tài)萬千的自然界里，天狗食日只是一種變形的夸張和想象。endprint

那天晚上我巡視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弄清那條狗的來路。它為何會在天空中狂叫？是誰把它驅(qū)離了地面，是誰給狗制造了不安？

3

地下室作為一種隱蔽居所，具有隔絕外界的功能，無論刮風(fēng)、打雷、下雨，與我毫無干系。那天晚上我鉆入地底后，樓面上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后來我通過樓上幾家住戶的轉(zhuǎn)述，通過我的探問推測，才知道那個夜晚對于一條狗來說，是一種苦難的煎熬。它經(jīng)歷了從未有過的驚恐、焦慮和絕望。

次日天明，我照例早起，從地下室爬上來，看見火紅的爆竹屑鋪滿走道，頓時就已明白其中的原委，證明我的判斷完全正確。居于樓頂?shù)氖切掳醽淼淖?，隨家遷移的狗自然也得跟隨主人爬上樓頂。一條在鄉(xiāng)村長大的狗，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地上自由奔跑，當(dāng)上升到一個從未見過的高度時，眼前的一切便發(fā)生了變化，連習(xí)以為常的聲音也顯得陌生刺耳，讓一條膽大妄為的狗充滿警惕。

夜深人靜，那狗孤零零地立在樓頂，像一條被荒原圍困的老狼，朝天嗥叫。叫聲從天空落向地面，又從地面彈回天空，來回震蕩的聲波在筍尖似的樓盤里跳躍撞擊，通過墻體這個巨大的回音壁，把狗叫聲放大拉長，經(jīng)久不息，無法消弭。變形的回音從窗洞里，從門縫中源源不斷地滲入，很快引起整個小區(qū)的狂躁。大狗、小狗、公狗、母狗全都扯開嗓門，加入到這場空前絕后的大合唱。

岑寂的夜晚，沸騰的狗叫聲把小區(qū)攪成了一鍋粥。從睡夢中驚醒的住戶群情激憤，無比惱怒，老人的咳嗽，小孩的哭鬧，火焰一樣傳遞蔓延。莫名其妙的狗叫聲像戰(zhàn)前的混亂，被吵醒的左鄰右舍忍不住推開窗戶，探出頭來，對著夜空大聲咒罵。面對責(zé)備和聲討，新來的住戶感覺顏面盡失，既怨憤難平，又愧疚不安，他沒想到一條狗會攪亂眾人的安寧。

遭受指責(zé)、謾罵、圍攻之后，新來的住戶心情莫名煩躁，一種無形的壓力從暗夜中飄然而至。他后悔當(dāng)初的決定，一個剛剛進(jìn)城轉(zhuǎn)換身份的人，很在乎別人的看法，無比渴望得到城里人的接納和認(rèn)同?？蛇@條狂吠不止的土狗，用一種無拘無束的方式暴露了主人的秘密。

讀點(diǎn)閑書的人都知道，怕吵不是城里人故意斤斤計較，而是生活習(xí)慣的使然。比如魯迅先生在他的日記中有過這方面記載：“半夜后鄰客以閩音高談，狺狺如犬相嚙，不得安睡?！庇捎诓荒馨菜?，魯迅搬離了原來的住處，可是他逃避了“狺狺犬嚙”，卻又平添了貓的騷擾。周作人在《魯迅的故家》中回憶，對于貓叫春，像小兒一樣綿長的啼哭，他們那時“大抵大怒而起”。他在一九一八年的日記里，也有“夜為貓所擾，不得安睡”的記載。為了驅(qū)逐夜貓，周作人寫道：“我搬了小茶幾，到后檐下放好，他便上去用竹竿痛打，把它們打散，但也不能長治久安，往往過一會又回來了?！?/p>

