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桃坊
我與棗莊先生是同時代人,都是進入新時期以后進入學術(shù)界的。1979年暑假,我在成都市和平街(原駱公祠街)四川省圖書館特藏部書庫古籍閱覽室查閱蘇軾烏臺詩案資料,于此與棗莊相識。他告訴我關(guān)于烏臺詩案需讀三種書——《東坡烏臺詩案》《詩讞》和《眉山詩案廣證》。我甚佩服他于文獻資料之熟悉。此后我們一同報考中國社會科學院,同作為助理研究員被錄取,但隨即四川大學中文系楊明照先生請棗莊回去主持編注《蘇軾全集》,我則于1981年初到四川社會科學院文學所工作。1984年由棗莊介紹我為上海古籍出版社寫作《柳永》小冊子。棗莊數(shù)十年來是我在成都的最好的老友,他對學術(shù)事業(yè)的執(zhí)著與勤奮,尤其成就之豐碩與卓著,是我學術(shù)友人中甚為罕見的。
1956年我以同等學力考入西南師范學院中文系。此年棗莊考入中國人民大學歷史系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史專業(yè),大學畢業(yè)后分配到四川大學馬列主義教研室教政治學和哲學。1975年在“評法批儒”的社會思潮中,蘇軾因曾經(jīng)反對王安石變法,被認為是儒家,屬于反動派、頑固派,典型的政治投機者。棗莊向來景慕三蘇的為人,他認為:“儒家未必不如法家。罵蘇軾為反動派,我也無所謂,這是政治問題,立場問題,時過境遷,立場一變,結(jié)論也會變。罵蘇軾是頑固派,我更無所謂,因為頑固也可以說是立場堅定。罵蘇軾是投機派而且典型,我就完全不能接受了,因為這是人格問題。投機者,迎合時勢以謀取個人私利是也?!庇纱怂麤Q心系統(tǒng)地研究蘇軾。清代學者王文誥以一生的精力完成《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總案》。他在《蘇詩總案》里寫了《蘇海識余》,以為關(guān)于蘇軾的研究如面對汪洋的大海,故稱為“蘇海”。棗莊自1975年,孜孜不倦地由蘇軾研究開始,發(fā)展為對三蘇的全面研究,迄今已四十余年。今由巴蜀書社出版的《曾棗莊三蘇研究叢刊》計收《歷代蘇軾研究概論》《蘇軾評傳》《蘇洵評傳》《蘇轍評傳》《三蘇選集》《三蘇文藝理論作品選注》《蘇洵蘇轍論集》《蘇軾論集》《三蘇姻親后代師友門生論集》和《蘇轍年譜》十種,這是棗莊研究三蘇的成果的匯集,亦是總結(jié)性的標志。
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學術(shù)界因受到庸俗社會學觀念的支配,充分肯定王安石為杰出的政治家,而變法是具有進步性質(zhì)的政治改革;認為蘇軾反對王安石變法,故而是“大地主階級頑固派”,“他在政治上站在舊黨一邊,沒有看到新法對人民有利的也是主要的一面”,“他的政治觀點基本上是保守的、頑固的”,蘇軾“反對新法的詩歌一般說來表現(xiàn)了保守落后的政治傾向”,因此蘇軾不斷受到政治批判。進入中國歷史新時期后,學術(shù)界撥亂反正,解放思想,以新的觀念和方法重新探討學術(shù)問題。這時重新評價蘇軾,就成為研究宋代文史的一個突破口。然而當時王水照、朱靖華和劉乃昌等學者試圖說明蘇軾雖然曾經(jīng)反對新法,但后來在《與滕達道書》里表示了懺悔,認識到過去反對新法是拘于“偏見”,“所言差謬”。此見解實源于1957年漆俠之說。蘇軾在貶謫黃州時期與友人滕甫第十九書云:“吾儕新法之初,輒守偏見,至有異同之論。