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者》是詩人愛斐兒轉(zhuǎn)向散文詩領(lǐng)域所創(chuàng)作的第四本散文詩詩集，前三部詩集無不呈現(xiàn)著詩人的特色寫作，是詩人所進(jìn)行的個性化書寫。而《朝圣者》除了繼承詩人原來特有的“藥理性”審美之外，同時體現(xiàn)出企圖建構(gòu)一個嶄新的精神世界?！叭私圆菽尽?，詩人深諳此道?！冻フ摺防锏膸缀趺恳皇自姸家圆菽緸榘?，體塵世之情。詩人徜徉在天地之間，用心感受草木的靈魂，在一呼一吸之間，走上朝圣之路。路上有鳥語花香，有微風(fēng)細(xì)雨，也有孤獨(dú)與徘徊。詩人沉浸在或平坦或坎坷的旅途中，靜謐地回歸到自我本身，建構(gòu)了一個“大愛”的精神世界。本文將試圖探討詩人在意象的選擇、張力的營造、主體的塑造的過程中所建構(gòu)的一個欲逃離塵世最終回歸塵埃，用愛對抗浮世的精神世界。

一、意象的選擇：草木春秋

所謂意象是指凝聚著詩人情感的對象。無疑，不同的詩人，意象的選取會有不同的傾向。即使是同一意象，在不同詩人的筆下，也會詮釋出大相徑庭的韻味?？梢娨庀蟮倪x擇是帶有強(qiáng)烈主觀色彩的，選擇不同反映出詩人的寫作特色也不一樣。詩人選擇一個或者零星的幾個意象，可能是多種因素決定的，不存在必然性。但是如果一個詩人選擇相同類別的意象出現(xiàn)于一本詩集的絕大多數(shù)詩歌中，這樣的意象選擇就有了探討的必然性。扒開意象群的外殼去看，我們便能窺探其意象群背后被詩人賦予的精神世界。詩集《朝圣者》的意象就主要集中在草木與代表時間性的對象兩個方面，詩人在體悟草木的同時，感念出大自然承載著時間的厚度，建構(gòu)了一個物我同一與融入時間虛無的精神世界。

朱光潛老先生說過：“你只要有閑工夫，竹韻、松濤、蟲聲、鳥語、無垠的沙漠、飄忽的雷電風(fēng)雨，甚至于斷垣殘屋，本來呆板的景物，都能變成賞心悅目的對象?！盵1]p1這句話與愛斐兒的意象選擇傾向不謀而合，大自然的萬事萬物都被她召喚進(jìn)詩里。在《朝圣者》中，我們隨處都能看到茶花、油菜花、綠甘藍(lán)、蒲公英、玫瑰、梅花、荷花、黃蓮花、菊花、格?；?、八里香、小草、香樟樹、蘋果樹、水杉杏花樹、麥田等這些意象。筆者將這類的意象群納入草木這一類。草木本無情，但是“在聚精會神的觀照中，我的情趣和物的情趣往復(fù)回流?！盵1]p33愛斐兒觀察草木時，便是撇棄了他們的實用價值，專注于意象本身。這個時候，物與我的界限便慢慢模糊，分不清莊周化蝶還是蝶化莊周了。詩歌《蒲公英》就是詩人與蒲公英展開的一次猶如知音的對話。詩歌的前半部分使用的是第三人稱“她們”，仿佛是想將自己的伯樂介紹給讀者認(rèn)識，讀來讓人覺得親切俏皮。連續(xù)五個“喜歡過”，與其說是蒲公英對阿爾山的熱愛，不如說是詩人的情感與蒲公英內(nèi)心的純真達(dá)到了高度的契合。后半部分直接用第二人稱“你”，“我一邊走，一邊看你花開遍地，仰著頭，眼神裝滿愛，面對河流或者湖泊，每一朵都可以成為畫面的中央?！币环娙烁┥砼c蒲公英對話的物我合一的畫面便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仿佛詩人已變成一朵蒲公英，成為了“另一顆含笑的心”。詩句中并沒有把詩人想說的一五一十地告訴讀者，而是掩藏在意象群背后。這就如海明威所說的“冰山藝術(shù)”：冰山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海水面上，八分之七則在海水面以下。愛斐兒的散文詩是具備這個特點(diǎn)的，我們無法一目了然地明白她的深沉含義。正如恩格斯所說：“作者的見解越隱蔽，對藝術(shù)作品來說就越好”。大量的意象便起到了使詩歌陌生化的作用，愛斐兒就如一個行走在天地之間的天使，她夢游阿爾山、閱讀玫瑰峰、對影科爾沁、愛上雨樹等。她忘乎自我，與草木達(dá)到相通，她愛草木，草木便進(jìn)入她的世界。詩人通過草木意象群的書寫，忘卻自己的個性和意志，專過純粹的自我，建構(gòu)了一個物我同一的精神世界。

