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盈盈
“瘋子”的柿子
●文/胡盈盈
我是在鄉(xiāng)下長大的。
記憶里,村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樹,長在不算寬敞的一個院子里。一到秋天,那棵搖響了一樹紅燈籠的柿子樹,便成了孩子們最大的樂趣。
每天,從幼兒園回來,連粘在褲子上的草籽都沒來得及揀掉,就和坡上那些小孩子忙開了——用竹叉桿叉柿子。
而那尊坐在柿子樹下的“老瘋子”,則成了我們叉柿子最大的障礙。
“老瘋子”其實并不可怕,長的和其他老人差不多,只不過總是呆呆地坐在柿子樹下,目光癡癡地看著村口,一臉傻相,好像村口有什么好看的東西似的。我們呢,也總是編各種順口溜,在離他幾丈遠(yuǎn)的地方唱呀跳呀,等他老伴出來趕我們時,我們這些熊孩子就一哄而散。但一旦不得不站在他身邊叉柿子時,想到我們平時對他的“惡行”,看到他的那臉癡相,還是有些讓人害怕的。
于是我們總是“石頭剪刀布”,誰輸了誰去,叉回來的柿子呢,還可以多分一個??蛇@,并沒有什么吸引力,被選中的小孩子總是如臨大敵。
一次,很不幸,我輸了。
時隔五年,我還清楚地記得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緩慢地、緩慢地走著。我打量著他:駝著的背,破舊的汗衫掩蓋不住他瘦弱的身軀,雖然老,但頭發(fā)依舊濃密,里面夾著些許銀絲,一雙青筋暴起的手交叉放在腹前,那張滄桑的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符的癡呆相。
我硬著頭皮,舉起竹叉桿,小心翼翼地叉著柿子,竹叉桿戳破柿子外皮的聲音似乎清晰可辨。一個、二個、三個、四個、五個。我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如鼓的心跳,輕輕地叉下最后一個柿子。
事情就在這時候發(fā)生了。不知是沒叉穩(wěn)的緣故,還是叉桿傾斜角度出了問題,導(dǎo)致失重了,最后一個柿子在離地不高的地方掉了下來,“啪”的一聲摔在了他的腳邊。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兒。這時,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那“老瘋子”卻彎下了腰,輕輕撿起那摔得裂開了口的柿子,掰開,吃了起來。
看到“老瘋子”的動作,我已經(jīng)嚇得撂下叉桿,丟下柿子逃走了,逃到了不遠(yuǎn)處的樹林子里,和小伙伴們會合。那群小伙伴也嚇傻了,全在低聲說著:“天哪!”
但是,不過一會兒,沒吃到柿子的憤怒就取代了害怕,一群小孩子在樹林里大聲唱著:“死瘋子,老瘋子,吃柿子,羞羞臉……”
現(xiàn)在想起來,他真的是瘋子嗎?如果是,他為什么不去搶我那前五個柿子,去摘唾手可得的滿樹柿子,而只是去撿一個別人摔壞了的柿子?如果不是,那我們童年的樂趣,我們對他的侮辱取笑,對他來說又是什么呢?
我想,我大概永遠(yuǎn)不能理解孤獨(dú)老者的心情,他的痛苦,他的歡樂——如果有的話。我只能暗暗祈禱,他活在他的世界里,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偶爾,想給他一個柿子,親手送去的柿子,但,再也沒有機(jī)會了。
【點(diǎn)評】小作者回憶自己童年時曾經(jīng)嘲笑挖苦一個瘋子,如今后悔不該嘲笑和譏諷那個孤獨(dú)而不幸的老人。本文敘事清楚,外貌描寫尤佳,情感真摯,可讀性強(qiáng)。
(作者地址:湖北宜昌市秭歸語蕊作文學(xué)校 指導(dǎo)老師:胡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