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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百年“龍學”的六個時期

2017-11-13 23:12戚良德
中國文論 2017年0期
關鍵詞:劉勰研究

戚良德

最早對近世“龍學”的歷史開展認真研究和總結的乃是牟世金先生。他在四萬余言的《“龍學”七十年概觀》一文中,把自黃侃以來的“龍學”分為“誕生、發(fā)展和興盛三個時期”,認為“從1914到1949年的三十六年,可說是龍學的誕生時期”,“1950至1964的十五年為龍學發(fā)展時期”,“1977年至今的九年為龍學的興盛時期”。此后,張文勛先生在《中國〈文心雕龍〉研究的歷史回顧》一文中,著眼《文心雕龍》產(chǎn)生以來的整個研究史,也把二十世紀的“龍學”史分為三個階段。一是“《文心雕龍》研究的拓展(1911—1949)”,所謂“拓展”指的自然是對清代及其以前的《文心雕龍》研究,對近現(xiàn)代“龍學”而言,張先生亦承認:“《文心雕龍》研究,在此時期才算是真正開始?!倍恰啊段男牡颀垺费芯康牟d(1950—1965)”,張先生說:“在這新的歷史時期內,由于學術界普遍地接受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武裝,形成新的理論導向和新的研究方法,所以《文心雕龍》研究,也以嶄新的面貌蓬勃興起。”三是“《文心雕龍》研究蓬勃發(fā)展的十二年(1977—1989)”。張先生在后來出版的《文心雕龍研究史》中,除了敘述時間有所延長外,仍然延續(xù)了這樣的分期,只是作了不同的說明。如第一個階段,張先生說:“從辛亥革命到新中國成立(1911—1949)近四十年的時間里,《文心雕龍》研究進入一個新的時期,也可以說是‘龍學’形成的準備期。”又如第二、三兩個階段,張先生說:“在這近半世紀的時間里,‘龍學’的發(fā)展又可分為兩個時期: 從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中期的十五年,是‘龍學’形成期;從七十年代末到現(xiàn)在近二十年是‘龍學’的蓬勃發(fā)展期。中間的‘文革’十年是空白,除了有幾篇大批判文章外,《文心雕龍》研究整整中斷了十年?!敝档米⒁獾氖牵瑥埾壬鷮Φ谌齻€階段又作了更詳細的劃分,其云:“‘文革’結束之后,從1977年到現(xiàn)在這二十年左右的時間。這當中又可分三階段: 1977—1982年,是研究的恢復時期,也是新高潮到來的準備時期。1983年‘文心雕龍學會’成立到1989年,是‘龍學’發(fā)展的高峰期。1990年到現(xiàn)在,是‘龍學’進一步深化并持續(xù)發(fā)展期?!惫P者以為,這幾個階段的劃分是非常有道理的。張少康等先生的《文心雕龍研究史》對近代以后《文心雕龍》研究的歷史也分為三個階段敘述,一是“近現(xiàn)代的《文心雕龍》研究(1840年至1949年)”,被認為是“新的、自覺的科學研究之萌芽”;二是“當代的《文心雕龍》研究(上,1950年至1978年)”,“相對于前一時期有了很大的發(fā)展”;三是“當代的《文心雕龍》研究(下,1979年至1999年)”,被稱為“《文心雕龍》研究的高峰期”。臺灣王更生先生則把近現(xiàn)代“龍學”史分為兩個大的時期,一是“民國時期的‘《文心雕龍》學’(由1912—1949)”,二是“近五十年(1949—2000)〈文心雕龍〉學”。朱文民先生的《劉勰志》也把近代以來的“龍學”史分為“近現(xiàn)代中國的劉勰研究”和“當代中國的劉勰研究”,針對前一時段,其謂:“近現(xiàn)代中國的劉勰研究,分為清末(1840—1911年)和民國時期(1912—1949年)兩個階段?!贬槍笠粫r段,其謂:“當代中國對劉勰的研究,可分為發(fā)展期(1950—1965年)、沉寂期(1966—1976年)、興盛期(1977—2008年)三個階段?!?/p>

應該說,上述種種論著對“龍學”史的分期看上去各有不同,實際上其標準和原則是大體一致的,因而其具體的分期亦可謂大同小異,這說明大家是有共識的。人文學術的發(fā)展有其自身一定的規(guī)律,體現(xiàn)出某種必然的趨勢和獨立性,但更與社會的發(fā)展密不可分,受到社會政治經(jīng)濟發(fā)展的深刻影響。因此,對近百年大陸“龍學”發(fā)展階段的分期,既要考慮“龍學”自身的特點,更要綜合考慮各種因素的影響,以圖較為準確地區(qū)分其歷史階段,以便更好地把握其發(fā)展的歷史脈絡,總結歷史的經(jīng)驗和教訓,以開辟未來的道路。筆者在《文論巨典——〈文心雕龍〉與中國文化》一書中曾把二十世紀大陸“龍學”的發(fā)展分為五個階段,現(xiàn)在看來,筆者仍然覺得這一劃分是基本合適的。著眼近現(xiàn)代“龍學”形成和發(fā)展的歷史實際,本文對近百年大陸“龍學”的歷程分為六個階段予以描述。

一、 現(xiàn)代“龍學”的奠基(1914—1949年)

王更生先生指出:“自十九世紀中葉,李詳、黃侃、劉永濟、章太炎、劉師培等,上承黃叔琳《文心雕龍輯注》的余波,去蕪存菁,各呈異彩,接著是南開大學范文瀾捃摭英華,大其規(guī)模,成《文心雕龍注》。他們都為近現(xiàn)代的‘《文心雕龍》學’,奠定了根深蒂固,發(fā)榮滋長的基礎?!钡拇_,二十世紀的《文心雕龍》研究,是在清人對這部書的高度重視和認真研究的基礎上進行的。清代黃叔琳的《文心雕龍輯注》、紀昀對《文心雕龍》的評語,前者對《文心雕龍》所用事典詳為勾稽,后者則重在意蘊內涵的探求,雖還較為簡略,但已是進入劉勰的理論世界而欲探幽發(fā)微了。正是在此基礎上,李詳寫出了《文心雕龍黃注補正》(發(fā)表于1909年和1911年的《國粹學報》),近代意義上的《文心雕龍》研究就此展開。1914年至1919年,國學大師章太炎的弟子、著名學者黃侃在北京大學講授《文心雕龍》,踏上了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文心雕龍》研究——“龍學”的征程。

從二十世紀初至1949年,可以說是“龍學”的初創(chuàng)和奠基時期。此期最重要的著作有三部: 黃侃的《文心雕龍札記》(北平文化學社1927年出版),劉咸炘的《文心雕龍闡說》(于1917年至1920年完成),范文瀾的《文心雕龍注》(北平文化學社1929年出版)。黃侃之作即由其在北大的講義整理而成,范注實亦由作者任教南開時“口說不休,則筆之于書”的《文心雕龍講疏》(天津新懋印書局1925年印行)發(fā)展而成,劉咸炘的“闡說”則純屬自由撰著。黃侃與劉咸炘之作均注重理論闡發(fā),范注之書則長于訓詁注釋。黃氏“札記”與范注早已被公認為“龍學”史上劃時代的著作,可以說是完全正確的,它們事實上規(guī)劃了百年“龍學”的基本方向。劉咸炘之書由于塵封百年而無人知曉,其于百年“龍學”的影響自是無從談起,但以其內容而論,同樣為百年“龍學”最重要的奠基之作,則是毫無疑問的。

關于《文心雕龍札記》,黃侃的門人、臺灣學者李曰剛在其《文心雕龍斠詮》的“附錄六”中有一段著名的話:“民國鼎革以前,清代學士大夫多以讀經(jīng)之法讀文心,大別不外???、評解二途,于彥和之文論思想甚少闡發(fā)。黃氏札記適完稿于人文薈萃之北大,復于中西文化劇烈交綏之時,因此札記初出,即震驚文壇,從而令學術思想界對文心雕龍之實用價值,研究角度,均作革命性之調整,故季剛不僅是彥和之功臣,尤為我國近代文學批評之前驅?!贝苏f高屋建瓴,頗中要害,但需要略加說明,并予以認真分析。李先生在“附錄六”的標題“文心雕龍板本考略”下加了一個說明:“就友弟王更生君原著增訂?!逼鋵崳@段著名的話正來源于王更生先生的《文心雕龍研究》,但李先生作了一些改編,尤其是加上了兩句結論性的話“季剛不僅是彥和之功臣,尤為我國近代文學批評之前驅”,這確實代表了李先生的看法。黃氏《札記》與清代及其以前對《文心雕龍》的研究相比,確實有了“革命性之調整”,即“對《文心雕龍》之實用價值、研究角度”的調整,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在今天看來,這種調整不僅有利,亦且有弊。從而謂季剛先生“尤為我國近代文學批評之前驅”則可,至謂“彥和之功臣”,雖亦當之無愧,卻不只是“功臣”這么簡單了。道理很明白,李先生說黃侃的貢獻尤其表現(xiàn)在其為“我國近代文學批評之前驅”,則言外之意是: 其于《文心雕龍》的研究和闡釋必然帶有濃厚的“六經(jīng)注我”之色彩,所謂“有弊”者,正以此也。著名龍學家牟世金先生也曾指出:“《文心雕龍札記》的意義還不僅僅是課堂教學的產(chǎn)物,更是《文心雕龍》研究史上的一個巨大變革?!痹诠P者看來,如果撇開其把《文心雕龍》搬上大學講臺這一點,那么這個“巨大變革”就只能是把《文心雕龍》作為文學批評著作來闡釋了,所謂“我國近代文學批評之前驅”者是也。應該說,在“中西文化劇烈交綏時”,黃侃的選擇可能是身不由己的,或謂其乃歷史的必然;實際上,也正是由于這種特定的角度,奠定了百年“龍學”的基調,也成就了百年“龍學”的輝煌,以此而論,謂黃侃為“彥和之功臣”,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但歷史從來不是簡單的線性發(fā)展,而是復雜的立體呈現(xiàn)。所謂“巨大變革”者,其本身便意味著要忽略甚至拋棄一些東西,就《文心雕龍》而言,被拋掉的是什么,被摒棄的有哪些,便正是黃侃作為“功臣”之外的歷史責任?!段男牡颀垺肺迨?,北平文化學社1927年出版的“札記”共二十篇,除《序志》一篇外,乃是從《神思》至《總術》的十九篇,即劉勰在《序志》中所說“剖情析采”(創(chuàng)作論)部分;“札記”不僅沒有“文之樞紐”(總論)部分的五篇,而且“論文敘筆”(文體論)的二十篇亦均付之闕如。黃侃為什么要作這樣的選擇?其云:“即彥和泛論文章,而《神思》篇已下之文,乃專有所屬,非泛為著之竹帛者而言,亦不能遍通于經(jīng)傳諸子?!眲t其看重《神思》以下之創(chuàng)作論者,正以其可通于“文學批評”也。并非巧合的是,整個二十世紀的《文心雕龍》研究,其重點一直都在“剖情析采”的創(chuàng)作論部分,而占《文心雕龍》五分之二篇幅的“論文敘筆”部分則一直未能得到充分的重視和研究,這不能不說與黃侃的影響是有關系的。

