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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當代成長小說的生態(tài)密碼

2017-11-13 15:58
小說評論 2017年4期
關鍵詞:小說人類生態(tài)

李 猛

中國當代成長小說的生態(tài)密碼

李 猛

生態(tài)批評作為一種文學批評范式,其研究和評論的對象遠非直接表現(xiàn)生態(tài)環(huán)境、自然、動物與人等關聯(lián)的文學作品,而是覆蓋整個文學,美國“文學與環(huán)境研究學會”首任會長斯洛維克就提出過“世上沒有一部完全不能進行生態(tài)批評闡釋的文學作品”的觀點,“古往今來絕大多數(shù)文學作品都包含了對人與自然的關系產生直接或間接影響的思想文化因素,對他們進行生態(tài)批判——無論是褒揚的還是批判的——完全具有合理性?!背砷L小說是敘述個體身體、性格、思想的發(fā)展,長大成人并認識到自己在人世間的位置和作用的小說,描寫的對象是處于自然生長狀態(tài)中的作為自然生命體的人,盡管在成長過程以及成長的終結,成長主體始終受到人類社會這一最大的非自然空間的影響、要求和約束,然而成長小說最善于表現(xiàn)的正是成長主體自身的自然天性與(和自然對立的)社會性的激烈碰撞。

如果將西方成長小說從17世紀到19世紀的產生、發(fā)展、定型及退場和以西方資產階級工業(yè)革命為標志的現(xiàn)代性聯(lián)系在一起的話,現(xiàn)代性給人們帶來的覺醒和啟蒙、宗教改革、工業(yè)革命以及現(xiàn)代之后的整體性迷茫,與西方成長小說主人公的成長經歷正好吻合。西方成長小說一方面反思現(xiàn)代工業(yè)社會對個人的完整性和融合性以及自然本性的侵襲,另一方面又以現(xiàn)代機械精神對成長中的主人公提出了既定目標的成長暗示。

中國的成長小說萌芽于清末民初啟蒙時期對西方成長小說的翻譯推介,“五四”以后到文革期間,中國的成長小說在塑造熱血青年的成長經歷時,刻畫了一個個“新人”的模板,這些“新人”受到強烈的引導,并且主動身體力行的將個體的成長與意識形態(tài)緊密結合;新時期以后,政治對文學的影響逐漸減少,強調個體的獨立、自我的成長小說與美國成長小說追求個體本位的美學目標更加靠近;直至今日,中國當代成長小說已經蔚為大觀。深受二元論和人類中心主義文化影響的西方成長小說所揭示的主人公經歷冒險、挫折并最終走向成熟的充滿理性社會的成長期許的普遍結局與中國成長小說大相異趣,中國成長小說有著和中國社會進程相似的精神特質,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所蘊藏的東方智慧本質上更注重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和人自身的自然天性。

中國當代成長小說蘊藏生態(tài)本性論的美學原則,這一原則隱秘地以暗示和隱喻的形式保存,直覺、感性、調動人體所有器官積極參與到周圍世界中的生態(tài)的參與美學是這一時期成長小說的主要特征,較之以展現(xiàn)成人世界的題材,成長小說的童心未泯與任性自我如同有機生命的遺傳基因,先天就更親近自然。成長小說最善于表現(xiàn)的正是成長主體自身的自然天性與(和自然對立的)社會性的激烈碰撞,在這碰撞的火花中,人們會看到成長小說一種獨特的美感,它既是獨唱,又是多聲部的合唱,它既是素描,又是色彩斑斕的油畫,它既是工整規(guī)則的楷書,又是桀驁不羈的狂草,然而它不是靜態(tài)的雕塑,它是動態(tài)的文字和難以把握的心理歷程。在成長小說中,人們可以看到人在成長中所遭遇的驚恐、竊喜、迷茫、狂亂、不安、憂傷、疼痛、歡笑、感動、頓悟……這些多樣化的,無定形的情緒流溢著一種尚未脫離原初狀態(tài)的自然天性之美。正統(tǒng)意義上的成人文學更強調一種秩序和規(guī)范,盡管絕大多數(shù)的成長者最終也難免趨同與這種秩序和規(guī)范,但他們在成長期所承受的一切苦痛和掙扎、反叛與逃離、拒絕與退縮,也越發(fā)的彌足珍貴。

