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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祖謀流寓江南與同光體詩派詞風的流變

2018-01-13 20:52趙家晨

趙家晨

關鍵詞:民國詞壇;朱祖謀;《夢窗詞》;夢窗詞風;同光體

摘要:光緒二十六年,朱祖謀應王鵬運之邀參與校注《夢窗詞》并開始學習夢窗詞風。他四校夢窗詞,填詞用夢窗韻或和夢窗韻,編纂《宋詞三百首》并箋注、評點、詮釋夢窗詞旨,日益崇尚夢窗詞風。辛亥易代后,他流寓滬、蘇之間,積極參與文人筵飲、雅集、詩詞社團社課以及交游活動,培養(yǎng)、獎掖后進詞人,在民國詞壇上掀起“夢窗熱”?;钴S在此時期的同光體詩派深受其影響,詞學也由宗尚浙西、常州二派逐漸轉(zhuǎn)變?yōu)橥瞥纭皦舸啊奔皬欉椩~風。朱祖謀將晚清四大詞人推崇的夢窗詞風流播到全國流域,一代詞學風會為之轉(zhuǎn)移。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9-4474(2017)06-0061-07

Zhu Zumous Stay in Jiangnan Region and the Change of Tongguangti Cipoetic Style

ZHAO Jiachen

( School of Liberal Arts,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97, China)

Key words: Ci circle of Republic of China; Zhu Zumou; Ci of Mengchuang; Ci of Mengchuang style; Tongguangti Cipoetic style

Abstract: In 1899, Zhu Zumou,at the invitation of Wang Pengyun, joined in the annotation work for Ci of Mengchuang, and therefore began familiarizing himself with Ci of Mengchuang style.He collatedand annotated Ci of Mengchuang four times, commented and interpreted Ci of Mengchuang style,composed poems in Mengchuang style,and compiled 300 Poems of Song Dynasty,adoring increasingly to Mengchuang style. After the revolution of 1911,he stayed around Shanghai and Jiangsu, participating in the feast drink, poetry and literature societies, involving himself in service activities, training excursion , cultivating new poets, and stimulating a hot pursuit of Mengchuang style in the Ci circle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Poets of Tongguang School that time were greatly influenced by his practice, and their style accordingly began taking a turn from Zhexi and Changzhou schools to Mengchuang. Thus, Zhu Zumou, imparting Mengchuang style wide to the country, made a change in the style of Cipoetry of the time.

一般來說,能將強烈的家國情懷、高標的道德節(jié)操、淵深的學識修養(yǎng)以及顯赫的仕宦生涯等因素疊加于一身的文壇領袖往往能引領時代風會,促使時代審美標準發(fā)生改變?;钴S在晚清民國詞壇之朱祖謀即是典型,他追隨王鵬運學習填詞、校詞伊始,尊崇的是南宋夢窗詞風。民國初年流寓江南之際,他頻頻參與江南地域文學盛事活動,促使“夢窗”詞風迅速流播至全國,完成一代詞學風會之轉(zhuǎn)移。與其交游的同光體詩派填詞者詞學風尚也由推尊浙西、常州二派轉(zhuǎn)變?yōu)橥谱饓舸凹皬欉椩~風。

本文擬以考察朱祖謀宗尚的夢窗詞風的確立為基礎,梳理他與“同光體詩人”①的雅集、筵飲、唱和、冶游等活動,略析同光體詩派詞風流變的過程,并探究晚近詞壇第一次詞學風會轉(zhuǎn)移對整個詞壇的意義。

一、朱祖謀詞學崇尚夢窗的凸顯與詞壇領袖地位的確立

被陳三立稱為“海內(nèi)歸宗匠焉”的朱祖謀四十歲之前并不填詞,直到光緒二十二年(1896)參加王鵬運組織的“咫村詞社”,才開始學填詞。在填詞的最初幾年,其詞雖也“頗有天機人事之別”,然并非以“夢窗”為詞學宗尚。直到光緒二十五年(1899)王鵬運邀其入“校夢龕詞社”參與校對《夢窗詞四稿》,他才真正開始推崇“夢窗”詞風。他四次校對夢窗詞、詞學創(chuàng)作用夢窗韻或和夢窗韻、編纂《宋詞三百首》,以箋注、詮釋、考證的方式深挖吳文英其人及詞旨,完成了對其崇尚的“夢窗”詞風的確認。民國十八年(1929),夏承燾閱朱祖謀詞集《彊邨語業(yè)》并作評論:“小令少性靈語,長調(diào)堅煉,未忘涂飾,夢窗派固如是也”〔1〕。

