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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輔助偵查的思考
——基于價值呈現與適配要求的雙重視角

2018-02-06 20:17宋家寧
中國刑警學院學報 2018年5期
關鍵詞:偵查人員辦案證據

宋家寧

(中國刑事警察學院法律教研部 遼寧 沈陽 110035)

思維方法是人們通過思維活動為了實現特定思維目的所憑借的途徑、手段或辦法。從多個不同的角度看到問題、思考問題會有不同的發(fā)現。從價值呈現視角分析,大數據、人工智能與公安機關的深度融合,給偵查工作注入了前所未有的創(chuàng)造力,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工作壓力,提高了辦案質量和效率。可以預見,人工智能辦案系統(tǒng)將有非常廣闊的發(fā)展前景。但從適配要求視角分析來看,隨著大量工作被人工智能取代或簡化,偵查人員忽視主觀能動作用,過度依賴智能辦案系統(tǒng)機械執(zhí)法現象已經初見端倪。人工智能辦案系統(tǒng)不能替代偵查人員的獨立判斷,更難于置身于錯綜復雜案件中去抽絲剝繭、運籌帷幄。以下將分別分析人工智能辦案模式給公安機關偵查工作帶來的便捷,以及對偵查工作及程序構建提出的新的更高要求。

1 人工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在偵查中的應用概況

“人工智能”一詞最早是在1956年Dartmouth學會上提出的,是研究開發(fā)用于模擬、拓展人的智能的理論、方法、技術及應用系統(tǒng)的技術科學,但至今尚無統(tǒng)一的概念。在我國,各地公安機關基于觀念、資金投入等因素的差異,對人工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的接納、重視程度、推進速度及模式選擇都不盡相同。但總體而言,主要體現在以下幾方面(有些尚屬局部試運行階段)。

1.1 數據檢索與識別區(qū)分

大數據的應用源于偵查需求,得益于技術突飛猛進的發(fā)展。數據不完全等同于信息,數據浩如煙海甚至雜亂無章,信息往往隱藏在背后,需要挖掘預測才能獲取。隨著數據量與計算機處理能力的指數級增長,針對海量數據,人工智能的收集、過濾、整理、報告和分析能力可以輔助偵查辦案人員快速檢索,進行人臉識別、圖文識別、語音識別、痕跡識別、車輛識別等相關工作,此外,也使得諸如人群聚集分析、車流與客流信息統(tǒng)計等工作變得更為簡單便捷。計算機持續(xù)增長的處理能力可以自動提取信息進行匹配、整合并發(fā)出警報,由分散式的數據處理轉化為集中式的數據處理,這種服務能夠將數據轉化為信息,而且可以做到不斷更新,全年無休,為情報導偵、合成作戰(zhàn)提供即時、動態(tài)的支持。

1.2 取證指引與校驗判斷

人工智能的取證指引,就是歸納出常見刑事案件定罪量刑時所需要的一般證據或者基本證據,然后將其鑲嵌到數據化的程序中,旨在使偵查人員大致掌握收集證據的數量標準。取證是偵查階段的核心工作,借助人工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中的共性證據規(guī)格和各類常見犯罪案件收集證據指引,偵查人員,尤其是偵查經驗不夠豐富的偵查人員不會再茫然無措,也不會遺漏基本證據。此外,單一證據的校驗功能,可以自動校驗取證程序、形式要件和內容要素是否符合法律規(guī)范要求,一旦偏離合法軌道,系統(tǒng)就發(fā)出提示。此項功能被很多辦案人員稱為“神助攻”。