密碼提示問題(一):拒絕

二十世紀末的中國成長小說進入一個“眾聲喧嘩”的時代。60、70年代出生的作家在他們的成長敘事中肆意鋪展著他們的才華,以前所未有的力度記錄了成長過程的殘酷和成長無法終結的迷茫;至于80年代以后出生的作家,成長期的苦難早已不是生命脫變的必然,娛樂化、信息化和消費意識形態(tài)化的21世紀讓成長變得更加無法預測和掌握,他們一方面有著比前輩們更加優(yōu)裕的生長條件和書寫天賦,另一方面也比前輩們更早的陷入無家可歸的游離狀態(tài)。二十世紀末的中國,在全力追逐世界的腳步中越走越快,比現(xiàn)代化的腳步更快的,是房價的飛漲、物資的豐富、娛樂的盛行,而人口爆炸、資源消耗、環(huán)境破壞也亦步亦趨的伴隨著中國社會五光十色的變化,在這個物質欲望急劇膨脹的世界中,人們的精神空間受到巨大的擠壓而日益窘迫,虛無和困惑變成了蔓延整個成長小說精神瘟疫。

因為深陷在現(xiàn)代之后的文化語境中,懷疑和否定身處的社會文化就是懷疑和否定成長者自身以及成長的意義,這也使成長者們在無處可逃的空虛絕望中表現(xiàn)得歇斯底里,“與兒童不能反對家長一樣,我們文明中的每一個新生代現(xiàn)在都感到完全依賴于這一文明。超級市場貨架上的食品,家中水管流出來的自來水,房屋,營養(yǎng),服裝與設計,我們的娛樂,甚至我們的身份——所有這些都由我們的文明提供,因而我們想都不敢想拋開這些便利。”人類社會進入現(xiàn)代社會以后的成人世界極其強調人的抽象身份,認為只有獲取某種象征性的身份符號才能稱得上真正的人,例如,擁有權力、金錢、社會地位、生活在繁華現(xiàn)代化大都市等。成人世界的“人性”強調的是抽象的、符號化的“人性”,將人隔絕于自然之外,社會對于成長個體的期許總是理性、責任、服從、完成,用物欲的理性抑制天然的情感,用機械的責任控制本能的欲望,用服從順應安排,用完成體現(xiàn)價值,成人的世界就是波德萊爾筆下的怪物,牢牢的依附在人的身上,使人疲憊不堪而不自知。許多作家筆下的成長主體不約而同的拒絕了成長的社會期許,因為“除了生活的完全機械化之外,還存在著一種使人類社會自身盡可能像一臺高效機器那樣運轉的傾向?,F(xiàn)代的勞動分工就是一個例子,與之緊密相關的是‘零件化’現(xiàn)象。在這種分工當中,每一位工人都是工業(yè)機器中一個可更換的元件?!庇脩岩傻难酃飧Q視成年世界的丑惡和虛假、企圖逃避正常的成長軌跡、拒絕長大成了作家用來保持成長主體的自然天性并完成“去社會化”的成長的共同用心。