“春秋”即是指時間。詩集《朝圣者》的意象除了有大量草木，還有像橋、流水、火車、鐵軌、年輪等這些具有延伸性和虛無感的時間意象群，呈現(xiàn)出時間的過去、現(xiàn)在、將來的三種狀態(tài)，故事的綿延之感已擺放于前?！艾F(xiàn)在就是一個不間斷的否定（不是）過去而是肯定（是）將來的虛無化過程?！盵2]P445也就是說“時間的真正起點(diǎn)是將來而不是過去?！盵2]P445《相遇拱宸橋》中是“我”對拱宸橋的告白，過去的事早已“瓜熟蒂落”“被翻毛了邊”，“我已無大事可記”。可見，在詩人看來，與拱宸橋的相遇相知并非開始于過去，而是“現(xiàn)在，我終于可以站在你身邊，以親人般的心腹之音對你說：‘若遇到讓你萬箭穿心的人，就去用魂靈度他吧’。”是因為有了將來的“假如”，所以“我”現(xiàn)在便站在你面前與你對視。體現(xiàn)了詩人對時間的思考。愛斐兒說：“只有遇見流水，才能接近時光與花香”，（《請用水聲載我》）這與孔子在河岸上看著浩浩蕩蕩、洶涌向前的河水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進(jìn)行了橫跨幾千年的精神上的對話。古往今年，很多作家都將時光的流逝比作流水，用具體的事物比喻不可捉摸的，便有了一種具體而微的感覺。愛斐兒似乎對流水情有獨(dú)鐘，她會“臨水而居”“忘記奇跡和俗世的繁榮景象”；她會“不管潮落舟橫，不憶舊時歌舞”；她會感嘆“我的一生就像一滴水經(jīng)過河流”等等。在時間的無涯里，詩人處于一個淡然的拜訪者角色，看到了自己于時間不過是將來開始前的滄海一粟，塵土中的一顆粉塵罷了。此外，詩歌《一截鐵軌穿過不老的光陰》以“鐵軌”這個特殊意象來表現(xiàn)自己對“消失和碎片”的“信任與好感”?！拌F軌”本就有故事的滄桑之感，它承載著若干陌生人的過去、現(xiàn)在與將來。當(dāng)我們踏上旅途，鐵軌便載著我們?nèi)ハ乱徽荆阼F軌之上的我們早已是攜帶著過去與現(xiàn)在的個體。愛斐兒用我們所熟知的意象來表達(dá)對時光不可捉摸的參悟，能夠激起讀者的共鳴。最后，“年輪”本就是指樹的年齡，自然就承載著時間?！拔覐臉淠镜哪贻喓突ㄩ_花謝中認(rèn)出你”（《新生》），“而你在一層比一層更縝密的年輪里等著我”（《興安落葉松》）。詩人將自己置于時間的洪流之中，在富有故事的意象前，思考時間。時間不過是一個微小的過程，我們能做的就是進(jìn)入時間，享受過程。愛斐兒在時間的虛無面前并沒有張皇失措，而是將自己置身其中，閉目感受這不可觸摸的時間。

與其說是詩人選擇了“草木春秋”作為意象群，筆者覺得“草木春秋”臣服于詩人更為貼切。波德萊爾說：“你聚精會神地觀賞外物，便渾忘自己的存在，不久你就和外物混為一體了?！盵1]P130詩人與其意象群早已分不清彼此，二者的高度融合，為我們呈現(xiàn)了一種物我合一滑入時間無垠疆界的精神世界。為浮躁的現(xiàn)代人，提供了一汪清泉。在快速發(fā)展的今天，能夠駐足下來，與草木通心，與春秋同行，是詩人給予我們難得的精神世界。