貓是一種很怪異的動物，母貓叫春聲嘶力竭，而交配時更是叫聲刺耳，讓人心煩。為何母貓會那樣尖叫？了解一下公貓的生殖構(gòu)造就知道了原委，那個奇特的生殖器上布滿了帶鉤的立刺，想想母貓交配時怎能不叫？！

平時我忽略了動物之間的差異，同樣是一條狗，它們的待遇不同，地位相去甚遠(yuǎn)。城里的狗沒有看家護(hù)院的職責(zé)，它可以頑皮，可以撒嬌，因?yàn)樗枪┤送嫠５膶櫸铩Ｋ栽谶@個龐大的種群中，狗如同家用轎車，它的血緣品種決定著的它的身價。是否屬于名門貴族，狗的背后體現(xiàn)了主人的身份和地位。藏獒、俄羅斯高加索、意大利扭玻利頓、巴西非勒、法國波爾多、德國牧羊犬、金毛獵犬……這些都是城里人熟悉的名犬，它們在深宅大院里養(yǎng)尊處優(yōu)，連大小便都有專人侍候。如果帶著狗逛街赴宴，狗儼然是個紳士，鉆出豪車會引來一片驚羨的目光。

狂躁不安的土狗，不僅觸犯了眾怒，而且逼得它的主人坐立不安。為了表示歉意，主人必須有所行動，就像干了壞事，損害了他人利益的孩子，為表明家長態(tài)度，必須當(dāng)眾責(zé)罰。于是憤怒的主人，沖上樓頂，揮起木棍，一頓亂棒。

——噗咚噗咚噗咚，狗被揍得滿地打滾，嗷嗷慘叫……

威力巨大的棍棒，沒能阻止狗的尖叫，一條半夜狂叫的狗，肯定有它狂叫的原因。而此時被怒火燃燒的主人，情緒失控，根本沒心情，更沒興趣去尋找原因。我猜想，狗的狂叫是來自內(nèi)心的恐懼，由于狗不熟悉周圍的環(huán)境，它懷疑、擔(dān)心、害怕，所以引發(fā)它激烈的反應(yīng)。特別是四周的聲音顯得陌生而怪異，讓狗更加戒備提防。焦躁不安。對主人來說，一條進(jìn)城的狗就該變成寵物的樣子，彬彬有禮；就該乖巧聽話，安安靜靜，老老實(shí)實(shí)。

可惜這個世上沒有人能理解一條狗的憂傷，沒有人會在意它腳趾下的塵土，皮毛上的汗味，以及追懷留戀的眼神。那個離去的家園里，有它的戀情，有它的牽掛，有它熟悉的氣味。

喬遷入住的主人不希望自己成為不受歡迎的外人，他要挽回尊嚴(yán)與臉面，他要讓狗立即安靜下來。

他相信暴打是最有效的懲罰方式，動用一頓亂棒足以讓狗閉嘴。誰知這狗天性倔強(qiáng)，挨打之后雖然鼻青臉腫，但它并不呻吟，反而更加慘烈地號叫，聲音猶如鋒利的刀子，劃破夜空。

4

狗是具有智商的動物，它懂得用聲音和表情來展示內(nèi)心的喜怒。搖頭擺尾，親吻舔舌，那是狗在撒歡、親切、討好的表現(xiàn)；輕聲哼唧，雙耳豎起，夾緊尾巴，那是恐懼和害怕；齜牙咧嘴，毛如尖刺，那是發(fā)怒對抗，隨時將發(fā)出攻擊。

狗的叫聲包含著復(fù)雜的信息，那天晚上，我聽到的狗叫聲顯得孤獨(dú)空茫，同時還帶著思鄉(xiāng)戀土的無奈。而挨打之后，那種叫喊或許就變成了哭訴與對抗，猶如黑暗中的游蛇，聲音顫抖，不停跳蕩，一聲一聲，針尖一樣往胸口上撞來。