朱祖謀在詞學創(chuàng)作與研究的過程中,也逐步確立了自己在詞壇獨領風騷的地位。

首先是四次校對并箋注、評點、詮釋夢窗詞,這是朱祖謀推崇夢窗詞風的開端。朱祖謀從光緒二十五年(1899)至民國二十年(1931),歷經(jīng)三十余年、四校夢窗詞,對夢窗詞的喜愛程度與日俱增。在三校夢窗詞后,他作跋言,稱吳文英“特以雋上之才,舉博麗之詞,審音拈韻,習諳古諧,故其為詞也,沉邃縝密,脈絡井井,縋幽抉潛,開徑自行,學者匪造次所能陳其義趣”〔2〕,對夢窗詞辭藻華麗、詞旨沉郁、意象密集以及審音尊律的優(yōu)點不吝夸贊之辭。此外,他還作有《夢窗詞集小箋》,對夢窗詞集中出現(xiàn)的人物、地名、典故以及吳文英本人的交游、行跡等進行箋釋。例如,他通過《蘋洲漁笛譜》附錄吳文英《踏莎行》,考證“覺翁”可能是吳文英晚年之號,認為“夢窗詞……古之傷心人別有懷抱,讀夢窗詞當如此低回矣”〔3〕,將吳文英界定為“獨守高潔的古之傷心人”,實則借評點吳文英之契機抒發(fā)家國之感慨。經(jīng)歷黍離之悲、易代之痛的朱祖謀將南宋末年的吳夢窗作為自己唯一的精神和心靈寄托、異代知己,對夢窗詞低沉杳渺、幽凄迷離的詞境向往不已,所以將???、詮釋夢窗詞當成半生事業(yè),嘔心瀝血,至死不休。endprint

其次是作詞用夢窗韻或和夢窗韻,這是朱祖謀推崇夢窗詞風的直接表現(xiàn)。據(jù)婁美華統(tǒng)計,朱祖謀現(xiàn)存所有詞作中,用夢窗韻的詞作達到12首,和夢窗韻詞作達到9首。此外,還有多首詞作用吳文英自度曲調(diào),如《霜花腴》《惜秋華》《鶯啼序》《高山流水》。夢窗詞風貫穿朱祖謀整個填詞生涯,其詞無論是章法結(jié)構(gòu)還是思維意象、語言,都浸染了濃郁的夢窗氣息。如《秋感和夢窗》,詞云:

緒牽愁結(jié),被蠻薰沁骨,素天無極。傍露井、葉葉疏桐,信經(jīng)過暮涼,畫秋真色。罷酒欄桿,雁書斷、浮云東北。望三山鑿翠,尺海漲塵,有情難憶。

登臨故歡盡擲,覷新霜鏡里,烏笑頭白。待叩君、密約鸞釵,怕著枕睡酣,暗銷瑤碧。夢入關榆,但流恨、沉沉寒汐。背西風、怨蛩細語,伴人絮得。

此詞中,詞人在醒與夢之間徘徊穿插,現(xiàn)實與虛擬空間交織,意象密集,藻飾華麗,典故頻出,深得夢窗詞旨。王鵬運評朱祖謀詞得吳文英真?zhèn)?,謂之“六百年來,真得髓者,非公更有誰耶?”②朱祖謀詞學夢窗是不爭事實,他在學夢窗時更能將夢窗詞風為己所用,詞學藝術更為超絕,王國維說:“彊邨學夢窗,情味較夢窗反勝。蓋有臨川、廬陵之高華”〔4〕,指出朱祖謀乃學人,其用力至深的學人詞較吳文英之匠人詞更勝一籌。

