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儀
剛進高中,我就和鄰座幾個“臭味相投”的女生組成了熱鬧的水果家族,以“果子”“葡萄”“草莓”和“橙子”相互昵稱。
我長相平凡,連清秀都算不上,最多只能說是不辣人眼睛。我的性格如男生一般大大咧咧的,生氣或高興都寫在臉上。我的成績只能算中游,處于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就像她們叫我“橙子”,沒有任何奪目的光彩。
我的同桌“果子”是典型的理科高材生。她擅長電腦編程,多次在省級比賽中拿到好名次,而我看著一串串的VB字符就想去撞墻,更別提把它們編寫成一個個應用程序。
我的前桌“葡萄”學習非常努力。無論我什么時候看向她,她都在不停地看書寫作業(yè)。她不恥于向人請教,一旦遇到不懂的會追著同學和老師問,而我卻覺得問問題是一件尷尬的事情,常常捂著自己的問題,不想去面對它們。
我的后桌“草莓”是班上公認的女神。她擁有超過1.7米的高挑身材,纖細的腰肢,柔婉的姿態(tài),甜美的聲音。她和一個帥氣男生關系親近,而我,也只有羨慕的份兒。
同樣是有著好勝心的學生,誰不想舉著獎杯獎牌站在領獎臺上,享受眾人艷羨的目光。
同樣是情竇初開的少女,誰不想有一個帥氣的異性好友,時不時地得到關心和照顧。
可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生,走在路上就會被人群淹沒的那種。
那天晚上,我查到了自己的學考成績。雖然只是小小的黑色字母,但那兩個“B”卻如同急駛的車輪,將我的心一遍又一遍碾過。
我沒有想到奮斗那么久,居然得到如此令人心碎的結果,這意味著我無法通過“三位一體”來考取心儀的大學了。
第二天早上,全班同學都在熱火朝天地討論著學考成績。環(huán)顧四周,想找出一個和我一樣受到打擊的同學卻無功而返,或許他們中也有人考得不盡如人意,卻很好地偽裝了起來。
我不是一個善于隱藏情緒的人,我很感性,心里藏不住東西,臉色自然是灰暗一片。第一個發(fā)現(xiàn)我不對勁的是同桌果子。
“橙子,你怎么了?你好像有點不開心?!惫优e著她的小胖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沒有,我很好啊?!笔〉貜婎仛g笑,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仿佛要把身體里的郁悶排遣出去。
“沒考好吧?”憑借她的冰雪聰明,果子一下就猜出了我郁郁寡歡的緣由。
我沉默著,默認了她的猜測。
“其實吧……也沒有什么關系,一共兩次機會,你不是還能再考一次嗎?”
不要看我表面大大咧咧的,但實際上我有一顆格外敏感的玻璃心,果子的這句“沒有什么關系”在我聽來格外刺耳:你當然沒關系了,考砸的又不是你,你能有什么關系?我腹誹著。
果子可能從我陰云密布的臉上感覺出來,她的安慰起了反作用,只好閉上嘴轉(zhuǎn)過頭去。當令人尷尬的沉默游走在我和她之間時,我開始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她是我的好朋友,不想看到我如此消極才來安慰我,而我卻生她的氣。除了安慰我“沒關系”以外,她還能說什么呢,難道說“下次我?guī)湍闳タ肌眴??她在得知成績之后的好心情很明顯被我給破壞了,而這本不應該發(fā)生。
雖然想明白了,但是被青春期放大了的自尊心作祟,我并不想開口道歉,尤其是在剛慪氣過的情況下。
本來我和果子都會一起去食堂排隊吃午飯,吃完再去操場上走兩圈。但是到了點,我卻賴在椅子上低頭假裝看書,仿佛屁股被涂上了502膠水,挪也挪不動。果子等了一會兒看我毫無反應,無奈地拽著她的前桌走了。
“你不等橙子了?”在即將出門的瞬間,我聽見她前桌詫異的聲音。
“橙子今天有點……”我只隱隱約約聽到半段話,因為她們已經(jīng)走遠了。
有點什么呢?我默默猜測。心情不好?無理取鬧?耍小性子?總之不會是什么好話——我想。課本是一點也看不進去了,廣播里傳來的金屬樂和走廊上同學的大笑聲混在一起,讓我更加煩躁。
“你和果子吵架了。”葡萄放下手中的筆,轉(zhuǎn)過身盯著我。
“你居然還會關注除了學習以外的事情?”我揚起眉毛。要知道葡萄可是連做作業(yè)都戴防噪音耳塞的好學生,現(xiàn)在居然八卦起來,不能不令我驚訝。
“我只是經(jīng)常刷題,并非不食人間煙火?!逼咸褤Q了一個不那么別扭的坐姿,“果子很關心你的,也許她的話沒有考慮到你當時的心情。她很直率對不對?”
我點了點頭。
“這就是你為什么會和她成為朋友的原因,你也是一個直性子。你們能夠互相理解,但也容易產(chǎn)生磕碰?!弊谏砗蟮牟葺尤脒M來,“橙子,你也會開玩笑說果子嬌小,她從來沒有生氣過,為什么這一次你卻和她鬧矛盾了呢?”
我說不出話來。
看著獨自走回來的果子的前桌,我奇怪地問:“果子呢?”
“她在逛操場。”她朝我頗有深意地眨了眨眼睛,“其實開口道歉并不丟人,何況你和她都沒有做錯什么,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p>
話音剛落我就沖出了教室。她是對的。
我奔向操場,很快找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我站到果子面前囁嚅著開口:“那個……我誤解你了,我以為你在嘲笑我。”
果子嚴肅地瞅著我,就在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時候,她的臉蛋繃不住了,笑成了一朵花,原來她只是故作生氣。
“我也要道歉,那個安慰太不走心……”在熱烈的陽光下,我和果子繞著操場走了一圈又一圈。
“說真的,橙子,我知道你是假裝滿不在乎,實際比誰都渴望成功。你不用羨慕我會編程,你的寫作水平是我們班最好的。永遠別拿自己的短處去和別人的長處比,那樣會累死的。而且你很聰明,只需比現(xiàn)在多一些努力,你的成績就會非常好看。”
“你什么時候改學心理了?”
“嘁——我跟你講認真的?!?/p>
我很感激葡萄和草莓的善意提醒,更感激果子的醍醐灌頂。我們水果家族的友誼因為一個小小的波折,變得更加牢固,更加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