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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熹紀事

2018-02-26 13:38葉嘉
飛言情A 2018年12期
關(guān)鍵詞:陛下公主

葉嘉

女帝惠妤

簡介:長安城的百姓都知道,女帝惠妤與夫君郁霈之是患難夫妻。他們相互扶持,穩(wěn)定朝堂,將大惠帶向鼎盛局面。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鶼鰈情深的,可是只有郁霈之自己知道,惠妤的心,從來都不在他這里。

(一)

義熹八年三月,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jié)。

御花園里,女帝惠妤坐在龍椅上,微笑地看著正在不遠處放風箏的太子惠璟。今年他已經(jīng)五歲了,眉眼長開了許多,也越發(fā)得俊秀起來。一小黃門悄然來到郁霈之身邊,二人輕聲耳語了會兒,郁霈之的眸色暗了一瞬,隨即恢復清明之色。

郁霈之起身向惠妤說道:“陛下,方才璟兒說有些餓了,霈之想親自去膳房為他挑些喜愛的糕點,不知是否要將陛下每日進食的燕窩一同帶來?”惠妤特許郁霈之在她面前不必稱臣。

他不說倒還好,這么一提醒,惠妤也覺得有些餓,便朝他點了點頭。

郁霈之疾步來到順華門前,等候已久的驛使恭恭敬敬地遞上一封信。他迫不及待地撕開封蠟,密密麻麻的楷體小字看得他眼花繚亂,直到最后一頁上的兩個字浮現(xiàn)在他眼前時,他終于屏住了呼吸,良久又嘆息出聲。

惠妤喝完燕窩不久后便覺得渾身乏力,想著是昨夜批閱奏折到深夜的緣故,便以手支額閉目養(yǎng)神。郁霈之見她精神不濟,遂走上前來,將她攬入懷中。她靠在他的肩上,柔聲說道:“大抵是年紀大了,少睡幾個時辰便這樣困倦?!?/p>

郁霈之笑了笑,伸手環(huán)著她的腰,和聲回道:“陛下累了便安心休息,待陛下醒來后,霈之有要事稟報?!被萱ゲ灰捎兴?,笑著點了點頭,很快便合上眼眸。

惠璟玩兒得滿身大汗,回宮中換了一身衣裳這才又來到御花園。他看著正在沉睡中的惠妤,悄步走上前去,輕聲朝郁霈之問道:“父親,母皇方才還好好的,這會兒怎么睡著了,可是病了?”

郁霈之搖了搖頭,騰出一只手,將惠璟抱到膝上,耐心地向他解釋:“無妨,母皇只是累了,好好地睡上一覺便好了?!?/p>

惠璟點了點頭,卻見郁霈之的目光落在了掛在他腰間的玉佩上。郁霈之思索良久,最后終于還是鼓起勇氣向惠璟說道:“璟兒,皇父剛剛收到消息。半個月前,贈你玉佩之人去逝了?!?/p>

這些話從幾個時辰前便堵在他的心頭,如今盡數(shù)說了出來,總算是舒坦了許多。

世人皆知,他與那人爭了半輩子,斗了半輩子,最后所有人都覺得是他贏了??芍挥兴约褐?,他這輩子,輸?shù)脧貜氐椎?。否則,他何必要在燕窩中下安神藥,只為讓懷中的人晚些知道那人的喪訊?只為讓她那腐心蝕骨的痛意晚些到來?

惠璟從未見過那人,只是偶爾聽見母皇的侍女提到過,他依稀記得,那人出自清河張氏,是現(xiàn)任安東節(jié)度使張行旻。

(二)

惠家的天下是在清河張氏與太原郁氏的共同輔佐之下才得到的,故而,歷代惠帝皆以殊禮待張、郁二氏,又因為張氏世代與皇室聯(lián)姻,是以時人有云——惠與張,共天下。且惠朝法度開明,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皆有繼位的資格,未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來日君臨天下者究竟是誰。