二、張力的營造：豐富情感

“張力”作為術(shù)語，首先是物理學(xué)里的概念，是指當(dāng)物體受到兩個不同力的作用時，其內(nèi)部存在的一種相互牽引力。詩歌領(lǐng)域的“張力”是由艾倫·泰特在其《論詩的張力》一文中最早明確提出，英文名稱為“tension”，是新批評學(xué)派的重要觀念之一。泰特在文中明確指出“我所說的詩的意義是指它的張力，即我們在詩中所能發(fā)現(xiàn)的全部外延和內(nèi)涵的有機(jī)整體?！盵3]p137泰特坦言：“好詩就是內(nèi)涵與外延的統(tǒng)一”。[3]p140換言之，泰特認(rèn)為好的詩歌是至少兩種不兼容的元素構(gòu)成的新統(tǒng)一體，各方是對立關(guān)系，由此在對立狀態(tài)中互存所形成豐富意義。泰特從張力的角度發(fā)現(xiàn)了詩歌所具有的獨(dú)特魅力，同時奠定了“張力”說的理論基礎(chǔ)。“張力”這個概念被后來的學(xué)者發(fā)展引申，意義變得更為寬泛，“成為詩歌內(nèi)部各矛盾因素對立統(tǒng)一現(xiàn)象的總稱。”[4]p109詩集《朝圣者》里的詩歌正是搭乘詩人想象的列車，進(jìn)行的一次詩性張力的旅程。愛斐兒在具有淡然與綿延性特征意象的基礎(chǔ)上，從語言的張力以及詩性與俗性的張力的多元沖突中拓展詩味，構(gòu)建了一個相互沖擊抗衡最終歸于平靜的精神王國。

愛斐兒的語言猶如草木一般，滲透著清新之味，風(fēng)雨之后更顯其芳香；猶如品茶一般，需慢慢飲，方能品讀出她語言的甘甜。詩人語言的張力體現(xiàn)在詞語的悖論，以及由此構(gòu)成的比喻的悖論。所謂悖論，是一個邏輯術(shù)語，是指“一個在表面邏輯意義上矛盾甚至荒謬的陳述，但它最后卻會以某種方式獲得合理的解釋”。[3]p174不難看出，詞語的悖論即指表面上矛盾的詞語，構(gòu)成看似不成立的比喻，實際上形成張力，拓展其深意。詩歌《青花瓷》組詩之《窯變》中寫到“多么炙熱的窯火，都會慢慢熄滅。曾經(jīng)那么盛大，如今就有多空寂?！薄爸藷帷迸c“熄滅”，“盛大”與“空寂”看似矛盾，卻統(tǒng)一于青花瓷的一生?！耙粫罕慌踉谑掷?，一會兒跌入塵埃”，只有經(jīng)歷了最熱烈與最冰冷的情感的沖擊，才能“承擔(dān)起巨大的使命”。在詞語的悖論中，形成了青花瓷的性格張力，表達(dá)詩人對具有青花瓷特征的一切事物的思考。又如《深入秘境》中，“勇士收回漂流四方的心，用內(nèi)心的綠洲去換下途經(jīng)的沙漠，用靜謐的星光去換下烈酒?！边@一系列的具有對比性質(zhì)的詞語形成了一個比喻的悖論，構(gòu)成一種造境之奇。勇士回歸，用平靜與美好的東西換取粗糙與熱烈。在這樣的張力場中，作者的“秘境”意味便更深厚了。仿佛是轟轟烈烈之后，傾心于平靜，卻終難忘懷曾經(jīng)的跌宕?！耙粓雒缐艟o抱另一場美夢”，看似平淡的詞語才會煥發(fā)出多元的魅力。詩集中《相遇拱宸橋》、《彼岸與此岸》、《絲聯(lián)166——記杭州的一處工業(yè)遺址》等都是作者通過構(gòu)造詞語的悖論，形成的獨(dú)特張力場。使筆者前文提到的作者所選意象的情感更為飽滿，詩歌的世界也更為豐富。

