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雷切爾·薩格納·布馬 [美]勞拉·赫弗曼 撰 汪 蘅 譯
(斯瓦斯莫爾學院 英文系,美國 賓夕法尼亞州斯瓦斯莫爾市 199081;北弗羅里達大學 英文系,美國 弗羅里達州杰克遜維爾市 32224)
從今天起,每當你看到羅伯托·布薩(Roberto Busa)作為一位人文學科定量或計算方法的奠基學者被提起時,我們都希望你能在大腦中查找并替換為另一個名字:約瑟芬·邁爾斯(Josephine Miles)。約瑟芬·邁爾斯是詩人、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英文教授。20世紀30年代她作為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研究生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個遠距離閱讀項目:分析羅馬詩人偏愛的形容詞。40年代,她在一位古根海姆家族成員協(xié)助下擴展了這一工作,將其變?yōu)閷?7世紀40年代、18世紀40年代和19世紀40年代詩歌短語形式(phrasal form)的大規(guī)模研究。在這些遠距離閱讀工作中,邁爾斯用手、筆和方格紙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圖表(tabulation)。她還指導了可能是首個使用機器設(shè)備(machine methods)的文學詞語索引(concordance)。20世紀50年代早期,邁爾斯擔任了一個被放棄的、以索引卡為基礎(chǔ)的約翰·德萊頓(John Dryden, 1631—1700)詩作詞語索引項目的主管。邁爾斯同伯克利分校電子工程系合作,同他們的計算實驗室及其IBM打孔卡片制表機定了協(xié)議,用機器設(shè)備完成詞語索引。她與幾位女研究生和女打孔卡片操作員工作了6年,于1957年公布了結(jié)果。因而也大概在那前后開始,布薩傳播了他給托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 1225—1274)全集所做的詞語索引的早期概念驗證(proof-of-concept)草稿,并在56卷阿奎那索引(IndexThomasticus)的首卷開始出現(xiàn)前17年就公之于眾。
學者和新聞記者樂于從布薩開始當然也有充分理由:他是首位將整個過程全部五個階段都自動化的詞語索引作者,那是1951年。*See Thomas Nelson Winter, “Roberto Busa, S.J., and the Invention of the Machine-Generated Concordance,” https://digitalcommons.unl.edu/cgi/viewcontent.cgi?article=1069&context=classicsfacpub。布薩還尋求與IBM的托馬斯·沃森(Thomas Watson)等人高調(diào)合作;他強調(diào)其工作的創(chuàng)新性質(zhì),他的索引吸收了20世紀50年代晚期直至60年代開發(fā)出的新編程方法。反之,邁爾斯同附近科瑞教學樓(Cory Hall)近在咫尺的工程師和機器合作;她認可了合作的女打字員和女打孔卡片操作員的功勞;她珍視“有想象力的”程序員。*Josephine Miles, review of A Concordance to the Poems of Matthew Arnold by Stephen M. Parrish; A Concordance to the Poems of W. B. Yeats by Stephen M. Parrish; Concordance to the Poems of Wallace Stevens by Thomas F. Walsh, Victorian Studies 8 no. 3 (1965): 290-92, 292.邁爾斯接手被丟棄的德萊頓詞語索引項目前經(jīng)歷了自身的困境,她試圖說服加州大學出版社將她的數(shù)據(jù)和她對數(shù)據(jù)的文學批評和文學史闡釋一起出版。邁爾斯開始德萊頓項目時,在出版問題和圍繞手工及機器詞語檢索歷史的工作流程方面已饒有經(jīng)驗。*Robert Oakman’s 1980 Computer Methods for Literary Research (Athens: 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 1980) credits neither Miles nor Busa, but rather cites Stephen Parrish’s A Concordance to the Poems of Matthew Arnold as the first concordance to use machine methods (69).