關于《文心雕龍注》,其于百年“龍學”的奠基作用亦是極為明顯的。王元化先生指出:“《范注》對《文心雕龍》作了詳贍的闡發(fā),用力最勤,迄今仍是一部迥拔諸家、類超群注的巨制……”王更生先生則云:“此書是繼黃侃《札記》以后,一部劃時代的著述。”日本著名漢學家戶田浩曉則認為:“范注雖本黃叔琳注及黃侃札記等書,但卻是在內容上更為充實、也略顯煩冗的批評著作,不可否認是《文心雕龍》注釋史上劃時期的作品……”應該說這些評價都是并不為過的。需要指出的是,作為黃侃的弟子,范文瀾先生的《文心雕龍注》對黃氏“札記”多有承襲,如陳允鋒先生所說:“范注的出現(xiàn),標志著《文心雕龍》注釋由明清時期的傳統(tǒng)型向現(xiàn)代型的一大轉變,即在繼承發(fā)展傳統(tǒng)注釋優(yōu)點的基礎上,受其業(yè)師黃侃《文心雕龍札記》的影響,對《文心雕龍》的理論意義、思想淵源及重要概念術語的內涵進行了較為深刻清晰的闡釋?!钡硪环矫?,范注與黃氏“札記”究為性質不同之作。不僅在一些具體問題的認識上,他們并不一致,更重要的是,范注從“講疏”開始即為著眼《文心雕龍》全書五十篇的注釋之作,其于百年“龍學”的影響便大為不同了。從范注到楊明照先生的《文心雕龍校注》以及王利器先生的《文心雕龍新書》和《文心雕龍校證》,直到周振甫先生的《文心雕龍注釋》以及陸侃如、牟世金先生的《文心雕龍譯注》,范注主要是以一個《文心雕龍》注本的形式垂范百年“龍學”之“注釋”一端的。直到今天,范注一直被作為《文心雕龍》文本引用最常見的書目,便說明了這一點。

“龍學”奠基時期的研究文章約有上百篇,大多是對《文心雕龍》的一般性概述,而鮮有深入的專題研究。如楊鴻烈《文心雕龍的研究》一文認為: 劉勰主張自然的文學,即先有自然的情感和思想然后自然的描寫,這是積極的建設;另一方面,他矯正當時不可一世的雕琢的文學,依據(jù)他自定的標準去逐一的批評,這是消極的破壞;再說他能看出并且能闡明文學和時運的關系: 這就是他全書的三大好處。因此,“劉彥和實在是有很大的抱負,有強烈的改革精神,對于那個時代雕琢的文學想把他改造成為自然的文學”。楊氏指出:“劉彥和在中國文學界又算是第一個的批評家,換句話說,就是中國文學上的批評自他開始。他這種先定標準而后批評,很相當于歐洲文學上的‘法定的批評’?!倍段男牡颀垺返娜秉c則是:“在這樣文學觀念明瞭確定的時代,偏偏這位不達時務的劉彥和就來打破這樣的分別,使文學的觀念,又趨于含混,又使文筆不分。”由此我們亦可看出,在西方文學觀念的強烈影響下,百年“龍學”一開始就主要是沿著“文學批評”的軌道前進的。又如陳延杰《讀文心雕龍》謂:“自《原道》迄《書記》二十五篇,屬上篇,備列各體,每體皆原始釋名,評流派,論作法。自《神思》迄《程器》二十四篇,屬下篇,極論文術?!缎蛑尽芬黄w所以馭群篇也。概言之,則上篇論文之體裁;下篇說修辭原理之方法也。故此書可標目為二: 曰文體論,曰修辭說……”這顯然只是“寫《雕龍》上、下篇之梗概”而已。不過,該文與楊鴻烈的視角并不完全一致,其最后說:“迨彥和著《文心雕龍》,始綜論古今文體,又說及修辭,庶幾乎備矣。山谷云,《史通》《文心雕龍》,皆學者要書,信夫!”雖仍為總論泛說,但一則對《文心雕龍》一書的評價極高,二來尤重劉勰之“綜論古今文體”,應該說更為貼近劉勰“論文”的實際。但如上所述,在浩蕩的西方文藝思潮的裹挾下,這樣的聲音和思路可以說很快就被淹沒了。

正如王更生先生所說:“綜觀民國時期的‘《文心雕龍》學’(由1912—1949),先由研究方法和觀念的改變,影響到內容和思想的改變;再由內容思想的改變,帶動了寫作形式的改變。換言之,也就是由傳統(tǒng)訓詁、考據(jù)的讀經(jīng)方式,過渡到分門別類的研究過程。使古典文學理論,透過科學分工,或科際整合的手段,與現(xiàn)代實際生活相結合。我覺得這該是近現(xiàn)代中西文化交流后的一項重大收獲?!蓖跸壬臄⑹龇浅5轿?,也完全正確,但所謂有得必有失,“收獲”的同時,我們自然也失去了不少。

二、 十七年“龍學”的成就(1949—1966年)

鄧小平在1979年召開的第四次文代會上說:“‘文化大革命’前的十七年,我們的文藝路線基本上是正確的,文藝工作的成績是顯著的?!惫P者以為,鄧公的這段話用以概括新中國成立后十七年的“龍學”也是合適的。

“文革”前的十七年,可以說是“龍學”的重要發(fā)展時期。此期出版的重要著作有王利器的《文心雕龍新書》(北京漢學研究所,1951年)、楊明照的《文心雕龍校注》(古典文學出版社,1958年)、劉永濟的《文心雕龍校釋》(此書由正中書局初版于1948年,本期則作了較大的增修,由中華書局于1962年出版)、陸侃如和牟世金的《文心雕龍選譯》(山東人民出版社1962年、1963年分別出版上、下冊)以及《劉勰論創(chuàng)作》(山東人民出版社,1963年)、郭晉稀的《文心雕龍譯注十八篇》(甘肅人民出版社,1963年)等。這些著作大致可以分為三類: 一類是校注,一類是今譯,一類是理論研究。無論哪個方面,較之前期都有了重要的進步和發(fā)展,而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今譯”工作的開展。由于《文心雕龍》乃是以駢文寫成的文論著作,較之一般的古文作品更為難懂,所以“今譯”工作便顯得極為重要。而且,對古代文論著作而言,翻譯本身其實乃是一種貼近原作精神的研究,是一項絲毫不得輕視的工作。此期陸侃如、牟世金兩位先生以及周振甫、郭晉稀等先生對《文心雕龍》“今譯”的嘗試,可以說開辟了“龍學”的一個重要領域,并為許多青年學子涉足“龍學”提供了極大的方便。

理論研究方面,筆者以為劉永濟先生在《文心雕龍校釋》之“前言”中的一些說法值得重視。劉先生一方面認為“劉勰《文心雕龍》一書,為我國文學批評論文最早(約成于公元500年以前)、最完備、最有系統(tǒng)之作”,并指出“此書總結齊、梁以前各代文學而求得其規(guī)律,復以其規(guī)律衡鑒各體文學而予以較正確之品評”;另一方面又特別指出:

歷代目錄學家皆將其書列入詩文評類。但彥和《序志》,則其自許將羽翼經(jīng)典,于經(jīng)注家外,別立一幟,專論文章,其意義殆已超出詩文評之上而成為一家之言,與諸子著書之意相同矣?!瓘┖椭鞔藭纫宰訒栽S,凡子書皆有其對于時政、世風之批評,皆可見作者本人之學術思想(參看《諸子》篇),故彥和此書亦有匡救時弊之意。吾人讀之,不但可覘知齊、梁文弊之全貌,而且可以推見彥和之學術思想?!雌鋵嵸|,名為一子,允無愧色。

顯然,這一說法與“文學批評”視野中的《文心雕龍》是非常不同的。尤其是所謂“其意義殆已超出詩文評之上而成為一家之言”,以及“名為一子,允無愧色”等,與后世對文學批評之地位的認識可以說大相徑庭;但筆者以為,這在一定程度上,卻是符合劉勰自己的認識和想法的。臺灣王更生先生后來亦認為《文心雕龍》乃“文評中的子書,子書中的文評”,與劉先生之說可謂異曲同工。同時,劉先生在“前言”中又說:

彥和此書,思緒周密,條理井然,無畸重畸輕之失,其思想方法,得力于佛典為多。全書于有韻、無韻兩類之文,各還其本來面目,予以應有之位置及作用,既不同于當時文士尊駢體而抑散文,亦不同于后世文人崇古文而抑駢體。雖其自著書仍用駢體,而能運用自如,條達通明,能以瑰麗之詞,發(fā)抒深湛之理。蓋論文之作,究與論政、敘事之文有異,必措詞典麗,始能相稱。然則《文心》一書,即彥和之文學作品矣。

在這段話里,劉先生有兩個說法都是極為鮮明而獨特的,一是劉勰的“思想方法”,“得力于佛典為多”,這在今天可以說已成為不少研究者的共識,但在百年“龍學”的早期,實在不能不說是極富識見的。二是對劉勰以駢體著論的肯定,認為“論文之作”必須“措詞典麗”,乃至謂“《文心》一書,即彥和之文學作品矣”,其雖為實情,但卻是往往為研究者所忽略的一個問題。據(jù)筆者所見,只有范文瀾先生曾從相同的角度談到這個問題,其云:“劉勰是精通儒學和佛學的杰出學者,也是駢文作者中希有的能手。他撰《文心雕龍》五十篇,剖析文理,體大思精,全書用駢文來表達致密繁富的論點,宛轉自如,意無不達,似乎比散文還要流暢,駢文高妙至此,可謂登峰造極。”值得注意的是,范先生一方面贊賞劉勰駢文之高妙,另一方面又特別點明其為“儒學和佛學的杰出學者”,所謂“用駢文來表達致密繁富的論點”,這與劉永濟先生所謂“思緒周密……得力于佛典為多”之論,是否亦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龍學”發(fā)展時期的研究論文有近200篇,無論數(shù)量還是質量,亦都超過了前一個時期。這些論文有三個顯著特點: 首先是大都注意運用新觀點、新方法,使得《文心雕龍》研究呈現(xiàn)出新的面貌。其次是擴大了研究范圍,加強了理論研究。第三是概述泛論性的文章相對減少,而專題性的研究大為增加了。諸如劉勰的世界觀和《文心雕龍》的哲學思想,《文心雕龍》的原道論、神思論、風格論、風骨論以及創(chuàng)作方法論,劉勰關于繼承和革新之關系、內容和形式之關系的認識等,都是此期討論較多的問題。如關于劉勰和《文心雕龍》的思想傾向,本期即有相當熱烈的討論。許多著名學者如劉綬松、陸侃如、楊明照、王元化等,都認為劉勰的主導思想為儒家思想。如王元化先生便指出:“雖然,他并不像兩漢時代某些儒者那樣定儒家為一尊,而兼取儒釋道三家之長,可是,他撰《文心雕龍》一書,誠如范文瀾同志所說,是嚴格保持儒家古文學派的立場來立論的?!钡灿袑W者認為“佛教思想是劉勰的主導思想”。與此相關,關于《文心雕龍》的原道論,則有儒道、佛道、自然之道以及宇宙本體等種種觀點。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多數(shù)學者認為劉勰的主導思想為儒家思想,但卻并不認為《文心雕龍》“原道”之“道”即為儒道。如陸侃如、祖保泉等先生,即以為劉勰之“道”乃是自然規(guī)律。本期討論最為熱烈、意見也最為分歧的問題,是劉勰的“風骨”論。黃侃曾提出“風即文意,骨即文辭”之說,研究者正是在此基礎上作出自己關于“風骨”的不同闡釋??苄畔壬J為:“‘風’是對文章情志方面的一種美學要求”,“‘骨’是對于文章辭語方面的一種美學要求”,“‘風骨’是對文章情志和文辭的基本美學要求”,“是對一篇文章的最根本的要求”??梢哉f,這一認識正是發(fā)揮黃侃之論,而更為明確和清晰了。廖仲安、劉國盈兩位先生則追源溯流,詳細考察了從漢代到六朝人物品評和書畫評論中有關風骨的運用,指出:“劉勰《風骨》篇的‘風’字大體作如下的解釋: 風是作家發(fā)自內心的、集中充沛的、合乎儒家道德規(guī)范的情感和意志在文章中的表現(xiàn)。”“劉勰所說的‘骨’是指精確可信、豐富堅實的典故、事實,和合乎經(jīng)義、端正得體的觀點、思想在文章中的表現(xiàn)。”應該說,這一認識雖未必完全符合劉勰的命意,但確是經(jīng)過大量歷史考察之后而得出的新的結論,為進一步認識劉勰“風骨”論的內涵提供了一種重要的思路?!帮L骨”之外,本期研究較多的問題是劉勰的藝術構思論。楊明照先生的《劉勰論作家的構思》(《四川文學》1962年第2期)、張文勛先生的《劉勰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形象思維特征的認識》(《光明日報》1962年12月16日)、王元化先生的《神思篇虛靜說柬釋》等,都是這方面的重要論文。

三、 “龍學”的停滯與倒退(1966—1976年)

上述有關現(xiàn)代“龍學”史的分期及敘述中,多數(shù)著作都基本省略了十年“文革”時期,這對一般的中國大陸讀者而言,自然是不難理解的,但對一段學術史而言,少了十多年卻又略而不談,這顯然是不太合適的。張少康等先生則把這十年并入第二個時期,把1950—1978年作為一個階段,就恢復“龍學”史的這十多年時間而言,這一做法無疑是對的,而且,由于“文革”十年“龍學”的基本停滯,即使單獨列出也并沒有多少內容好講,所以這樣做既沒有省掉這十年時間,從而顯示時間上的連貫,而內容上則付之闕如,確是一種可以理解的處理方式。但就對現(xiàn)代“龍學”史的分期而言,新中國成立后的十七年和“文革”十年顯然是不宜合為一個時段的。新中國成立后十七年的“龍學”成就既如上述,而“文革”十年“龍學”的停滯和倒退也是其歷史發(fā)展過程的一個時間段,既不能省略,也不能并入其他時段,而是應當顯示在歷史的長河中,記錄在學術史的冊頁上。

更重要的是,這段時間的“龍學”雖基本停滯,但卻并非一片空白。據(jù)筆者初步搜集,這段時間發(fā)表的“龍學”論文有:

邱俊鵬、尹在勤、劉傳輝、 張志烈: 《評〈文心雕龍〉》,《四川大學學報》1974年第2期。

董洪全: 《略論〈文心雕龍〉的尊儒反法傾向》,《湘江文藝》1974年第5期。

廖軒明: 《評劉勰的〈文心雕龍〉》,《遼寧文藝》1975年第1期。

洋浩: 《一套維護大地主階級專政的文藝理論——〈文心雕龍〉辨批之一》,《理論戰(zhàn)線》1975年第1期。

顧農(nóng): 《尊儒反法的文藝思想家——劉勰》,《文史哲》1975年第2期。

丁捷: 《一部為反動階級專政服務的“文理”——評劉勰的〈文心雕龍〉》,《鄭州大學學報》1975年第2期。

志培、松筆: 《略論〈文心雕龍〉》,《學習與批判》1975年第11月號。

洋浩: 《一套維護大地主階級文藝專政的創(chuàng)作論》,《理論戰(zhàn)線》1975年第11期。

洋浩: 《一套維護封建地主階級文藝專政的創(chuàng)作論——〈文心雕龍〉辨批之二》,《理論戰(zhàn)線》1976年第1、2期。

郭紹虞: 《〈聲律說考辨〉(上)——〈中國文學批評史〉增訂本選載》(《文心雕龍·聲律篇》),《文藝評論叢刊》第一輯,上海人民出版社,1976年。

這些論文中,有些從題目上便可看出其大批判的意味,有些則看不出來,我們試舉幾例。如《評〈文心雕龍〉》一文說:“我們認為《文心雕龍》是宣揚孔孟之道的儒家文藝經(jīng)典,是繼承董仲舒‘獨尊儒術’的反動思想政治路線,把儒家文藝理論系統(tǒng)化,在文藝領域內定孔學為一尊的儒家重要著作。當前,批林批孔運動正在普及、深入、持久的發(fā)展,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對孔孟之道在文藝領域內的流毒進行一番認真的清除,很有必要。”又說:“周揚曾經(jīng)以‘建立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為幌子,打著‘紅旗’反紅旗,大肆推崇儒家文藝理論經(jīng)典《文心雕龍》,居然要人們從《文心雕龍》里面去追溯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的源流,真是荒唐已極,反動透頂?!蔽覀冋f“文革”十年,“龍學”不僅是停滯,而且是倒退了,這篇文章的論斷便是明證。再如丁捷的文章說:“正因為《文心雕龍》用談文藝理論的形式闡發(fā)了孔孟之道,成為反動階級進行政治思想和文化專政理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所以劉勰才獲得了‘劉氏之忠臣,文苑之功臣’的美譽。《文心雕龍》被反動統(tǒng)治階級的御用文人,作為‘揚榷古今’的‘金科’‘玉尺’‘文苑之秘寶’的根本原因也在這里?!段男牡颀垺纷粤捍鷨柺酪詠?,為吹捧它而作的批點、注譯、札記、選譯、序、跋的版本和專論文章,不下數(shù)百種之多。”這樣的批判顯然不僅是批判《文心雕龍》,而且也否定了整個《文心雕龍》研究史,當然也是一種極大的倒退。又如《學習與批判》上那篇《略論〈文心雕龍〉》的文章,羅宗強先生曾指出:“大約有十年時間,《文心雕龍》被冷落之后,終于也免不了像其他優(yōu)秀文藝遺產(chǎn)一樣橫遭‘四人邦’掃蕩的厄運,被‘四人邦’的邦刊《學習與批判》拉了出來,納入‘儒法斗爭’,列出三大罪狀,徹底否定了?!边@里,羅先生談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文心雕龍》受到徹底批判,主要是在“文革”的后期,這從我們上面列舉的文章目錄也可以看出來。