1.3 證據分析與邏輯推理

證明標準問題屬于需要進行推理的復雜問題,單一證據查證屬實并不意味著案件自動達到了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證明程度,即收集到基本證據,符合證據規(guī)格的要求未必達到證明標準。對證明標準的分析判斷較證據規(guī)格的確認要復雜及困難得多,因為這是主客觀相結合的綜合判斷,尤其是判斷是否排除合理懷疑,更多地依賴于主觀要素。但這并不意味著人工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無用武之地,隨著更多的偵查經驗轉化為數據(當然人類經驗不可能完全轉化為數據),以及機器本身的學習向縱深發(fā)展,人工智能辦案輔助系統(tǒng)也將具備一定的推理能力。如上海公安機關刑事案件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對于證據鏈的審查就包括對證據之間邏輯性的審查[1],即對證據審查不斷升級,對證據鏈進行分析和判斷,自動抓取證據的核心要素,并依據一定證據規(guī)則進行邏輯推演、比對,確認是否形成完整的證據體系。一旦發(fā)現證據之間存在矛盾,及時提示辦案人員補正或進行合理解釋,否則案件無法進入下一個程序。為了有效回應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要求,打破偵查中心主義的習慣思維,使偵查破案證據最終成為法院定案證據,貴州等地建立了公檢法機關互聯互通共享的辦案統(tǒng)一平臺,要求偵查機關從起始階段就應做到有關定罪量刑的事實都有相應的證據證明,綜合全案證據對案件事實的認定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程度。當然,目前在證明標準判斷方面,辦案人員的判斷所占權重應當更大一些,不宜過于夸大及依賴人工智能的作用,更不能依靠人工智能單獨作出的關于證明標準的判斷來決定案件走向。

1.4 風險分析與防控應對

利用系統(tǒng)具備的證據審查、逮捕條件審查等功能,可以綜合各種信息,消除某些主觀偏見,減少人為干擾,較為全面客觀地推測犯罪嫌疑人翻供風險、律師申請非法證據排除的概率,還可以對犯罪嫌疑人進行社會危險性、有無逮捕必要的評估。在此基礎上案偵人員可未雨綢繆,準備有效應對預案。但同時為克服視角的機械性和有限性,辦案人員的專業(yè)背景和職業(yè)經驗必須適時融入其中。

1.5 案例分析與類案比較

高度智能化使復雜的搜索算法只需要很短的時間便可完成,搜索到的判例數量可能比一個人花費幾年甚至幾十年時間所找到的更為豐富和完整,并通過案例檢索與分析,可以研究得出以往成功的經驗和失敗的教訓。通過類案檢索與比較,又可以為串并案提供參考。當然,分析甄別案件之間的關聯和差異工作不能全部交由智能系統(tǒng)完成,特別是在非類型化案件中,辦案人員的智慧決不能缺席。

1.6 智能訊(詢)與筆錄制作

所謂智能審訊并非用機器來代替?zhèn)刹槿藛T,而是借助“智能審訊”的電子筆錄系統(tǒng)來優(yōu)化審訊工作。大體包括通過人像對比自動核查被訊(詢)問人身份信息;通過語音識別實現快捷輸入,甚至實現移動辦案;通過語義分析,推薦審訊策略;通過線索提取,實現聯盟核查;通過自動檢測,確保筆錄質量;通過云端儲存,全面保護資料等,即形成人機相輔相成的合作機制。

2 人工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在偵查中的價值呈現

近年來,新一輪科技革命引發(fā)了社會各方面的爆發(fā)式變革,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與各領域的融合發(fā)展已經成為不可阻擋的時代潮流。在人工智能、大數據與偵查辦案精準契合下,各地相繼成功研發(fā)出“人工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這使得辦案質量和效率呈現明顯提升的態(tài)勢。

2.1 偵查效率提高

大數據、人工智能的應用,使得傳統(tǒng)偵查模式轉變?yōu)樾畔⒓夹g為主導的集成型、智能型偵查。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高效指揮、合成作戰(zhàn),各個警種資源共享、數據碰撞、整體研判、輔助決策、智能布控等,緩解了警力不足的壓力,提升了偵查效能。具體而言,各地公安機關偵查部門從傳統(tǒng)偵查向數字偵查升級轉型,依托基礎數據的采集與深度運用,可以獲取人、車、物的結構化信息,做出快速檢索、查詢,即時了解犯罪嫌疑人活動軌跡,對嫌疑人員進行比對,快速確認目標身份,進而科學部署警力,其顯著效果便是科技強警策略走在前沿區(qū)域的公安機關的破案率呈幾何級數提升。