因此,我們在兩件事上依然受惠于邁爾斯。最重要的是,在她的研究工作中我們發(fā)現(xiàn)了遠距離閱讀的一個文學譜系,可并立于其他通過文學社會學追蹤“定量或?qū)嵶C的文學史研究方法”*Ted Underwood, “A Genealogy of Distant Reading,” in Digital Humanities Quarterly, 2017 Volume 11 Number2, http://digitalhumanities.org/dhq/vol/11/2/000317/000317.html.之崛起的悠久譜系之列,例如,像特德·安德伍德(Ted Underwood)所做的那樣。邁爾斯認為計算詞語檢索的最新進展受到上一代“有創(chuàng)意的”詞語檢索傳統(tǒng)影響,包括“偉大的萊恩·庫珀(Lane Cooper)的華茲華斯詞語檢索,康奈爾1911”(Miles, review, 290)。邁爾斯將詞語檢索和機器索引看作文學評論的一個核心部分,因為它們能幫助學者更開闊地看待詩歌間和詩人間的比較。邁爾斯的遠距離閱讀工作不只是文學的,在某種重要意義上也是現(xiàn)代主義的:她的工作測試并推翻了她那一代人將現(xiàn)代主義詩歌和玄學派詩歌定義為“堅硬”(hard)或“具象”(concrete)的若干敘述。邁爾斯的遠距離閱讀項目因而也是20世紀詩歌史的一部分。她沒有將其“列表視圖”(tabular view)僅限于文學史,她的定量工作同時還影響了自己的詩歌風格并塑造了她在伯克利向A.R. 埃蒙斯(A. R. Ammons)和杰克·斯派塞(Jack Spicer)等詩人教授的“韻文寫作”(Verse Composition)課程。
用邁爾斯替換布薩還有第二個功能:它能作為一個例證,看我們?nèi)绾慰赡茏珜懸徊坎灰栽瓌?chuàng)性和個人成就為中心的文學學術(shù)史。盡管布薩得到了許多同伴的幫助——梅麗莎·特拉斯追尋到了布薩的女性打孔卡片操作員們并肯定了她們的貢獻*Melissa Terras, “For Ada Lovelae Day—Father Busa’s Female Punch Card Operatives,” http://melissaterras.blogspot.com/2013/10/for-ada-lovelace-day-father-busas.html.——但她們的名字并未在其已發(fā)表著作中得到肯定。反觀邁爾斯,則非常細心地肯定了在她的項目中工作的女性。她在德萊頓索引的封面列出了兩名研究生工作人員的名字:瑪麗·杰克曼(Mary Jackman)和海倫·S·阿戈阿(Helen S. Agoa)。在序言和后來的訪談中都談到她和伯克利科瑞教學樓計算實驗室的潘妮·基(Penny Gee)協(xié)作的重要性。她還強調(diào)說如果不是加州大學出版社的一位“英雄女性”“打字大師”主動提出打印那些表格,她的《文藝復興、十八世紀和英語詩歌的現(xiàn)代語言:列表視圖》(Renaissance,Eighteenth-Century,andModernLanguageinEnglishPoetry:ATabularView)(1960) 就不可能最終印出。*Josephine Miles, Poetry, Teaching, and Scholarship: Oral History Transcript and Related Material, 1977-1980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0), 123.
那么,用“邁爾斯”替換“布薩”就讓我們得以想象來自文學研究學科內(nèi)部的計算協(xié)助閱讀的起源故事,其中還包括一位保留了其女性合作者姓名的女性項目負責人。邁爾斯的職業(yè)生涯還提供了遠距離閱讀和文學分析定量方法的另一個起點。它促使我們看到邁爾斯的計算詞語檢索項目和遠距離閱讀工作如何相互影響,并共同啟發(fā)了她自己的詩歌寫作和詩歌寫作教學。