在這一點上,先鋒小說即使不是走在最前面的,也一定是最早產生令人頭暈目眩的激烈后果的。作為先鋒小說的先行者,劉索拉的《你別無選擇》將青年在成長面前的迷惘和自我否定推向前臺,隨后蘇童、余華、格非、葉兆言、孫甘露等文壇新秀一經出現(xiàn)就徹底攪亂了當時的中國文壇,“先鋒派”這面旗幟,色彩鮮明和強烈的占據(jù)著文學曠野的一大片荒地,像一群鬧哄哄的突然闖入的外來物種,最大的特點就是雜亂,雜亂而又充滿生命的張力。從《十八歲出門遠行》到《四月三日事件》,從《愛情故事》到《在細雨中呼喊》,余華對于成人世界而言就像一個別有用心的陰謀家,通過怪誕、暴力、陰謀、罪孽、麻木、逃避等在神圣的成長儀式上本不應該出現(xiàn)的場景,為成長者構建了一個“被拋棄”“被拒絕”的事實——或者說是一種虛幻與現(xiàn)實混淆的結局——用來消解本應成熟、理性、滿足社會期許的成長結局。而在蘇童的《少年血》系列中,少年們對成長后將要融入其中的成人社會充滿了懷疑,那個光怪陸離的成長彼岸看起來一點也不美好,甚至像被邪惡的巫師詛咒過一般陰影重重,他們置身其中的香椿樹街既貧窮,又寒酸,充滿愚昧和淫亂的同時,還到處散布著暴力和死亡,他們逃避成年人世界,就如同逃避那個充滿臭氣的化工廠的煙塵污染,他們遠遠的躲開家長,像野草一般的生長,漫山遍野,生機勃勃。王朔的《動物兇猛》則讓城市里長出了一群“動物”,他們的成長極力抵制著家長、老師、社會這些人類社會的特征,呈現(xiàn)著一片動物版的狂野和憤怒。而在《成長如蛻》,葉彌用一個看似很無奈,甚至有幾分悲涼和壯烈的結局來詮釋了成長與生命的矛盾——成長正如動物蛻殼,既然無法拒絕,逃避也不是最好的辦法,既然活在現(xiàn)實中的人不能像童話里的彼得潘那樣重回夢境,那么,懷里揣著阿福的照片,心里堅守最后一個堡壘,便是少年對于成年的一種憐憫和哀嘆。

在世紀之交中國社會的經濟生活和文化生活都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在發(fā)生變化,這種變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世紀末的成長者們看起來比他們的前輩更加不可救藥的陷入一種癲狂和放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癲狂和放縱卻暗合了尼采的“酒神精神”,那種縱情隨性的狂歡儀式,使成長者在自我陶醉中自覺不自覺的接近了“酒神”,接近了尼采所謂的生命的快樂。面對著一場世紀焦慮,從陳染、林白、海男等“60后”到丁天、魏微、馮唐、衛(wèi)慧、棉棉等“70后”,在到郭敬明、張悅然、韓寒等“80后”,一大批作家用他們的天性和才華構建了一幕幕狂歡節(jié)式的的成長儀式,對人之本性的釋放更加的徹底和突出。拒絕與其說是一種態(tài)度,不如說就是成長小說用于對抗個體的社會化、機械零件化的一個必然手段。成長是一種自然規(guī)律,然而,現(xiàn)代社會主流價值觀將工具理性的現(xiàn)代意志強加到個體的成長與人類中心主義的主流價值觀對自然生長物強加的意志是一致的,就像培根的新大西島,“比較起尊重現(xiàn)存生命有機體的美,培根的新大西島更愿意創(chuàng)造新的物種……作為操縱自然的方法論的科學本身的發(fā)展,以及科學家對機械工藝的興趣,在19世紀后半葉變成了具有重大意義的綱領?!弊鳛楝F(xiàn)代機械精神之父,培根為后來的追隨者奠定了人統(tǒng)治自然的完整綱領,人類為自然萬物的生長立法,同樣的,現(xiàn)代社會的成人世界為個體的成長立法,成長小說的生態(tài)意義在于——對于成長事件的殘酷書寫,粉碎成長童話的美好想象以及對成長價值的社會期許的抵制,正是一種借機肆意揮灑情性、打破成長彼岸的虛假幻象,讓詩意重臨的儀式,當然這個儀式多少顯得有些森然,就像活祭的巫術現(xiàn)場,鮮血和暴力比鮮花和優(yōu)雅更容易讓人不快——而后者比前者更容易讓個體迷自我。至此,成長小說通過對拒絕成長敘述完成了反對反生態(tài)思想根源的隱喻性編碼,需要指出的是,成長無意違反自然規(guī)律的反對自我的生長,它關注的是個體的成長最終變成什么,正如同生態(tài)批評家們從來無意將人類社會拉回到沒有現(xiàn)代科學的原始、蒙昧時代,而是質疑現(xiàn)代文明永不停止的“進步”究竟是讓這個世界更好,還是將整個世界都拖進墳墓。

