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格
今天是外婆六十大壽,家里來了很多親戚朋友,他們一個個稱贊外婆身體硬朗,外婆如數(shù)收下。輪到我時,我代表我家遞上了紅包,一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說得結結巴巴。
其實在家里是輪不上我代表的,只是我媽想和我“和好”。既然和好,那就裝傻充愣吧,反正都是心照不宣的。
隨后我們去了大酒店吃飯,我還是遠離塵囂坐在了小孩子那一桌,來來往往的人四處敬酒,仿佛歲月在酒杯里沉浸了,一股歲月的陳舊逼得人鼻端發(fā)酸。
作為家中的長女(姐姐已嫁)替那些小兒倒雪碧,說些不疼不癢的話。
可是最后我還是喝了酒,長那么大以來第一次喝酒,半杯二鍋頭,入喉微辣,眼眶微熏。其實我很討厭酒味,那種落魄的味道只會讓人反復咀嚼痛苦。
沒有人陪我碰杯,也沒有人告訴我酒應該怎樣喝才不上頭,我喝酒是因為我想為自己干一杯,敬自己一路風塵不負走到這里,雖然失敗鋪了滿地。
喝悶酒為剩下的歲月壯壯我這慫人膽。
我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也替自己倒了半杯二鍋頭。我笑著說,來一起干杯!
最后她醉了,而我也半醉半醒。我曾答應過自己,即使再怎樣落魄,都不會借酒澆愁,也決不會吞云吐霧。
今日喝酒,也許是因為我長大了,已然不是一個小孩。
確實,我這幾日活得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我終于見識到“一秒定數(shù)”的真理。前天我還是穩(wěn)打穩(wěn)的本科生,后一天我就成了專科生,最殘忍的一句話把我逼向現(xiàn)實的絕境。
“文憑不重要,你要想的是如何在讀完專科給我們減輕負擔,而不是想著專升本?!币痪湓捯呀洓霰≈链?,我懂,懂父母一句“為我好”就此可以綁架一切。
有人問我,如果陷入這樣境地的是你弟,你媽會這樣么?我無言以對,因為我知道答案,如果是弟弟不幸落榜有補錄的機會,即使再高昂的學費我媽也愿意湊。而我不過是無足輕重最終要嫁人的女孩。
我望著杯中渾濁的酒,淚眼蒙眬地喝了下去,辛辣入喉,由心入肺及至四肢百骸,最后砉骨剝離,脫胎換骨。
回家的路上,我媽問我為什么喝得那么醉,我告訴她,我第一次喝酒難免會醉么。
其實我想告訴她,我很難受,想哭,為什么我不能去上本科而要選擇??疲繛槭裁床焕斫馕业目??為什么一再把我逼向現(xiàn)實的墻角讓我毫無選擇?
我沒有再說話,也不再哭,誰叫我長大了呢。
賓客如茶水,先是沸騰不息,最后都云云散去,剩下人走茶涼的寂寥。一個人生命之中能有幾個六十大壽呢?不該蹉跎了。
忽然想起一句話來:我們在等父母道歉,父母在等我們道謝。跪在外婆面前的是我那四十已過的母親,稀薄的白發(fā)在耳鬢廝磨,像是在凄訴歲月的苦。
我不應該索取父母的道歉,而是向他們道謝。
感謝他們給了我承受人生苦痛悲歡的生命。
歷經失敗,才懂得歲月如歌,可歌可泣。來,再喝一杯,敬自己一路長大,一路勇敢。
編輯/李鵬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