狗不知道保護(hù)自己，它迷戀于內(nèi)心的宣泄，它把向天嗥叫當(dāng)成了隔空喊話。誰知憤怒的主人失去了往日的理智和寬容，在那個漆黑的夜晚，他心頭的怒火足以點(diǎn)燃整個夜空。狗的尖嚎慘叫不是疼痛呼喊，而是裝神弄鬼，有意作對?？珊薜耐凉酚幸饨o他難堪，讓他成為眾矢之的，下不了臺去。

對于狗來說，主人的反常行為顯得詭異莫辨，當(dāng)棍棒揮舞，朝它頭頂砸來的時候，狗體會了主人的恩斷義絕，感受了陰險恐怖。突然而至的暴力沒有半點(diǎn)前奏和溫情，世界在那一刻徹底沉沒。狗看到自己頭頂正在波峰浪涌，亂云飛渡。

為控制這條不愿配合的狗，讓它閉上嘴巴，主人的制裁不斷升級，他拿出之前帶狗出行，防止咬人的工具——鐵絲籠子，將狗的嘴巴牢牢套住，然后再用一根锃亮的鏈子系住狗的脖子。狗雙腿跪地，它已經(jīng)軟弱下來，可主人沒有在意狗的舉動。他用雙重懲罰使這條桀驁不馴的狗不再掙扎，人和狗的較量在這個夜晚分出了勝負(fù)。

果然暴力是有效的制裁，樓頂?shù)墓方K于安靜下來，它再也無法用聲音來訴說痛苦，宣告一條狗的存在。突然降臨的安靜，掩埋著種種不安和失望，隱藏著內(nèi)在的焦灼和無助，聽不見尖叫吶喊，讓雞犬相聞的世界變得遙遠(yuǎn)起來?；叵肽莻€夜晚，我感覺身體之外的空寂，如一柄冷劍，直刺內(nèi)心，讓我聽到了之前從未聽過的響動——那是一個世界在疼痛時發(fā)出的神秘聲音。

誰也沒想到那條狗會如此決絕，天將破曉的時刻，它帶著滿身的傷痕，縱身一躍，想從樓頂撲向地面。出乎意料的結(jié)局如同緊急剎車，戛然而止，讓人為之一震。狗渴望撲向自由，可是這種無畏的舉動，沒有讓它如愿，地面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幻。哐啷一聲，當(dāng)狗的身體墜落的時候，那根不銹鋼的鏈子像一根套索，緊緊勒住了它的脖子……

鐵鏈成了致命的牽絆，狗懸掛于樓頂?shù)耐鈮?，牙關(guān)緊咬，四肢僵硬，如同一枚風(fēng)干的野果，垂吊在枯藤上，風(fēng)一吹，不?；问?。

有個喜歡攝影的女孩，專門抓拍屋頂?shù)膭游?，她通過手中的變焦鏡頭，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虐狗事件。女孩的尖叫引來了路人的注目，很快地面上仰起筍尖一樣的腦袋，大家開始議論昨晚的狗叫，原來那是狗在亡命前的哭喊。

有幾名關(guān)懷動物的居民，忍不住飛快地沖上頂樓，不停地敲打屋門，可主人屋門緊鎖，不知去向。狗在屋頂上掛了幾天，沒有人來收拾處理，也沒有人知道主人的用意。他是故意用一條死狗來示眾，還是讓一條活狗去謝罪？

……

事情過去很久了，我一直沒有獲得明確的答案，那些出入高樓的居民和我一樣，從沒有去追問，是誰把一條狗逼向了死亡！

后來我搬離了地下室，住上了另一處高樓，閉塞多年的耳朵，終于聽到了風(fēng)聲雨聲車流聲。可是我的耳朵成了一個挑剔的厭食者，面對龐雜無序的聲音充耳不聞，那些聲音都不是我想要聽到的。我只希望在某個岑寂的夜晚，在月朗星稀的時候，有一陣清水一樣的狗叫聲從天空里飄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