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 兵
呂祖謙(1137-1181),字伯恭,世稱東萊先生,婺學的開創(chuàng)者。以道學而著于世,與朱熹、張栻并稱“東南三賢”。其文學成就因以自掩,后世學者鮮有論及。胡應麟于此有言曰:“宋諸人詩……掩于儒者,朱仲晦、呂伯恭?!T人皆實有篇章。采諸眾論,非漫指者?!绷加幸砸?。就筆者目力所及,當前學界關于呂祖謙文學成就相關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文”的方面,關于其詩歌方面的論著稍顯不足。而關于呂祖謙崇杜、學杜與注杜方面的研究暫付闕如。因此,筆者不揣谫陋,加以論述如次。
據(jù)《宋史》本傳,“祖謙之學本之家庭,有中原文獻之傳。長從林之奇、汪應辰、胡憲游。既又友張栻、朱熹,講索益精?!瓘椭胁W宏詞科”,可知呂祖謙曾跟隨眾多詩學名家學習,且擅長詩文。其伯祖呂本中(1084-1145)“有詩二十卷,得黃庭堅、陳師道句法”,為“江西詩派”的重要代表人物?!稏|萊呂紫薇詩話》卷末毛晉跋云:“紫微公希哲之孫,祖謙之祖也。自言傳衣江西,嘗作《江西宗派圖》,自黃豫章而下,列陳后山等二十五人為法嗣,蓋以獨師豫章也?!笨芍敖髟娕伞钡淖V系構建,實得自呂本中的《江西詩社宗派圖》。后之論“江西詩派”者莫不祖此。此點學界早有論及,茲不贅述。雖然《宋史》稱呂本中直接效仿黃、陳諸人,但細繹之,至若“庭堅學問文章,天成性得,陳師道謂其詩得法杜甫,學甫而不為者”?!敖髟娕伞奔确铧S、陳諸公為師,而黃、陳諸公均尊杜甫為師,則呂本中亦當以杜詩為最終效仿對象。呂祖謙雖未能親自受教于呂本中,但深受其影響,并在短暫的一生中多次回顧呂本中,是他詩學上的忠實追隨者。淳熙二年(1175)六月,呂祖謙過訪信州,與呂本中門人徐季益有詩酬和,其詞曰:
吾家紫微翁,獨守固窮節(jié)。金鑾罷直歸,朝飯尚薇蕨。峨峨李杜壇,總角便高躡。暮年自誓齋,銘幾深刻責。名章與俊語,掃去秋一葉。冷淡靜工夫,槁干迂事業(yè)。有來媚學子,隨叩無不竭。辭受去就間,告戒意尤切。典刑自耆老,護持何敢闕。嗟予生苦晚,名在諸孫列。拊頭雖逮事,提耳未親接。徐侯南州秀,少也嘗鼓篋。示我百篇詩,照坐光玉雪。因之理前話,講繹霏談屑。兩都弟子員,家法嚴城堞。取善則未周,守舊猶有說。同門風雨散,孤學絲桐絕。懷哉五馬橋,寒徑尋遺屧。(《酬上饒徐季益學正》)
“峨峨李杜壇,總角便高躡”,盛贊呂本中詩學名高,此亦可見“李、杜”不啻為呂祖謙心目中的詩歌圣人。“嗟予生苦晚,名在諸孫列。拊頭雖逮事,提耳未親接?!眳伪局修o世之際,呂祖謙年歲尚幼,未能耳提面命,引以為憾。
淳熙八年(1181)春,呂祖謙臨終前四個月所作《題伯祖紫薇翁與曾通道手簡后》,詳述其伯祖呂本中與外祖父曾幾及江西諸人之交誼,可見其晚年慕想之景:
呂祖謙對于杜詩用語精警倍加推崇,并視之為寫詩、作文的關鍵,茲羅列相關文獻如下:
凡作文字,須要有警策處。如老杜詩:“句不驚人死不休。”所謂驚人即警策也。
呂祖謙對于作文須有警策處的看法貫穿于其文學評點與文學創(chuàng)作之中,下面擬援引幾例:
是否有“警策處”是呂祖謙評價文學作品的重要標準,這與杜甫所倡導的“驚人處”是高度契合的。可以說,呂祖謙繼承了杜甫“句不驚人死不休”的精神,我們通過分析呂祖謙標注《三蘇文集》不難看出這一點。其于三蘇文章之“警策處”多以圈點、劃線的方式標注,其編選論文亦多取文章有動人可觀者,可見其對“警策處”的重視。
呂祖謙對杜詩之尊崇,還可見于其集注《觀瀾文集》、編選《麗澤集詩》之杜詩及《皇朝文鑒》之杜甫贊述。下面分別加以論述。
《觀瀾文集》中的呂祖謙杜詩注,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第一,撰寫題解。題解非其注杜通例,惟部分詩題費解篇目有之。如《古柏行》以唐人盧求《成都記》證之,蓋呂祖謙時《成都記》尚存,晚唐盧求距離杜甫尚不久遠,所載成都風貌多與杜詩相合,故引證之??梢妳巫嬷t注杜之審慎。余如《兵車行》《桃竹杖行》皆其例也。