詩性與俗性的張力是詩集《朝圣者》的另一個突出特點(diǎn)，詩歌來源于塵世，本就帶有幾分俗性，這便與詩集所呈現(xiàn)出的詩性形成另一對抗衡的張力?！冻フ摺分谐霈F(xiàn)的地名大多都是現(xiàn)實生活中可尋覓的，比如位于京都的小月河、位于浙杭一帶的湘湖和拱宸橋、位于內(nèi)蒙的阿爾山、位于吉林的天池等等，詩集中出現(xiàn)的地名都能夠在中國地圖上找到其歸屬。詩人在這些代表紅塵的地方尋找詩性的存在，將詩性與俗性的張力統(tǒng)一于詩歌中。“如何在紅塵之中，一眼認(rèn)出自己的靈魂伴侶/那么，從現(xiàn)在開始就去愛吧，就像四月的花朵愛著蜜汁。從春天開始愛起，/你就是春天?！保ā端械耐纯嘈扌卸际且环N練習(xí)》）愛斐兒了解人情世故，故稱世界為“紅塵”。但她并沒有落入俗性的枷鎖，而是在痛苦修行中尋找到詩意，從春天開始愛，如花朵愛著蜜汁般。在紅塵與超脫的愛之間，構(gòu)成一種極具的張力之美，詩人愛世界萬物的純真躍然紙上。另外一首《經(jīng)過塵世》：“塵世這么滿”“塵世擁有天然的吸引力”，這些都表明詩人在創(chuàng)作時已把自己作為一個旁觀者，觀察著塵世的一切，“比如商品、學(xué)識、三餐、權(quán)利、思考、齋戒”等，這些在詩人看來“塵世是滿的”。故詩人不愿被淹沒于塵世，而是“他們只是經(jīng)過塵世這一段路程，留下愛的身影，美的足跡”，這是一種“采菊東籬下”的悠然詩性的境界。在超然的詩性與溢滿的紅塵之間，形成無限豐滿的張力，個人化的情感上升到人類的共有的思考和探索上來。詩性與俗性的張力在詩集中隨處可見，如《湘湖望》“不管潮落舟橫，不憶舊時歌舞，更不為閑愁所誤”，又如《老開心茶館》“我就可以暫且寄下扁舟一葉，也暫且撇開人間煙火”，以及《光與影》“這好意深深的塵世，常常因為光的一閃念，讓我看到好看的馬匹，靜止了奔跑和路途”等等。真正的美不僅是指物也不單單指心，而是心與物的統(tǒng)一。愛斐兒將具有俗性的“物”帶入詩歌，用詩人內(nèi)心的詩性與其對抗，在張力場的場域上，使詩人脫離塵世又能熱愛塵世的精神世界呈現(xiàn)出來。

意象的選擇體現(xiàn)了愛斐兒的個性，而張力的營造使她的個性趨于飽滿的狀態(tài)。在語言的張力下，詩人清雅的特征更為凸顯，猶如陽光下的花香更為幽遠(yuǎn)。詩人通過營造詩性與俗性的張力，使詩集籠罩在整體美的氤氳下，從俗性來，卻褪去鉛華，走向詩性。故，詩人通過張力的營造，使意象所寄托的情感更為豐富。詩人建構(gòu)的世界也如高山一般，有了起伏，更具吸引力。

三、主體的塑造：以愛朝圣

筆者所說的主體是指詩人所塑造的敘事者“我”，在愛斐兒的筆下，“我”是一個具有獨(dú)立性格的主體，是帶領(lǐng)我們進(jìn)行了一次朝圣之旅的主體。《朝圣者》里每一首詩里都有一個敘事者“我”，只是有時這個“我”就站在讀者面前，有時隱藏在詩歌背后，需要讀者尋其聲音抓其形體。詩人通過主體“我”的塑造，使整個詩集立體起來。我們跟隨這個主體經(jīng)歷她的經(jīng)歷，感悟她的感悟。最后在一次次的洗禮下，走上朝圣之路，明白這樣的路途需要有百草相伴。在欲逃離塵世卻不得的矛盾心理下，終于明白，愛塵世亦即脫離的第一步。這樣的旅途亦沒有終點(diǎn)，是一個帶著愛朝圣的過程。

“我”是一個什么樣的形象呢？主要通過兩個方面來塑造，第一個是詩人的獨(dú)語，換句話說，就是“我”的一個自我定位。第二個是與他人的對話，主要包括第二稱“你”與第三人稱“她們”。首先，我們來看“我”是怎樣進(jìn)行心靈史的展開，怎樣在喃喃自語中定位自我。詩歌《臨水而立的時候》：“最終，我會選擇臨水而居。忘記奇跡和俗世的繁華景象，從此與時光、愛和美為鄰?！比硕紩幸环N趨利避害的本能，“我”想忘記塵世的所有，和抽象的意象做鄰居。毫無疑問，這從一個側(cè)面表現(xiàn)出，主體“我”對塵世的厭惡，為塵世所困，欲逃離的急切心理。這讓我想到我國著名的田園詩人陶淵明，他“誤落塵網(wǎng)中，一去三十年”。與愛斐兒所塑造的主體此刻的階段是一致的，是為生活羈絆，欲脫離的?！白晕沂窃诜此贾邪l(fā)現(xiàn)的，如果反思和被反思的東西是絕對合一的，則并無反思，也就并無自我。”[2]p439所以，主體“我”是在自我的不斷反思中前進(jìn)的。慢慢地，厭惡塵世的情緒得到消解。詩篇《在最深的塵世愛你》：“最深的塵世有你、有我”、“在這最深的塵世，我學(xué)會了用寂寞的比喻替代一些熱烈的詞語，就像百草愛著四月的水滴，我愛這塵世的時候，就是在深深的愛你?！薄拔摇睆膮拹簤m世到抽離塵世后，回歸到對塵世的熱愛。“我們”是在“塵世”相愛，不是脫離這個大背景的。此外，“我”直言“我”愛塵世便是愛“你”，愛屋及烏，是由“愛塵世”推及到“愛你”。以此可以看出，“我”已脫離了塵世所給予的枷鎖，得到了自由，帶著愛在朝圣?！锻跽邭w來》中說到：“所以，魔戒始終無法得逞，人間始終有愛！愛可以使人產(chǎn)生強(qiáng)大的力量，產(chǎn)生足以抗拒黑暗的力量?！睈垤硟汗P下的主體“我”因為有了愛的盔甲變得日益勇敢，能夠過濾塵世的浮華，回歸到對塵世的熱愛。這何嘗不是一次愛的朝圣之旅。當(dāng)然，詩集中有很多類似的詩篇，筆者在這里就不再贅述。由此，我們可以看出，通過“我”的獨(dú)語，展現(xiàn)了“我”的心靈史。主體“我”從陷于紅塵到洗盡污濁，愛上塵世這樣一個發(fā)展的形象。

