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東
《粵海關志》修纂者及重纂本《敘例》新考*
——方東樹《<粵海關志>敘例》及兩篇代作《<粵海關志>序》解讀
周修東
《粵海關志》存世業(yè)文堂本未列修纂者姓名,近世多據(jù)梁廷楠《合省國說·序》而定梁廷楠為總纂。但據(jù)方東樹《考槃集文錄》所載《<粵海關志>敘例》及代兩廣總督鄧廷楨和豫堃所撰兩篇序言,《粵海關志》主修者應為豫堃,業(yè)文堂本(初纂本)總纂為梁廷楠,曾釗、方東樹等為分纂;在梁廷楠初纂本基礎上,曾有過方東樹總纂的重纂本。同時,比較方東樹《<粵海關志>敘例》與梁廷楠《<粵海關志>凡例》及業(yè)文堂本《粵海關志》之異同,可見方東樹在重纂本中對其體例和結構進行了調整和增刪,其體例更加嚴謹,結構更加層次分明,詳略得當,更加符合政書的書寫體例。
粵海關志 修纂者 重纂本 體例 考證
《粵海關志》30卷存世刊本(清道光年間“粵東省城龍藏街業(yè)文堂承刊”,下稱“業(yè)文堂本”)未列修纂者姓名,《清史稿》載該志為粵海關監(jiān)督豫堃編,《續(xù)修四庫全書提要》則載為粵海關監(jiān)督彭年撰,而中山大學教授冼玉清于民國廿三年所撰《梁廷楠著述錄要》直書為梁廷楠所修*冼玉清:《梁廷楠著述錄要》,佛山大學文史研究室、廣東省文史館編:《冼玉清文集》,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1995年,第46頁。。近世多據(jù)梁廷楠《合省國說·序》*(清)梁廷楠:《合省國說·序》,見梁廷楠:《海國四說》,北京:中華書局,1997年,第51頁?!伴币蛔鳌皷彙保蠼y(tǒng)一作“楠”。而定梁廷楠為總纂,而該《志》主修者,或據(jù)《續(xù)修四庫全書提要》而以為粵海關監(jiān)督彭年任內修,至道光十八年后豫堃任內始竣*袁鐘仁:《<粵海關志>前言》,梁廷楠總纂、袁鐘仁校注:《粵海關志》校注本,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頁。。近讀方東樹《考槃集文錄》,其中錄有方東樹《<粵海關志>敘例》*(清)方東樹:《考槃集文錄》卷4,《續(xù)修四庫全書》編纂委員會編:《續(xù)修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1497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310-313頁。及代鄧廷楨、豫堃所作二篇《<粵海關志>序》*(清)方東樹:《考槃集文錄》卷4,第309-310頁。,蓋有關該志修纂事實者。茲綜合有關史料,略證設局主持《粵海關志》修志者為粵海關監(jiān)督豫堃;分纂者為其所延請儒士,如梁廷楠、曾釗、方東樹為其中編纂者,梁廷楠為初纂本總纂,并分纂“貢市諸國”有關章節(jié),以豫堃名義草擬《書局擬恭進<粵海關志>表》;方東樹則疑為后期重纂本總纂,并修訂《<粵海關志>敘例》,代兩廣總督鄧廷楨和豫堃分別撰寫序言。傳世業(yè)文堂本當為梁廷楠初纂本,而方東樹重纂本已不可蹤跡,疑已佚。茲略為考證如下。
官修志書,于修、纂者有所區(qū)分:“設局主持修志者稱修,執(zhí)筆纂述者稱纂?!?崔建英:《<日本見藏稀見中國地方志書書錄>凡例》,見崔建英編:《日本見藏稀見中國地方志書書錄》,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6年,第6頁。那么,《粵海關志》究竟為何人主修,即究竟是誰創(chuàng)設志局主持修纂《粵海關志》?《清史稿》載為粵海關監(jiān)督豫堃編*(清)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146,《藝文二·史部·政書類·邦計之屬》,北京:中華書局,1976年,第4310頁。,《續(xù)修四庫全書提要》載為粵海關監(jiān)督彭年撰*王云五主持:《續(xù)修四庫全書提要》第八冊《史部·政書類·邦計之屬》,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72年,第3035-3037頁。,而中山大學教授冼玉清則稱梁廷楠修,現(xiàn)已有多位學者*詳見丁寧、周正山:《梁廷楠與<粵海關志>》,載《學術月刊》,1986年6月,第72-76頁;陳恩維:《梁廷楠<粵海關志>及其海關史研究》, 載《史學史研究》,2009年第3期;袁鐘仁:《<粵海關志>前言》, 見《粵海關志》校注本??甲C梁廷楠為《粵海關志》總纂。那么,《粵海關志》主修者又是誰呢?