不過,這里有個特例,那就是上述郭紹虞先生的這篇《聲律說考辨》(上)。該文發(fā)表于《文藝評論叢刊》的創(chuàng)刊號上,該叢刊出版于1976年3月,是“文革”結束之前的一本文藝評論集,其中的大部分文章均為極左思想的產(chǎn)物,如其第一組文章的大標題為“文藝作品要努力反映文化大革命(筆談會)”。但其最后一組文章為“文學史選載”,郭紹虞先生的文章列為第二篇。郭先生的這篇文章較長,其中一小節(jié)為“《文心雕龍·聲律篇》”,這節(jié)內容不多,但肯定了劉勰關于聲律的理論,其結論說:“在這一方面,我覺(得)劉勰所言,比沈約要明確得多。沈約與陸厥雖往返商討,但沒有說得明白,所以陳寅恪會有問非所問,答非所答之感。我假使不從劉勰所言來研究當時的聲律說,也會和陳寅恪一樣有同樣感覺的?!憋@然,郭先生所談只是一個很專業(yè)的“聲律”問題,但其對《文心雕龍》的肯定卻是明確的,雖然只是從一個不起眼的角度。他應該不會不知道上述數(shù)篇文章對劉勰及其《文心雕龍》的批判,或至少亦能感知產(chǎn)生這些文章的背景和氛圍,但這并沒有改變郭先生的認知,這不能不令人肅然起敬。這也從一個方面說明,“文革”十年的“龍學”不僅僅是停滯,也不僅僅是倒退,而是還有嚴肅的學術火種在閃爍,更有真正學術的潛流在涌動,這正是“文革”結束不久,“龍學”便進入繁榮發(fā)展新階段的根本原因。

四、 “龍學”的興盛與繁榮(1976—1989年)

“文革”甫一結束,王元化先生便開始修改他在“文革”前即已完成初稿的《文心雕龍創(chuàng)作論》一書,“我以近一年的時間進行修改和補充,于一九七八年完稿”,該書于1979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正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文心雕龍創(chuàng)作論》一書的修改與出版,作為新時期“龍學”的破曉之作,昭示著《文心雕龍》研究的春天來到了。

從1976年至1989年,可以說是“龍學”的興盛與繁榮時期。此期出版專著六十余種,發(fā)表研究論文上千篇。僅以數(shù)量而論,“龍學”的迅猛發(fā)展也是不言而喻的,可謂盛況空前。六十余種專著,大致可以分為六類:

第一類是校注,如王利器先生的《文心雕龍校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此書乃由《文心雕龍新書》發(fā)展而成,以校為主,是《文心雕龍》之較為完備的校本;周振甫先生的《文心雕龍注釋》(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以注為主,并對每篇進行較為詳細的“說明”;楊明照先生的《文心雕龍校注拾遺》(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校、注相兼,并輯錄歷代有關《文心雕龍》的資料,被稱為“龍學”的小百科全書;詹锳先生的《文心雕龍義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此書乃130余萬言的皇皇巨著,為中國大陸規(guī)??涨暗摹褒垖W”著作,可以說是《文心雕龍》的一個會注本,也可以說是《文心雕龍》注釋的集大成之作。

第二類是譯釋,如陸侃如和牟世金先生的《文心雕龍譯注》(齊魯書社1981年、1982年分別出版上、下冊),此書乃《文心雕龍》第一個全譯本,譯文暢達,注釋詳明,更有長篇“引論”縱論全書,受到學界的普遍好評;其他如郭晉稀的《文心雕龍注譯》(甘肅人民出版社,1982年)、趙仲邑的《文心雕龍譯注》(漓江出版社,1982年)、張長青和張會恩的《文心雕龍詮釋》(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向長清的《文心雕龍淺釋》(吉林人民出版社,1984年)、祖保泉的《文心雕龍選析》(安徽教育出版社,1985年)、周振甫的《文心雕龍今譯》(中華書局,1986年)等,或翻譯全書,或逐篇闡釋,皆各有特色。

第三類是理論研究,如王元化先生的《文心雕龍創(chuàng)作論》(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第一版,1984年第二版),此書站在現(xiàn)代文藝理論的高度,深入挖掘《文心雕龍》的理論意蘊,受到研究者的推重;又如牟世金先生去世后方得面世的《文心雕龍研究》(基本完成于1988年,人民文學出版社,1995年),此書乃作者“畢生所能雕畫的一條‘全龍’”,其為牟先生精研《文心雕龍》三十年的總結之作自不必說,也可以說是《文心雕龍》理論研究的一部總結之作,在“龍學”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義;其他如詹锳的《〈文心雕龍〉的風格學》(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馬宏山的《文心雕龍散論》(新疆人民出版社,1982年)、牟世金的《雕龍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張文勛的《劉勰的文學史論》(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蔣祖怡的《文心雕龍論叢》(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畢萬忱和李淼的《文心雕龍論稿》(齊魯書社,1985年)、王運熙的《文心雕龍?zhí)剿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涂光社的《文心十論》(春風文藝出版社,1986年)、張少康的《文心雕龍新探》(齊魯書社,1987年)、陳思苓的《文心雕龍臆論》(巴蜀書社,1988年)、李慶甲的《文心識隅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等。

第四類是美學研究,這也是一種理論研究,但角度與一般的理論研究有所不同,如李澤厚和劉綱紀主編的《中國美學史》第二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7年)第十七章《劉勰的〈文心雕龍〉》,雖只是書中一章,但作者以十四萬字的篇幅闡述劉勰的美學思想,具有許多深入而獨到的見解;其他如繆俊杰的《文心雕龍美學》(文化藝術出版社,1987年)、易中天的《〈文心雕龍〉美學思想論稿》(上海文藝出版社,1988年)、趙盛德的《文心雕龍美學思想論稿》(漓江出版社,1988年)等。

第五類是編譯,即翻譯介紹海外研究的成果,如王元化選編《日本研究〈文心雕龍〉論文集》(齊魯書社,1983年)、彭恩華編譯《興膳宏〈文心雕龍〉論文集》(齊魯書社,1984年)等。

第六類是學科綜述,即著眼“龍學”發(fā)展史的綜合整理和研究,如牟世金先生的《劉勰年譜匯考》(巴蜀書社,1988年),乃是一部劉勰生平研究的集大成之作;朱迎平的《文心雕龍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則是國內出版的第一部《文心雕龍》索引。