密碼提示問題(二):疼痛

“在研究我們當前環(huán)境困境的根源及其科與科學、技術和經濟的相關性時,我們必須再次考察這樣一個世界觀和科學的構成,它們通過將實在概念化為一架機器而不是一個活的有機體,而認可了對自然和婦女的支配?!闭紦?jù)統(tǒng)治地位的父權是現(xiàn)代性的本質特征,科學之“父”們通過將工具理性推向人類思想文化的制高點來完成對自然、女性的俯視同時也完成父權現(xiàn)代性統(tǒng)治地位的合法化。長期以來的父權制思想文化觀念強調人類對自然的征服,追求永無止境的進步和發(fā)展,通過不斷的向自然索取來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最大化,最終達到控制自然,使自然成為人類的奴隸的目的。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人類強調征服自然,近半個世紀以來所遇到的自然災害卻比過去更為頻繁,所造成的后果也更為嚴重,人類強調對自然的控制卻因為對自然過度索取,已經到了瀕臨失控甚至已經出現(xiàn)了局部的失控,人類所處的自然生態(tài)空間已經失衡,同時人類的精神空間也在物質生活前所未有的豐富時出現(xiàn)大面積的斷裂,精神的貧乏、空虛、自閉、文學藝術的衰敗使人類精神空間幾近崩塌。而在人類社會的兩性關系中,粗暴的物質的性打敗了精神的情感的愛,男性對女性的占有和征服與人類對自然的索取和控制如出一轍。從上帝用亞當?shù)睦吖莿?chuàng)造了夏娃開始,女性就被賦予了“次等人”的角色,20世紀70年代興起的生態(tài)女性主義認為,正是這種傳統(tǒng)的父權制征服和控制以及對工具理性凌駕于一切之上的二元論價值觀導致了當今社會的生態(tài)危機,“西方生態(tài)女性主義學者認為西方父權意識形態(tài)為一個二元思維方式的產物……對立的雙方有價值的高低之分,價值高的自然凌駕于價值低的之上,價值低的沒有內在價值可言,只能被當成工具,為價值高的服務,而價值高的一方則充滿優(yōu)越感和排他感?!迸猿砷L小說與生態(tài)女性主義的內在邏輯卻是一致的,對于父權制的批判,使女性成長小說成為了成長小說生態(tài)解碼的關鍵。