據(jù)梁廷楠《越華紀略序》稱:“予以乙未(道光十五年,1835)之秋, 拓筆入海防書局?!髂甏?,遂令監(jiān)理斯院。又二年, 受厚庵榷使聘, 于池之左隅曰紅云明鏡亭者, 集同人纂《粵海關志》?!?(清)梁廷楠:《粵華紀略》卷1,《<粵華紀略>自序》,轉自吳寶祥:《梁廷楠年譜簡編》,載《佛山科學技術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 2002年第4期。“厚庵榷使”即粵海關監(jiān)督豫堃,厚庵為豫堃之字,梁廷楠總纂《粵海關志》乃受豫堃之聘,時在道光十八年(1838)。
方東樹代鄧廷楨所撰《粵海關志序》稱:“廷楨承乏兩廣總督,蒞任之三年,長白豫公來為海關監(jiān)督,遠夷賓序,賦獻通贍,乃以其閑,創(chuàng)為《粵海關志》?!?(清)方東樹:《<粵海關志>序(代鄧廷楨)》,見《考槃集文錄》卷4,第309頁。另外,方東樹為豫堃代撰《粵海關志序》亦稱:“道光十八年三月,某恭膺簡命,來司榷務,于循例供職之余,近奉成規(guī),遠稽前事,輒起纂輯之思。爰與鄧制軍、怡中丞暨諸同官往復商酌,僉以為宜,其議乃決,爰始籌備經(jīng)費,延請儒士,即于是年九月開局,纂修成《粵海關志》幾十幾卷,類為十四門,每門之中又別為子目、小序、按語,條分件系,粲然悉備。”*(清)方東樹:《<粵海關志>序(代豫堃)》,見《考槃集文錄》卷4,第310頁。
據(jù)此,知豫堃于道光十八年九月“籌備經(jīng)費,延請儒士”,開設志局纂修《粵海關志》,可見豫堃即為該志主修者。因此,《清史稿·政書類·邦計類》直書“《粵海關志》三十卷,豫堃編”*《清史稿》卷146,《志一百二十一·地理類》。。此處稱“豫堃編”,似不合志書書寫之例,應作“豫堃修”或“豫堃主修”為是。至于《續(xù)修四庫全書提要》稱為粵海關監(jiān)督彭年撰,不知有何出處?是否彭年任內(道光十四年至十六年)嘗提出修纂《粵海關志》,但最終并未著手進行,迨至道光十八年豫堃始付之實施。據(jù)《續(xù)修南??h志》載,道光十七年(1837)豫堃的前任文祥曾議編《粵海關志》,請南海人、欽州學正曾釗主其事,但沒有成書。*(清)鄭夢玉等修、梁紹獻等纂:《續(xù)修南海縣志》卷26,《雜錄下》,第11頁。如此說來,彭年作為文祥的前任,或許亦有修志之議而未果行。因未有文獻資料可供考證,暫付闕如。
豫堃字厚庵,滿族人,于道光十八年三月受任粵海關監(jiān)督,五月到穗接文祥任,道光二十年(1840)十二月丁憂離任。他是廣東禁煙抗英斗爭的領導成員之一,積極參與禁煙抗英的決策和行動,與林則徐、鄧廷楨風雨同舟,肝膽相照。*譚啟浩:《試評鴉片戰(zhàn)爭時期的粵海關監(jiān)督豫堃》,見中國海關學會編:《中國海關史論文集》,1996年,第347-353頁。
《粵海關志》修志局設于廣州越華書院紅云明鏡亭。梁廷楠《<越華紀略>序》載及此事:
予以乙未之秋,拓筆入海防書局?!m鄧嶰筠制府自皖來領節(jié)鉞。明年春,遂令監(jiān)理斯院。又二年,受厚庵榷使聘, 于池之左隅曰紅云明鏡亭者,集同人纂《粵海關志》?!幮V?,釣魚聽雨。*(清)梁廷楠:《粵華紀略》卷1,《<粵華紀略>自序》,轉自吳寶祥:《梁廷楠年譜簡編》文。