雖此心耿耿,歸于憂國,而所言差謬,少中理者。今圣德日新,眾化大成,回視向之所執(zhí),益覺疏矣。若變志易守,以求進取,固所不敢;若嘵嘵不已,則憂患愈深?!逼醾b認為:“蘇軾的這個懺悔書,不單單表明了他自己的政治態(tài)度,而且表明了和他同一類型的動搖派分子的政治態(tài)度?!边@似乎可以說明蘇軾的政治態(tài)度是前后不一致的,是變化的。他既然對自己反對新法表示懺悔,則可從維護變法的角度予以原諒了。棗莊于《文學評論叢刊》1979年第3輯發(fā)表《論蘇軾政治主張的一致性》,認為:“王安石主張變法當然是革新派。但革新也不是只此一家,別無分店的。蘇軾一生雖然反對王安石變法,但不能因此就說他反對變革,只是他們的具體變革主張不同而已。因此,我認為不但不應該把蘇軾劃入頑固派,也不應把他劃作‘動搖的‘中間派,而應把他劃入革新派。只是他算不上激進的革新派,而是具有更多的改良色彩的革新派。”棗莊繼于《文學評論》1980年第4期發(fā)表《蘇軾〈與滕達道書〉是懺悔書嗎》,在考辨第十九書的寫作時間的基礎(chǔ)上認為:“當時,他和滕達道在政治上的處境都很困難,因此,他對老友進京可能出現(xiàn)的問題說:我們錯了(吾儕新法之初,輒守偏見),他們對了(今圣德日新,眾化大成),不要再‘嘵嘵不已了,否則憂患愈深。這與其說是對過去反對新法表示懺悔,還不如說是在勸老友以言為戒。戒則戒矣,但并沒有因此放棄自己的政治主張。這就是這封信的基本精神?!边@樣給蘇軾以新的社會評價,在某種意義上開啟了中國古代文史研究的一個新方向。棗莊發(fā)表此兩文時尚下放在中學里教語文,《文學評論》的編輯侯敏澤支持棗莊的意見,使它們能在權(quán)威刊物發(fā)表,可見當時學術(shù)界的公正態(tài)度。1981年棗莊的專著《蘇軾評傳》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關(guān)于對蘇軾的評價,他認為:“王安石變法畢竟也是地主階級的改良,本身就具有很大的局限性,在實際推行的過程中也確實存在不少問題。怎么能因為蘇軾反對這樣一種變法就全盤否定蘇軾呢?”“我們應該如實承認蘇軾一生都在反對王安石變法,但他一生也主張革新,只是具體的革新主張與王安石不同而已。他一生不僅在文學的各個領(lǐng)域頗富革新精神,而且在政治上也從來沒有放棄過他的‘豐財,‘強兵,‘擇吏的革新主張,并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為宋王朝的‘豐財,‘強兵,為鞏固宋王朝的統(tǒng)治作了不少工作。他一生光明磊落,直言敢諫,始終堅持自己的政治主張?!薄疤K軾不僅是政治上主張革新的,而且在文學藝術(shù)的各個領(lǐng)域也頗富革新精神,取得了巨大成就,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睏椙f對蘇軾的評價表現(xiàn)出學者的銳氣與個性,在當時確實起到了振聾發(fā)聵的作用,奠定了他研究三蘇的學術(shù)基礎(chǔ)。他的學術(shù)見解得到了學術(shù)界的支持,而他也由此成名。我之所以回顧這一段歷史,因它是棗莊學術(shù)的光輝起點,而且在學術(shù)思想史上是有一定意義的。