更具體的提升偵查效率的案例是智能筆錄系統(tǒng)助推筆錄制作工作大幅度提速。智能筆錄系統(tǒng)逐漸推廣應用,復制性、重復性工作借助智能輔助系統(tǒng)來完成,大大減少了辦案人員的錄入操作量。語音識別技術、語義識別技術在電腦上自動生成各類文書和筆錄,還可以提供蒙文、藏文等多語種筆錄文書模板。辦案人員的工作主要是在電腦上進行校對、修改和編輯,可以有效避免筆錄和犯罪嫌疑人口供、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之間語義差異及要素不齊全等問題,提高了證據的客觀性和真實性,同時還節(jié)省出大量的人力物力,極大節(jié)約了時間成本。此外,系統(tǒng)還可以提供一鍵式筆錄質量檢測功能,有效對交叉簽名、筆錄雷同、要素不全、未成年人、筆錄制作超時、告知書缺失等問題進行檢測和提示。團伙性案件多人同時協(xié)同筆錄,支持問話內容共享、實時交流,問話結果交叉分析研判??梢?,人工智能辦案輔助系統(tǒng)對于減輕偵查人員工作負擔,提高警務資源的利用效率功不可沒。

2.2 偵查質量提升

人工智能辦案輔助系統(tǒng)的核心著眼于發(fā)揮證據標準指引與證據校驗糾偏作用。證據標準指引系統(tǒng)包含各類常見刑事案件證據指引或證據規(guī)格。各地針對常見罪名定罪量刑標準,歸納出影響定罪量刑的法定或酌定的事項、行為、情節(jié)等,形成案件要素。根據案件定罪要素、量刑要素,明確證據規(guī)格、證明要求。如此一來,刑事案件輸入功能得以發(fā)揮,偵查人員辦案由依靠個體經驗轉為依靠通用規(guī)則,取證方向、取證內容有了明晰的指導,有助于克服主觀性、片面性帶來的局限。

證據校驗系統(tǒng)包括單個證據的校驗和全案證據綜合審查判斷。系統(tǒng)可以對每個證據進行審查,發(fā)現錯誤,及時提示糾正。重案、大案取證過程中領導及專家團隊遠程指導,實現在線監(jiān)督,能夠最大程度地減少偵查人員的執(zhí)法過錯。系統(tǒng)對證據鏈的全景展現與分析,便于發(fā)現矛盾或缺失,及時提示解決。另外,還有助于避免或減少各個辦案機關認知錯位和認識分歧,最大限度減少偏差和遺漏[2]。

3 人工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對偵查的適配要求

可以預見,未來人工智能辦案輔助系統(tǒng)與偵查工作進一步深度融合的勢頭不可阻擋,但同時與來自觀念、制度、行為層面的不相匹配的問題也將逐漸顯露。第一,固守傳統(tǒng)觀念,不愿求新求變,認為人工智能辦案輔助系統(tǒng)形式大于內容,看似高端實則不具有實用性,甚至還會危及人的工作機會。第二,人工智能辦案輔助系統(tǒng)帶來辦案模式發(fā)生巨變,但相關制度、程序規(guī)定并未與之同步調整,使得權力邊界、程序合法性問題變得日益突出。第三,偵查人員行為上將出現兩種極端傾向:一是片面夸大人工智能辦案輔助系統(tǒng)作用,進而弱化主觀能動性,自身的惰性又強化了這種態(tài)勢,導致僵化、消極、機械地執(zhí)法,忽視類案之間的細節(jié)差異,疏于分析每個具體當事人獨特的生理、心理機能;二是認為人工智能辦案輔助系統(tǒng)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因而排斥、抵觸。為了避免麻煩,甚至在初始階段就人為阻止疑似指紋、作案工具等證據材料輸入系統(tǒng),防止后續(xù)的審查中出現問題給自己增加工作量,承擔證據不適格或不充分的風險。如此選擇性地輸入,會導致再完備的系統(tǒng)也失去發(fā)現問題的機會。

在充分肯定人工智能辦案輔助系統(tǒng)價值的同時,為避免以單一維度思考和處理問題,我們也需要認識到其局限性。至少在目前它仍然受人類的操控和制約,不能且不會等同于人類的思維與認知能力,仍是以工具的形式存在。為此,更需要強化調整,在偵查主體素質、行為模式、程序構建方面與之相匹配適應。