開潤二十六年,張行旻與郁霈之不過十五六歲,他們進入太學與皇家子女一同學習,可自由出入宮廷各處。

張行旻與郁霈之二人皆生得一副好相貌,張行旻文采斐然,武功略輸郁霈之一籌,而郁霈之武功卓絕,偏在策論上稍遜張行旻一等,如此一來,倒像是扯平了一般。幾位成年的公主總是在私底下議論他們二人,聽得惠妤的耳朵都起了繭子。

惠妤的母親宸妃早年不知因為何故惹惱了惠帝,在她兩歲的時候宸妃便被打入冷宮。她自小不得父皇寵愛,又沒有強盛的母族撐腰,這些年來吃過多少苦,可想而知。好在她生性聰慧,自從入太學以來,經(jīng)義策論,樣樣皆學得通透。太傅明著雖不褒揚她,但私下里卻遣人贈了不少珍貴的書籍給她,而太傅派遣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得意門生張行旻。

惠妤提著裙擺自屋內(nèi)快步走出,遠遠地便瞧見一道芝蘭玉樹的身影,他背對她而立,晚風拂起他的發(fā)帶,那傲然獨立的模樣仿若謫仙一般。張行旻聽見腳步聲,回過身來,朝惠妤行禮。

“七公主有禮,這是太傅托在下送來的書籍?!?/p>

惠妤伸手接過,無意中碰到他的手指,溫熱的感覺瞬間蔓延開來,許是頭一回與男子有肌膚之親,原本平穩(wěn)的呼吸竟沒由來地紊亂起來。她怕自己失了儀態(tài),急忙道了謝,拿起書便往宮內(nèi)走去,一路上,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

張行旻望著漸漸遠去的那一抹纖瘦的身影以及她耳后那一絲掩藏不住的紅暈,勾著嘴角微微地笑了。

二人因為送書還書的交際,漸漸熟稔起來,張行旻擔心過于頻繁地往來會惹人閑話,便與惠妤約定,在皇宮東北角一個廢棄的園子里相見。

這是一個炎熱的夏日,惠妤站在樹蔭下等候張行旻,一陣熱風拂過她的臉頰,卻帶來了荷花的清香。她順著那香氣往里走去,竟發(fā)現(xiàn)這園子的后頭有一片荷花池。

惠妤的乳母待她恩重如山,隨著年歲漸長,老人家患有嚴重的濕疾,聽聞用荷花入藥可以祛濕,她便想替她摘上一些。豈料腳下的石階太過濕滑,她一不小心跌入水中。好在張行旻聽見落水聲,及時趕到將她救起。

夏服輕薄,濕漉漉的紗衣緊貼在她身上,隱隱約約地勾勒出極為曼妙窈窕的身姿,張行旻想要轉(zhuǎn)過頭避開,卻又忍不住將目光落在她秀麗的臉龐上,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朝她的唇上吻了下去。她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著他,好看的眸子帶著一絲惘然,卻誘惑地他加深了那個吻。這一年,張行旻初嘗情動的滋味。

(三)

乳母正在給惠妤梳理披散在身后的青絲,她看著鏡中的美人兒,不由得感嘆出聲,說:“一轉(zhuǎn)眼,七公主竟這般大了?!毖哉Z間帶著幾分哽咽之聲。

“這些年,母親不在身邊,多虧了您悉心照料,否則,惠妤決計活不到今日。”

乳母慈愛地笑著,過了會兒似乎想起些什么,斟酌了許久才開口朝惠妤問道:“七公主,老奴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p>

“您有話直說便是,與我有何顧忌?”

“七公主與那張家公子可是有了情誼?”

