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淘
在龐羽后面接著發(fā)言特別有壓力,她發(fā)言特別完整、正式,還穿著西裝……當然也說得非常好。我剛到雜志社工作的時候,責編過龐羽老爸的小說,現(xiàn)在“90后”的龐羽都出來搶飯碗了,難免讓人產(chǎn)生一種焦慮感。
我覺得今天這個題目與南京這個城市特別契合,作為著名的古都,曹雪芹出生的地方,南京是個出主張的地方。好多主張都與南京相關,在這里談文學的主張,有一種隆重之感。但是我自己好像又一直是個沒什么主張的人,只能談一些體會。
首先,對我來說,我要談的只能是我的體會,而不是我們。文學是個人化的事情,即使是我這么沒主張的人,其實也很難被說服,也很難在文學層面上輕易地找到“我們”。我覺得更多時候是創(chuàng)作在前,主張在后。我的所謂主張,就是生動地用文學進行生命吐納,盡自己之力,像野生植物那樣,不想那么多,真實,充滿生氣地寫作。不寫雞湯。不急于所謂成功,不獵奇,不寫稀奇古怪的東西,不讓自己的寫作道路有可疑之處。
因為寫作以外,我還做編輯,也讀了大量同代作家的作品。驚艷之作的當然不少,但是大失所望的也不少。我個人的感受是,年輕人一定要有元氣,要能夠提供新的東西,我是比較介意作品里的暮氣和油滑。還有就是抵制猥瑣,我覺得寫人性的惡,描摹大奸大惡并不容易,也是見能力的。但是現(xiàn)在很多作品只是事無巨細活靈活現(xiàn)地展示猥瑣,甚至能感覺到作家的津津樂道。反過來,寫真善美的時候倒是簡單粗暴,瑪麗蘇、傻白甜,竟然絲毫不能打動人。前一段,李敬澤老師在給新聞出版局編輯培訓班講課的時候說,我們的作家寫不出《悲慘世界》,就是寫了也不是這個寫法。我們會找一萬個理由讓冉阿讓墮落、變壞,第一部還沒結(jié)束,冉阿讓可能就已經(jīng)變成了人渣。這些話對我有很深的觸動。好像我們一度低估了描寫高潔的難度。
當然我覺得年輕作家一定要有文學的野心,這個野心不是成功學的野心,而是構(gòu)建自己文學世界的雄心。不能滿足于復制經(jīng)典,或者自我復制,要有更遼闊、高遠的愿望。宏觀上一個作家要有自己的糧倉,同時,微觀上,每次創(chuàng)作都要注重顆粒飽滿,否則糧倉囤積的是壞了的糧食也沒什么意義。
反過來,說一點我自己的具體情況。我出第一本書到現(xiàn)在十七年了,按時間算我都算老作家了。但是我覺得我這些年變化特別緩慢,為什么成長這么慢?仔細想想,我覺得我作品成長不起來主要是我人成長不起來。產(chǎn)品沒變化,肯定是因為廠家死腦筋。但是我非常嚴肅地想,我希望作品能成熟,卻對人變成熟沒什么興趣或者說有點抵制。所以這可能有點難,很多限制都是因為我不想快速地變成一個嚴格意義的成熟青年。所以這事我得再好好想想,考慮考慮如何平衡。
最后再回應一下寒郁,他提到一些同代作家的優(yōu)點缺點,我不太同意。我覺得批評家或者前輩作家喜歡把我們合并同類項,特別總結(jié)性地談優(yōu)缺點主要是為了省事,但是我們自己說自己應該不怕麻煩。我真心不覺得我們這一代人的小說存在共同的問題。剛才賈老師說的個體的差異比代際的差異更明顯,這個深得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