梁廷楠于道光十六年(1836)被兩廣總督鄧廷楨聘為廣州粵華書院監(jiān)理,至道光十八年九月,豫堃聘梁廷楠為《粵海關志》總纂,修志局也設在了粵華書院花園池塘左側紅云明鏡亭之中。參與纂修《粵海關志》的同仁,在修志的空余時間,能夠在池塘之畔釣魚聽雨,為枯燥的修志工作增添些許文人雅趣。
梁廷楠作為《粵海關志》總纂,見于其著作《合省國說》所稱“予總纂《粵海關志》時”*(清)梁廷楠:《合省國說》卷3,見《海國四說》,北京:中華書局,1997年,第97頁。,梁廷楠有時又稱其為“總修”,如在其所撰《夷氛聞記》卷1夾注中稱:“豫厚庵來榷粵市,聘就幕中,會予應聘總修《粵海關志》?!?(清)梁廷楠:《夷氛聞記》卷1夾注,北京:中華書局,1997年,第18頁。《書局擬恭進<粵海關志>表》稱:“以潮州府澄??h訓導臣梁廷楠統(tǒng)提局務,并任總修?!?(清)梁廷楠:《書局擬恭進<粵海關志>表》,見楊芷華點校:《藝文匯編》,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2001 年, 第393頁。上引三例,或作“總纂”,或作“總修”,應以“總纂”之稱為合書寫體例。
除梁廷楠總纂外,豫堃還聘請了欽州學正曾釗、桐城生員方東樹*據(jù)(清)鄭福照輯編:《方儀衛(wèi)先生年譜》:“(道光十八年)九月,粵海關監(jiān)督豫某延先生修《粵海關志》?!?《北京圖書館藏珍本年譜叢刊》第134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8年,第175頁。等為分纂,“區(qū)析門類,薈萃典章。閱眾手以編成,獲克期而告蕆?!?(清)梁廷楠:《書局擬恭進<粵海關志>表》。
梁廷楠既為《粵海關志》總纂,還分纂“貢市諸國”等章節(jié),此見于梁廷楠《<合省國說>序》所載:“予奉纂《粵海關志》,分載貢市諸國,而在廣東海防書局,亦曾采集海外舊聞,凡島嶼強弱、古今分合之由,詳諸于篇?!?(清)梁廷楠:《合省國說》卷3,見《海國四說》,第97頁。
梁廷楠在“總纂《粵海關志》時,凡由局吊查關署所存檔冊,榷使每令關吏按類錄摺送局備纂,如各國始至之年,并詳注之。予尚慮其一時抄錄,偶有舛誤,因以前所纂辦《廣東海防匯覽》時書局錄存,自總督至布政司署,一切抄發(fā)案牘覆核之,兩無參差,方據(jù)纂入?!?(清)梁廷楠:《合省國說》卷3,見《海國四說》,第97頁??梢?,粵海關監(jiān)督豫堃對梁廷楠修志是全力支持,不但可以調閱粵海關署的歷年檔案,還派關吏按類抄錄有關資料送修志局備用。是時,江蘇人郭桂船*郭桂船:疑為郭鳳岡,字羽可,號于陽、云亭、桂嶺、桂舲,吳縣人。道光二十一年辛丑恩科庶吉士,未散館。(朱汝珍輯《清代翰林名錄》、楊廷福、楊同甫編《清人室名別號字號索引》)疑“桂船”為“桂舲”誤錄,其時鳳岡尚未赴試,在粵為豫堃幕僚。為豫堃聘為幕僚,梁廷楠所需關署檔案的抄錄就是由郭桂船經(jīng)辦。*(清)梁廷楠:《夷氛聞記》卷1夾注,第18頁。梁廷楠因曾編纂《廣東海防匯覽》,在有關檔案資料方面多有錄存,可以互相校核,確保準確無誤。這也是梁廷楠被委任為總纂的實力和優(yōu)勢。
道光十九年(1839)正月,林則徐以兵部尚書佩欽差大臣關防,赴廣東禁煙,以越華書院作為行轅,梁廷楠提前搬遷到書院附近房舍*(清)梁廷楠:《夷氛聞記》卷1夾注,第18頁。,志局當是隨之遷往。
