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德臣
(解放軍理工大學)
清代新疆茶葉貿易興盛的三大因素
陶德臣
(解放軍理工大學)
新疆地處祖國西北邊陲,面積166萬平方公里,截至2014年3月31日,戶籍人口為1968.69萬,分屬47個民族,其中世居民族有13個,分別是維吾爾族、哈薩克族、漢族、回族、蒙古族、柯爾克孜族、錫伯族、塔吉克族、烏茲別克族、滿族、達斡爾族、塔塔爾族、俄羅斯族。由于氣候、飲食等影響,扼絲綢之路中段的新疆對茶的需求強烈,飲茶歷史悠久,茶葉貿易地位重要。不言而喻,新疆茶葉貿易的產生、發(fā)展與中原茶葉生產、貿易的發(fā)展密不可分。隨著內地飲茶風習的興起及其轉盛,中原文化向包括新疆在內的邊疆地區(qū)傳播,飲茶風習逐漸在新疆興起,為新疆茶葉貿易的產生和發(fā)展提供了適宜土壤。然而,西漢至明代長達千余年時間內,新疆茶葉貿易尚處于起步階段,貿易并不發(fā)達,市場也不廣闊,這一狀況到清代中期得以改變。新疆茶葉貿易的真正興盛始于乾隆中期的1759年后。之所以有這種巨變,是與當時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因素密不可分。正是在這些因素綜合作用下,才催生了清代新疆茶葉貿易的興盛這一結果。
新疆與內地的緊密聯(lián)系為茶葉貿易開展奠定了穩(wěn)定的基礎。清代,整個蒙古及新疆地區(qū)再次置于中央政府有效管轄之下。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的再次建立,結束了有明一代200多年間蒙古、新疆游離中央政府有效管轄之外的局面。清初,居住在西北的蒙古分為漠南蒙古、漠北喀爾喀蒙古(分為扎薩克圖、土謝圖、車臣三部)、漠西厄魯特蒙古(分為準噶爾、和碩特、杜爾伯特、土爾扈特四部)。清軍入關前,漠南蒙古已經歸附清朝,蒙古封建主接受清朝各種封號,與清朝保持世代聯(lián)姻關系??柨γ晒拧⒍螋斕孛晒鸥鞑恳才c清朝關系密切,對清朝政府保持著臣屬關系。自崇德三年(1638)起,喀爾喀三部的封建主向清廷每年獻白駝一只白馬八匹,謂之“九白之貢”。崇德二年(1637),厄魯特蒙古中的和碩特部顧實汗向清太宗“遣使通貢”。順治三年(1646),清廷對顧實汗“賜甲胄弓矢,俾轄諸厄魯特”。17世紀中葉以后,準噶爾部日益強大起來。勢力達到青海、西藏地區(qū),還大舉進攻內蒙古,發(fā)動了叛亂。為了維護國家統(tǒng)一,鞏固自身統(tǒng)治,康熙三次親征,于康熙三十六年(1697)最終粉碎了噶爾丹的叛亂。噶爾丹死后,其侄策妄阿拉布坦對清政府極表敬服。康熙遂將阿爾泰山以西的廣大地區(qū)劃歸其放牧。策妄阿拉布坦強大后,也走上了叛亂的道路??滴跷迨辏?717)攻入拉薩,被康熙派兵于1720年逐出西藏。
雍正五年(1727),策妄阿拉布坦死,其子噶爾丹策零繼位。乾隆十年(1745),噶爾丹策零死后,準噶爾內部又發(fā)生長期動亂。乾隆二十年(1755)春,清軍分北、西兩路向伊犁進軍,叛軍很快土崩瓦解,達瓦齊被擒。自以為平叛有功的阿睦爾撒納政治野心膨脹,于乾隆二十一年(1756)在伊犁發(fā)動叛亂。清政府于1757年平定了叛亂。至此,準噶爾部封建主的長期叛亂活動終于被鎮(zhèn)壓下去。清政府設立伊犁將軍、參贊大臣、領隊大臣、都統(tǒng)等,分兵把守伊犁、塔城等地,鞏固了對天山北路的統(tǒng)治。清政府對原來屬于準噶爾的唐努烏梁海等地區(qū)也加強了管理。
