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娟

（山西戲劇職業(yè)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2）

談晉劇《富貴圖》中尹碧蓮“烤火”的舞臺表現(xiàn)過程

宋美娟

（山西戲劇職業(yè)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2）

本文對晉劇《富貴圖》尹碧蓮在“烤火”中獨特的藝術表現(xiàn)手段，將內在外化后以一段近似無聲的表演方式進行了剖析。

晉?。弧陡毁F圖》；人物塑造；藝術表現(xiàn)

一、晉劇《富貴圖》劇情簡介

唐代，新野縣令藏昂依仗權勢吩咐手下人強搶民女尹碧蓮欲占為妾室，途經(jīng)少華時又被山大王袁龍劫去，袁大王將其斬殺，又欲將碧蓮一同處死，在尹碧蓮生死攸關時刻，與袁龍有八拜之交的好友、書生倪俊進京趕考路經(jīng)少華山，見此情上前阻攔，袁龍看倪俊與尹碧蓮倒很般配，想撮合這一對郎才女貌的人兒，即命二人當日成婚，否則殺死尹碧蓮，倪俊為救碧蓮被逼應允成婚，二人就這樣被送入了洞房。一夜間二人以“烤火”度過，同時也建立了一段酸甜苦辣的情緣。

二、“烤火”中無聲表演內在與外化的有機結合

戲曲的表現(xiàn)形式是唱念做打，《富貴圖中》烤火的這段無聲表演可以說把這其中的”做”做到了沸騰，并不是說它的技巧性有多高，難度有多大，而是強調她的合理性，整場“烤火”一個小時左右，光這段無聲表演就占了將近半個小時，這么時長的表演形式在以往的文戲中是非常罕見的，并且能夠運用的如此合情合理嚴絲合縫，那么必須將人物的內在感情注射在外化的行體動作中，并順著邏輯能夠從頭到尾一直貫穿下來。我把這一部分分為四段，（一）偷火（二）爭火（三）讓火（四）送火。

（一）偷火

在打更過后伴著忽忽的風聲，碧蓮哆哆嗦嗦地從帳子里“逃”了出來，為什么我要用“逃”來形容呢?有兩層意思，一、天氣確實寒冷，數(shù)九寒天，深夜，一個偌大的山寨，一間也許好久都沒人居住的空房子，一個小小的且不在身邊的火爐，能不冷嗎?二、尹碧蓮進帳原本是等倪俊的，所以她一開始是滿心期待，熱情似火，可等來等去都三更天了，倪俊卻一直死守著火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個人呆在帳子里是越等心越?jīng)霭?天冷，床冷，人更冷，所以總結為“逃”的感覺。老話說的好：“戲好唱神難表，一身之戲在于臉，一臉之戲在于眼”所以每次出帳子之前演員要提前醞釀情緒，必須把寒冷，委屈，埋怨，失落，諸多的復雜心情從一雙眼睛里表現(xiàn)出來，做到位很難，靠的是心動。

出了帳子打了一個冷戰(zhàn)，縮著寒冷的身體，忍不住回頭看看寂寞的羅帳，滿眼都是委屈，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哪有我這樣的新娘??！滿心期待，人家卻對自己不理不睬，走到窗戶前，想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況，那忽忽的西北風從并不嚴實的窗戶縫里擠進來，讓碧蓮又打了個寒顫，好冷啊!不自覺的把手插到袖口里，腳也冷啊，蹬蹬腳吧，這些小動作在源于生活的基礎上更需強調它的舞蹈化，身段的美感。用嘴里的呵氣暖暖冰涼的手，又將手放到了掖窩下好象有那么一絲暖意，可剎那間又被這窗戶縫溜進來的西北風驅的無影無蹤，她下意識的往反方向躲，這一躲就與劇中牽線的月老——“火盆”撞上了，此時的尹碧蓮已然是心花怒放，這就是典型的雪中送炭吧，火盆后面還有自己心儀的人，能近距離的挨著喜歡的人烤著暖烘烘的火爐確實夠她樂的，不過雖然這么想了，但真要這么近距離的接觸一個陌生男人，少女的羞澀馬上得表現(xiàn)出來，這里的腳步必須要輕輕的，一步一步挪過去，偷偷的看看倪俊確實睡著了，在剛能夠著火的地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烤火。