最后是編纂《宋詞三百首》,以突出吳文英在詞學昌明的兩宋為詞壇第一人的地位。他歷時十二載編纂的詞選本《宋詞三百首》選吳文英詞25首,周邦彥詞22首,姜夔詞17首,晏幾道詞13首,打破了周濟所定的“問涂碧山,歷夢窗、稼軒,以還清真之渾化”〔5〕的詞學門徑。在朱祖謀這里,吳文英排名第一,而世人最為推崇的周邦彥屈降第二。龍榆生謂選詞有四個功用:“一曰便歌,二曰傳人,三曰開宗,四曰尊體”〔6〕。朱祖謀編選《宋詞三百首》,無非是想創(chuàng)立以夢窗詞為主要師法對象的詞學流派,打破清代《詞綜》《詞選》所劃定的詞學宗旨,推崇以“體格”為內(nèi)涵的詞風。況周頤為《宋詞三百首》作序言稱:“讀宋人詞當于體格、神致間求之,而體格尤重于神致”〔7〕,表明了以吳文英詞所代表的“體格”替代周邦彥詞之“渾成”作為詞學趣旨的新取向。朱祖謀對夢窗詞風的標舉至《宋詞三百首》刊行時走向極致,隨著該選本數(shù)次再版,夢窗詞風也流播全國。

在此過程中,朱祖謀也完成了從不善倚聲到詞壇領袖的轉(zhuǎn)變。朱祖謀少年登科,歷任翰林院編修、庶吉士,后又任國史館協(xié)修、會典館總纂、會試同考官、翰林院侍講等職,在士林中有相當威望。光緒二十六年(1900)庚子國變之際,他冒死上疏慈禧:“義和團不可用,外釁不可開,董軍不足恃”〔2〕,反對慈禧利用義和團攻打外國領事館開啟釁端,“所奏忤旨,被詰問,幾獲罪,終以文學侍從之臣,未遽加譴”〔4〕,此舉為他贏得了極大的名聲。辛丑之變后,朱祖謀因秉忠直言,遷禮部侍郎,出任廣東學政,選拔和影響了一大批青年學子。辛亥“國變后,(他)一謁天津行在所,泣涕辭去,遂以遺老終矣”〔8〕,盡忠故國的氣節(jié)為士林折服。

自追隨王鵬運學詞、校詞后,他在詞學上的成就與日俱增。王鵬運評朱祖謀詞:“詞境日趨于渾,氣息亦益靜,而格調(diào)之高簡,風度之矜莊,不惟他人不能及”②;況周頤贊朱祖謀詞“并世能有幾人”②?對朱祖謀的詞可謂推尊到極致。朱祖謀的詞學研究成就也為詞壇共睹,沈曾植稱其《東坡樂府箋注》為“七百年來第一善本”〔9〕。

高尚的道德人格、堅貞的忠孝氣節(jié)以及深厚的學識涵養(yǎng)和卓越的詞學成就為朱祖謀取得詞壇領袖地位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自王鵬運謝世后,詞壇進入朱祖謀時代,尤其進入民國后,“夢窗風”一籠天下,朱祖謀詞壇獨尊的地位更是無人可撼動。

二、朱祖謀流寓江南與夢窗詞風的傳播

光緒三十二年(1906)朱祖謀自廣東學政任以病辭歸后,一直寄居在蘇州、上海。辛亥之變后,他移居上海,來往于滬、蘇之間,直至辭世,時間長達25年之久。

他在江南期間,多次參與寓居此地的同光體文人組織的筵飲、雅集、冶游活動以及江南地域其他文化盛事,并熱衷于詩、詞社團社課和培養(yǎng)、獎掖后進詞人,由此,夢窗詞風在同光體詩派以及江南地域得以廣泛傳播,進而引領全國詞風,造成詞壇“夢窗熱”現(xiàn)象。

雅集、唱和、筵飲、冶游、成立詩詞社團等都是文人交流情感、思想并相互影響的手段。朱祖謀流寓江南期間,一方面參與同光體詞人成員組織的筵飲、冶游活動,建立起與同光體詩人之間良好的友誼;另一方面積極參與有同光體詩人出席的雅集、詩詞社團以及江南地域文化活動,以詩詞唱和的方式加強與文人之間的互動,切磋詩詞技藝,“夢窗詞風”遂在同光體詩人群體中傳播開來。其代表性的活動見表1。