“龍學”興盛時期的千余篇文章,論題涉及《文心雕龍》的各個方面;無論廣度還是深度,都遠遠超過前兩個時期。一是關于劉勰生平身世的研究。由于歷史上有關劉勰生平的資料匱乏,所以諸如劉勰的生卒年、劉勰的家世等,一直是幽暗不明的問題。本期不少學者進行了認真的探索,尤其是對劉勰的生卒年,提出了不少新說。范文瀾先生曾認為劉勰生于公元465年前后,本期則出現(xiàn)了467年(郭晉稀)、470年(楊明照)、472年(賈樹新)等諸說。關于劉勰的卒年,則不僅眾說紛紜,而且分歧極大。范文瀾先生曾考定劉勰卒于公元521年,本期不少學者仍大體同意范說而略有調整,如520年(穆克宏)、521年(牟世金)、522年(周振甫)、523年(詹锳)等,但另有學者作出了新的考訂。楊明照《劉勰卒年初探》(《四川大學學報》1978年第4期)根據(jù)《佛祖統(tǒng)紀》《佛祖歷代通載》等宋、元佛典的記載,推斷劉勰卒于大同四五年間(538—539),這與范說顯然有著較大的區(qū)別。李慶甲《劉勰卒年考》(《文學評論叢刊》第一輯,1978年)亦據(jù)《隆興佛教編年通論》《釋氏稽古略》等五部佛學著作,考定劉勰卒于中大通四年(532),新版《辭海》即采用了這一說法。二是關于《文心雕龍》理論體系的研究。早在1964年,牟世金先生即提出“探討劉勰自己的文學理論體系”。1981年,牟先生在《中國社會科學》發(fā)表了《〈文心雕龍〉的總論及其理論體系》的長文,第一次對《文心雕龍》的內在理論體系作出了全面概括,認為這一體系以“銜華佩實”為核心,以研究物與情、情與言、言與物三種關系為綱組成。王運熙先生的《〈文心雕龍〉的宗旨、結構和基本思想》(《復旦學報》1981年第5期)一文則認為:“從劉勰寫作此書的宗旨來看,從全書的結構安排和重點所在來看,則應當說它是一部寫作指導或文章作法,而不是文學概論一類書籍。”因此,王先生認為《文心雕龍》的第一部分是總論、第二部分是分體講文章作法、第三部分是打通各體談文章作法、最后一部分則為全書“附論”。其他如張文勛的《〈文心雕龍〉的理論體系》(《云南社會科學》1981年第2期)、馬宏山的《也談〈文心雕龍〉的理論體系》(《學術月刊》1983年第3期)、李淼的《略論〈文心雕龍〉的理論體系》(《文心雕龍學刊》第一輯,1983年)、周振甫的《〈文心雕龍〉的體系》(《光明日報》1983年12月13日)、劉凌的《〈文心雕龍〉理論體系新探》(《文心雕龍學刊》第四輯,1986年)等文章,都是探索《文心雕龍》理論體系的專題論文。三是關于《文心雕龍》總論的研究。劉勰把《文心雕龍》的前五篇稱為“文之樞紐”,研究者一般以“總論”稱之,但牟世金先生認為,“‘樞紐’并不等于‘總論’”,“《正緯》和《辨騷》雖列入‘文之樞紐’,但并不是《文心雕龍》的總論。屬于總論的,只有《原道》《征圣》《宗經(jīng)》三篇。其中《征圣》和《宗經(jīng)》,實際上是一個意思,就是要向儒家圣人的著作學習。因此,《文心雕龍》的總論,只提出兩個最基本的主張:‘原道’,‘宗經(jīng)’。”這是關于《文心雕龍》總論的基本把握。至于“文之樞紐”的每一篇,學者們都進行了認真的探索,尤其著力于《原道》和《辨騷》兩篇的研究。如關于“原道”之“道”為何物,便有儒道、佛道、自然之道、儒玄交融之道等不同的說法。四是關于《文心雕龍》文體論的研究?!段男牡颀垺返奈捏w論占全書五分之二的篇幅,但一直是研究的薄弱環(huán)節(jié);尤其是對文體論的總體認識,應該說以前存在重視不夠的問題。本期則有不少學者認識到了這個問題,開始注重文體論的研究。如繆俊杰的《〈文心雕龍〉研究中應注意文體論的研究》(《古代文學理論研究》第四輯,1981年),從文章的篇名即可看出作者對這一問題的重視。周振甫先生在其《文心雕龍今譯》中則指出:“他的創(chuàng)作論,就是從文體論里歸納出來的;他的文學史、作家論、鑒賞論、作家品德論,也是從他的文體論中得出來的……沒有文體論,就沒有創(chuàng)作論、鑒賞論等,也沒有文之樞紐,沒有《文心雕龍》了,所以文體論在全書中是很重要的部分。”其他如王達津的《論〈文心雕龍〉的文體論》(《文心雕龍學刊》第二輯,1984年)、蔣祖怡的《〈文心雕龍〉文體論的特色及其局限》(《文心雕龍論叢》,1985年)等,都是有關劉勰文體論的專題論文。五是關于《文心雕龍》創(chuàng)作論的研究。這一直是《文心雕龍》研究的重心,本期學者們更是展開了全方位的探索。如牟世金先生在《社會科學戰(zhàn)線》發(fā)表的長文《〈文心雕龍〉創(chuàng)作論新探》,便是全面研究《文心雕龍》創(chuàng)作論體系的力作。該文指出:“劉勰的創(chuàng)作論體系,是以《神思》篇為綱,以情言關系為主線,對物情言三者相互關系的全面論述構成的。”至于對《文心雕龍》創(chuàng)作論各個具體問題的研究,眾多學者的精彩之論更是不勝枚舉。如關于藝術構思論,王元化先生提出:“《神思篇》是《文心雕龍》創(chuàng)作論的總綱,幾乎統(tǒng)攝了創(chuàng)作論以下諸篇的各重要論點。”關于藝術風格論,詹锳先生則創(chuàng)立了“《文心雕龍》的風格學”,對劉勰關于風格與個性的關系、才思與風格的關系、時代風格、文體風格、風骨與風格、定勢與風格等問題,都作了詳細的探索,從而構成了一個“風格學”的體系。關于風骨論,涂光社先生認為:“《風骨》篇是一篇專論文學藝術動人之力的杰作。”牟世金先生《從劉勰的理論體系看風骨》(《古代文學理論研究》第四輯,1981年)一文則從劉勰的理論體系出發(fā),認為劉勰所謂“風”“骨”“采”三者的關系,不過是儒家“志”“言”“文”三種關系的翻版。石家宜的《“風骨”及其美學意蘊》(《古代文學理論研究》第四輯,1981年)也強調應從劉勰的理論體系出發(fā)研究“風骨”論,認為“風骨”乃是《文心雕龍》的一個核心審美范疇。張少康的《齊梁風骨論的美學內容》(《文學評論叢刊》第十六輯,1982年)則綜合考察齊梁時期有關詩文書畫的風骨論,認為“風骨”是齊梁時期各個文藝領域所共有的美學標準。其他關于通變、定勢、情采、比興、夸飾等,都有許多專題研究論文,可謂異彩紛呈。六是關于《文心雕龍》批評論的研究。王運熙的《〈文心雕龍〉評價作家作品的思想政治標準》(《廣西師范學院學報》1979年第4期)、繆俊杰的《劉勰的文學批評理論和批評實踐》(《古代文學理論研究》第一輯,1979年)、穆克宏的《劉勰的文學批評理論》(《福建師范大學學報》1982年第4期)等,都是關于劉勰文學批評論的專題論文。

興盛與繁榮時期的“龍學”論文,表現(xiàn)出這樣幾個突出特點: 其一,對前兩個時期研究較多的問題進行重新審視,認識趨于深入。其二,強調實事求是的研究態(tài)度,力圖還《文心雕龍》以本來面目。上述第二個時期的研究,存在著方法生硬和脫離《文心雕龍》實際的情況,本期多數(shù)研究者都致力于探討劉勰自己的文論思想。不過,這個所謂“本來面目”的探討主要是在文藝學視野中進行的,因而只具有相對的意義。其三,從美學的角度研究《文心雕龍》,重新審視這部書的價值和意義。文藝學和美學密不可分,進入文藝學視野的《文心雕龍》,必然也會受到美學的關注,可以說既是美學研究的需求,也是“龍學”發(fā)展的必然。牟世金先生曾指出:“美學和文學兩說并不矛盾,但如果說《文心雕龍》的某些內容不屬文學理論,美學則有更大的容量?!暋段男牡颀垺窞楣糯缹W的‘典型’,可能給龍學開拓更為廣闊的天地?!逼渌模梃b其他學科的方法研究《文心雕龍》,如運用系統(tǒng)論等方法,對《文心雕龍》作出新的闡釋。其五,運用比較的方法研究《文心雕龍》,認識其在世界文論史上的地位。

此期“龍學”的興盛還有一個重要的表現(xiàn),那就是中國《文心雕龍》學會的成立及其系列學術活動。1982年10月,國內研究《文心雕龍》的專家、學者匯聚濟南,召開了全國第一次《文心雕龍》討論會,這是學會成立的預備會議,會后還出版了《文心雕龍學刊》第一輯(齊魯書社,1983年7月)。1983年8月,中國《文心雕龍》學會在青島成立,并決定以《文心雕龍學刊》為會刊。是年10月,中國社會科學院派出以王元化、章培恒和牟世金為代表的《文心雕龍》考察團訪問日本,與日本學者交流“龍學”的成果。翌年11月,中日學者《文心雕龍》討論會在上海舉行。1986年4月,中國《文心雕龍》學會第二屆年會在安徽屯溪召開。1988年10月,國際《文心雕龍》討論會在廣州舉行,來自1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的“龍學”家共聚一堂,這是“龍學”史上前所未有的盛事,也標志著《文心雕龍》研究進入了空前的極盛時期。

正如張文勛先生所說:“1979年以來的十年間,《文心》研究工作以‘中國文心雕龍學會’的成立為標志,出現(xiàn)了嶄新的局面。1983年《文心雕龍學刊》創(chuàng)刊,更有效地促進了《文心》研究向深度和廣度發(fā)展,‘文心學’顯示出其較高的學術水平和蓬勃生機?!迸_灣王更生先生亦指出:“中國大陸自一九四九年以來,在‘《文心雕龍》學’的研究方面,投入的學者之眾,作品產(chǎn)量之富,普及速度之快,以及作品樣式的多彩多姿;這其間,尤其從一九八三年八月,成立專門研究《文心雕龍》的全國性學會,正式出版了《文心雕龍學刊》和《文心雕龍研究》,并在國際上開展了《文心雕龍》學術交流活動之后,‘《文心雕龍》學’的研究益加蓬勃,研究的領域更跨越國界,向域外延伸了他的觸角,成果較前益加顯著,并引起了世界各國漢學家的關注?!?/p>

五、 “龍學”的徘徊與反思(1989—2000年)

從1989年至二十世紀末的十余年時間,《文心雕龍》研究進入一個相對沉寂的時期,我們可以稱之為“龍學”的徘徊和反思時期。這種研究狀況的出現(xiàn),既有社會歷史大環(huán)境方面的原因,也有“龍學”自身發(fā)展的具體原因。從后一個方面說,1989年6月19日,主持中國《文心雕龍》學會日常工作的秘書長牟世金先生去世,學會工作短期內基本陷入癱瘓狀態(tài),應該說這對“龍學”的發(fā)展是有一定影響的。從前一個方面說,九十年代初的市場經(jīng)濟大潮席卷中華大地,古典學術的研究受到較大冷落和沖擊,這是“龍學”之所以進入徘徊時期的社會歷史原因。與此同時,學科設置的調整也悄然進行,原本作為一個碩士招生專業(yè)的“中國文學批評史”被歸并到文藝學或中國古代文學,原本可以作為一個碩士研究方向的“《文心雕龍》研究”則不復存在。這些政策性的導向對“龍學”的沖擊也是巨大的。一個明顯的事實是,當時大學里選修《文心雕龍》課程的人數(shù)急劇下降,學《文心雕龍》有什么用的質疑時??梢月牭?。所謂“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學術亦然,何況劉勰所謂“文”原本就是包括人文學術在內的。

不過,人文學術的研究和發(fā)展是有較強的連續(xù)性的,除去“文革”這樣的極端之例,上述大小環(huán)境和事件還不足以破壞“龍學”的連續(xù)性。在上一個時期“龍學”興盛和繁榮的背景下,進入九十年代后的“龍學”雖在表面上不再顯得那樣轟轟烈烈,但仍有不少學者堅守陣地,默默耕耘,從而留下了不少“龍學”成果。此期出版各類著作八十余種,發(fā)表各類文章近千篇。從論著的數(shù)量上看,可以說《文心雕龍》研究仍然是相當興盛的。當然,單純的數(shù)字有時是不能說明問題的實質的。就本時期“龍學”論著的數(shù)量而言,以下幾點值得注意: 一是此期的不少專著是在各種叢書中出現(xiàn)的,如一些譯注類的叢書;二是由于學術上的急功近利,加之出版業(yè)的空前發(fā)展,一些不盡成熟或缺乏創(chuàng)建的論著得以面世;三是此期的近千篇文章,有相當一部分是被收在各種有關《文心雕龍》論文集中的。正因如此,我們說本期的“龍學”較之上一時期的興盛有所不同,實際上已不再那么熱鬧非凡而引人注目,而是進入了一個徘徊、反思進而總結的階段,這與世紀末的整個學術氛圍也是密切相關的。