德萊頓項目起初進入邁爾斯的生活時是某種“系里的義務(wù)和雜務(wù)”*Josephine Miles, letter to Lester A. Hubbard, October 12, 1957, Josephine Miles Collection, Bancroft Librar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ox 8, Folder 13.。邁爾斯的同事蓋伊·蒙哥馬利于1951年去世時,留下滿滿64個鞋盒的索引卡片,是要做成德萊頓全集的詞語索引的。時任伯克利英文系主任的喬治·波特(George Potter)寫信給蒙哥馬利的老學生,但沒人能承擔這個項目。波特讓邁爾斯做此項工作,因為她的學術(shù)生涯有10年以上一直專注于詞語檢索和制作圖表。邁爾斯記得波特說:“你這么多地用到詞語檢索,還有那么多計數(shù),你應該能夠處理蓋伊·蒙哥馬利死后留下做德萊頓詞語檢索的這63(原文如此——譯者注)盒卡片?!边~爾斯回憶道,這個項目“將我引入多年的計算機研究,我確實做出了計算機詞語索引”(Poetry,Teaching, 75)。為了把索引卡詞語索引轉(zhuǎn)換為計算機詞語索引,邁爾斯向教師研究委員會申請資助,用來同電子工程系簽約,使用他們的IBM打孔卡片制表機和打孔卡片職員,創(chuàng)造一套修正過的新的制表用卡片。加州大學伯克利校區(qū)大學校長羅伯特·史普羅(Robert Sproul)給光刻復制研究成果撥款以備出版。
邁爾斯1957年寫信給蒙哥馬利以前的研究生及合作者萊斯特·A.哈伯德(Lester A. Hubbard),描述了項目的“實驗性”和合作性質(zhì):“詞語檢索經(jīng)過了那么多次重大變化……至少有7個名字必須列入編輯名單”(letter to Hubbard)。出版后的序言中,邁爾斯感謝了英語系、法語系和言語系(Speech Department)的教員,但她特別提出“在計算實驗室戈登·莫里森(Gordon Morrison)先生和博伊德·賈德(Boyd Judd)先生指導下工作”的計算實驗室女職員,包括雪莉·萊斯(Shirley Rice)、奧黛特·卡羅瑟斯(Odette Carothers)和潘妮·基所作的貢獻*關(guān)于潘妮·基,參見https://www.berkeley.edu/news/berkeleyan/1995/0412/gazette.html。,她們給詞語索引中的每張卡片打上一個單詞、一個與單詞出現(xiàn)其中的那首詩的標題相對應的符號,還有一個詩行編號。*Josephine Miles, “Preface” to Guy Montgomery and Lester A. Hubbard, eds. Concordance to the Poetical Works of John Dryden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57), ii-iii.后來,邁爾斯記得基“非常聰明優(yōu)秀”,——最重要的——是真正的合作者,和那些“圣何塞來的IBM的人”相反,他們會定期過來不痛不癢地問:“我們能幫你做什么?”“我從來沒法和他們建立聯(lián)系,”邁爾斯解釋說,“但我和潘妮·基做到了。她真的讓我受到教益?!?Poetry,Teaching, 126)
詞語檢索*該詞語檢索網(wǎng)絡(luò)版參見https://catalog.hathitrust.org/Record/001375562。出版時,邁爾斯選擇肯定兩位研究生瑪麗·杰克曼(Mary Jackman)和海倫·S. 阿戈阿(Helen S. Agoa)的編輯工作,她們曾在詞語索引最后階段緊張工作,但她拒絕將自己的名字放到封面上;她的名字作為《詞語檢索》序言作者出現(xiàn)。后來,萊斯特·A.哈伯德要請一位律師,以他和蓋伊·蒙哥馬利共同工作并產(chǎn)生了最初那套索引卡片為基礎(chǔ),要求認可自己為共同作者。印著哈伯德名字的小紙條被發(fā)放并粘貼到已經(jīng)出版的書卷中。
到1957年德萊頓詞語索引出版時,邁爾斯用自己手寫的單詞計數(shù)分析詩歌語言已近20年。作為20世紀30年代后期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研究生,邁爾斯的論文考察了華茲華斯的語言——特別考察他是用直接字面表達感情還是通過隱喻。“我開發(fā)了一個這么做的方法”,邁爾斯后來解釋,“包括計數(shù),因為我想要給出實際的比例,就是說他只在字面上表述,幾乎不做別的”(Poetry,Teaching, 65)?!度A茲華斯與感情詞匯》(WordsworthandtheVocabularyofEmotion)1942年印刷出版,隨后是《十九世紀的可悲謬誤:變動中的物體與感情關(guān)系研究》(PatheticFallacyintheNineteenthCentury:AStudyofaChangingRelationBetweenObjectandEmotion)(1942)和《從懷亞特到奧登的英文詩歌中的主要形容詞》(MajorAdjectivesinEnglishPoetryFromWyatttoAuden)(1946)。