至于對王安石的評價,這涉及到蘇洵的《辨奸論》。是文中的“奸”是指王安石。宋人邵伯溫于《邵氏聞見錄》卷九記述富弼于北宋熙寧二年(1069年)談到王安石“至得位亂天下,方知其奸?!鼻宕鷮W者李紱和蔡上翔開始懷疑《辨奸論》為邵伯溫所作。1974年史學家鄧廣銘認為:“邵伯溫卻把蘇洵裝扮一個預言家模樣,料定王安石必然要執(zhí)政當權(quán),屆時又必然為禍天下……因而邵伯溫的此文此書一出,立即出現(xiàn)一犬吠影,百犬吠聲的情況在士大夫當中被普遍哄傳開來。王安石的真實精神面貌,從此就被邵伯溫所勾畫的一副鬼臉給掩蓋住了。”劉乃昌的《蘇軾同王安石的交往》發(fā)表于《東北師大學報》1981年第1期,認為《辨奸論》絕非出自蘇洵的手筆。棗莊隨即發(fā)表《蘇洵〈辨奸論〉真?zhèn)慰肌?,他說:“我在研究蘇軾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蘇軾同王安石的政見分歧實際上從蘇洵就開始了。過去有人說蘇洵《辨奸論》是偽作,但我從蘇洵的其他文章以及蘇洵的同時代人,特別是蘇洵的友人如韓琦、張方平、鮮于侁等人的言論中,發(fā)現(xiàn)了大量與《辨奸論》相似的觀點,證明《辨奸論》對王安石的不指名的批評并非‘一反眾議,而是當時的‘眾議之一,只是用語更加尖銳而已?!彼J為蘇洵對王安石的厭惡開始于嘉祐元年(1056年)以前,蘇、王相詆開始于嘉祐元年初次相識之時;其后矛盾越來越尖銳,到嘉祐六年(1061年)在蘇軾兄弟應制科試的問題上幾乎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正是在這種背景下,嘉祐八年(1063年)王安石之母死,蘇洵獨不往吊,而作《辨奸論》。文章的觀點和用語與蘇洵的其他著述一致,說明它確為蘇洵手筆。這從一個方面可見到北宋當時人們對王安石人格所持的否定意見。因此這樣的考辨是研究蘇洵的一個不應回避的重要問題。關(guān)于蘇轍的研究是向來為學術(shù)界所忽略的。蘇轍曾參與了王安石變法,在此期間突出地表現(xiàn)出特殊的政治革新的主張。北宋熙寧二年(1069年)王安石為參知政事,朝廷設(shè)置三司條例司以推行新法,蘇轍為三司條例司屬官。棗莊認為蘇轍向神宗皇帝上書,批評神宗繼位以來所施之政“失先后之次”,提出以治財當先的革新朝政的主張。在這個問題上,蘇轍與神宗、王安石的看法是基本一致的,這大概就是他們把蘇轍安置在變法機構(gòu)任職的重要原因。但在如何理財?shù)膯栴}上,蘇轍同神宗、王安石的看法就不一致了。從“去事之所以害財者”出發(fā),蘇轍首先主張去冗官,減任子自大臣始,百司減員;其次是去冗兵,去冗費。由于蘇轍反對“求財而益之”,因此他在條例司同王安石發(fā)生爭論,對青苗法、鹽法和鑄錢等問題表示了不同的意見,并于此年八月寫了《制置三司條例司論事狀》,對新法作了全面批評。棗莊指出,由此可見在政治革新和實施變法的問題上政治家們主張的復雜性,因而進一步肯定了蘇軾和蘇轍皆是北宋的政治革新者。棗莊發(fā)揮了于哲學、政治學和歷史學上的個人學術(shù)優(yōu)勢,在關(guān)于三蘇的研究中能在新時期撥亂反正的社會學術(shù)思潮的背景下去探討三蘇與王安石變法的關(guān)系,重新肯定了三蘇進步的政治革新主張,給予三蘇以合理的歷史定位。這是他對中國學術(shù)發(fā)展所作出的最大貢獻。endprint