此期最為重要的“龍學”著作,大部分具有總結的性質。首先是楊明照先生領銜主編的《文心雕龍學綜覽》(上海書店出版社,1995年),此書第一次全面匯集和檢閱“龍學”的成果,是一部名副其實的集大成之作。牟世金先生主持編選的《文心雕龍研究論文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90年),也是著眼現(xiàn)代“龍學”史的具有集成性的作品。其次是賈錦福先生主編的《文心雕龍辭典》(濟南出版社,1993年)和周振甫先生主編的《文心雕龍辭典》(中華書局,1996年),也是具有重要總結意義的“龍學”著作。馮春田先生的《文心雕龍語詞通釋》(明天出版社,1990年),則堪稱一部《文心雕龍》語詞詞典。第三是各種總結性的文集,如牟世金先生的《雕龍后集》(山東大學出版社,1993年)、蔣祖怡先生的《中國古代文論的雙璧——〈文心雕龍〉〈詩品〉論文集》(山東教育出版社,1995年)、寇效信先生的《文心雕龍美學范疇研究》(陜西人民出版社,1997年),以及《張文勛文集》第三卷(《“文心雕龍”研究》,云南大學出版社,2000年)等,均為重要的具有總結意義的“龍學”著作。第四是具有集成性的專著,如林其錟、陳鳳金先生的《敦煌遺書文心雕龍殘卷集校》(上海書店出版社,1991年)、穆克宏先生的《文心雕龍研究》(福建教育出版社,1991年)、祖保泉先生的《文心雕龍解說》(安徽教育出版社,1993年)、楊明照先生的《增訂文心雕龍校注》(中華書局,2000年)等。第五,本期的不少專著,都是作者長時期研究《文心雕龍》的結晶,如石家宜先生的《文心雕龍整體研究》(南京出版社,1993年)、韓湖初先生的《文心雕龍美學思想體系初探》(暨南大學出版社,1993年)、孫蓉蓉先生的《文心雕龍研究》(江蘇教育出版社,1994年)、詹福瑞先生的《中古文學理論范疇》(河北大學出版社,1997年)、李平先生的《文心雕龍綜論》(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1999年)、馮春田先生的《文心雕龍闡釋》(齊魯書社,2000年)等。除此之外,朱廣成的《文心雕龍的創(chuàng)作論》(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1年)、李炳勛的《文心雕龍理論體系新編》(文心出版社,1993年)、王明志的《文心雕龍新論》(黑龍江教育出版社,1994年)、李蓁非的《文心雕龍釋譯》(江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吳林伯的《〈文心雕龍〉字義疏證》(武漢大學出版社,1994年)、于維璋的《劉勰文藝思想簡論》(山東大學出版社,1994年)、張燈的《文心雕龍辨疑》(貴州人民出版社,1995年)、李天道的《文心雕龍審美心理學》(電子科技大學出版社,1996年)、林杉的《文心雕龍創(chuàng)作論疏鑒》(內蒙古教育出版社,1997年)、王運熙、周鋒的《文心雕龍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周紹恒的《文心雕龍散論及其他》(學苑出版社,2000年)等,皆為各有所長的“龍學”專著。

本期的近千篇文章,首先是延續(xù)前一個時期對很多問題的思考,如祖保泉先生的《對〈文心雕龍〉文學理論體系的思考》(《安徽師范大學學報》1993年第4期)、石家宜先生的《踏勘〈文心〉體系形成的軌跡》(《文心雕龍學刊》第六輯,1992年)、《〈文心雕龍〉理論體系探微》(《蘇東學刊》2000年第1期)等文章,繼續(xù)對《文心雕龍》的理論體系進行研究和概括。再如施惟達先生的《〈文心雕龍〉文體論新議》(《思想戰(zhàn)線》1991年第1期)、羅宗強先生的《劉勰文體論識微》、戚良德的《“論文敘筆”初探》(《文心雕龍學刊》第六輯,1992年)、黃河的《〈文心雕龍〉文體研究的美學意義》(《華僑大學學報》1994年第3期)、祁海文的《關于〈文心雕龍〉“論文敘筆”的若干問題的思考》(《松遼學刊》1996年第3期)、林杉的《劉勰“論文敘筆”今辨》(《廣播電視大學學報》1999年第4期)等文章,則對《文心雕龍》的文體論繼續(xù)進行思考。如羅先生認為,劉勰的文體論“不是狹義的純文學的文體論,而是廣義的、泛指一切文章的文體論。如果用今天的話說,似可稱之為文章體式論”,同時,“從《文心雕龍》文體論看,劉勰的文學思想不可避免地接受著文學自覺思潮的影響,在這個意義上說,也是文學自覺思潮的產(chǎn)物”??梢哉f是對文體論的新認識。其次,是對“龍學”的各種反思。如楊明照先生《〈文心雕龍〉有重注必要》一文,就“龍學”的基礎工程提出一個重要問題,那就是流行數(shù)十年的范注本,“是在黃《注》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固然提高了一大步,有很多優(yōu)點;但考慮欠周之處,為數(shù)也不少”,因此實有重注的必要。筆者以為,這一建議是非常重要的,體現(xiàn)了老一輩“龍學”家的遠見卓識。楊先生還列舉了范注的諸多問題,并提出了“重注的初步設想”。再如周紹恒先生對《文心雕龍》的成書年代進行新考,認為清代劉毓崧成于齊代之說“不能成立”,“《文心雕龍》是在梁代成書的”。周先生還對劉勰的出身進行了新的考證,認為:“毫無疑問,劉勰是出身于士族,而非庶族。”蔣世杰也對劉勰出身于庶族之說表示懷疑,提出:“論定劉勰出身庶族的依據(jù)不足,劉勰出身士族之說則不夠準確;因此,提出劉勰出身士族‘衰門’新說?!迸c此相關的問題,如劉勰晚年出家的原因,林其錟先生亦作了新的論證,他認為:“劉勰人生理想系于昭明太子,昭明在宮廷斗爭中失寵憂懼而亡,斷了劉勰前程,也使其精神支柱倒塌,所以在窮途末路之日選擇了削發(fā)為僧的終老末品,究其根由實在迫于政治環(huán)境,而且同蕭梁宮廷斗爭有關?!钡谌?,本期有數(shù)篇論文關注海外“龍學”的發(fā)展,如林其錟的《把“文心雕龍學”進一步推向世界——〈文心雕龍〉研究在海外的歷史、現(xiàn)狀與發(fā)展》(《文心雕龍研究》第一輯,1995年)、李逸津的《〈文心雕龍〉在俄羅斯》(《天津師大學報》1994年第2期)、《論〈文心雕龍〉在俄羅斯的傳播與研究》(《文心雕龍研究》第三輯,1998年)、王曉平的《關于〈文心雕龍〉在日本的傳播與影響》(《中國文化研究》1994年秋之卷)、李明濱的《李謝維奇和他的〈文心雕龍〉研究》(《棗莊師專學報》1996年第1期)等。

除此之外,本期也有一些文章提出新的“龍學”論題,如韓湖初先生連續(xù)發(fā)表三篇文章論述《文心雕龍》的生命美學思想,值得關注。韓先生發(fā)現(xiàn),“從劉勰把《文心》的核心思想稱為‘樞紐’以及《時序》篇視文學的發(fā)展如‘樞中所動,環(huán)流無倦’,可見它與‘北斗崇拜’的‘樞紐’思想是一脈相承的”。進而指出:“《文心雕龍》不但以‘北斗崇拜’的‘樞紐’比喻其核心和主干,而且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揮了它所包含的美學本體論和方法論思想,由此建構起完整的文學美學理論體系?!北热纾骸皠③牡摹畼屑~’論首先繼承和發(fā)揮了‘北斗崇拜’以來視化生萬物的生命及其外在美乃是宇宙的本性的思想,由此形成‘尊道’、‘貴德’與‘貴文’的系統(tǒng)理論,以之作為自己的理論體系的核心與主干。”韓先生認為,“生命美學思想不但是《文心雕龍》的根基,而且貫穿其整個理論體系,內容是豐富而深刻的”。因此他指出:“《文心雕龍》包含豐富而深刻的生命美學思想,其要義是把化生萬物的生命(及其運動)和美看成是宇宙的本性?!捎诎讶伺c宇宙都看成是生命有機體,文章著作自然也是如此,由此便形成了把文學著作比喻為生命有機體的思想。這與西方美學史上的‘生命之喻’思想是相通的。由此可見,劉勰的生命美學思想不但淵源甚古,而且在世界美學史上有著重要地位?!惫P者覺得,韓先生的這些認識雖未必全部確切,但其角度是新穎的,對劉勰美學思想的闡釋是富有新意的。