3.1 強化高端偵查人才的打造與儲備

人工智能輔助辦案,在有些人看來可以釋放大量人力資源,與以往相比工作變得簡單而輕松。筆者認為恰恰相反,高度的智能與敏銳的意識是兩個緊密相聯的概念,必須是有意識的個體,才能執(zhí)行需要高度智能的任務。人工智能時代需要更高層次的警察智慧,當前對高端人才的渴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迫切,更需要強化辦案人知識儲備。一方面,偵查實務中的專家經驗與專家智慧將不斷對人工智能辦案系統(tǒng)進行完善升級;另一方面,偵查實務中的專家經驗與專家智慧也將用于疑難案件的解決,以便在庭審實質化的條件下,與辯護一方在事實與程序之爭中立于不敗之地。

為此,偵查人員應當充分利用人工智能辦案提速帶來的時間資源,深入進行法學理論研究,強化對司法解釋及指導性案例、疑難案件、新類型案件的研判分析,提升法律、科技、訴訟意識,成為會偵查、懂技術、能研判的實戰(zhàn)型、學習型偵查專家。長期以來,案件數量與偵查資源之間的矛盾,案件數量與期限要求之間的緊張關系,使得偵查人員工作壓力倍增,往往忽視對法學理論的研究與應用。甚至認為出庭作證只要如實說明情況即可,涉及不到法律原理、法律概念、法律原則等復雜的理論知識。事實上,有些語言天然存在多意、多解的特性,法律規(guī)則的模糊性,其相互之間的沖突都需依據法學理論加以明晰與協(xié)調。準確理解法律規(guī)范的立法目的及精義,可以避免僵化、機械地套用法條,盲目依賴智能系統(tǒng)模塊而喪失主觀能動性。例如,關于非法證據與瑕疵證據的區(qū)別、訊問策略與非法取證手段的界分、數據運用與公民隱私權保護的平衡、證據確實充分與排除合理懷疑的關系等方面,關乎證據的適格性、證明標準、權利保障等重大問題。

此外,受偵查中心主義思維慣性的影響,實踐中偵查人員較為重視《刑事訴訟法》及《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guī)定》的理解與運用,但對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及發(fā)布的案例不夠重視和熟悉,關注度不高。最高人民法院遴選、發(fā)布的指導性案例是指社會廣泛關注的、法律規(guī)定比較原則的、具有典型性的、疑難復雜或者新類型的裁判已經發(fā)生法律效力的案例。其構成要素包括基本案情、主要問題、裁判理由等,帶有判例闡釋性質。雖然不具有強制性的法律拘束力,但是在司法實踐中的實際指導作用不可小覷。通過審判機關對案件事實和證據的終局性認定,對裁判理由的充分闡發(fā),倒逼偵查機關自覺按照審判的標準收集、固定、保全、審查和運用證據,有效防止起點錯、跟著錯、錯到底的情況發(fā)生[3]。

3.2 能動地專注于偵查核心事務

身體能力和認知能力是人類具有的兩種基本能力,前者可以輕而易舉地被取代,而后者在外部環(huán)境威脅的面前需要做的更好、更加專注。應當看到,人工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定位是智能輔助,其必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只是完成基礎性工作,優(yōu)勢在于解決基本的共性問題,但在辦理疑難案件中卻不能過于依賴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為此,當日常工作不再為繁瑣重復的信息錄入而牽扯更多精力時,辦案人員應開啟自己的智慧模式,克服系統(tǒng)的認知短板,更專注于偵查核心事務,重點解決疑難雜癥,做好案件特別是疑難案件、非類型化案件的事實和證據認定、法律適用等工作,更加細致地辦好每一起案件。