當我們看待學者在其某個學術(shù)領(lǐng)域所取得的成就時,必然關(guān)注的是這位學者是否解決此領(lǐng)域中系列的學術(shù)難題——也許它們是狹小的問題,卻由此可見到學者真正的學術(shù)水平。棗莊在長期的三蘇研究中是認真解決了所涉及的系列的學術(shù)難題的。清代學者王文誥的《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總案》四十五卷,實為一部最詳盡的蘇軾年譜,以資料翔實、考證精密稱著,具有極高的學術(shù)價值。棗莊的《讀王文誥〈蘇詩總案〉札記》發(fā)表于《中華文史論叢》1983年第3期,對王文誥著作中存在的狹小的學術(shù)問題進行了考辨,如蘇洵與史經(jīng)臣史沆交游的時間、蘇洵與張俞居青城山白云溪的時間、蘇洵《憶山送人》的寫作時間、蘇洵與雷簡夫訂交的時間與地點、《憶山送人》中之“吳君”為誰、蘇洵《送吳待制中復知潭州》的寫作時間、蘇洵幼女之死及《自尤》的寫作時間、蘇洵《九日和魏公》的寫作時間、蘇軾與蔡襄論書的時間、蘇軾《江上值雪效歐陽體》的寫作時間、蘇軾《屈原廟賦》的寫作地點、蘇轍《巫山廟》詩是否收入《南行集》、梅堯臣《老翁泉》的寫作時間、蘇洵《謝趙司諫啟》中趙司諫為誰、蘇洵《木假山記》的寫作時間等等問題的考辨,皆在比較史料之后糾正了王文誥之失誤。我當時讀了此文,極佩服棗莊治學的謹嚴和研究的深入。此札記是讀《蘇詩總案》第一、二卷時所發(fā)現(xiàn)的問題,我勸棗莊將整個《蘇詩總案》徹底清理一番,當是一部博大精深著作。棗莊說這太難了??上Т嗽浳丛賹懴氯?。關(guān)于三蘇的親屬,這與三蘇研究似乎無重要關(guān)系,但他們的事跡和詩文卻又與親屬的聯(lián)系不可能分開,因而從家族文化的角度研究三蘇是絕不可忽視的。為此,棗莊對三蘇的后人與姻親進行了細致的考察。蘇軾的長子蘇邁為中書舍人石昌言孫女婿,次子蘇迨娶歐陽修孫女,幼子蘇過娶翰林學士范鎮(zhèn)孫女;蘇轍長子蘇遲娶翰林學士梁顥曾孫女,蘇適和蘇遠娶龍圖閣直學士黃實之二女。此可見宋代士大夫間以家族聯(lián)姻結(jié)為一種政治利益的關(guān)系。關(guān)于蘇小妹的傳說甚多,皆以為她是蘇洵的幼女,蘇軾之妹,嫁與著名詞人秦少游。棗莊使用了重要資料辨明秦少游之妻為徐成甫之長女文美。蘇小妹18歲時死于皇祐四年(1052年),此年秦少游僅4歲。蘇小妹本是才氣超群而命運悲慘的女子,明代以來的小說和戲劇將這悲劇人物改寫成喜劇人物了。在這些考證中,棗莊使用了罕見的和新發(fā)現(xiàn)的資料,解決了三蘇研究中的細微而困難的學術(shù)問題。此外關(guān)于三蘇合著《南行集》的探索、蘇軾著述生前編刻情況、辨蘇軾《葉氏宗譜序》之偽、南宋蘇軾著述的刊刻情況、清人注蘇詩的情況、蘇轍《東坡先生墓志銘》之真?zhèn)巍⒍K合著《岐梁唱和詩集》的原貌和蘇洵詩文的系年等等狹小的學術(shù)問題,棗莊均作了細密的考辨,充分體現(xiàn)了研究的深入。
我們縱觀棗莊的治學方法,特別是在三蘇研究中明顯地是建立在實證研究的基礎(chǔ)上的。他很重視對史料的搜集與辨析,尤其是在整理資料方面進行了大量的非常艱苦的工作。他匯編有《三蘇全書》《蘇詩匯評》《蘇詞匯評》《蘇文匯評》,編著了《蘇轍年譜》,整理了蘇洵的《嘉祐集》和蘇轍的《欒城集》,編選了《三蘇文藝理論作品選注》。由此體現(xiàn)出棗莊研究三蘇的一個宏偉的計劃,而且是以占有資料為基本條件的。
棗莊在總結(jié)四十余年的治學經(jīng)驗時曾說:
我從自己的研究工作中逐漸悟到,從事研究工作,一定要有明確的研究方向。人生的精力有限,真正能在一兩個研究領(lǐng)域有所突破,就很不錯了。這里有一個博與專的問題,我覺得讀書宜博,研究宜專。真正對一兩個領(lǐng)域作了深入研究,知識面就自然擴大了。我跟著蘇軾轉(zhuǎn)了幾個圈,就大大擴充了知識面,有了明確的研究方向,就會注意收集所研究問題的有關(guān)資料。否則,一些極有價值的資料會在眼皮底下跑掉。以后想起,可能再也查不到了。二要全面占有資料。我這幾十年主要是在做資料員。不是建立在全面占有資料的基礎(chǔ)上的所謂“新論”,即使能造成轟動效應,也不可能持久。三要弄清基本事實,進行作家研究。我主張從年譜開始,對該作家的生平事跡及作品先進行編年。我覺得只有如此,研究工作才比較扎實。