如果說,本期“龍學”的反思和總結特征一開始就表現(xiàn)出來,那么在世紀之交的后期就更為明顯了,其突出的表現(xiàn)是自覺開始了對二十世紀“龍學”的全面總結。專著有張文勛和張少康等先生的兩部《文心雕龍研究史》,論文則有若干篇,僅李平先生便有數(shù)篇這方面的論文,如《20世紀中國〈文心雕龍〉研究的回顧與反思》(《文藝理論與批評》1999年第5期)、《近二十年〈文心雕龍〉研究述論》(《蘇東學刊》2000年第1期)、《20世紀中國〈文心雕龍〉研究綜論》(《鎮(zhèn)江師專學報》2001年第1期)等,又如張連科先生《20世紀〈文心雕龍〉研究》(《遼寧大學學報》2001年第4期)等論文。就“龍學”本身的發(fā)展而言,在對《文心雕龍》進行了較長時間的探索以后,研究者必然考慮總結歷史、深化研究并開拓未來的問題;尤其是在世紀交替的歷史時刻,這種對一門學科研究歷史的總結就更加自覺和必要了。

本期“龍學”的一個突出表現(xiàn)是加大了“龍學”的國際化步伐,也開啟了較大規(guī)模的兩岸“龍學”交流。1995年7月28日至31日,《文心雕龍》國際學術討論會在北京舉行。會議是由中國《文心雕龍》學會和北京大學、韓國嶺南中國語文學會、中國山東日照市(劉勰祖籍莒縣所在地)聯(lián)合召開的。值得注意的是,香港、臺灣以及國外的“龍學”精英大多到會,如臺灣的黃錦鈜、王更生、張敬、李景溁、蔡宗陽、黃景進,香港的黃維樑、陳志誠、羅思美,日本的岡村繁、興膳宏,俄羅斯的李謝維奇,加拿大的梁燕城,韓國的李鴻鎮(zhèn),美國的羅錦堂,馬來西亞的楊清龍等,均出席此次會議,則說明這是一次空前規(guī)模的國際“龍學”會議。會議期間,學會常務理事會還專門召開了會議,決定聘請日本的岡村繁、興膳宏教授,臺灣黃錦鈜、王更生、李景溁、蔡宗陽、黃景進教授,香港黃維樑、陳志誠、羅思美教授,臺灣宋春青先生,為學會顧問。從而,中國《文心雕龍》學會成為一個具有重要國際影響的學會。

1999年5月,大陸學者16人應臺灣師范大學國文學系和語文學會之邀,參加了劉勰《文心雕龍》學術研討會和會后的參觀、訪問活動。本次會議與會人員除臺灣各大學的有關專家學者,還有新加坡和香港的同行。參加這次研討的大陸學者是徐中玉(華東師大)、張少康(北京大學)、蔡鐘翔(人民大學)、邱世友(中山大學)、穆克宏(福建師大)、蔣凡(復旦大學)、石家宜(南京師大)、郁源(湖北大學)、張文勛(云南大學)、詹福瑞(河北大學)、林其錟(上海社科院)、韓泉欣(浙江大學)、孫蓉蓉(南京大學)、韓湖初(華南師大)、羅立乾(武漢大學)、趙福海(長春師院)。顯然,這是一個頗具代表性的大陸“龍學”團隊,其赴臺參與“龍學”盛會的意義是重大的??梢灶A期,隨著上述國際交流的推進和視野的擴大,《文心雕龍》研究的思維方式和方法必將受益良多,“龍學”必將迎來又一個新的歷史發(fā)展時期。

六、 “龍學”的深化與拓展(2000年以后)

進入新世紀以后,隨著對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視乃至國學熱的興起,“龍學”進入新的開拓發(fā)展時期。從2000年至今的十五六年時間里,大陸出版各類“龍學”著作超過兩百種,發(fā)表“龍學”專題論文千篇以上,無論從數(shù)量還是質量而言,成績都是相當可觀的。新世紀“龍學”的發(fā)展體現(xiàn)出三大特點: 一是“龍學”專著空前繁榮,二是大學課堂上的“龍學”精彩紛呈,三是新生代的“龍學”生機勃勃。對此,筆者已有專文進行探討。這里,我們則就單篇論文略予描述。

二十一世紀“龍學”的上千篇論文涉及“龍學”的各個方面,我們只能舉例性地予以介紹。首先是延續(xù)二十世紀“龍學”重要問題的新的思考,如關于《文心雕龍》文體論的問題,本期仍有學者進行研究。陶禮天先生從六朝“文筆”觀與文學觀的角度對《文心雕龍》的“文筆之辨”予以探討,指出:“六朝時期文學批評上提出的‘文筆’論,體現(xiàn)了其時批評家們對文學性的認識,反映了文學觀念的演進過程。故近現(xiàn)代以來不少專家學者對此重要問題撰文予以探討,其中又較為集中在《文心雕龍》的‘文筆’論及其與六朝時期‘文筆’論之關系的研究上?!弊髡咄ㄟ^對黃侃、劉師培以及郭紹虞等具有代表性的研究者對“文筆”問題研究觀點的進一步辨析,認為劉勰“基本恪守‘有韻為文而無韻為筆’的界劃原則”,“有的論著認為蕭繹《金樓子·立言篇》的‘文筆’論較為進步并體現(xiàn)出一種近乎純文學的文學觀,這種觀點是不正確的”。作者指出:“至少至《文心雕龍》,情、采、韻作為‘文’的三個要素就已經(jīng)系統(tǒng)提出,并作為‘文章’寫作的明確要求?!睉撜f,這是一個扎實的結論。劉文忠先生則從《文心雕龍》文體論的淵源談起,認為“《文心雕龍》文體論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它幾乎囊括了歷史上有關文體的所有論述,又仔細研究了各種文體的寫作特點和大量的作品,經(jīng)過獨具匠心的提煉和升華,形成了系統(tǒng)而深刻、精確而全面的文體論”,“他總結了歷史上文體論研究的積極成果,他將歷史上那些零星、片段、不完整、不成熟的文體理論,經(jīng)過歸納、總結和發(fā)展,構建出新的文體理論體系。不僅是集其大成,而且進行了充實與提高,從而使文體論跨入一個新的歷史階段。他對各種文體和作品所作的系統(tǒng)而深入的研究,是前無古人的。其文體論的系統(tǒng)性、科學性和理論深度,不僅是前無古人,而且是后無來者”。這一對《文心雕龍》文體論的評價可以說是極高的,體現(xiàn)了新時期“龍學”的新認識。

再如劉勰及其《文心雕龍》與佛教和佛學的關系問題,本期也有學者進行了較為深入的研究和思考。張少康等先生指出,在研究這個問題時,首先要承認兩個客觀事實:“一是劉勰從青年時期開始就是虔誠信仰佛教的,而且是精通佛學的……二是《文心雕龍》中確實沒有多少佛學詞語和概念,也沒有很明顯的、很直接地運用佛學思想來論文?!睂Υ?,“我們應該從當時的文化背景上來理解這種現(xiàn)象: 第一,儒家文化在中國是長期占有統(tǒng)治地位的正統(tǒng)文化思想,它在每個時代都對社會生活各方面具有深刻的潛在影響,即使在玄佛思想占有比較主要地位的南朝也是如此。第二,在那個時代,佛學和儒學不是對立的,而是完全可以互相兼容的?!谌?,那時佛學的傳播是要借助中國本土文化的,當時特別是借玄學來宣傳自己的學說,所以是玄佛合一的?!币源苏J識為基礎,張先生認為,“劉勰在寫作《文心雕龍》時雖然沒有有意識地運用佛學思想來論文,但是實際上《文心雕龍》的寫作還是潛移默化地受到佛學思想的深刻影響”,這些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劉勰《文心雕龍》中的‘神理’說意思是‘神明的原理’,與他的佛學思想有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劉勰的本體觀受龍樹影響很深,劉的論‘道’實際包含了儒釋道兼通的特點;劉勰《文心雕龍》的‘折衷’研究方法是直接受龍樹中道觀影響的產(chǎn)物。”精通佛學的普慧先生則指出:“劉勰一生是一個虔誠的佛教神學信仰者。他自覺恪守戒律,協(xié)助名僧僧祐整理佛教經(jīng)論,撰寫佛學論文《滅惑論》,積極參與齊末佛、道之爭,堅決捍衛(wèi)佛教地位。其《文心雕龍》雖是一部有關文章寫作之法的專著,但因浸透著佛教神學的思維框架,故而思路開闊,條理明晰,談論文藝,包攬宇宙,總括人心,頗合藝術審美思維之要求?!?/p>

又如關于《周易》對《文心雕龍》的影響問題,世紀之交曾有學者做過不少探討,如黃高憲先生有系列論文: 《西漢易學對〈文心雕龍〉的影響》(《福建論壇》1998年第6期)、《東漢易學與〈文心雕龍〉》(《漳州師范學院學報》1998年第4期)、《〈周易〉經(jīng)傳與〈文心雕龍〉》(《國際易學研究》1999年第5輯)、《試論〈易傳〉對〈文心雕龍〉的影響》(《周易研究》2000年第1期)等,站在《周易》經(jīng)傳和易學的角度,從源及流,探討《周易》及易學對《文心雕龍》的影響。本期黃先生以《〈周易〉與〈文心雕龍〉研究的回顧與展望》(《周易研究》2004年第2期)一文進行了總結,同時也有一些學者繼續(xù)對這一重要問題進行探討。如張善文先生《試論周易對文心雕龍的影響》一文,便是其中優(yōu)秀的一篇。該文從四個方面詳細研究了《周易》對《文心雕龍》的影響,一是劉勰引據(jù)《周易》卦象,無論是泛舉“《易》象”、“四象”,還是直舉某卦之象或取例于《象傳》的解說,“都每每切合于他所要說明的文學問題,足見劉氏將《易》象的哲理意義與文學理論相溝通,頗有精到之處”。二是劉勰援引的《周易》其他方面的文辭,包括卦爻辭及《易傳》部分,大部分并不屬于文論的范疇,“但一經(jīng)劉勰引述,則十分巧妙地闡明了文學理論中的具體問題,甚至某些內容還成為古代文論中頗有影響的名言”。三是劉勰往往敘及各種文學現(xiàn)象(包括文體、創(chuàng)作手法等)的源流問題。“在論述這些問題時,他常常探究《周易》各部分內容的創(chuàng)作,或因以推溯文學根源,或用以闡述文學流變,縱非一一精確,卻可考見劉氏研討之功?!彼氖莿③摹巴幸饣驘o意地融會《周易》的一些短詞簡語,化為他自己的語言,自鑄諸多美意偉辭,洋溢于字里行間”。正如作者所指出,通過考察、辨析《周易》對《文心雕龍》的顯著影響,“不僅對于深入理解《文心雕龍》這部古代文論巨著有一定作用,而且對分析《文心雕龍》與古代哲學的內在聯(lián)系,并進一步研究我國古代豐富的文學理論的民族特色問題,似亦不無裨益。”李逸津先生則通過辨析《周易》哲學與《文心雕龍》理論體系的建構,發(fā)現(xiàn)劉勰依《周易》之宇宙構成論建立起“文原于道”的文學本體論,再依《周易》之象數(shù)系統(tǒng)建立起析理論證的思維模式,又以《周易》話語構建起《文心雕龍》文學理論的話語系統(tǒng)。從而認為:“劉勰是以《周易》哲學的理論框架、思維模式和話語工具,構建起自己的文學理論體系。這就使他的理論超越‘各照隅隙,鮮觀衢路’的前代中國文論,而成為‘體大思精’‘籠罩群言’,有明確的理論軸心和嚴密的論述邏輯的著作?!?/p>