約在道光十九年九月之前,梁廷楠“撰《粵海關志》成,已繕紅本。”*(清)梁廷楠:《夷氛聞記》卷2夾注,第36頁。此“繕紅本”為梁廷楠初纂本。林則徐在道光十九年九月初七嘗“閱《粵海關志》稿。”*(清)林則徐:《林則徐集·日記》“道光十九年九月初七”條,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356頁。,則此稿最遲在道光十九年九月七日前已經(jīng)撰畢,并呈送林則徐審閱。
那么,梁廷楠何時將《粵海關志》稿送呈林則徐呢?據(jù)梁廷楠《夷氛聞記》卷1夾注云:
林公前官蘇撫,得士心,江蘇郭桂船庶常,書院中所最賞識者。豫厚庵來榷粵市,聘就幕中,會予應聘總修《粵海關志》,署牘錄發(fā)出其手。林公未度嶺,關以役迎諸贛州,郭亦附書以迓。知予先在海防書局……于是諄囑予摘其切要有關海事,暢為圖說,為羔雁獻。先是,林公官杭嘉觀察,見予所著書,謬承獎借。至是,就局中錄為巨帙,授獻之。予方由越華院遷鄰舍, 以備行轅。公過而先下顧,談極暢。*(清)梁廷楠:《夷氛聞記》卷1夾注,第18頁。
于此可知,在林則徐于道光十九年正月十八日抵達贛粵邊界的南安府時,豫堃曾派幕僚郭桂船與粵省其他文武巡捕、差官往迎,郭桂船知梁廷楠曾在海防書局編書,因此事先囑咐他“摘其切要有關海事,暢為圖說”,呈獻給林則徐參考,梁廷楠“就局中錄為巨帙,授獻之”。所錄者是否包括《粵海關志》稿,暫無資料可以支撐。若當時呈獻者包括該志稿,則該志早在道光十九年正月已經(jīng)完稿。
此繕紅本還準備呈上朝廷,梁廷楠嘗代豫堃草擬了《書局擬恭進<粵海關志>表》一文:
奴才以辛亥*按:辛亥為乾隆五十六年(1791),或咸豐元年(1851),蓋誤,豫堃任職在道光十八年(1838)戊戌五月至二十年(1840)十二月,道光十九年為己亥,辛亥或為己亥之誤。之年,肅奉恩綸,來平粵市。……況茲榷政,向乏全書,允宜匯厥散章,編為總帙?!寂c督臣鄧廷楨、撫臣怡良,及同城諸臣,詢謀僉同,籌咨往復,以潮州府澄??h訓導臣梁廷楠統(tǒng)提局務,并任總修,俾與欽州學政臣曾釗、桐城生員臣方東樹等,區(qū)析門類,薈萃典章。閱眾手以編成,獲克期而告蕆?!斨`寫《粵海關志》三十卷,裝為八函,奉表恭進以聞。*(清)梁廷楠:《書局擬恭進<粵海關志>表》,見 《梁廷楠集·藝文匯編》,第393-394頁。
梁廷楠此表撰寫時間不詳,但所繕紅本似乎并未達到豫堃或鄧廷楨的要求,此繕紅本似乎也未定稿,而是交由方東樹重新編纂,修改《敘例》,并由方東樹代鄧、豫撰寫序言以弁之卷首,具體詳下討論。因此,梁廷楠所擬《表》可能最終棄置不用了。
方東樹為兩廣總督鄧廷楨的門人,在道光八年(1828)九月嘗為鄧廷楨《雙硯齋詩鈔》撰序,自稱為“部下士桐城方東樹”*(清)方東樹:《<雙硯齋詩鈔>序》,見鄧廷楨《雙硯齋詩鈔》卷首,《續(xù)修四庫全書》編纂委員會編:《續(xù)修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第1499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07頁。,道光十七年二月赴粵入鄧廷楨幕中*(清)《方儀衛(wèi)先生年譜》,《北京圖書館藏珍本年譜叢刊》第134冊,第174頁。。方東樹撰有《<粵海關志>敘例》,并為兩廣總督鄧廷楨和豫堃代撰序言,則方東樹在修志中的角色就不僅是分纂者,還擔負著發(fā)凡起例之責。但查閱業(yè)文堂本,該本《凡例》與方東樹《敘例》多有不同之處,則方東樹《敘例》別有所本。