惠妤一怔,隨后淡淡地解釋道:“您多慮了。惠妤有意與他交好是真,想讓他傾心于我也是真,可這一切的目的都只不過是想利用清河張氏的勢力,讓他心甘情愿地助我罷了。”

惠妤的話音剛落,便驚覺房門被人從外推開,門外之人長身玉立,他的面容隱在逆光之處,令人辨不清神色。

“七公主智計無雙,為了權(quán)勢竟能以愛為餌,實在令行旻‘佩服不已。行旻此生百無禁忌,唯對‘欺瞞二字深惡痛絕。如今既然已經(jīng)明了七公主的心意,自當斬斷情絲。不過,也請七公主放心,清河張氏不會阻擋七公主登極之路,但自此以后,亦不會給予半分支持?!?/p>

他將手中的錦盒狠狠地置于案上,因用力過猛錦盒滾落在地,乳母撿起一看,是一枚罕見的玉戒,惠朝貴族男子素有以玉戒定情的習俗。只可惜它已經(jīng)被摔成了兩半?;萱ド焓纸舆^那錦盒,捧著它從天光清朗坐到了夜色深沉。

自此以后,張行旻與惠妤形同陌路。張行旻與嫡公主惠姮日漸親密,而惠妤則與郁霈之日漸親厚。

惠帝壽宴將近,惠妤和一眾姐妹排練失傳已久的掌上舞?;萱デ靶┤兆又藳觯窬氲?,一腳不慎竟從臺上跌了下來,幸好有人接住了她。

張行旻將驚魂未定的惠妤放下后,即刻朝惠姮跑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他追上前去,拉住惠姮柔聲問道:“公主怎么哭了?”

惠姮眼角帶淚,無比委屈地道:“我害怕?!?/p>

“怕什么?”

“我怕你對惠妤舊情難忘,有朝一日會棄了我?!?/p>

張行旻靜默了半晌,才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公主多慮了,那不過是少年無知的情愫,哪兒能當真?況且,惠張聯(lián)姻,娶的從來都是嫡出的公主。公主不必擔心?!?/p>

惠姮聽他這么說,方才寬了心,停止了啜泣。張行旻溫柔地撫著她的背,卻用一種極其清冷的目光看著趕來道謝的惠妤。夜色漸濃,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卻又仿佛看見有一抹淚光閃爍。

像她那般利用人心之人也會哭嗎?不,一定是他看錯了。

(四)

次年春日,惠帝為張行旻與惠姮賜婚。二人大婚之后,朝堂開始了一場大動蕩。先是三皇子被儀鸞司的探子查出勾結(jié)朝臣,意圖逼宮的證據(jù),后又查出七皇子與九皇子結(jié)黨營私的罪證。年老體弱的惠帝勃然大怒,一氣之下將僅剩的三個兒子盡數(shù)貶到邊地。

惠妤的姐姐們早已出嫁,就連年歲相仿,出身高貴的惠姮都已嫁作人婦,而公主們一旦出嫁便被冠以夫姓,絕無繼承惠氏大統(tǒng)的可能。如此一來,得到太原郁氏支持的惠妤竟然成了唯一的繼承者。

早前備受冷落的惠妤從此開始得到眾人的矚目,而他們似乎也是在這時才發(fā)現(xiàn),這個看似寡淡的小女子不僅繼承了惠帝無雙的智勇,更承襲了宸妃那驚人的美貌。

開潤二十九年,惠帝崩,惠妤繼位,改年號義熹。

郁霈之為護惠妤登基出了不少氣力,太原郁氏的勢力也因此越發(fā)龐大起來,漸漸地竟有與清河張氏并駕齊驅(qū)的勢頭。兩門閥明里暗里也斗了個天翻地覆。張行旻知道,郁霈之是鐵了心要將他趕出長安,因為郁霈之不愿意讓他成日在惠妤面前出現(xiàn)。可郁霈之越是這樣,他便越不想遂了郁霈之的意。朝廷命他出鎮(zhèn)安東的旨意已經(jīng)下了許久,可他就是稱病不朝,郁霈之也毫無辦法。

恰逢惠妤的生辰,惠姮早上進宮朝賀,到了傍晚卻還不見回來,張行旻正準備派人去宮里詢問,卻收到消息說,惠姮意外失足,從石階上滾了下去,此刻已陷入昏迷之中。他急忙趕到宮中,眾太醫(yī)正在給惠姮會診,惠姮的貼身侍女看見張行旻,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跪在他腳邊不住地啼哭。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女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惠妤,低聲回道:“奴婢不敢說。”

張行旻見狀,心中多少明白了幾分,卻不愿也不能再深究。豈料惠妤竟然朝他道:“你是否覺得,是朕將她從高處推了下來?”