第一次的烤火，距離相對是遠的，碧蓮的心弦也應該是緊繃的，萬一他醒來看見我離他這么近多難為情啊，所以這第一次拷火她需要稍稍烤下手就趕快躲開，待身體似乎暖和了些時，用烤熱的雙手暖暖臉，順著這個動作再偷偷看看倪俊，他依然在睡夢中，絲毫沒有發(fā)覺，待我再次烤火。

第二次碧蓮的動作要做的自然些，與火盆的距離近了，當然與倪俊的距離也更近一步，此刻的內心是甜蜜的，所以邊烤火，邊情不自禁地在抿嘴笑，自己沉浸在這幸福之中，突然倪俊一個打盹撞了她的腦袋，碧蓮嚇的落荒而逃，藏在了椅子后面，定定神側過椅子一看，那位只是打了個盹，嚇死我了，還驚魂未定呢，那面窗戶縫里的西北風又來了，這次想明白了，也給自己找了充足的理由：可不是我非要挨著你實在是天太冷了，又只有這一盆火，我不得不去，是天公在做美呢，此刻她的心情對應了前面那句唱詞：“咱二人這姻緣前世造下，少華山巧結合天定縁法”。

第三次拷火雖然也是輕輕地走過去，但是多了一份理直氣壯，演員在表演時，要做到層次分明，將借著這份理由的心情寫在臉上，然后緊緊的偎在在倪俊身邊，小手放在大手的下方，幸福地烤著火，這次的溫度是從手指尖暖到了心里。先烤手，暖上來了，手臂暖和了，身體暖和了，再烤臉，火冒焰，離遠一點，瞇起眼睛，臉熱了，再烤耳朵，感受著此刻火盆與身邊的人帶給自己溫度，哎呀，真舒服呀。這火溫暖了她的身體，也燃起了她追求幸福的希望！

（二）爭火

一旁的倪俊朦朧中覺得沒有那么暖和了，低頭一看，原來是有雙手擋住了那僅有的一點溫度，很不高興，然后二人就開始搶火。這個男孩真是迂腐的可愛，他哪里懂得碧蓮偷火不假，可借機靠近他也是真呢，這里有來回兩次搶火的動作，每一次碧蓮的內心讀白都有變化。

第一次搶火還是有些愧疚的，表演的時候雖然是嘟著嘴，但是挪動手的時候要表現(xiàn)出些許歉意，所以要小心翼翼的。

第二次的搶火，碧蓮面對這迂腐的憨呆書生更覺他的可愛，就有點逗倪俊玩了，雖然同樣是在搶火，但這次她的面布表情是忍俊不住的，可倪俊不這么想啊，他是極認真的，一心只想著烤火，一著急就把手伸到了火盆里，疼的他一下子站了起來，碧蓮看人家因為自己燙了手也很內疚，不過當她一見空出來的座位就趕快坐了下來，心里正偷著樂呢，倪俊回頭一看，她竟然把自己的座位也搶了，氣鼓鼓地用袖子一搭，你上去睡覺，我在這兒烤火，這些內容完全是用肢體語言來表現(xiàn)的，碧蓮想，你在這兒烤著暖烘烘的火盆，當然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帳子里有多冷，正憋著滿肚子氣呢，所以回敬，你進去睡覺吧，我在這烤火，倪俊這下急眼了，那怎么行，男女授受不清，那張床你剛才已經(jīng)睡過了我怎么能再去睡，成何體統(tǒng)。用非常嚴厲的表情嚇唬碧蓮，不行你必須上床睡覺去。碧蓮一看真他生氣了，又見倪俊在那邊凍的瑟瑟發(fā)抖，無可奈何地從椅子上起來，看著火爐那么不舍，一走三回頭，倪俊緊盯著這把椅子呢，見碧蓮起身忙往過奔，碧蓮剛離開火就后悔了，也忙著往回返，兩人同時坐到了這把椅子上，倪俊扭頭一看，這還了得，嚇的蹦了三丈遠，椅子當然歸碧蓮穩(wěn)坐了。無奈，委屈，全都爬在這個大男人臉上，可又能怎么樣呢，人家是個女孩子，我這好男兒不可跟女子斗啊。離開火盆的感覺真不好受啊，凍的他滿地打轉，無意看到了床，一跺腳，袖子一甩，實在冷的受不了我豁出去了，上床蓋著被子總會好點，碧蓮看到轉身就跟著進了床帳，我在這里這樣分析她的內心獨白：“其實我也知道會把倪俊嚇出來，但我希望這樣逼他倪俊就會和自己一起來烤火”。這進出帳子的一點表演，尺度很難把握，如果演過了或絲毫的不準確會把尹碧蓮的人物性格打翻。