嗣后,清軍于乾隆二十四年(1759)粉碎了1757年維族反動分子大小和卓木發(fā)動的叛亂。清政府在喀什噶爾等地分設參贊大臣、辦事大臣、領隊大臣,分兵把守,統(tǒng)屬于伊犁將軍。這些措施鞏固和加強了對天山南路的統(tǒng)治。接著,清軍又在道光七年(1827)鎮(zhèn)壓了大和卓木的孫子張格爾于1820年發(fā)動的叛亂,粉碎了英國殖民者的侵略陰謀。
1864年,新疆各族人民舉行反清武裝斗爭,并迅速擴及全疆,但武裝反清的領導權大多被宗教和民族上層分子所掌握。新疆陷入割據紛爭的混亂局面,這就為浩罕汗國阿古枯匪幫和沙俄軍隊入侵提供了可乘之機。1876年,清軍三路進疆平叛。1878年,清軍收復了除伊犁地區(qū)以外的新疆全部領土,1884年,清政府在新疆設立行省,置州縣,加強了新疆與內地政治、經濟、文化聯(lián)系。
以上一系列反分裂、反侵略斗爭的勝利,為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的鞏固和發(fā)展,為新疆地區(qū)的開發(fā)和各族人民的經濟文化聯(lián)系,提供了極為有利的條件,也為新疆茶葉貿易的發(fā)展奠定了良好基礎,作出了有力政治保證。
內地茶葉生產的恢復和發(fā)展為新疆茶葉貿易的開展提供了充足貨源。明末清初,前后持續(xù)40年的戰(zhàn)亂,使社會生產遭到嚴重破壞,給廣大人民帶來深重災難,也使清廷“賦稅不充”,造成嚴重財政困難。為了鞏固統(tǒng)治,清政府不得不采取一些恢復和發(fā)展生產的措施,主要有停止圈地,實行“更名田”,獎勵墾荒,整頓賦稅制度,實行“攤丁入畝”,廢除匠籍等。這些措施的施行,對社會經濟的恢復和發(fā)展起了一定作用。在各族人民辛勤勞動下,清代社會生產得到恢復和發(fā)展。到康熙末年,清朝經濟已恢復或超過明朝后期的水平。到乾隆末年,進入康雍乾“盛世”的顛峰。在此大背景下,清代茶葉種植、制造、貿易發(fā)展到一個新高度。清代產茶之地很多,“惟江蘇、安徽、江西、福建、四川、兩湖、云貴為最”[1]。自康熙、雍正、乾隆至19世紀80年代中期前,中國茶葉生產大體保持了200年的持續(xù)發(fā)展,最終達到全盛時期。茲見晚清茶業(yè)發(fā)展情況表(1832~1837年一欄為1832~1833年度至1836~1837年度平均數量)[2]。
表1 晚清茶業(yè)發(fā)展情況
表1顯示,短短50多年中,晚清茶區(qū)面積、茶農人數比鴉片戰(zhàn)爭前遞增了80%。這種發(fā)展速度超過了歷史上任何時期,其帶來的茶葉生產增幅抵得上從前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成就。茶葉生產的巨大發(fā)展為茶葉內外貿易的開展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茶源,也為茶葉不斷拓展海內外市場提供了必要。當然,西北茶葉貿易的地域空間從原來的青海、西藏、甘肅、寧夏、蒙古、陜西、晉西北等地拓展到新疆。
新疆各族人民飲茶風俗的興盛為茶葉貿易的開展提出了現實需求。清代新疆的各族人民普遍愛茶,飲茶風俗之興盛超過歷史上任何時期。許多史料都表明,生活在那里的少數民族確實體現了民間諺語“寧可一日無食,不可一日無飲”“一日無茶則滯,三日無茶則病”?!拔鞅庇文林T部咸視茶為第二之生命”,這是因為飲食結構所至,“蓋以其日食膻酪,甚肥膩,非此無以清營衛(wèi)助消化也”[3]。從實際情況看,新疆物產豐富,“所需者惟茶為最”[4],尤其是蒙古族、哈薩克族更是“以茶為養(yǎng)命之源,一日不可斷絕”[5]。巨大的消費需求,必須得以滿足。由于氣候、土壤等原因,造成新疆茶葉消費“向資內地”的客觀現實,這就為內地茶葉大量運銷新疆提供了現實需求。