為何會出現(xiàn)業(yè)文堂本《凡例》,又有方東樹詩文集所錄《敘例》呢?而且還有業(yè)文堂本未收之兩篇序言呢?
經(jīng)考證,竊以為在業(yè)文堂本所據(jù)之梁廷楠初纂本之外,尚有另一個方東樹的重纂本,方東樹《敘例》及兩篇序言應該屬于這個經(jīng)方東樹修改編輯過的重纂本。方東樹剛開始是入局作為分纂,發(fā)凡起例者應為梁廷楠,到了梁廷楠初纂本完成后,可能是豫堃或者鄧廷楨覺得該志還有進一步整理編纂的必要,就讓方東樹修改梁之《凡例》為新的《<粵海關志>敘例》,對初纂本有關內容進行增刪和編排,形成新稿本,并代鄧、豫兩人撰寫序言,是為重纂本。理由如下:
其一,據(jù)方東樹《敘例》及序言,方東樹重纂本分類為十四門,為《訓典》《職貢》《市舶》《設官》《行商》《稅則》《課額》《經(jīng)費》《禁令》《建置》《地圖》《官表》《前載》和《雜錄》,每門之中又別為子目、小序、按語,厘為幾十幾卷(具體卷數(shù)不詳);而梁廷楠初纂本(即業(yè)文堂本)亦分類為十四門,分別為《皇朝訓典》《前代事實一二三》《口岸一二》《設官(表附)》《稅則一二三四五六》《奏課一二》《經(jīng)費》《禁令一二三》《兵衛(wèi)》《貢舶一二三》《市舶》《行商》《夷商一二三四》《雜識》。兩相比照,方稿之體例脫胎于梁稿,而優(yōu)于梁稿。方稿將梁稿之《兵衛(wèi)》《夷商》《雜識》等不屬于海關業(yè)務管轄門類盡皆刪去,而將梁稿未備或較為薄弱的部分增補為《建置》《地圖》《官表》《雜錄》四門,體例更為嚴謹,內容更為完善。具體詳下文討論。
其二,據(jù)方東樹為鄧、豫代撰序言,知《粵海關志》重纂本業(yè)已完成,豫序且稱“刊校既竣”*(清)方東樹:《考槃集文錄》卷4,《<粵海關志>序(代豫堃)》,第310頁。。但揆之事理,當是完稿將欲付印,而于序中方有“刊校既竣”之說。究竟最終是否刊刻,因世無傳本及文獻記載,故暫無可考。以道光十九年九月前梁廷楠就已經(jīng)撰成繕紅本,至道光十九年十二月鄧廷楨調任閩浙總督前,方東樹已經(jīng)完成重纂本,正欲付梓。鄧廷楨調任,作為門生和幕僚的方東樹當時并沒有隨行,疑為留下繼續(xù)協(xié)助豫堃刊刻該志。方東樹歸里在道光二十年(1840)夏*(清)《方儀衛(wèi)先生年譜》,《北京圖書館藏珍本年譜叢刊》第134冊,第177頁。,十二月豫堃也丁憂離任這時候,英法聯(lián)軍圍攻廣州,炮火連天,風雨飄搖,如果該志尚未刊刻,那么恐怕也就刊刻不成了。
在新聞事件中如果缺少了人的出現(xiàn)也會使整個新聞事件變得蒼白無力,這也是記者在報道新聞事件中的大忌。要想把新聞報道寫的活靈活現(xiàn)、有血有肉,就要我們在報道相關題材的新聞事件中,尤其是在長篇通訊、專題報道當中,本著記者有“立案意識”,深入到事件當中,充分挖掘新聞事件中的典型人物、典型事件。