邁爾斯以20小時25美元的薪酬雇研究生幫助她為過去詩歌中的形容詞、名詞和動詞及其在詩歌句法中的位置制表;有時像“簡·沃倫小姐”*關(guān)于其生平,參見http://www.ilesfuneralhomes.com/obituary/Jean-C.-Warren/Des-Moines-IA/1704983。這樣的學生會建議修改“分析方法”。*Josephine Miles, Major Adjectives in Romantic Poetr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ublications in English 12 no. 3 (1946), 305.后面幾十年中出版了《詩歌語言的延續(xù)性》(TheContinuityofPoeticLanguage)(1951)、《英語詩歌中的年代和風格》(ErasandModesinEnglishPoetry)(1957)和《文藝復興、十八世紀和英語詩歌的現(xiàn)代語言:列表視圖》(Renaissance,Eighteenth-Century,andModernLanguageinEnglishPoetry:ATabularView)(1960) 。
不同年代里,大規(guī)模文學數(shù)據(jù)收集的命運起起落落,邁爾斯工作的時期,制作數(shù)據(jù)集被看作女性化、機械化的工作。*See Janet Abbate, Recoding Gender: Women's Changing Participation in Computing (Cambridge, MA: MIT Press, 2012), 1-2.相應地,她在說服出版商復制她的數(shù)據(jù)時遇到了困難,也難以在評論家中獲得認可,他們覺得她的數(shù)據(jù)集僅僅是為真正的評價工作做預備。邁爾斯形容,她的項目在語言學研究和文學研究之間“兩頭落空”。她不認同語言學家,因為語言學分析“與文本格格不入”。同時,文學評論家在丟棄“她插進去的那些圖表”的同時又希望吸收她書里那些“有意思的”說法(Poetry,Teaching, 133)。
邁爾斯的目的是結(jié)合評論與數(shù)據(jù);對于那些“把有關(guān)詩歌語言為何的討論變成詩歌語言應該為何的批評指示”的評論家,她認為她的列表是種矯正,還說“不只是理查茲(I.A.Richards, 1893—1979)這種理論家,連貝特森(Mary Bateson, 1865—1906)這種歷史學家做的評估都比列表多”(MajorAdjectives, 305)??死锼苟喔ァち_維(Christopher Rovee)形容她是“新批評時期早期形式主義者中的離群之馬”,而且她與世紀中葉的詩人、批評家和形式主義理論家對話很多。*Christopher Rovee, “Counting Wordsworth by the Bay: The Distance of Josephine Miles,” European Romantic Review, 28 no. 3 (2017), 405-412, 406.邁爾斯給往昔詩人的語法傾向做的列表不僅揭示了過去詩歌的形式,也展現(xiàn)了20世紀中期的詩歌價值觀在何等程度上從多個層面決定了評論家對過去的感知,將布萊克(William Blake, 1757—1827)或鄧恩(John Donne, 1572—1631)或華茲華斯或葉芝等詩人變成了當前詩歌的“鏡子”。*Josephine Miles, Eras and Modes in English Poetry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57, 1964), 128.