清代,在巴爾喀什湖以東和以南我國新疆的廣大地區(qū),生活著維吾爾、蒙古、哈薩克、回、柯爾克孜、塔吉克、烏茲別克、漢、滿、塔塔爾、錫伯等十多個民族。在清朝統(tǒng)一的局面下,各族人民的關系更為緊密,他們通過自己的辛勤勞動,共同開發(fā)了新疆。清政府統(tǒng)一西北地區(qū)后,采取多種手段,加強了在新疆的統(tǒng)治,強化了新疆與內地的聯(lián)系。一方面,大批綠營官兵攜帶家眷來到天山南北,進行軍屯;另一方面,內地漢人也大批到新疆進行屯墾,稱為民屯或戶屯。此外,清政府還鼓勵商人前往新疆經商。在清政府的強烈推動下,內地商民前往新疆經商、謀生者不絕于途。受其影響,新疆與內地的經濟聯(lián)系得以加強,原產內地的各種商品不斷輸入新疆,尤其是“喀爾喀及蒙古、回部無不仰給焉”及西北游牧諸部“則恃以為命”[6]的茶得以大量銷往新疆??滴跛氖哪辏?705),“因中馬例?!薄皫觳桎N變維甘肅官茶積壓嚴重”這個問題至乾隆朝越發(fā)嚴重,僅乾隆七年(1742)至二十四年(1759),庫茶就積壓茶150余萬封[7],每封以5斤計,蘭州地區(qū)的國庫存茶當有800萬斤左右。大量陳茶亟待疏銷,而甘肅巡撫明德又請準商茶配茶封。清政府要求陜甘督楊應琚對庫貯官茶進行全面摸底后,再進行“通盤核計,妥協(xié)籌辦,期于公私交有裨益”。乾隆二十七年(1762)八月,楊應琚提出四大疏銷事宜:第一,官茶應改征折價。是甘省庫貯官茶,向例如遇存積過多,則請改征折色。五司庫存內,自乾隆七年至二十四年已存積茶150余萬封,經前撫臣吳達善奏準,每封作價3錢,搭放兵餉,已搭放40萬余封,現市肆官茶日多,價值漸減,非10年之久,不能全數疏銷,且每年商人又增配10余萬封,商茶既多,官茶益滯。莫若將商人交二成官茶54000余封,暫停交納,照例每封折價銀3錢,俟陳茶銷售將完,再征本色。第二,商茶應準減配。甘省茶法,商人每引交茶50斤,無論本折,既系額課。商人自應配茶50斤,連附茶共止配茶30余萬封,商人以配售之茶納課。后經吳達善奏準增配茶248939封,致使倉茶愈積愈多。前請減配茶8萬余封,無濟于事。今酌中籌計,商人情愿每引1道止配茶15封。二成本色茶封既議改折,則無庸配運。第三,陳積茶封應召商減售。查各司俱有陳茶,洮司最多。請仍照前撫臣明德原議,每封定價3錢,召商變賣。第四,內地、新疆應一體開放。新疆茶斤向資內地。新疆商賣茶價,現準各處咨覆,大概每封需銀二兩四五錢至二兩上下不等。今官茶運至新疆各處,將腳費攤入茶本之內,較之買自商人,價值尚賤。上述辦法得到戶部批準執(zhí)行,這就為甘肅官茶大規(guī)模進入新疆市場創(chuàng)造了良好條件。
在這三種因素的合力作用下,清代新疆茶葉貿易迎來了歷史上的興盛時期。
[1]趙爾巽:《清史稿》卷124《食貨志五·茶法》。
[2]陶德臣:《中國茶葉商品經濟研究》,北京:軍事誼文出版社1999年版,第174-175頁。
[3]徐珂:《清稗類鈔》第17冊《農商類·茶葉大黃之互市》,上海:商務印書館1918年版。
[4](清)那彥成:《議立茶稅》,《那文毅公籌畫回疆善后事宜奏議》卷77。
[5]《伊犁將軍廣福奏伊塔茶務有限公司改歸商辦另訂章程折》,《商務官報》庚戌第4冊。
[6](清)趙翼:《檐曝雜記》卷1《茶葉大黃》,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20頁。
[7](清)楊應琚:《酌籌甘肅茶政疏》。引自陳杉藩主編:《中國茶文化經典》,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99年版,第564頁。
解放軍理工大學2015年度人文社科研究基金一般項目“‘一帶一路’視野下中國茶向世界傳播研究”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