張行旻拱手一拜,回道:“臣不敢。既然臣等在京中如此礙眼,那臣即刻領了旨意,帶惠姮出鎮(zhèn)安東,這樣,便不會再有什么誤會發(fā)生了。”他說的話,沒有一個字是在指責她,可是她知道,他的心中早已認定她是罪魁禍首。

太醫(yī)給惠姮施針后,到了下半夜她便無甚大礙了。張行旻一臉疼惜地將她打橫抱起,朝外室走去。

“臣不便行禮,還望陛下恕罪?!彼坏然萱フf話,便準備轉(zhuǎn)身離去,就在那一剎那,惠妤看見,方才還不省人事的惠姮睫毛輕顫,嘴角微翹。

“陛下,您為何不解釋呀?明明是她自己跌下去的?!比槟感奶鄣氐?。

“自十五歲那年起,他便不再信我了,如今解釋又有何用,隨他去吧!”

(五)

自惠妤登基以來,她顯現(xiàn)出了極佳的政治才能,開始對朝政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首當其沖的便是王國割據(jù)問題。

義熹二年,惠妤下令削藩。三王,七王與九王本就對惠妤心懷怨恨,如今她竟然還要縮減自己封土的面積,不甘心的三人便以“清君側(cè)”為名,集結(jié)八萬兵力朝長安進攻?;莩瘜嵭械氖鞘酪u領兵制,世家大族手中皆豢養(yǎng)精銳家兵,他們擔心長期穩(wěn)定的局面就此被打破,有損自身利益,便率領著手下的隊伍對抗三王叛亂。

張、郁二氏在國難面前早已摒棄前嫌,通力合作,一度將三王叛軍阻擋在長江以南。

虞城一戰(zhàn),朝廷大獲全勝,惠妤親臨前線犒勞將士。

郁霈之著武將服飾時的英武惠妤是見過的,可是她沒有見過張行旻身披鎧甲的模樣,似乎過于俊美了些,以至于少了一絲英氣。而且那本就白皙的面色竟然沒有被前線的風霜所侵染,反倒更現(xiàn)冷白之色?;蛟S是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太久,他亦抬起頭來看她。四目相接之時,二人皆是愣怔了一瞬,隨后又各自移開眼神。

惠妤不知那一夜自己喝了多少酒,只知道次日醒來時,竟躺在郁霈之的軍帳中。早已穿戴整齊的郁霈之單膝跪地,向惠妤告罪。

“昨夜三王派細作混入軍中,趁陛下酒醉躺在大帳中休息時,給陛下喂了藥,意圖讓陛下在軍之前出丑,臣實在是沒有法子,只能出此下策。臣有罪,請陛下重責?!?/p>

惠妤抓緊了胸前的錦被,沉默了許久道:“郁卿無罪,朕……也該大婚了,不知,郁卿可愿……”

從前,郁氏之所以低張氏一等,便是因為不曾與皇家聯(lián)姻,如今,天大的機會落在郁霈之面前,他如何能夠錯過?況且,拋開家族利益而言,他在太學時便對惠妤情根深種,只是礙于各種原因無法表露罷了。

郁霈之抬起頭來,虔誠地望著她,道:“臣,求之不得?!?/p>

惠妤為鼓舞郁家軍的士氣,在陣前宣布了郁霈之即將與自己大婚的消息,果然這一決策換來了郁家軍的鼎力支持。這場戰(zhàn)役在三個月后分出勝負,三王被俘,封地收歸中央統(tǒng)轄?;莩陌傩战猿两诼斓南矏傊?,唯有張行旻的府上,結(jié)起了白色的縞素。

原來,在虞城大捷之前,三王曾派人潛入張行旻的軍帳中,伺機刺殺張行旻,隨軍的惠姮為他擋了一刀,重傷昏迷,當時張行旻為免士氣低落,將此消息瞞得死死的,將惠姮秘密送回安東。奈何,三個月的治療依舊沒有挽回惠姮的性命。張行旻悲痛病倒,連祭典都是族中的長輩操辦的。