第二,征引文獻廣采四部,多以經、史二部文獻,推求杜詩原意。間以古詩索解,如引《夢人贈詩》“卜筑郊原古”釋“崔嵬枝干郊原古”之出典(《古柏行》)。粗略考之,引用經部文獻有《尚書》《詩經》《春秋》《論語》《孟子》《周禮》《禮記》,史部文獻含《國語》《史記》《漢書》《后漢書》《三國志》《晉書》《宋書》《舊唐書》《唐會要》。余則如《老子》《莊子》《山海經》《列子》《爾雅》《淮南子》《帝王世紀》《博物志》《文選》等習見古書,不采野史、方書等不經之言,尤其沒有征引杜詩“偽注”之弊。此外,其引用文獻多標明出處,于不可解之處不強加闡釋。
第三,“古典”與“今典”相結合。如釋“行人但云點行頻”(《兵車行》),先引“古典”:“點行者,漢史謂之更行。以丁籍點照上下,更換差役。”次以“今典”釋之:“玄宗數(shù)出兵,故兵行之法類。”古今對照,使人洞然。
第四,注解詳略得當。于文義淺白之處,略去注釋。于詩文費解之處,逐字逐詞闡釋,采用注音——釋義——釋詞——釋典——釋句的方式進行細致注解。尤其可貴的是,其對唐代職官制度、古今地理方位等難辨之處,均予以考證。
第五,其注杜不僅著眼于字詞、典故、句意,而且注重闡發(fā)杜詩言外之意,追尋老杜心跡,將杜詩放在詩歌的歷史長河之中予以理解。比如,在釋“忽失雙杖兮吾將曷從”(《桃竹杖行》)時,呂祖謙認為“甫意蓋曰:天下未平,尚賴此杖扶持。衰老流寓遠鄉(xiāng),吾將曷從?”釋《兵車行》時,則于“行”之文體,抒發(fā)己意,以“行”為“詞”之遺,尤表舉陳子昂之功,不特釋文斷詞也。
以上各點反映了呂祖謙治學宗尚經史,持論平正,不喜浮躁無根之說,蔚然為文獻學大家的特點。從中我們不難看出呂祖謙杜詩注的價值所在。
篇名《錢注杜詩》本保留注文條目《東萊集注觀瀾文集》本保留注文條目︽朝獻太清宮賦︾ “孟陬”“十洲”“祝融”“圣祖”“軒轅”“王喬”“肸蠻”“拓跋宇文”“聰廆堅特”“火土”“義旗”“太昊”“風后孔甲山稽岐伯”“素車”(14條) 多出題解一則以及“孟德”“仲達”“赤鳥高飛”“黃龍負圖”“攫弩吳蜀”“羯胡”“煬帝”“叔寶”“有客白馬”(9條)︽朝享太廟賦︾ “鯨鯢”“多閏”“九室”“翠華”“黃屋通術”“甲乙”“空桑孤竹”“殷劉房魏”“直主索祊”“警幽散純”“膋蕭”“酌茅”“祝嘏”“永安”“王夏”“玉斝”“教親”(17條) 多出“云門咸池”“鼎湖”“蒼梧”“孝武淫祀”(4條)︽有事于南郊賦︾ “陽位”“禋祀”“太龜”“氈邸”“壝宮”“系牲”“懸位”“華蓋”“鉤陳”“人門”“皮弁”“大裘”“扶桑”“田燭”“王宮夜明”“玄酒明水越席疏布”“三牲八簋”“蒼璧黃琮”“望徧”“陶匏”“霜女”“江妃”“若英”“叢棘”“狴犴”“太昊”“脂夜龍蛇”“課密”“玄元”“鵪鷇”“芻狗”“金馬碧雞”“珊瑚翡翠”(33條) 兩本同
卷五:《高都護驄馬行》《天育驃騎歌》《秋雨嘆》《贈衛(wèi)八處士》《同諸公登慈恩寺塔》《示從孫濟》《夏日李公見訪》《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哀江頭》《哀王孫》《北征》《羌村》(三首)《新安吏》《石壕吏》《無家別》《彭衙行》《瘦馬行》《晦日尋崔戢李封》《洗兵馬》《遣興》《幽人》《寄贊上人》《夢李白》(二首)《遣興》(二首)《遣興》(三首)《前出塞》(二首)《后出塞》《赤谷》《劍門》《石筍行》《石犀行》《古栢行》《太子張舍人遺織成褥段》《病橘》《枯柟》《憶昔》(二首)《冬狩行》
卷六:《韋諷錄事宅觀曹將軍畫馬圖引》《丹青引》《述古》《冬到金華山觀因得故拾遺陳公學堂遺跡》《通泉縣署屋壁后薛少保畫鶴》《苦戰(zhàn)行》《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大雨》《觀打魚歌》《越王樓歌》《嚴氏溪放歌行》《破船》《杜鵑》《引水》《三韻》《同元使君舂陵行》《槐葉冷淘》《行官張望補稻畦水歸》《昔游》《往在》《壯游》《雨》《雨》《又上后園山腳》《殿中楊監(jiān)見示張旭草書圖》《楊監(jiān)又出畫鷹十二扇》《秋行官張望督促東渚耗稻向畢清晨遣女奴阿稽豎子阿段往問》《聽楊氏歌》《荊南兵馬使太常卿趙公大食刀歌》《甘林》《秋風》(二首)《縛雞行》《暇日小園散病將種秋菜督勒耕牛兼書觸目》《寫懷》《可嘆》