棗莊的治學范圍除三蘇研究外,尚以20年的主要精力主持并完成了《全宋文》的巨編,還在宋代文史研究方面取得豐碩成果。他的三蘇研究的成就特別卓著,其學術(shù)的影響也特別巨大。他的治學途徑與方法既有個性,亦是治學的普遍可行的規(guī)則,于三蘇研究中的體現(xiàn)尤為明顯。這皆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當評價一位學者的學術(shù)成就時,我們的確應肯定他“真正能在一兩個研究領(lǐng)域有所突破就很不錯了”。棗莊在三蘇研究和宋代文史研究方面皆有所突破,皆取得重大成就。他是一位真正的學者,有堅定的意志,明確的目標,宏大的氣魄,執(zhí)著的追求,在某種程度上推進了宋代文史研究的發(fā)展,盡到了學者的歷史使命。我們對一位學者的評價應該見到其主要的學術(shù)貢獻,不應求全求備。學術(shù)的局限或某些失誤是不可避免的。棗莊在三蘇研究中長于政治的歷史的批評,深入地解決了若干困難的學術(shù)問題,發(fā)揮了實證方法的優(yōu)長,這是我們應充分肯定的。然而每位學者的知識結(jié)構(gòu)和研究方法必然存在局限。棗莊缺乏藝術(shù)的敏感,對三蘇文藝的研究是較為粗疏的,藝術(shù)分析因而難以深入。例如論及蘇軾在文學史上的地位時,著重論述了“蘇軾詩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和浪漫主義風格”。在庸俗社會學盛行時期,文學理論界以西方流派“現(xiàn)實主義”和“浪漫主義”附會中國古代文學史,這在理論上是一個時代思潮的謬誤。再如在《蘇軾研究史》中論及20世紀蘇詩的整理與研究僅用三千四百余字,而且僅談蘇軾詩整理,卻并未及于研究。這部《蘇軾研究史》計六十余萬字,實際上僅是蘇軾傳記與詩集的整理史。它出版于2001年,時棗莊已患絕癥,是在極端艱苦的境況中完成的。我當時讀了此著于扉頁上記下初讀的感受:
此著可謂蘇軾文獻資料史,而于蘇軾研究史涉及爭議的問題,幾乎未談及。蘇軾之歷史定位應是文學家,而于其文學評價基本上被忽略。二十世紀是關(guān)于蘇軾研究的新階段,即所謂“衰落”而“復熾”,惜乎亦未接觸重要學術(shù)問題,僅述傳記資料及集子整理之事。凡此皆未能給歷史人物定位所致,而亦反映出著者學術(shù)之局限。著者已申明“當恕病人”,又復何言!
也許我過于苛求了。在學術(shù)界我也聽到某些學者對棗莊的指摘,有公開批評的,也有以書信方式散發(fā)而進行攻擊的。這也屬于自然的學術(shù)現(xiàn)象,然而我以為這些學者的看法是偏頗的或具私人陳見的。他們并未客觀看待棗莊的整個學術(shù)成就,也未見到其在中國現(xiàn)代學術(shù)發(fā)展中的意義。這一切是不可能動搖棗莊在現(xiàn)代學術(shù)史上的地位的。我謹祝老友健康長壽,在學術(shù)上更臻高境。
作者: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館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