惠妤是在朝議上聽聞此事的,雖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但也有著相同的血脈,她忍了又忍,最終還是當著眾人的面落了淚。

“張行旻乃國之重臣,張惠氏此舉護國有功,賜陪葬皇陵,謚貞烈?!?/p>

(六)

惠妤來到母親宸妃——當今太后所住的宮殿。

佛堂里回蕩著敲擊木魚的聲音,惠妤不明白,惠帝待宸妃那般無情,可她為何會在聽聞惠帝崩逝的消息時,哀痛到臥床不起。如今,更是日日在佛堂為惠帝祈福。

太后撫摸著眼前這酷似自己年輕時的明媚容顏,在長久的靜默之后感嘆出聲:“其實,你父皇的心,一直是在母后身上的?!?/p>

當年,惠帝與宸妃一見鐘情,盛寵于她?;屎笮纳刀?,假造罪名陷害宸妃的母族,惠帝雖知證據(jù)不足,但礙于強大的外戚勢力,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宸妃的母族自此一蹶不振?;莸蹫榱吮W″峰男悦?,只能假意與她沖突,將她囚入冷宮。為了惠妤能夠順利長大,惠帝也只能裝作對她不聞不問。

太后自妝匣的暗格中取出一封信,交到惠妤手中。

“這是你父皇留給你的,他駕崩前命人給母后送來這封信,說是待你坐穩(wěn)皇位后再將這信交給你。母后想,現(xiàn)下該是時候了?!?/p>

惠妤不知自己是如何看完這封掩藏著驚人秘密的信件的,她渾渾噩噩地走回自己的宮中,渾身無力地倒在郁霈之的懷中,任他千般詢問,也沒有發(fā)出半點兒聲響。就在郁霈之準備放棄之時,她卻突然痛哭出聲,直至喘不過氣息。

張行旻剛剛經(jīng)歷喪妻之痛,毫無心思處理政事,濟慈大師邀請他到寺中小住幾日,他欣然答應。

這是長安自入冬以來下的第一場雪,小朵的雪花看起來很是別致。張行旻披著狐裘,撐著紙傘走在林間的小道上。

“大人,寺外有訪客。”

張行旻伸出手接了一朵雪花,淡然地回道:“不見。”

來人很是為難,躊躇良久道:“是貴客?!?/p>

張行旻輕笑一聲,道:“于我而言,除了女帝,其他人皆算不得貴客?!?/p>

來人不答,卻也不走開,張行旻登時便意識到,門外那人恐怕還真是貴客??墒牵c她不是早已分道揚鑣了嗎?今時今日,她又來找他作什么?

張行旻一邊想著,一邊折返準備迎接貴客。遠處有一道女子的身影,因為裹著白狐裘,巨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臉龐,看起來仿佛與天地混為一色。她的步伐很快,他還未反應過來時,她便撲進了他的懷里。

“你為何不告訴我,你與我父皇的約定?”惠妤問。

原來,當年惠帝擔心他人登上帝位,會對惠妤母女趕盡殺絕,便生出了由惠妤繼位的念頭。他看出了張行旻待惠妤的情誼,便親自召見張行旻,許清河張氏一門三公的殊榮,但也要張行旻答應,以婚姻作餌,除去惠妤最強勁的敵手——嫡公主惠姮的繼位可能。

惠帝將此計劃的利弊說得十分清楚,他相信張行旻不愿讓惠妤陷入任何危險之中。果然,張行旻在長久的靜默之后,點了頭。

張行旻如何不知,惠妤是真心喜歡自己的??v使初時有所隱瞞,有所企圖,也不過是救母心切??墒钱敃r的他沒有辦法對她說出這些,甚至還要在聽聞她與乳母的對話時,強裝憤怒的模樣與她一刀兩斷。因為,唯有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順地接近惠姮!