朱祖謀自光緒三十三年(1907)以來與同光體詩人頻頻接觸,他通過筵飲、雅集、冶游、參與詩詞社團以及其他文化活動等方式,團結(jié)了同光體詩派中相當一部分詞學愛好者。這些詞人中既有老一輩開拓者如沈曾植、夏敬觀、陳曾壽、陳衍、李宣龔、袁思亮等,也有新一代繼承者如龍榆生、袁榮法、黃孝紓、陳方恪等。朱祖謀借助這種傳統(tǒng)文人交游的方式,在溫情脈脈的氛圍中不斷用詞作感染同光體詞人,向他們傳播夢窗詞風。

與此同時,同光體詩派成員也多次用彊邨詞原韻和答,進一步深化自己對夢窗詞句式、章法、詞風的認識,在潛移默化中完成了學夢窗、宗夢窗的過程。如光緒三十四年(1908)春,朱祖謀在蘇州聽楓園春集作詞《霜花腴》(用夢窗韻),夏敬觀和韻作《霜花腴》;民國七年(1918)七月,朱祖謀與況周頤等友人游杭州西泠,作詞《太常引》,友人十余人和之,陳曾壽亦有和作《太常引》。此種和作、次原韻的詞作在同光體詩派成員詞集中比比皆是。同光體詩人與朱祖謀詞作唱和及用夢窗、彊邨韻具體情況見表2。

朱祖謀還善于培養(yǎng)、獎掖研習夢窗詞的后進詞人,使夢窗詞風得以在全國范圍廣泛傳播,而非局限于江南一隅。以廣東詞人陳洵為例,民國十二年(1923),朱祖謀出資為陳洵刻印《海綃詞》一卷,并請黃節(jié)作序。黃節(jié)序言稱:“公(朱祖謀)稱‘海綃詞神骨俱靜,此真能火傳夢窗也,將其與況周頤并譽為‘并世兩雄,無與抗手”〔10〕。朱祖謀把陳洵的地位提升至與況周頤相等,無非是因為陳洵詞學夢窗。民國十八年(1929)六月,朱祖謀又推薦陳洵為中山大學詞學教授;同年八月,致信陳洵,鼓勵他撰寫《海綃說詞》。而該詞話推崇夢窗更甚于朱祖謀,直言要立“周(邦彥)、吳(文英)為師,退辛(棄疾)、王(沂孫)為友”〔11〕,率先打破周濟“周、辛、吳、王”的排名,將吳文英在詞史上的地位提升至與周邦彥等同。又如粵籍楊鐵夫自民國十六年(1927)拜朱祖謀門下后,專治夢窗詞,其《夢窗詞箋》揚名民國詞壇。此外,朱祖謀對浙人夏承燾編纂的《吳夢窗系年》多加鼓勵和肯定,謂“夢窗系屬八百年未發(fā)之疑,自我兄而昭晰,豈非詞林美談”〔1〕,對夏承燾極盡贊美之詞。不久,朱氏又稱夏承燾新作“詞高朗,詩沉窈”〔9〕。朱祖謀對研習夢窗者大加獎掖,這些學者受其鼓舞,更熱心于夢窗詞的研究及傳播,他們對全國范圍的“夢窗熱”現(xiàn)象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endprint

夢窗詞風在全國地域得以順利傳播開來,固然與朱祖謀詞壇領袖的地位有直接的關系,但時代風云際會、詞人心靈情感的認同以及詞學后進的學習跟風莫不起到了切實推進作用。朱祖謀自光緒三十二年(1906)移居蘇州后,與鄭文焯同城而居,江南詞人多向他們請益,金天羽說:“二子(朱祖謀、鄭文焯)同居吳下,海內(nèi)隱然推詞壇祭酒。四方名士,踵接其廬”〔12〕,足見當年向他們問學之人數(shù)量之多。