女性與男性的成長邏輯是相反的,在父權的統(tǒng)治下,男孩的成長目標是成為強者、理性而完善的自我,擁有征服和控制自然的力量與權利,而女孩的成長從一開始就處于被支配的一端。亞里士多德將女性視為不完全或有缺陷的男性,女性是物質的而男性是精神的,女性是情緒性的而男性是理性的,女性是被動的而男性是主動的,女性是弱者、是他者,是引誘男性墮落的肉體和欲望,歐洲十六世紀宗教改革時的女巫審判將女性視為和混沌荒蠻的自然一樣,需要馴服才能獲得相應的位置。女性的成長呈現(xiàn)著這樣一種悖論——如果按照父權制意識形態(tài)的要求完成成長,則她們的成長是與自身的生命屬性相違背的,如果按照女性的天性自然生長,則是與父權制的現(xiàn)代社會價值體系相違背的。這一矛盾在女性成長小說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最終,女性真正成熟的標志就是對父權制現(xiàn)代理性的認知和自覺疏離。中國文學新時期以來的女性成長小說普遍采取了對父權制意識形態(tài)的清醒的疏離和徹底的批判,從王安憶、鐵凝、張抗抗、黃蓓佳、池莉、遲子建、蔣子丹到王芫、海男、虹影、陳染、林白再到魏微、周茹娟、笛安、衛(wèi)慧、棉棉、饒雪漫、郁秀直到安妮寶貝、春樹、張悅然,從50年代出生到60年代出生,從“70后”到“80后”,當然還有后來的“90后”“00后”,眾多不同時間段、不同層次的女性作家、女性小說都涉及到了“成長”這一不可回避的生命歷程,幾乎所有的女性成長小說所展現(xiàn)的精神生態(tài)世界,充分展現(xiàn)了女性與自然的緊密聯(lián)系?!芭员举|的全部深邃和美,就基于這種統(tǒng)一性……女性靈魂看起來還擁有這種同自然統(tǒng)一體牢不可破的關系,而這種關系使女性存在的整個樣式與多重分裂、分化、正在消融到客觀性中的男人涇渭分明。”女性成長小說通過將文本中“父親”這一父權制社會的精神象征符號的缺席、隱匿或“去勢”來完成女性成長對父權制社會的批判和反抗。如王安憶在《流水三十章》中,將張達玲父親這一本該是成熟理性的男性家長主體形象漫畫成幼稚形態(tài);黃蓓佳《沒有名字的身體》將父親處理成了無法行使家長權威的空洞符號;海男的《蝴蝶是怎樣變成標本的》、林白的《一個人的戰(zhàn)爭》直接將父親隱匿……不難發(fā)現(xiàn),眾多的女性成長小說將父親這一角色的存在視為父權對女性成長的桎梏,于是通過對父權的驅逐來獲得女性自然成長的權利。池莉在《一去永不回》和《水與火的纏綿》中的溫泉、曾芒芒、蔣子丹的《桑煙為誰升起》中蕭芒等主人公身上所謂“美德”“淑女”,毫無疑問是父權制思想文化觀念對女性氣質和女性角色的需求。女性的成長最終被規(guī)訓為父權父權制社會所要求的“女性”角色與就像現(xiàn)代科技征服和改造自然是一致的,其中最大的危機依然來自父性權威,而這一權威所造成的根深蒂固的征服和控制的思想觀念已經被證明必須要對當今世界的生態(tài)危機負責。

生態(tài)女性主義提出消除傳統(tǒng)的二元思維,打破身體只是被主體支配或利用的客體、肉體的概念,以有機論完成對現(xiàn)代機械精神的超越。而女性成長小說另一個顯著的特征是對身體的彰顯,她們將過去被貶低的、羞于言說的身體盡情展露,如同贊美荒野之中自然生長的萬物。傳統(tǒng)的人類中心主義審美觀陶醉于人類對自然的統(tǒng)治,極力宣揚諸如攔河大壩的宏偉、摩天大樓的高不可攀、馬達轟鳴的鋼鐵洪流的壯美等展現(xiàn)人類征服自然成就的審美體驗,而女性生態(tài)主義和女性成長小說則更為推崇作為一個有機整體的自然,包括屬于自然的身體。女性成長小說對身體的描寫,對個人尤其是女性的成長經歷中隱秘體驗進行細膩的描繪,筆觸幾乎探及了所有隱秘的心理和生理體驗,這類體驗如同回歸未經工業(yè)之火荼毒的自然,觸目可及的是一種未經修飾的天然之美。“女人的直覺將她們引到小說,作為自己特有的領域,在這個領域中,女人能夠最自由,最獨特地表現(xiàn)自己?!彼齻兊膶懽髋c自己的生活是一體化的,小說似乎是一個證明其已經完成成長過程的儀式,她們的文字輕松自然而無所顧忌,至于她們的書寫行動本身,則更多的是出自于內心的即興要求而不是將寫作視為一種二元論體系中精神性、主體性、公共性而與自然、情感、客體、肉體和私人領域對立的高尚行為。女性成長小說對于身體的宣揚和彰顯解構了父權及現(xiàn)代性關于“生物性、自然性、肉體性”的概念,并尋求從理性與身體對立的主客二分的邏輯回歸身心合一的有機論。一切生命都是自然的產物,生命無法脫離自然條件,同理,人性也是自然的,它同時具有自然和社會兩重屬性,父權文化長期以來強調理性高于身體,人性高于自然,男性高于女性的傳統(tǒng)價值觀必須有所改變了。至此,女性成長小說通過生態(tài)女性主義解開了她具有拯救意義的生態(tài)基因密碼——當今世界越演越烈的自然和精神生態(tài)雙重危機讓人們意識到,父權現(xiàn)代性征服和控制自然(包括自然化的女性)的機械論正在將人類帶入絕境,只有恢復將地球視為一個活著的女神軀體而加以尊重的有機論,才能讓人類重新融入自然萬物之中而獲得拯救。