他明知道惠妤本性良善,不會殘害自己的姐妹,可那一夜,他也只能順著惠姮的意思指責惠妤,如若不然,疑心甚重的惠姮是必定要生事的?;萱コ醯谴髮?,可容不得半點兒閃失。

惠妤抱著他的腰,在他的懷中抬起頭來,用一雙晶瑩的眸子深情地望著他,說:“阿旻,我們和好吧!我從未忘記過你的。”聞言,張行旻笑了笑,伸出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拂去掛在惠妤眼角的淚水。

“陛下,臣雖不喜歡惠姮,但惠姮終究是為臣而死的,臣此生都無法將她忘卻。況且,陛下已經(jīng)大婚,更……身懷六甲。陛下應該知道,行旻此生志在朝堂,斷然不愿將己身陷于后宮那一隅狹小的天地之中?!?/p>

惠妤明知他會這樣回答,卻依舊不舍得撒手。張行旻擔心她的身子,不敢強行將她拉開,只好道:“陛下若是執(zhí)意要臣,那臣便告訴陛下,清河張氏可以與陛下聯(lián)姻,卻不能無名入侍。敢問陛下可否愿意為臣,廢了郁霈之?”

張行旻此言無疑將惠妤陷入兩難之地,她不舍得張行旻,卻也感激郁霈之為她所做的一切,卸磨殺驢的事兒叫她如何做得出來?

張行旻見她沉默,便已知道她的選擇,將手覆上她緊緊貼在自己腰上的手指,慢慢地挑開。他從惠妤的懷中退了出來,自腰間取下一枚玉佩,遞到惠妤手中,說:“陛下,臣今生誓不再娶,這枚留給嫡系子孫的玉佩想來也是無甚用處的。但它好歹是曾供奉在佛前的,想來多少有些靈慧,陛下若是不嫌棄,留給小皇子或小公主辟邪消災也好?!?/p>

惠妤握緊玉佩,卻也握住了他的手,那溫熱的觸覺一如往昔,令她不忍放開。

張行旻無可奈何地笑了,牽起她的手放到唇前,落下一個輕輕的吻,慢慢地說:“陛下,明日臣便要回駐安東,想必郁大人也不愿臣再入長安,臣便不再回來礙他的眼了。日后,陛下可要好生照顧自己。每年萬壽節(jié),臣都會在安東遙祝陛下身體康健,歲歲平安的?!?/p>

(七)

張行旻在安東是很有作為的,他平定了越人叛亂,打擊了強宗豪右,將安東七鎮(zhèn)治理得井井有條。朝廷屢次下旨要進他的爵位,他皆推拒不受。不是因為他有多么高風亮節(jié),而是因為他自知命不久矣,再要這些虛名又有何用呢?

張行旻自那日吐血之后,便知自己大限將至。他躺在床榻上,陷入了一個又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他從來沒有告訴惠妤,其實,當年惠姮是自戕而亡的。

惠姮無意中發(fā)現(xiàn)張行旻的書房藏有惠妤的畫像,方知他從未將惠妤忘卻,因此由愛生妒,為三王潛入安東實行離間之計的細作所利用,中了巫蠱之術(shù)。她在巫蠱的驅(qū)使之下,趁張行旻不備,將淬了毒的金簪刺入他的胸膛,雖救治及時,暫無性命之憂,但此毒已深入肺腑,無藥可解。

惠姮醒來后,得知自己的所作所為,心中懊悔不已,用匕首自盡。張行旻雖命人竭力救治,卻也回天乏術(shù)。他不愿讓旁人知曉內(nèi)情,這才編了那行刺的消息瞞天過海。

他一生運籌帷幄之間,傷了不少人的性命??墒窍铝藨?zhàn)場,了結(jié)在他手上的性命卻也只有一條,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yī)女。只因她在為惠姮入殮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她至死還是處子之身??蓱z惠姮生前一直因為自己體弱,無法盡人妻的義務而對他深感抱歉。她大抵從未想過,她的體弱不過是張行旻自接近她的那一天起,便命人在她的吃食中下藥的緣故。

張行旻在回光返照之際醒來片刻,他命人將紫檀木盒中的圣旨取出來。

這是惠帝賜給他的圣旨,旨中言明,日后他若能夠成功輔佐惠妤登上帝位,他便可以憑借這旨意與女帝成婚。當日惠妤去寺中找他時,他差點兒就將這圣旨拿了出來,但他終究是忍住了,否則此刻耳旁必定傳來她的悲泣之聲,那可是他愛了一生的七公主呀!叫他如何舍得讓她這樣難過?