憑借詞壇顯赫身份,推廣某一宗風,對朱祖謀而言并非難事。然夢窗詞風在民國初年能盛極一時、籠罩整個詞壇,還與隱居滬上的清遺民強烈的文化認同有關。他們試圖借助對夢窗詞的詮釋、解讀,寄托內(nèi)心揮之不去的傷感,故而對吳文英及其夢窗詞極力推崇、鼓吹和宣傳,不斷拔高,最終促成了“夢窗風”牢籠天下的局面。

三、朱祖謀與同光體詩派詞風的流變

同光體詩人詞作及詞風受朱祖謀及夢窗詞風影響最深。正是由于朱祖謀與同光體成員頻頻接觸,不斷向他們傳播夢窗詞風,才使得同光體詩派形成了共同的詞學風尚,詞作皆有夢窗氣象。

在朱祖謀未寓居江南之前,同光體詞人雖也填詞,然詞學淵源不一、宗風各異,既有宗尚五代、北宋者,也有承接浙西詞派余脈者,更有兼容并包兼取南北二宋者,具有復雜性。以夏敬觀為例,他早年在滬上“與文道希兄弟日相過從,道希頗授余作詞之法”〔13〕,因之深諳文廷式詞之婉約俊邁。其早年詞學北宋,尤致力于清真詞,張爾田說:“學北宋詞,能得真髓者,非吷庵莫屬”〔14〕。如詞作《虞美人·和桂伯華》:

柔魂一縷花間臥。萬劫依然我。淚痕驚現(xiàn)水仙紅。破曉霜高無限斷腸鐘。蕊宮夜半喁喁語,時霎飛香雨。東風著意上西樓,闌外滄波猶向夕陽流。

此詞為光緒二十八年(1902)夏敬觀同調(diào)和答同鄉(xiāng)桂念祖詞之作,“秀韻天成”,深得花間詞筆,無論“水仙”“西樓”“花蕊”“夕陽”等意象還是凄婉柔靡之意境,都是花間詞派常用手法。其實夏敬觀于北宋詞致力尤深,其詞“出入歐晏姜張之間”〔15〕,對北宋周邦彥詞更是偏愛到無以復加,用清真韻或和清真韻的詞作多達7首③。張爾田評價他的詞:“取徑自別……下筆能辣耳”〔16〕,可見夏敬觀早年詞學是上承花間、北宋的,并不以南宋吳文英為學詞途徑。

同光體其他詩人早年詞學取徑亦如夏敬觀,不以南宋為正統(tǒng)。如沈曾植詞“殊有玉田之神,蓋浙西詞脈然也”〔17〕,詞學淵源可上溯至其同鄉(xiāng)朱彝尊。陳曾壽用詩人之思來填詞,其詞“門廡特大,寫情寓感,骨采騫騰,并世殆罕儔匹,所謂文外獨絕也”④,時人謂之“蒼虬詩人之思,降而為詞,似欠本色”〔18〕,其詞作融入詩家筆法,強調(diào)情、志的表達,并不拘泥于詞體本身所要求的格律、曲婉特質(zhì)。陳衍自言:“余少時曾學為詞,喜北宋”⑤,然在實際創(chuàng)作中他并不囿于北宋,而采南北皆取的態(tài)度,對于那些詞境清空又能兼?zhèn)洹耙鈨?nèi)言外”之旨的詞作皆十分推崇,其詞作多用周邦彥、林和靖、秦觀、張先、柳永、蘇軾、姜夔、張炎韻。

此外,在同光體詩派早期詞人群體中還有兼采唐五代詞風者,在此不做贅述。但無可爭辯的是,該群體早期詞人并不以夢窗詞為主要取法途徑。

朱祖謀流寓江南以來,憑借種種方式與同光體詩人交往,于是,夢窗及彊邨詞派所要求的嚴守格律、廣采典故以及低沉悲戚的情感基調(diào)和詞中彰顯詞人學歷、胸襟、抱負的趨向得以在同光體詩派中流傳開來,使得同光體詩派詞風有了質(zhì)的轉(zhuǎn)變:群體成員中老一輩詩人詞作中日益融入夢窗詞風,走上浙西、常州二派合流的道路;新一代詩人則直接承襲夢窗及彊邨詞風,在擬古道路上愈走愈遠。如沈曾植感和朱祖謀詞作《鷓鴣天·再和彊邨韻》:

