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弟
近日面世的曹培根教授新著《蘇州傳統(tǒng)藏書文化研究》(下簡稱《研究》)一書,是一部非常典型的區(qū)域藏書文化研究的力作,它以中國藏書文化、吳文化作為典型范例,進行定點剖析研究。全書上下二冊,內分上中下三篇,共二十六章三大部分,后附主要參考文獻,共有七十余萬字。
上篇10章,分別述論了蘇州私家藏書的歷史、流派、理論、刻書、目錄、與文學藝術的關系、對官府、書院、寺觀藏書的支撐作用、與其他區(qū)域藏書比較、藏書樓名宅建筑文化和藏書文化遺產保護利用等內容。
中篇16章,詳細介紹了蘇州16位藏書世家,有言氏、葉氏、文氏、趙氏、錢氏、毛氏、徐氏、席氏、黃氏、汪氏、張氏、陳氏、瞿氏、翁氏、顧氏、潘氏,敘其血胤世襲,述其藏書事功、特點等等。
下篇以人物辭典形式介紹了蘇州地區(qū)包括常熟、吳縣、長洲、元和、昆山、太倉、吳江等地從先秦至清末839位藏書家(含流寓)的藏書事跡。
全書從先秦時期述起,以唐宋元明清為主要內容,全方位、多角度、寬領域闡述了蘇州的藏書文化,讀來感覺內容豐富,全面深刻,用精取宏,考論結合,體大思精,確為上乘之作。
筆者曾在拙著《秦漢至五代官私藏書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2012年6月版)的“導論”中述道:“藏書活動由所有者最初的簡單保藏、以備平素閱讀和需要時查閱的一種行為,逐漸演變成一種十分復雜的文化活動,包括搜求、鑒別、典藏、整理、分類、編目、借鑒、資治、編纂、傳抄、刊刻、賞玩等等,它涉及了書籍文獻的方方面面,在長期的收藏過程中,逐漸形成了藏書文化,它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可見,中國藏書文化內涵豐富,博大精深,在傳承中華文明、凝聚華夏兒女對祖國歷史和國家的認同,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通閱曹教授《研究》一書,概括之確有如下優(yōu)長之處:
一、較為全面論述了蘇州地區(qū)的藏書文化。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藏書文化研究掀起第二次研究高潮,相關著作層出不窮,體例眾多,有通史性的、斷代性的、區(qū)域性的、專題性的、普及性的等??梢哉f,在區(qū)域藏書文化研究的專著中,該書論述得較為全面,除應有一般的藏書文化內容外,還高屋建瓴,總括論述了蘇州私家藏書精神、流派特點、藏書世家之傳承、藏書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等重要事項,揭示了蘇州藏書文化在吳文化中的特殊地位,探尋了蘇州私家藏書與蘇州文化、學術、社會生活、地方經濟之間的關系。所有這些,展示了該書的特點和著者的創(chuàng)新精神,和其他區(qū)域藏書文化研究相比較,該書論述之全面性尤為突出。
二、較為深刻考述了蘇州私家藏書對傳承古籍文獻、推進學術研究之貢獻。筆者通過考察和研究私家藏書歷史,曾總結私藏有六大特點:1.歷史悠久。2.發(fā)展速度快。3.遍布全國各地。4.利群淑世。5.補充官藏。6.所含文化元素豐富。該書不僅全方位、多角度詳細考述了蘇州私家藏書的事功,而且對每項造就,都考證精詳,闡述深刻,啟發(fā)同好,確有促進該項研究之氣勢。
比如,關于蘇州藏書家利群淑世之業(yè)績,該書洋洋灑灑,大篇幅敘述了自兩宋以來迄近代,這些藏書家刻書、抄書、編書等傳承古籍之活動,有詳述歷程,有考證統(tǒng)計,有精辟評說。
再比如,關于蘇州藏書家編制的古典目錄,大約有五十余種,其中名目多有,如趙琦美的《脈望館書目》、錢謙益的《絳云樓書目》、錢曾的《也是園藏書目》《述古堂藏書目》和《讀書敏求記》、毛扆的《汲古閣珍藏秘該書目》、徐乾學的《傳是樓書目》、黃丕烈的《百宋一廛書目》、張金吾的《愛日精廬藏書志》、陳揆的《稽瑞樓書目》、瞿鏞的《鐵琴銅劍樓藏書目》,等等。這些目錄,在中國古典目錄學史上,其發(fā)凡起例、分類排序、添加新項、考證評說、補苴罅漏等方面,對推進學術研究,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因為曹先生多年從事古典文獻學的教學與研究,躬自編制過古籍目錄,深諳此術之精髓,故在介紹這些目錄特點時,言簡意賅,評說準確,并總覽全局,指出,蘇州藏書家重視藏書目錄,喜歡為自己或他人藏書編制目錄,撰寫心得,這種精細化管理,體現了他們傳播流通藏書的開放心態(tài)。這些藏書目錄,因其著錄全面、精確,為后世保存了十分珍貴的書史文獻,同時,也提供了諸多的蘇州元素。此一論述,實事求是,后世編制書目、研究書史、講授古典目錄學,多借鑒、采摭、宣講這些“蘇州元素”。
三、較多創(chuàng)新之處。學術研究,貴在創(chuàng)新,一部好的學術著作,除了圍繞主題全面、深刻地論述其主旨、闡明觀點外,更重要的是要有所創(chuàng)新,該書的確做到了這一點。在研究方式上創(chuàng)新,比如,著者除了廣泛搜集積累當地,尤其是沒有公布過的文獻外,還進行了廣泛的實地調研,依據第一手材料,拓展研究領域和方法。最為可貴的是,著者將古代私家藏書樓與現代園林相結合進行研究論述,得出“將居民建筑、文人藏書、園林造景有機結合……許多藏書樓往往是區(qū)域學術文化中心,藏書家們以藏書會友,在一起雅集唱和,或講學交流,或編目著述,或鑒賞藏品等”。在揭示內容上創(chuàng)新,著者將蘇州藏書家分成流派進行研討,總結其特點,指出其影響,著實很有見地。再比如,著者設專章,闡述蘇州私家藏書理論,有常熟派藏書理論代表作孫從添的《藏書紀要》,有第一部系統(tǒng)研究私家藏書史葉昌熾的《藏書紀事詩》,還有大量見于藏書家的藏書目錄、藏書題跋和藏書專題文章中,著者將其撮要闡釋,這在同類書中是不多見的。這一方面說明古代蘇州藏書文化十分發(fā)達,所以有學者專門探討此種文化現象;另一方面,也說明著者很重視藏書理論,將其提煉出來,闡述自己觀點,以提升研究私家藏書文化之品位,給研究者和同好以啟發(fā)。
總之,《研究》一書,可圈點處頗多,相信愛好藏書文化的學者、讀者閱后,會受益匪淺有頗多啟發(fā)的。當然,任何一部著作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瑕疵,《研究》一書也不例外,倘若著者在正文和書后的“主要參考文獻”注釋方面更詳細、更規(guī)范一些,該書則更加完善矣。
(作者系南開大學歷史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