以偵查訊問工作為例,首先,偵查訊問前功課要做足,避免片面夸大、過于機械地套用模板。智能筆錄系統(tǒng)的應用,對于常見的筆錄長篇累牘、毫無頭緒或者過于簡單、要素不全問題的解決大有裨益。然而對于個案的重點、需要反復訊問之處、犯罪嫌疑人心理防線之薄弱地帶,這些方面涉及的因素和變量太多,很難設計成算法讓系統(tǒng)來完成,這時,更多地需要依賴偵查人員的職業(yè)經驗。既然智能筆錄系統(tǒng)可以為審訊節(jié)省大量時間,那么訊問人員就有條件花費較多時間事先透徹分析案情,探究犯罪嫌疑人的社會關系及心理狀態(tài),綜合性地運用偵查學、心理學、法醫(yī)學、痕跡檢驗學等多學科知識,制定針對性強的訊問提綱,選擇恰當的訊問策略,尤其對關鍵情節(jié)、細節(jié)性情節(jié)以不同方式和形式進行提問,確保抓住重點,取得實效。其次,要重點審查訊問筆錄的內容,特別是內在合理性及隱蔽性情節(jié)。人工智能辦案輔助系統(tǒng)解決的多是程序性問題,在深入分析研究案情方面卻顯得薄弱、個案經驗缺失。偵查人員要依據經驗法則和常識常理,分析言詞證據是否違背邏輯和情理。只有親身參與犯罪的人才可能感知和了解的隱蔽性情節(jié),在供述穩(wěn)定并排除誘供等可能性的情況下,具有極高的證據價值。特別注意研究關鍵事實的承認與否認,例如前幾次筆錄變化不大,某一次卻突然開始發(fā)生顛覆性變化的原因何在。存疑事實單獨制作成表格,記錄每個犯罪嫌疑人的不同表述,找出相同點和不同點。

3.3 科學構建偵查程序

3.3.1 重構偵查啟動程序

人工智能辦案系統(tǒng)是對傳統(tǒng)偵查流程再造,辦理案件全程網上操作、網上流轉,是對案件辦理進行精準流程控制的有效途徑,但這同時也使得既有的偵查啟動程序面臨著挑戰(zhàn)。

一般情況下,公安機關應當場進行接報案網上登記,當場接受相關證據材料,當場出具接報案回執(zhí)并告知查詢案件進展情況的方式和途徑。對于緊急的報案,先出警進行緊急處置,處置完畢后在24小時內完成接報案登記。如此一來,在辦案系統(tǒng)尚未完成接報案登記時,破案、搜查、扣押、人身檢查等偵查階段才能采取的對人、對物的強制性措施已經適用。例如某販毒案件,偵查部門接到信息稱某郵件內藏有毒品,該郵件現已到達某快遞公司。偵查人員必須毫不遲疑地趕往快遞公司抓捕犯罪嫌疑人,查獲毒品,待回到單位填寫網上報案登記表,發(fā)現已經是次日凌晨。再如目前利用大數據、借助視頻監(jiān)控設施、依托天網工程等,形成高效指揮調度,合成作戰(zhàn),數小時內完成抓獲犯罪嫌疑人、起獲贓款贓物等工作的情況并不鮮見??梢灶A見,隨著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的完善,這種快速反應、有效控制的情況會越來越多,將逐漸由特殊變成常態(tài)。事實上,立案前針對突發(fā)緊急性犯罪中的人或物采取的緊急措施大多帶有強制性,與偵查手段無任何本質區(qū)別,而這些手段又是解決立案所必須的。公安機關在不得已時對法律進行的所謂“良性悖反”,引發(fā)對偵查權啟動的依據及合法目的性的質疑。

《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公安機關對于報案、控告、舉報都應當接受。對于不屬于自己管轄而又必須采取緊急措施的,應當先采取緊急措施,然后移送主管機關。只有經過立案,才能開展偵查。但由于立法對“緊急措施”的含義、種類及適用條件,缺乏明確設計,故緊急情況下實施的搜查、扣押等帶有偵查性質的措施違背了先立案后偵查的要求,面臨于法無據的尷尬境地??梢姡:徒┗牧⒎ㄒ?guī)定和與客觀現實形成明顯斷裂。故對于現行犯、緊急情況,制度設計和辦案系統(tǒng)都需要予以特殊考慮。制度設計缺陷與實際操作需求間的矛盾,導致實踐中往往根據時間需要,通過后補一個立案決定書的方式進行救濟,立案程序由此走向虛無化。