別浦徘徊隱鈿車。謫仙散誕醉流霞。歸來漁子都忘世,去后劉郎不問花。空色眩,色空嗟。杳然流水到天涯。東皇合念春無主,處處流鶯憶故家。

此詞作于民國十一年(1922)春,朱祖謀邀沈曾植赴上海龍華寺賞桃花,沈氏未往,朱氏作詞寄之,沈氏依韻和答。此詞中沈曾植用典繁多,上闕中“別浦”“蟄仙”“漁子”“劉郎”皆有出處,下闕“空色”“東皇”“流鶯”既采佛典,亦用文典。該詞貌似處處給人以歸隱不問世事之假象,實則字里行間流露出濃郁的故國之思、遺民之嘆。錢仲聯(lián)說沈曾植詞:“古奧難解,像西藏曼荼羅畫那樣光怪陸離,越到晚年這種趨向越顯著”〔19〕。大體而言,沈曾植將常州詞派“意內(nèi)言外、比興寄托”之旨與浙西詞派清空騷雅的要求揉成一體,又借用夢窗詞之章法、句式,結(jié)合自己學人之思,創(chuàng)造出獨特的審美趣味,故而夏敬觀稱沈曾植詞乃“學人之詞”。

清遺民詩人陳寶琛、郭則沄、陳曾壽、袁思亮等更是多采用夢窗韻或彊村韻來填詞,或用其韻或和其韻,詞風深受夢窗影響。如陳寶琛有句“飄零休便隨流去。但保得、冬心在,轉(zhuǎn)綠回黃,是歸根處”(《霜葉飛·落葉用夢窗九日韻》),陳曾壽“往事如殘夢,難再覓”(《六丑·海棠,和彊村老人》),將故國之思、離黍之嘆一寓于詞,詞作情感低沉悲郁。胡先骕評說近代詞學時說:“清季自詞學重振于粵西,王幼遐朱彊村鄭叔問況夔笙沈乙庵以聲氣相賡鳴,海內(nèi)競為南宋矣。夏吷庵陳仁先晚歲始為詞,亦其流派”〔20〕。他把沈曾植、夏敬觀以及陳曾壽等同光體詩人歸為朱祖謀的“臨桂詞派”,可見該群體前輩詩人受夢窗詞風及彊邨影響之深遠。

該群體后進詩人在這一時期也皆學夢窗及彊邨詞風,他們作詞嚴守音律,格律謹嚴。胡先骕自訴學詞途徑:“少年時亦曾追隨周癸叔、王簡庵學為倚聲,由彊邨上溯夢窗(彊邨翁在滬時,曾數(shù)陪晤語,不啻私淑也),終以不耐聲律束縛而舍去”〔21〕,又曾言:“閑與舊友王簡庵然父昆季學為倚聲,于宋人夙宗夢窗,近賢則私淑彊邨”〔20〕,可見胡先骕、周岸登、王易等學詞都是以夢窗或彊邨為榜樣。至于胡先骕屢次提及的王易,對夢窗詞風更是頂禮膜拜,認為作詞“寧澀毋滑,寧密毋疏”〔22〕,對時人詬病夢窗詞澀、密的弊病不以為意,反以為特色。以至于胡適譏諷時人學夢窗詞作“驟觀之,覺字字句句皆詞也,其實僅一大堆陳詞套語耳”〔23〕,對他們的詞作陳詞濫調(diào)、缺乏真性情做了無情鞭撻。值得注意的是,這些詩人誕生于公元1900年前后,其成長之際正值“夢窗風”及彊邨臨桂派大行其道之時,耳濡目染、聲口相傳,其詞學風尚以夢窗及彊邨為主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endprint

