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左小詞
立春記
⊙ 文 / 左小詞
左小詞:八〇后,已出版長篇小說《棘》《下一個天亮》《我的名字叫藍(lán)》,編劇并執(zhí)導(dǎo)電影短片《會飛的父親》。
一條河流,又一條河流
它們想象著世間的親人
想象著他們漩渦一樣的
新鮮的臉孔和債務(wù)
這時候,群居的小孩咬著青草
盯緊了天空
那些搖晃著舌頭的風(fēng)
就要來了
如此遼闊的是什么
除了沒有會面的野天鵝
一根蕩在發(fā)梢間的蛛絲
晚霞吞沒通往磨坊的小徑
微光下垂,像極了衰老的眼瞼和乳房
河流越來越遠(yuǎn)了
如此遼闊的還是
一團事物被反復(fù)切割
剝離,黏合。緩緩上升
就像坐在時間頭骨上的羊群
一次死亡和麥苗的香味同時經(jīng)過原野
暮色如常
小事在電話里喊,出去跳舞吧
三顆馬鈴薯在鍋里燜著
壓力鍋。多倫多或者不是多倫多
誰知道他在哪里呢
這兩年他開始夢游
這里,那里,懸崖邊和煮爛的豆子皮
一處詞匯的憤怒刀鋒
中醫(yī)的織工蓋布、灸針
閃光的愛情的河流啊
小事說,出去跳舞吧
北京時間二〇一六年十二月十九日
冬至,霧霾
我按了一下鼻梁上的呼吸封條
立冬日,在北方的小旅館里
掩上衣領(lǐng),窄門
窗外有風(fēng)聲,斷續(xù)的砍柴聲
咳嗽聲,布料摩擦器具的哀愁
我翻了一下從千里之外帶回的
舊身體,陶罐的水越來越淺
我喝干它,順帶把它也翻過來
把泛潮的被褥翻過來
無效。我嘗試翻過來理解一些事物
無效。這多么像一個無效的隱喻
在一個房間里待久了
我翻轉(zhuǎn)著無效的鏡面
她抄近路而去,那些跳舞的小個子布滿街道
追悼者念念有詞
或者沖出喉嚨的只是更尖銳的例證
就像她和這個巨大空間的關(guān)系
劇情被回放,又被一再地壓低
庭院暗下來
所有的黑暗在這一刻充滿仁慈
她慢慢抽離,音樂突然停頓了一下
人世的留聲機并沒有壞掉
她把門和灰燼留給更多的猜測者
明天之后
一塊石碑簡潔
覆蓋新蕩的灰塵
逃跑的姑娘經(jīng)過她的身旁
從北京的一條河流邊經(jīng)過
出租車司機口中的:小河邊
冬泳者入水,煙霧與霾的屏障
一艘廢棄的輪船歌舞升平
劃拳者正了正衣襟
語言的雜碎闖過喉嚨
服務(wù)生探出年輕的腦袋
一叢野草只剩下骸骨
沙礫和磚瓦砌成的斜坡
潮氣覆蓋。再傾斜一點
底下的疑團和故事就立體了
我猜測著
這些年家鄉(xiāng)瘋長的斜坡
水面越來越開闊了
轉(zhuǎn)了彎
挺著胸脯的小妞斜視著
我這個來歷不明的外鄉(xiāng)人
她不停地進食
不停的
以承受生活和男人
這些年來越來越重的體積
練習(xí)撲倒和反撲倒
倒立和假寐
引得家養(yǎng)的老貓側(cè)目
她疑惑就要跳起來了,不,是飛
是土遁,從操作間到老家的墓園
她打開喉嚨
打開一只黑色的紙盒子
舊的球鞋早就不知去向
樓道里的訂奶箱越來越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