筆者認為,與其如此,不如取消專門的立案程序,至少在突發(fā)、緊急情況下,應將立案作為初期工作納入到偵查程序。這是因為,基于一種事實性行為,偵查機關在接到犯罪消息之后即使沒有專門的立案程序,也必須及時采取行動,妥善處理緊急情況。如此改造,立法與現實需要之間的各種矛盾便迎刃而解,立案統(tǒng)計將更為客觀,在此基礎之上的決策也更具現實針對性。

這種制度設計與公安部相關規(guī)定的內在精神相吻合,也符合實踐的理性要求?!豆膊筷P于改革完善受案立案制度的意見》旨在著力解決群眾反映強烈的報案不接、接案后不受案不立案、違法受案立案等問題,切實提高受案立案工作效能。從工作流程上看,要求健全接報案登記制度,依托警務信息綜合應用平臺,建立完善統(tǒng)一的接報案、受案立案功能模塊。對于報案、控告、舉報、扭送,違法犯罪嫌疑人投案,屬于公安機關管轄的,各辦案警種、部門都必須接受并依照有關規(guī)定辦理,不得推諉。由此可以推演,立案程序更看重案件輸入功能,其肩負的案件過濾功能正在逐漸淡化。從實際需要看,偵查程序最初階段的措施是一種實踐理性行動。雖然《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guī)定》關于初查的提出,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某些案件辦理的實際需要。但手段的有限性在很多情況下仍不能與案件的突發(fā)性、緊急性和復雜性相契合。某些情況下,即便不能判斷清楚立案前活動的法律性質,偵查主體也必須果斷采取行動,借助措施手段迅速回應已經發(fā)生的事件。立案和偵查大多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歷時性過程,試圖做出涇渭分明的界分可能性極小,將本來不易拆分的立案、偵查割裂開來缺少現實可行性。

3.3.2 細化人工智能輔助偵查中信息保護制度

人工智能輔助偵查技術的發(fā)展需要海量的數據作為支撐,無需直接接觸,便有可能涉及對公民隱私權侵犯。數據庫不完善,法律制度不健全,以及在完善數據庫過程中與侵犯人權的相互矛盾,都是目前偵查工作所面臨的重要問題[4]。例如非法監(jiān)控、電話監(jiān)聽、語音識別、圖像識別等,通過物理空間和網絡空間獲得的個人信息,可能出現的未經授權的數據獲取,以及應用過程的數據泄露,均危及隱私安全。公民個人信息既有公開信息也有個人隱私,刑事偵查中應通過法律允許的方式獲取、使用信息,不得以犧牲個人信息為代價換取偵查成果。我國沒有專門的個人信息保護法,《刑事訴訟法》對技術偵查的程序作了較為籠統(tǒng)的規(guī)定,對人身檢查提取的信息和采集的生物樣本如何處理則未見具體要求。此外,2016年9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聯合發(fā)布的《關于辦理刑事案件收集提取和審查判斷電子數據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對涉及電子數據的刑事訴訟活動作了較為全面、系統(tǒng)的規(guī)定。事實上,人工智能輔助偵查中對個人信息的使用,不等同于在進行技術偵查,也不能與電子數據的使用劃等號。技術偵查措施是指偵查機關在立案后,為了偵破特定犯罪行為,根據國家有關規(guī)定,經過嚴格審批后采取的特定技術手段。而人工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的某些手段不限于立案后采用,也不受案件類型限制。電子數據是案件發(fā)生過程中形成的,以數字化形式存儲、處理、傳輸的,能夠證明案件事實的數據。而個人信息是指以電子或者其他方式記錄的,能夠單獨或者與其他信息結合識別自然人個人身份的各種信息,包括但不限于自然人的姓名、出生日期、身份證件號碼、個人生物識別信息、住址、電話號碼等。為此,現行規(guī)制技術偵查措施與電子數據使用的規(guī)定,不能完全滿足人工智能輔助偵查中信息保護的需要。為保障偵查中公民信息被正當、安全使用,立法應進一步界定偵查機關的權力界限,遵循合法、正當、必要的原則,使用目的僅限于查找或抓獲犯罪嫌疑人、查獲犯罪證據,嚴格審批手續(xù)和過程控制,明確處理要求,防止信息泄露、毀損、丟失,健全違規(guī)使用的責任承擔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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