卷七:《八哀詩并序》(八首)《釋悶》《遣懷》《魏將軍歌》《北風》《白鳧行》《折檻行》《歲宴行》《別張十三建封》《詠懷》《過津口》《宿花石戍》《題衡山縣文宣王廟新學堂呈陸宰》《行次昭陵》《贈特進汝陽王二十韻》《重經昭陵》《房兵曹胡馬詩》《畫鷹》《夜宴左氏莊》《陪鄭廣文游何將軍山林》(其一、其六,二首)《重過何氏》(二首)《贈高式顏》《贈比部蕭郎中十兄》《故武衛(wèi)將軍挽歌》(其一)《九日藍田崔氏莊》《春望》《喜逢行在所》(三首)《收京》(三首)《題省中院壁》《奉贈王中允》《至德二載甫自京金光門出問道歸鳳翔干元初從左拾遺移華州掾與親故別因出此門有悲往事》《至日遣興奉寄兩院補遺》(其二)《秦州雜詩》(其四、其五、其七、其八、其十三、其十五,六首)《擣衣》《除架》《廢畦》《病馬》《觀安西兵過赴關中待命》(其二)《蜀相》《卜居》《賓至》《田舍》《江村》《南鄰》
卷八:《過南鄰朱山人水亭》《建都十二韻》《后游》《登樓》《春歸》《絕句》(又作《三絕句》,其一)《遣意》(其一)《漫成》(其二)《江亭》《早起》《獨酌》《寒食》《絕句漫興》(其五、其七,二首)《戲為絕句》(其一、其二、其四,三首)《朝雨》《贈別何邕》《春水生》(其一)《春夜喜雨》《花鴨》《野望》《官池春雁》(其二)《水檻遣心》(二首)《屏跡》(其一、其二,二首)《奉送嚴公十韻》《城上》《送李卿曄》《懷舊》《所思》《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對雨》《將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嚴鄭公》(其二)《春日江村》(其一)《絕句》(又作《絕句四首》,其一)《舍弟占歸草堂檢校聊示此詩》《觀李固請司馬弟山水圖》(其二)《登高》《長江》(其二)《承聞故房相公靈櫬自閬州啟殯歸葬東都有作》(其二)《懷錦水居止》(其二)《子規(guī)》《上白帝城》(二首)《晝夢》《傷春》(五首)《暮春題瀼西新賃草屋》(其一、其三,二首)《承聞河北諸道節(jié)度入朝歡喜口號絕句》(其二、其十一、其十二,三首)《園》《諸葛廟》《七月一日題終明府水樓》(二首)《懷灞上游》《存歿口號》(其二)《秋日寄題鄭監(jiān)湖上亭》(其三)《夔府書懷四十韻》《孤雁》《滟滪》《垂白》《洞房》《能畫》《江上》《中夜》《江漢》《孟氏》《吾宗》《秋興》(其三、其四,二首)《秋野》(其一、其二,二首)《詠懷古跡》(其五)《課小豎鉏斫舍北果林枝蔓荒穢凈訖移床》(其二)《晚晴吳郎見過北舍》《諸將》(其二、其三,二首)《上白帝城》《有嘆》《西閣》(其一)《西閣夜》《茅堂檢校收稻》(其一)《有感》(其一、其三、其四、其五,四首)《柳司馬至》《上巳日徐司錄林園宴集》《又作此奉衛(wèi)王》《宴王使君宅題》(其一)《泊岳陽城下》《登岳陽樓》《宿白沙驛》《野望》《千秋節(jié)有感》(二首)《送魏二十四司直充嶺南掌選崔郎中判官兼寄韋韶州》
從其編選詩題來看,涉及杜甫各個時期的詩作,大體以時間先后為序。卷五為古詩,收錄杜甫天寶九載(750)至廣德二年(764)所作詩作37題45首。多詠物、述懷、紀行、刺時詩。卷六亦為古詩,收錄杜詩35題36首,創(chuàng)作時間為寶應元年(762)至大歷二年(767),為杜甫兩川夔峽詩的精華之作。題材廣泛,而以懷古、述懷、時事、懷舊詩為主。卷七前半部分13題20首為古詩,多夔州、荊湘詩;后半部分為31題42首律詩,含排律、五言律詩、七言律詩,時間跨度較大,從天寶末年至上元元年(760),題材亦有贈別、戰(zhàn)事、紀行、懷古、詠物、田園詩之多。卷八為近體詩84題90首,收錄律詩較絕句多,時間自杜甫寓居成都至流寓湘間,題材則以田園、羈旅、懷古、述懷詩為主。