其次,除了上述對傳統(tǒng)話題的新的思考,本期“龍學”論文亦有不少新的論題提出。如袁濟喜先生《論〈文心雕龍〉的人文精神與當代意義》一文指出:“作為一種經(jīng)典的創(chuàng)構,《文心雕龍》不僅在于其具體可觀的篇章結構,更主要的在于她背后的人文精神的磨煉。而這種人文精神的磨煉。有三大要素,其一是對于古代儒家人文精神的傳承,其二是對于佛學精神的張大,其三是劉勰自身人格精神的融入。當然,還有道家與玄學思想等因素的熏陶,這些因素也是不可忽略的。”袁先生進而發(fā)現(xiàn):

這種人文堅守很重要的一點便是無畏的批判精神與勇氣。劉勰終其一生,是一位孤獨者,他不為當時人所認同,不受當時重視,有時也不得不去叩當時的重要人物沈約的車駕,但是從總的方面來看,他是堅強的,尤其最后重返定林寺,燔發(fā)出家,用看似極端的方式來與時流訣別,這種方式在今天看來有些過分,但是當時比起沈約之流的善變,卻具有一種人格感召的意義。

筆者覺得這樣的認識是具有深度的,是回到劉勰及其《文心雕龍》本身的“用心”之論。再如王振復先生《“唯務折衷”: 〈文心雕龍〉文論思想的文化品格》一文指出: 《文心雕龍》的文論思想,究竟是在什么文化和哲學思想的影響下建構起來的呢?王先生認為:“《文心雕龍》文論思想的文化選擇,決不是單打一的,說其宗儒抑或宗道(玄)抑或宗佛,均不符其實際,而是道(玄)、儒、佛的三棲相會,是亦儒亦道亦佛又非儒非道非佛,鮮明地呈現(xiàn)出復雜、宏博的精神面貌與人文內涵。《文心》是書,是中國文化史上巨大、復繁、矛盾而深邃的一個文論系統(tǒng)。其基本特色,可用劉勰自述的‘唯務折衷’來概括。”而“‘唯務折衷’有一精神內核,便是劉勰試圖在道、儒、佛三學綜合基礎上的自創(chuàng)新格?!惫P者以為,此論不僅指出劉勰思想是“三棲相會”,也不僅指出其特點可以“唯務折衷”來概括,而且指出劉勰乃以此“自創(chuàng)新格”,這是頗富見地的。

第三,對《文心雕龍》研究方法的思考和探索。新世紀的“龍學”如何適應時代的發(fā)展和要求,開創(chuàng)出一番新天地,這是不少研究者思考過的問題。正如詹福瑞先生說:“二十世紀的《文心雕龍》研究,在該書的校注、理論內容的詮解與理論體系的闡釋等方面,都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時近二十一世紀,我們當如何在二十世紀的峰巔之上,把《文心雕龍》的研究進一步引向廣闊和深入,是龍學界深思的一個問題?!睘榇耍蚕壬岢隽恕叭蛲ā眴栴},即“打通《文心雕龍》與六朝文學乃至中國古代文學,打通《文心雕龍》與中國文學批評史,打通《文心雕龍》與現(xiàn)代和西方文論”,而之所以要“打通”,“目的即在于打破《文心雕龍》封閉的研究局面,延展視野,把《文心雕龍》研究導向廣闊與深入,使其不僅是二十世紀的顯學,也成為本世紀的顯學”。左東嶺先生則通過對《文心雕龍》兩個主要范疇“體要”與“折衷”研究狀況與研究方法的檢討,來思考和探索“龍學”的方法問題。他指出,《文心雕龍》的范疇“存在著潛體系的非系統(tǒng)性與貌似嚴密而實有裂痕這樣兩種情形”,因而“在目前該書的范疇研究中,存在著將古代理論范疇理想化的傾向”,研究者“應該采用重構與解構的不同研究方法,以便探討該書真實的理論內涵與特征,從而將本領域的研究引向深入”。左先生說:“就像其他古代理論家一樣,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所使用的不少范疇并不具備理論的明晰性。由于古人沒有嚴格的邏輯分類意識,所以在使用許多術語時,其實很難嚴密規(guī)定其內涵,而帶有一定程度的隨意性。這種隨意性并不是思維方面出了什么問題,而是為了在不同的場合說明不同的問題而各有所側重,再加上中國古人重視整體的感悟而不太在意對概念的嚴格界定,所以也就形成了與今人不太一致的范疇特征?!闭蛉绱耍扒叭搜芯俊段男牡颀垺返姆懂?,往往有意無意地按照今人對于范疇的理解來理解劉勰,同時也按照現(xiàn)代的范疇標準來衡量《文心雕龍》的范疇,于是常常認為劉勰所使用的范疇就像今天那樣明晰而嚴密,從而將原本并不太嚴密的說成是嚴密的,將原本并不那么明晰的也說成是明晰的,結果往往就把問題弄得復雜化了”。應該說,這確實是《文心雕龍》研究中存在的問題。

李建中先生則由“文心雕龍文體論”論爭引發(fā)的方法論反思,談到“龍學的困境”問題。他說:“既是跨世紀又是跨海峽的‘文心雕龍文體論’論爭,在給現(xiàn)代龍學研究帶來繁榮和啟迪的同時,也從方法論層面引發(fā)關于‘龍學困境’的反思。在‘百年龍學’的語境下重新考量這場學術論爭,可以見出龍學研究的三大困境: 哲學的邏輯的方法與詩性文論本體的捍格不入,當下理論判斷及體系建構對歷史復雜語境及變遷的忽略不計,以及用他山之石(西方觀念及方法)攻本土之玉(中國文論)時的事與愿違。”李先生談到的這“三大困境”也確乎是長期存在的問題。如何走出這樣的困境呢?黃維樑先生似乎有破解之道,他說:“筆者近年的《文心雕龍》研究有三個重點: (一) 嘗試通過與西方文論的比較,重新詮釋它;(二) 嘗試以中西文論合璧的方式,以《文心雕龍》為基礎,建立一具中國特色的文論體系,此體系具有大同性,有普世的價值;(三) 嘗試把它的理論,用于對古今中外作品的實際批評。”實際上,能在這三者之中突破一點,則功莫大焉;若能于此三者皆有建樹,則“龍學”必將步入柳暗花明之境矣。

另外,本期“龍學”論文的一個重要內容是對著名“龍學”家的研究,如對章太炎、劉師培、黃侃、范文瀾、劉永濟、楊明照、張光年、王元化、牟世金、祖保泉等眾多卓有成就的“龍學”家,均有一篇或數(shù)篇論文進行研究。尤其是對黃侃、范文瀾、王元化等先生的研究,可以說已取得了一定的成績,這對總結百年“龍學”的經(jīng)驗和教訓,以利于“龍學”的進一步發(fā)展,無疑是很有必要的。

臺灣著名“龍學”家王更生先生曾指出:

迨一九四九年,中共建政后,歷經(jīng)改革開放的激蕩,與有心人士對西方文學理論、學說、樣式、派別、方法的大量引進;茲不但豐富了中國古代文學理論的園地,同時也掀起了研究劉勰及其《文心雕龍》的狂熱。根據(jù)戚良德編著的《文心雕龍學分類索引》中的記載,特別是在近五十年(1949—2000),其“單篇論文”之富,“專門著作”之多,參與“學者”之眾,研究“風氣”之普及,盛況之空前,可謂一千五百多年來,中國“龍學”研究史上所僅見!這種現(xiàn)象的發(fā)生,絕對不是學術上的奇跡,而是其來也有自。

王先生的這段話是對二十世紀后五十年“龍學”的概括,實際上,以之延伸到新世紀“龍學”,可能更為合適。所謂“盛況之空前”,在昌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大背景下,新世紀“龍學”的盛況較之二十世紀不僅毫不遜色,而且更為系統(tǒng)、深化而全面了,特別是更加回歸《文心雕龍》本體及其產(chǎn)生、滋養(yǎng)它的中國文化本身,而在筆者看來,這正是王先生所謂“其來也有自”。《文心雕龍》研究之所以發(fā)展成一門“龍學”,與“‘甲骨學’‘敦煌學’‘紅學’同時榮登世界‘顯學’的殿堂”,乃是一種歷史的選擇,其必將為中華文化的復興增添力量,更會為世界文化和文明的發(fā)展作出自己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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