張行旻的雙手交疊在胸口,掌心握著一枚用金子鑲嵌起來的玉戒。這是那日,他與惠妤親密相擁時,他從她身上盜來的。原來,她竟將它留了這么多年,還將它修得這樣好。他知道,她必定會因為玉戒丟失而難過,可是他也想自私一回,將這存有她體溫的玉戒一同帶去,成全他死而同寢的念想罷了。

此夜子時,張行旻逝于安東指揮使的府衙之內(nèi),身旁不過一個婢女,兩個親兵而已。

(八)

明黃色的帷帳之中,惠妤斜倚在厚厚的軟枕之上,尚未醒來。安神藥的劑量下得太大了些,以致讓她從白日睡到了子夜。郁霈之端著一碗醒神的薄荷水走了進來,他將惠妤扶起靠在自己的肩上,將湯水一勺又一勺地送入她的口中。

他的心中藏有太多不能說的秘密。

其實,當年惠妤被奸人下藥時,是被趕去遞送緊急軍報的張行旻發(fā)現(xiàn)的,他為救她,與她行了周公之禮,卻在她昏睡之時,將她抱到了郁霈之的軍帳之中。張行旻不愿意讓她知道這件事,只因為他已時日無多,不愿讓她將余生過得悲苦漫長。

后來,郁霈之在發(fā)現(xiàn)張行旻疑心惠妤的身孕時,生怕他會因為這孩子改變主意。于是出于私心,郁霈之買通太醫(yī),全力將月份推遲了一個月,故而,張行旻以為惠妤與郁霈之有了孩子,才會那般決然地離開長安,以致他至死都不知道,惠璟是他的孩子。

就在此時,懷里的人兒突然嚶嚀了一聲,漸漸有了轉(zhuǎn)醒的跡象,她柔聲朝郁霈之問道:“現(xiàn)下什么時辰了?”

“子時剛過?!?/p>

“沒想到竟睡了這么久。對了,白日里,你說有要事要告訴朕,是何事?。俊?/p>

郁霈之深吸了一口氣,早已醞釀好的情緒卻突然在一瞬間崩潰,令他怎么也說不出話來?;萱奈匆娺^郁霈之這般模樣,心中頓時生疑,掙扎著想要坐起,卻被他禁錮在懷中。郁霈之躊躇許久,終于附在她耳邊,將張行旻的喪訊告知于她。

那一夜,守候在乾寧殿的宮人都聽見女帝痛徹心扉的一聲嘶喊,只是他們沒有聽清她喊了什么。唯有郁霈之知道,她喊的是“阿旻”,那是她年少的歡喜,此生的摯愛。

“他說過,要賀我歲歲平安的,他怎能這般欺瞞于我?”惠妤因悲痛到極點而手腳綿軟,倒在郁霈之的懷中,他連忙命人去請?zhí)t(yī)。他心疼地望著她蒼白似雪的面容而感到一絲后悔,奈何終究是斯人已逝,追悔莫及了。

睡在偏殿的惠璟被聲音吵醒,獨自來到乾寧殿中。郁霈之擔心惠璟害怕,便將他抱出殿外。

父子二人站在高臺上,俯瞰著皇城的宏偉莊嚴。自郁霈之與女帝大婚以來,當年世人常道的“惠與張,共天下”漸漸地被“惠與郁,共天下”所取代。

可是,當他低下頭,凝視著未來帝王這張越發(fā)神似張行旻的容顏時,又覺得這天下究竟是“誰與誰”的,大抵無人可以說得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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