（三）讓火

碧蓮挑火時把簪子弄丟了，心煩意亂，回頭看那個不解人意的人兒呼呼大睡，氣不打一處來，把椅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嚇醒了夢中的倪俊，急忙問其原由，碧蓮看他那緊張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細表一番，此處的動作，要干脆利落，才可以更好的襯托他(她)們急切緊張的心情。倪俊見她著急主動提出幫碧蓮找簪子是尹碧蓮萬萬沒想到的，我這里的動作和情緒是：稍作停頓又趕忙點頭應允，隨后馬上覺得不好意思了，把頭扭在一邊。倪俊察覺到了她的反映，也覺得不好意思，定定神，趕緊扭頭找起來。就在倪俊將簪子舉到碧蓮眼前的一剎那，我盡量控制到眼眶濕潤，那是激動的淚花，如果流出來表現(xiàn)的就不準確了，但是完全沒有眼淚激動的心情又表現(xiàn)的不夠，所以要做到淚花在眼眶里打轉轉！倪俊抬頭望著她炙熱的眼睛，心中的愛情之火終于也被點著了，我認為此時無聲的凝視，更顯示出了他們內心的洶涌澎湃，碧蓮含情脈脈地要倪俊親手為自己戴上簪子，倪俊先是不好意思，但是眼前這位姑娘用她的美麗，善良，執(zhí)著終于打開了他從未開啟過的愛情之門。倪俊將簪子戴在頭上動作好比給碧蓮吃了顆定心丸：他也是喜歡我的。此刻她好幸福啊，少女的羞澀突然涌了出來，轉身欲躲避倪俊的視覺范圍，倪俊也不好意思了下意識地往一邊走去，豈料二人又碰了個正著，看著這“月老火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互相謙讓著，一次，兩次，三次，倪俊不肯坐，重新坐回了那把冰涼的椅子上，碧蓮幸福之余又心疼起來，低頭想起一計，要將火盆挪到倪俊那邊，這就到了送火。

（四）送火

送火盆這里也設計了一套身段動作，碧蓮端著火盆用“站站步”走過去趕快把盆放下，一路小跑回來，偷偷扭頭，哎呀，沒放好，他烤不著，又是“站站步”過去，用腳尖來回地挪動火盆，直到位置不遠不近剛剛好，碧蓮這才欣慰地躲在一旁，這里運用此步主要體現(xiàn)的是碧蓮的小心翼翼，發(fā)自肺腑地關心倪俊怕把他驚醒，和之前為倪俊披了衣服還把人家推醒，故意示好，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這是兩人感情的升華，情以至此的表現(xiàn)。一段無聲表演也告以段落!

三、結語

這出戲大量采用了啞劇表演、肢體語言，這是中國戲曲的特長，在這樣的情景中，有口難言，欲言又止，為這種表演形式提供了充分發(fā)揮的空間。內在的感受與戲曲程式化的緊密配合，更加巧妙地詮釋了劇情的妙趣橫生與人物心路歷程，總之這出戲無論在人物形像上還是創(chuàng)作手法上都是很成功的，它對我們的傳承和創(chuàng)作有著重要的意義！■

[1]陳幼韓.戲曲表演美學探索.中國戲劇出版社,1985.

[2]趙錫淮.戲曲精品劇目研究.文化藝術出版社,2009.

[3]王笑林.晉劇史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

[4]中國戲曲學院.春華集.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07.

[5]晉劇《富貴圖》.中華文藝音像出版社出版發(fā)行.

[6]蒲劇《少華山·烤火》.人民音樂出版社出版發(f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