其次，“我”在與他人的對話中，形象變得飽滿。因為“我”與他人在情感上有了共鳴，所以便展現(xiàn)了主體性格的其他方面。如詩篇《草原深處的牧歌與琴聲》：“對你，我頻繁使用了遼闊這個詞”、“它們和我一樣，心止于曦光和露水，同屬安靜的一族，卻以不為人知的藥性，豐富著你深刻的內(nèi)容。”“你”是指被賦予了詩人情感的草原，“它們”是草原上的萬物。在與“你”“它們”的對話中，“我”似乎找到了定位，“我”是安靜的主體，卻有其存在的特殊性，豐富著草原，豐富著這個世界?？梢姡谂c他人的對話中，“我”找到了自己在塵世的位置，“我”具有“不為人知的藥性”，默默且享受著存在與茫茫塵世中。又如《熔巖上的苔蘚》：“她那么小，小的像苔蘚一樣——其實就是苔蘚”“雖然連最小的香氣也不曾擁有，仍只是滿心傷悲而歡喜地愛著。”這篇的“我”并沒有直接出現(xiàn)在讀者面前，而是向讀者娓娓道來苔蘚的內(nèi)心。苔蘚雖微小，但她的喜怒哀樂是真實的，她也誠實地愛著。這首詩從側(cè)面說明“我”覺得世間萬物都有愛的能力，在這個能力范圍內(nèi)也都存在著真實的或喜或悲的情緒。此外《心中有紅馬》中“也許它只是另一個我，不是它代替我，就是我代替它愛著——這無邊的塵世和萬物生靈”，更能體現(xiàn)出詩人“大愛”的情懷。主體“我”走遍山川河流，與紅燈籠、與“二馬”、與玫瑰峰，與金達(dá)萊等進(jìn)行對話。雖每一場對話都是獨(dú)立的，但卻能從中窺探出共性。即“我”是愿意用“愛”來消解塵世之“惡”，熱愛著世間萬物的主體。

由此可見，“我”在低語中從塵世抽身，明白若想獲得自由就得回歸到熱愛塵世的起點(diǎn)；“我”在與他人的對話中，懂得世間萬物都值得愛。所以，“我”是一個既獨(dú)立于塵世又熱愛塵世的主體，是一個以草木為伴，帶著愛走向朝圣之路的主體形象。詩人所建構(gòu)的精神世界，至此達(dá)到最為緊密的和諧。“我”是整個精神世界的最直接承載者，在浮華世界，帶著對世間的大愛進(jìn)行朝圣。

總之，愛斐兒詩集《朝圣者》是她又一帶有鮮明特色的作品。她擇草木春秋為意象，延續(xù)了特有的“藥理性”，卻又有所不同。《朝圣者》散發(fā)的是草木的清香，幽遠(yuǎn)而又深沉，在時間的綿延中實現(xiàn)物我同一。為了使建構(gòu)的精神世界更為豐滿，愛斐兒營造了詩歌的張力場，語言的張力使意象更為飽滿。此外，她還將俗性帶入詩歌中與詩性進(jìn)行碰撞，凸顯出特有的草木幽香的精神世界。最后，詩人在詩歌中成功塑造了一個具有“大愛”精神的主體，“我”帶著愛一路走向朝圣。詩人在詩中說：“總有一些事物迫使我們卸掉周身的疼痛走向朝圣?！保ā豆饷鞒纬骸罚蚁朐姼璐蟾啪褪菒垤硟鹤呦虺サ陌閭H及動力。我們有理由期待詩人接下來具有特色的創(chuàng)作，為我們建構(gòu)一個與浮躁的現(xiàn)代社會截然不同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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