例如我們可能認為布萊克是“活躍的、反叛的和怪異的”,但邁爾斯的著作表明了他如何“和所有人一樣全心全意接受他同類和時代的素材”,使用的語言“名詞和形容詞……遠遠超過動詞”,句子“由短語復合”(phrasally compounded),節(jié)奏“強調(diào)的不是限制、時期界限和結(jié)論……而是內(nèi)在單元和對應,在回聲和象聲詞里”(Eras, 87)。
至于鄧恩,邁爾斯形容像克林斯·布魯克斯(Cleanth Brooks)和I.A. 理查茲這樣“強調(diào)詩歌是審美客體”的“現(xiàn)代批評家”如何必然忽視或歪曲列表視圖揭示的鄧恩詩歌中占支配地位的“概念指涉和辯論的語言”(Eras, 31)。同樣,邁爾斯表明世紀中葉對華茲華斯的評論幾乎全是臆造,指出現(xiàn)代批評家“忽視了華茲華斯的作品主體”,自行挑選了不具代表性的詩歌,例如以其“巖石、石頭和樹”代表了“我們自己重大的具象化”的《昏睡曾蒙住我的心靈》(“A Slumber Did My Spirit Seal”),而非華茲華斯更典型的微妙概括的風格(Eras, 128)。葉芝也被從當下角度加以贊揚,然而邁爾斯的著作顯示,他后期作品的語言——邁克爾·羅巴茲和舞者》(MichaelRobartesandtheDancers)(1921)、《塔》(TheTower)(1928)和《盤旋的樓梯》(TheWindingStair)(1933)——變得更少而不是更多表述(predicative),反而轉(zhuǎn)回最早期作品的平衡和古典風格。
邁爾斯的列表視圖不僅拯救了被當下詩歌價值觀綁為人質(zhì)的往昔的詩人,還揭示出將過去與現(xiàn)在相連的全新的譜系。邁爾斯幾乎所有學術(shù)論文都有關(guān)于現(xiàn)代詩人的新穎而發(fā)人深省的旁白。例如,她提出“鄧恩傳統(tǒng)”如何在“卡明斯(e.e.cummings)和米萊(Edna St. Vincent Millay)的騎士抒情風格”中和“弗羅斯特(Robert Frost)和奧登(W.H. Auden)的形而上冥想”中一樣繼續(xù)生存(Eras, 27)。她描述了古老民謠中突出的“父親、母親、兒子的家庭關(guān)系”如何在“奧登或洛威爾(Robert Lowell)等詩人中”(Eras, 107)重現(xiàn),而埃茲拉·龐德和羅伯特·佩恩·沃倫(Robert Penn Warren)以及費德里科·洛爾迦(Federico Garcia Lorca)則發(fā)展了“柯勒律治(Samuel Coleridge, 1772—1834)關(guān)于夜晚和奇妙的敘事詩”(Eras, 110)。她認為T.S.艾略特嘗試在彌爾頓式的短語詩歌(phrasal poetry)(定性的、同等的)與鄧恩式表述性詩歌(從句的、概念的、充滿邏輯從屬關(guān)系)之間“獲得平衡”(Eras, 24)。
邁爾斯站在她那個時代評論的老生常談——對意象的強調(diào)、將詩歌從散文分離、將詩歌作為客體定型——對面開辟出另一種對現(xiàn)代詩歌挑戰(zhàn)及力量的看法。在她看來——將詩歌看成句子、追蹤每個世紀的鐘擺從動詞到形容詞再回來 ——20世紀50年代的詩人面對著蒲柏(Alexander Pope, 1688—1744)或湯姆森(James Thompson, 1700—1748)在18世紀面對的相同挑戰(zhàn):他們有“數(shù)量多到令人窒息的方法去應付數(shù)量多到令人窒息的客體和感覺”。邁爾斯認為,現(xiàn)代詩歌需要“它自己的華茲華斯,成為自己的措辭的概括者和堅定的闡釋者”(Eras,125)。
邁爾斯自己的詩歌反映了她的抱負,要從詩歌問題后撤得足以成為“措辭的概括者和堅定的闡釋者”,但又不至于過分到“同文本格格不入”。羅伯特·比魯夫(Robert Beloof)在1959年的一篇題為《距離和表面:約瑟芬·邁爾斯的詩歌》(“Distance and Surfaces: The Poetry of Josephine Miles”)的文章里評述了邁爾斯的幾部詩作,描述了邁爾斯以自己的視角達成的成就。她“從一種最困難的藝術(shù)視角看她的世界……中景(middle distance)”,比魯夫?qū)懙?。從這個特定距離,“一方面她從未意識到它是個宏偉的形而上的體系,另一方面也沒有意識到它是一道細節(jié)之流,本身即終極現(xiàn)實?!薄爸芯坝^察者距離夠近,能看到人物及其主要的態(tài)度,但不會感到與他們有無法消解的聯(lián)合。他也沒有遠到其印象完全是過度延伸的結(jié)構(gòu)。怎么都不容易。他被朝著兩個方向拉,朝著群體中的個體,也朝著為他們建立秩序的宏大抽象?!?Robert Beloof, “Distance and Surfaces: The Poetry of Josephine Miles” Prairie Schooner 32 no. 4 (1958-1959): 276-284, 276, 284.被兩頭拉扯的邁爾斯朝向了第三個方向,并應當在我們的方法論起源故事中列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