密碼提示問題(三):返鄉(xiāng)

在中國當代文學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中,成長小說處于這樣一種狀態(tài):它與社會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多數(shù)成長小說的創(chuàng)作者本身已經是成年人,正因如此,他們很珍視成長小說與社會的這段距離,并將之作為對現(xiàn)代社會進行反思的載體。隨著現(xiàn)代社會經濟和科技的不斷進步,在物質生活不斷拔高,社會分工不斷細化,人作為“人”的特性正不斷被侵蝕、被消解、被融化,而成長小說中的主人公與社會的對立、反叛、矛盾和掙扎,無疑是作家自身對現(xiàn)代社會對“人”的工業(yè)性消融的反思和對回歸有機的生命整體的渴望。在工業(yè)化、城市化、商品化的現(xiàn)代社會的門口,成長小說最大限度的保留著生命的原初特征,成長小說的世界觀是有機的世界觀,充滿了原始的生命沖動、野性、詩意;如果說在整個后工業(yè)時代社會中,日漸式微的文學是人類精神家園最后的棲息地的話,那么在文學自身的內部,成長小說往往又是這片棲息地中最繁雜熱鬧、鶯飛草長、色彩斑斕的一片荒野之地。

如果將人類社會的歷史比喻為一個人的成長史的話,我們身處的現(xiàn)代社會,恰好是成長完成后最為理性成熟,也最講究功利和實用的年齡段,個體的成長也因為這種不可逆轉的必然性而讓成長者無力和迷?!罱K的結局總是讓人絕望的,幾乎所有的成長個體經歷了青春的苦痛之后都歸于理性和成熟(往往也陷入庸常),但和絕大多數(shù)渾渾噩噩進入成長終結的個體而言,那一部分孤獨而焦灼、憤怒的掙扎無疑是一種心靈世界的斗爭史,成長小說本身所具有的不定形性,通常也是成長者詩意天性的最后的挽歌?!渡?0年代》的作者劉衛(wèi)兵說:“每個人內心都有這樣一種幻想,在那里,靈魂能夠自由歌唱,精神可以高貴地飛翔,就是抱著這樣的幻想,人才樂此不疲地向往著明天。最美好的向往有時候會變成最危險的傷害,因為你不可能找到那樣一個后花園?!毙?0世紀末,從陳染、林白等人在城市中的房間私語,到衛(wèi)慧棉棉周潔茹的酒吧狂歡、再到“80后”的時尚生活,成長小說也隨著中國的城市化進程自顧自憐,自娛自樂,直至進入忘我的狂歡——這些成長者不愿長大,不愿成為現(xiàn)代社會的機器元件的同時,卻貪婪的享受著現(xiàn)代生活帶給他們的盛宴,他們比前輩更時尚,更懂得消費,更加陷入享樂主義的泥藻而且他們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卻不愿自拔,他們不愿承擔長大后的責任,卻決不放棄長大后的享樂,精神、肉體、成長本身都是他們消費和享樂的對象,徹底的放縱也無疑是一種精神家園的自我放逐。