《清史稿·政書類·邦計類》載:“《粵海關志》三十卷,豫堃編。”*(清)《清史稿》卷146,《志一百二十一·地理類》。清史館當時所見《粵海關志》,究為梁廷楠初纂本還是方東樹重纂本,尚不得而知。如果史館看到梁廷楠重纂本,則可知該志為豫堃主修、梁廷楠總纂;如果史館看到的是方東樹重纂本,則總纂者應該是梁廷楠、方東樹兩人合署吧??上В綎|樹重纂本現(xiàn)已不可蹤跡,而梁廷楠初纂本則以道光年間“粵東省城龍藏街業(yè)文堂承刊”本得以傳世,亦不幸中之萬幸也。
現(xiàn)就梁廷楠初纂本(業(yè)文堂本)《凡例》《目錄》和方東樹《敘例》,將梁廷楠初纂本(業(yè)文堂本)與方東樹重纂本卷次分列如下:
從表中可以看出:其一,方東樹將初纂本卷20《兵衛(wèi)》、卷26-29《夷商》、卷30《雜識》等不屬于海關業(yè)務管轄門類盡皆刪去。方東樹將《粵海關志》定位為政書,他在《<粵海關志>敘例》中稱“政書非地乘之比”*(清)方東樹:《考槃集文錄》卷4,《<粵海關志>敘例》,第312頁。,在代豫堃序言中稱“限斷嚴明,絕不旁羼地志”*(清)方東樹:《考槃集文錄》卷4,《<粵海關志>序(代豫堃)》,第310頁。。初纂本中《兵衛(wèi)》《雜識》和《夷商》三門,以其大都屬于地志范疇,頗為摻雜,故方東樹概予刪除或歸并。
初纂本《兵衛(wèi)》主要記載海防等奏議、上諭,以及沿海港口的防衛(wèi)力量,俱屬于水師職權,雖然也涉及“夷船越境,懾以兵威;稅物走私,嚴于緝捕”*(清)梁廷楠總纂、袁鐘仁校注:《粵海關志》卷20,《兵衛(wèi)》,第394頁。。但這類海防兵衛(wèi)并不屬于海關監(jiān)督管轄,當時緝私也不屬于海關監(jiān)督職權,故將《兵衛(wèi)》專列為《粵海關志》一章,于體例不符,故予刪除。
《雜識》一門,主要是輯錄有關航海氣象歌訣,并選錄陳炯倫所撰《海國聞見錄》部分篇章,用以介紹國外概況。此類內容,固屬地志范疇,顯為摻雜,故方東樹也一并刪除。
其二,方東樹重纂本將初纂本未備或較為薄弱的部分增補為《建置》《地圖》《官表》《雜錄》四門。
初纂本有《口岸》一門,內容是“粵海關所轄海口尤多,今遵《會典》所載粵海關口岸名目,就其地勢為圖,庶便查核?!?(清)梁廷楠:《粵海關志·凡例》,見 《粵海關志》校注本,《凡例》第1頁。內容側重于各口岸地圖,而于口岸建置沿革未有展開,語焉不詳。方東樹有鑒于此,認為“有一官司,則有一建置,其時其地,不可不詳識也。凡廨署務所,建于設關之初,省城大關、澳門總口及各岸口、前山寨文武官廨、十三行夷館、炮臺、神廟等,凡因關市而建置者,總為一篇,以別于地方及營伍之制?!币虼耍瑢⒊踝氡尽犊诎丁芬婚T分為《建置》和《地圖》兩門,對各口岸建置予以“詳識”,內容包括官署及因設關而建的十三行夷館、炮臺、神廟等,但又與“地方及營伍之制”有所側重和區(qū)別?!兜貓D》一門,內容為“粵關所轄之地,各郡縣皆有把截隘口,不獨省城大關及海舶所來,與夫前山、濠鏡、黃浦、虎跳門等地,茍迷其方向,則溝瞀莫辨,各為一圖,俾開卷而千里如在幾席焉?!?(清)方東樹:《考槃集文錄》卷4,見《<粵海關志>敘例》,第312頁。應該是移錄初纂本《口岸》所載口岸圖,或在其基礎上有所增補。
重纂本新設《官表》一門,實際上是從初纂本《設官(表附)》中將“職官表”單獨列為一門。其理由是“凡志書皆分史體,史有紀志表傳,地志有圖表志傳,今為榷志,有表有圖,無所為傳?!弊鳛椤痘浐jP志》,按照政書體例,需要有官表和地圖的章節(jié),以便體例更加合乎規(guī)范。其內容是將“歷任官司”“著之為《表》,斯一覽易顯?!?(清)方東樹:《考槃集文錄》卷4,見《<粵海關志>敘例》,第312頁。方東樹是否在初纂本“職官表”基礎上有所增補,以其稿本無從蹤跡,故暫未能詳。