同光體詩派詞學夢窗以辛亥國變?yōu)橐黄鯔C,可劃分為兩個階段。在清帝退位之前,該詞人群體成員詞作多延續(xù)常州詞派抒情言志、意內(nèi)言外的詞旨,詞作附庸于政治;清王朝覆滅后,遺民詞人刻意為詞,除借助宗夢窗詞尋求心理安慰、情感共鳴外,還工于詞藝,講求技法、意境、詞旨等,將夢窗及其詞捧上神壇。故而,在民國初期詞壇刮起的“夢窗風”得以延續(xù)數(shù)十年之久。

四、余論

朱祖謀自寓居江南以來,與留居蘇州的鄭文焯以及寄居滬上的況周頤共同努力,積極擴大夢窗詞在江南的影響,使得夢窗詞風盛極一時,最終完成了近代詞學風會的轉(zhuǎn)移,使得民國初期詞壇宗尚夢窗及彊邨詞風者蔚為大觀。

但問題也接踵而至,吳文英終究非詞學宗師,后輩詞人在學夢窗詞風時流于滑、澀,“夢窗詞風”盛行時也飽受時人批評。夏敬觀也評當世詞壇云:“今之學夢窗者,但能學其澀,而不能知其活”〔24〕,以至于詞作“拼湊實字,既非碎錦,而又捍格不通”〔24〕,造成“滿紙用呼喚字耳”〔24〕的后果。連朱祖謀的嫡弟子龍榆生也禁不住指出學夢窗詞“往往非重檢詞譜,作者亦幾不能句讀,四聲雖合,而真性已漓”〔6〕的不足。

朱祖謀以一腔熱忱對吳文英及其夢窗詞進行孜孜不倦的鉆研,最終確立了“夢窗范式”。入民國后,隨著朱氏與同光體詩人交游的進一步深入、詩詞唱和往來頻率的增大,“夢窗詞風”也傳播到同光體詩派中。該派詩人的學詞途徑也由早期的源出多頭變?yōu)槿》◤櫞寮皦舸?,詞作帶有濃郁的夢窗風格。至于三十年代中葉,以龍榆生為首的《詞學季刊》詞人群體試圖建立以“以東坡為開山,以稼軒為冢嗣”〔6〕的新詞派已是后話。

注釋:①

同光體詩派成員可分為以陳三立、沈曾植、鄭孝胥、陳衍等為代表的同光體骨干詩人以及詩學二陳、沈、鄭四大領袖且與他們交游密切的后進詩人,諸如胡先骕、黃濬、梁鴻志等。因此筆者在此將同光體詩派成員擴大到陳寶琛、沈曾植、鄭孝胥、陳衍、陳曾壽、夏敬觀、嚴復、林紓、李宣龔、何振岱、梁鴻志、黃濬、胡先骕、邵祖平、黃孝紓、陳衡恪、王易、王浩、陳方恪、袁思亮、袁榮法、陳書、王允皙、郭則沄、何振岱、陳訓正、王瀣等。

②王鵬運《彊邨詞代序》,見朱祖謀《彊邨詞剩稿二卷》,光緒刻本。

③據(jù)陳誼《夏敬觀年譜》所載夏敬觀的編年詞可知,夏敬觀用清真韻或和清真韻的詞作有《法曲獻仙音·沈鳳樓招飲城南胡氏園不赴和清真韻報謝兼寫示梅斐漪》《西平樂·江樓曠望憂來損人,適伯弢以所作臺城詞及漚尹侍郎所譜此調(diào)相示,因誦美成、夢窗諸作回腸蕩氣若有惘惘不甘之情,率以清真韻譜此以抒予懷》《霜葉飛·和清真韻》《華胥引·題吳門顧氏怡園用清真韻》《垂絲釣·吳中藝蘭者歲恒假名園為賽奇葩異卉冠絕一時,三年前曾于拙政園中一見之,戊申仲春再蒞斯園,官吏方以兵騎紛呶禁絕游屐風亭水榭閑寂無人至惟雜花淺瀨眾羽翔鳴而已,乃用清真韻歌此以志舊游》《渡江云·有懷秦淮舊游用清真韻》《還京樂·用美成韻》。

④葉恭綽《廣篋中詞》,一九三五年葉氏家刻本。

⑤陳衍《燈昏鏡曉詞序》,見宋謙撰《燈昏鏡曉詞》,光緒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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