今天的中國社會正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變化,這種變化以經濟的超高速發(fā)展和城市化程度的超高速提升以及全球化、信息化為標志,尤其是“城市”這一極為特殊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成為了成長小說中日益重要,乃至最為重要的要素,而在城市中生長的一代,詩人的才性在高樓大廈的陰影中離大地越來越遠,離自然越來越遠,成長也變得越來越缺乏根基,最終在城市里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城市是成長無法回避的目的地,成長主體在不斷接收理性的約束和規(guī)訓而失去或者放棄自然天性,這是城市的結局,也是成長的結局。因而,在城市的陰影中,孤獨的成長個體比過去更多,孤獨是詩人式的天性,是飛速發(fā)展的現(xiàn)代文明和心靈世界的沖撞和對立的必然結果,尤其是在強大的,不可逆轉的現(xiàn)代文明面前,然而這種孤獨的詩意能帶給個體的通常只能是一種失敗和無能為力。對成長終結的悲愴和遺憾,這也是所有的成長小說共同面臨的無解的難題,個體無法拒絕成長,就如同人類的歷史無法拒絕“進步”一樣,尤其是工業(yè)革命以后的人類社會,那種進步的勢頭將全體人類都裹挾進來,少年不成長就會受到成人的拍打,國家、民族不進步則會受到“先進”國家的欺凌,歷史上的中國就因為固步不前而飽受列強的侵略與蹂躪,因為從本質上說,個體無法拒絕成長。然而人的社會性成長,也正如現(xiàn)代文明的進步和發(fā)展,本身是從滿悖論的——“我后來改學了醫(yī)學,專攻腫瘤。結識的一個醫(yī)學怪人,反反復復的和我理論,說人類的大腦遠遠大于實際需要,中世紀人類的生活就已經很安逸舒適了,之后所謂的進步或者異化實際就是大腦在作怪。你開一陣子寶馬后感覺和小面就沒太大區(qū)別了。超常大小的大腦絕對是異端,本質上就是一種腫瘤?!币驗樯钕菰诂F(xiàn)代之后的文化語境中,懷疑和否定身處的社會文化就是懷疑和否定成長者自身以及成長的意義,這也使成長者們在無處可逃的空虛絕望中表現(xiàn)得歇斯底里,“很多人覺得生活無意義,有一種空虛和孤獨感,他們因而變得自疚自責……具有反諷意味,正是我們與物質世界的分離是這種痛苦的主要原因,而且正是由于我們所受的教育讓我們與自然分離才使我們覺得必須完全依賴我們的文明。正如機能失調家庭的兒童感覺痛苦是由于家長使他們相信精神中缺少某些重要的東西一樣。我們確實感到痛苦的失落,也正是源于灌輸給我們的東西。”成長在離家與返鄉(xiāng)的徘徊匯總拐了一個彎,它終于還是完成了,然而在回憶中,只有那一段拐彎的夏天,才是最美的,與其說這是一種對成長的逃避,倒不如說是一種掙扎之后,詩意的回歸和寄望。