通觀呂祖謙所選杜詩,近體詩數(shù)量多于古詩,“蜀中詩”數(shù)量略多,但杜甫各個時段詩作數(shù)量較為平衡;風格上,所選詩作以沉郁頓挫為主,清麗閑適則相對較少;內容、思想上,多愛國憂君、心系民生、困厄不遇之思。可見呂祖謙選取杜詩的指導思想與上文所述“文以道彰、文以載道”的詩學主張是一致的,故所選篇目如朱熹所言多取“深巧有意”之作。此外,林之奇所編《觀瀾文集》收錄杜詩中,《古柏行》《丹青引》《越王樓歌》《魏將軍歌》《諸葛廟》《夔府書懷四十韻》6首詩與《麗澤集詩》入選杜詩重合,反映了呂祖謙對林之奇杜詩學的繼承。
呂祖謙《皇朝文鑒》所選關涉杜甫諸多作品,涉詩、贊、記多種文體,顯然是經其精選而成。限于全書規(guī)模及體例,每一文體只能選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入選作者的數(shù)量以及入選作者作品的數(shù)量均有一定限制。凡此種種限制性條件之下,入選杜甫相關作品的數(shù)量是相當驚人的,考之全書,唯杜子美一人而已?!痘食蔫b》為有宋一代流傳最廣、編選質量最高的宋文選本,影響了宋、元、明、清諸多文人。而《皇朝文鑒》有關杜甫之篇什將其愛國忠君之形象廣泛傳播,對于杜甫在詩壇地位的提升和鞏固起到了助推作用。
通過上文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呂祖謙在杜詩注釋、杜詩編次、杜詩傳播方面有著重要的貢獻,而古今注杜者采呂注者少。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與呂祖謙的詩名并不突出有關。此外,因呂注在林之奇所編《觀瀾文集》之中,且其篇幅不多,未有單行本傳世,難為世人所見,故其價值未得彰顯。惟清人錢謙益注意到呂祖謙《三大禮賦注》的價值,附錄在所注《杜工部集》之中,為世人所知。因此,發(fā)掘呂祖謙杜詩學不僅對于了解其詩歌成就有所幫助,而且對于杜詩研究也很有必要。
注釋
:①(明)胡應麟:《詩藪雜編》卷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58年版,第947頁。
②學界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呂祖謙所編著的《宋文鑒》《古文關鍵》《東萊標注三蘇文集》等文學選本上,如劉昭仁《呂東萊之文學與史學》(臺北文史哲出版社1986年版)、譚鐘琪《呂祖謙文學研究》(揚州大學2002年碩士學位論文)、杜海軍《呂祖謙文學研究》(學苑出版社2003年版);詩歌層面僅有黃靈庚《呂祖謙詩文佚作考錄》(《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4期)、王曉靖《試論呂祖謙的詩歌創(chuàng)作》(《連云港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2006年第19卷第4期)、李界《宋代東萊呂氏家族學術與其詩歌創(chuàng)作研究》(廣西師范大學2010年碩士學位論文)、葛永?!肚槔硗ㄈ谂c靈心雅致:論呂祖謙的詩歌創(chuàng)作》(《浙江社會科學》2013年第7期)等數(shù)篇論著。
③目前僅有關于呂祖謙《杜工部進三大禮賦注》的論著,且缺乏深入的研究,如張弘韜《杜甫文賦注解研究》(河北大學2011年碩士學位論文)。
④⑤⑦⑨(元)脫脫等撰,中華書局編輯部點校:《宋史》,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2873頁、第11638頁、第13111頁、第12862頁。
⑥(宋)呂本中:《東萊呂紫薇詩話》,叢書集成初編本,商務印書館1939年版,第1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