重纂本有《雜錄》一門,與初纂本《雜識》一門名近而實不相同,上文已論及《雜識》主要是輯錄有關航海氣象及國外概況,不屬地志范疇,故方東樹予以刪除?!峨s錄》一門則為“關系榷政,而無門可附者入焉。”也就是說跟海關征稅有關內容,但又不屬于《訓典》等門類的,專門設《雜錄》一門予以收錄。如人物“事績有可紀,論議有可采,亦略采其事,入于此篇?!?同上。
以上只是根據(jù)方東樹《考槃集文錄》中有限資料進行初步考證,希望將來能夠發(fā)現(xiàn)更多有關資料予以充實和辨正。茲不揣簡陋,拋磚引玉,以祈方家就此觀點予以進一步揚榷,以匡不逮,亦有助海關關史文獻的深入研究,良有厚愿焉。
作者周修東:汕頭海關關史陳列館館長(汕頭:515041)
The survivingYueHaiguanZhi(AnnalsofYueCustoms) printed by Ye Wen Tang did not list the compilers’ names. Nowadays Liang Tingnan is often regarded as the chief compiler according to his preface inHeShengGuoShuo. However, in accordance with the record ofYueHaiguanZhicollected inKaoPanJiWenluby Fang Dongshu, and another two prefaces written by Fang for Deng Tingzhen and Yu Kun, Governors of Guangdong and Guangxi, the main compiler ofYueHaiguanZhishould be Yu Kun, while the chief compiler of the Ye Wen Tang edition (the first edition) should be Liang Tingnan, with Zeng Zhao and Fang Dongshu as assistant compilers. Fang revised Liang's edition later. Besides, comparing the differences of the three articles, we can come to the conclusion that with Fang’s revision, the style and structure of his edition became clearer and more reasonable.
YueHaiguanZhi(AnnalsofYueCustoms); Compiler; Revised Edition; Style; Research
*本文為2016年10月“粵海關與海上絲綢之路”學術研討會參會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