二十世紀末的成長小說一直在精神世界的離鄉(xiāng)與返鄉(xiāng)之間徘徊,“離鄉(xiāng)”追求的繁華、富裕、時尚,往往使成長者墮入虛無,但是精神世界“返鄉(xiāng)”卻需要更多的勇氣和智慧,這是一對共生而又對立的矛盾組合。“返鄉(xiāng)”與“離家”,正是成長的輪回,懷揣著夢想的少年,往往需要通過“離家”來完成成長儀式,就像余華的《十八歲出門遠行》,在長大成人,頓悟人生之后,又通過“返鄉(xiāng)”來拉直那些拐彎的青春,回到生命的本質中來。在徐則臣的《水邊書》中,主人公陳小多十六歲的時候決定離家出走,但他失敗而歸,和男主人公陳小多的去而復返相對應的,則是女主人公鄭青藍最終卻是一去不回。陳小多的兩次出走僅僅是少年人為了在同伴的面前尋找虛榮和尊嚴,去而復返也并沒有少年自己想象的悲壯,反倒是鄭青藍的一去不回,更充滿了一種用青春獻祭般的決絕。而《生于70年代》有別于都市和娛樂話語結構,是一次成長的“返鄉(xiāng)”,通過這種精神上的返鄉(xiāng),成長和酒的關系也不再僅僅是放縱和迷狂,而通過“返鄉(xiāng)”,那個從芝麻街逃離出去的游子找到了一種“清明的空曠”而成為一個“明朗者”——“由于朗照使萬物澄明,明朗者就允諾給每一事物以本質空間,使每一事物按其本性歸屬于這個本質空間,以便它在那里,在明朗的光芒中,猶如一道寧靜的光,滿足于本己的本質?!?/p>

結語

20世紀末21世紀初,中國成長小說的主人公陷入一種未曾長大就已老去的尷尬。一方面,這些成長者不愿長大,不愿成為現(xiàn)代社會的機器元件,卻又貪婪的享受著現(xiàn)代生活帶給他們的盛宴,他們比前輩更時尚,更懂得消費,更加陷入享樂主義的泥沼而且他們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卻不愿自拔,他們不愿承擔長大后的責任,卻決不放棄長大后的享樂。精神、肉體、成長本身都是他們消費和享樂的對象,徹底的放縱也無疑是一種精神家園的自我放逐,他們具有尼采的酒神精神和才華橫溢的天分,卻又像海德格爾所形容的那樣,是被從大地上連根拔起的無家可歸者。但是,在這個物質高度充裕、技術高度發(fā)達、信息運用高度便利的時代,文學本身的力量已經顯得非常的幽微和飄渺(最具代表性的是美國國際文學理論學會會長希利斯米勒的“文學終結論”,他認為傳統(tǒng)意義上的文學將在飛速發(fā)展的科學技術的進逼下歸于覆滅),但是,和城市的、資本的、技術的“全球化”相比,文學依然是保持著人們與大地的聯(lián)系的那根紐帶,即使人們已經難以沿著那條紐帶重新回到自然,但是一旦那根紐帶徹底的斷裂,人們也從此將徹底的失去自己的根基,變成在這個星球上無家可歸(甚至這個星球很快也將被人類自己破壞和拋棄)的流浪者。而在文學內部,對成長小說這一形態(tài)的進一步認知和解讀也非常的重要,人類已經在迷途中走了太遠走了太久,而把回家的路寄托在衛(wèi)星定位上只會讓人們越走越遠,只有沿著《糖果屋》里灑下的面包屑,才能回到那個充滿童心和詩意的文學故鄉(xiāng)。

李 猛 遵義師范學院

注釋:

①王諾:《生態(tài)思想與生態(tài)批評》,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②?[美]阿爾·戈爾:《瀕臨失衡的地球——生態(tài)與人類精神》,中央編譯出版社,1997年版。

③[美]大衛(wèi)·雷·格里芬主編《后現(xiàn)代精神》,中央編譯出版社,2011年版。

④⑤卡洛琳·麥茜特:《自然之死》,吳國盛譯,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⑥張嘉如:《全球環(huán)境想象:中西生態(tài)批評實踐》,江蘇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

⑦⑧[德]西美爾:《金錢、性別、現(xiàn)代生活風格》,顧明仁譯,學林出版社,2000年版。

⑨劉衛(wèi)兵:《生于70年代》,中國檢察出版社,2002年版。

⑩馮唐:《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重慶出版社,2005年版。

?[德]海德格爾:《荷爾德林詩的闡釋》,商務印書館,200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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