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楊敏學，出生于1919年12月。1937年18歲參加八路軍，屬晉察冀軍區(qū)第四軍分區(qū)。1940年8月參加百團大戰(zhàn)。1941年8月和1943年5月，兩次參與對日寇反掃蕩戰(zhàn)斗，曾參加1949年開國大典。1981年從河北省承德軍分區(qū)司令員的崗位上離休。

作為一名老兵，我期待能把抗日戰(zhàn)爭的經歷講給年輕人，尤其想讓孩子們知道，為什么會有這場戰(zhàn)爭？不僅是要讓大家知道當時戰(zhàn)爭的情況，更想讓大家明白為什么會有這場戰(zhàn)爭？在如今這片和平的天空下，如何以史為鑒更好地出發(fā)？

1981年，組織上批準我離休了，但我認為我的“戰(zhàn)斗”并沒有結束。我熱心著小區(qū)周邊大大小小的事，阻止菜市場亂擺攤點，勸說周邊車輛有序停放，調解鄰里糾紛；北京奧運會時當志愿者，汶川地震時捐款捐物，先后被28家單位聘請擔任義務監(jiān)督員，我還是多家媒體的特約通訊員，被請去各學校做報告……92歲時，我還開微博，做網上訪談。2011年，我被評為“北京軍區(qū)踐行當代革命軍人核心價值觀新聞人物”。

火線劇社鼓舞士氣

在當時的八路軍戰(zhàn)士普遍文盲的情況下，念過幾年小學的我還算是“知識分子”呢！1938年5月，第四軍分區(qū)在宣傳隊的基礎上成立了“火線劇社”。我又當上了“火線劇社”的演員。那時，“火線劇社”演出的節(jié)目都是結合戰(zhàn)斗中的一些英雄模范事跡編排出來的文藝節(jié)目。然后拿到各基層部隊去演出，以此達到鼓舞士氣的目的。同時，也根據(jù)毛主席、黨中央對抗戰(zhàn)必勝的教導，編排一些堅持抗戰(zhàn)、不當亡國奴的節(jié)目，以宣傳群眾、發(fā)動群眾、武裝群眾，號召廣大老百姓積極支持抗戰(zhàn)，實現(xiàn)全民抗戰(zhàn)?？蓜e小看這些自編自演的節(jié)目，宣傳效果可好著哩！老百姓看了特別受教育，戰(zhàn)士們看了也很受鼓舞，每到一處演出，都會受到熱烈的歡迎。

演出可是“真實”的——服裝是真的：演什么人穿什么人的衣服，有的就是現(xiàn)場借來的；道具是真的：槍用戰(zhàn)士的真槍，物件是老百姓的家什，帶給觀眾的完全是身臨其境的感覺。而且我們把感情全身心地投入到劇情中去了，讓人看了特別受感動。因為很多事情都是演員親身經歷過的，演得活靈活現(xiàn)，把觀眾都帶入到劇情里去了。當我們演到日本鬼子奸淫搶掠的情節(jié)時，觀看的八路軍戰(zhàn)士甚至有拿出槍來要打演鬼子的演員；當演到號召全民抗日內容的節(jié)目，宣傳“好兒要當兵，當兵要當八路軍”，當場就有群眾積極要求當兵的，場面特別感人。

那個時候環(huán)境那么艱苦，生活條件那么差，我們?yōu)槭裁催€有那么高的積極性？那時我們都年輕，文化水平不高，認識不那么全面，但有一條是非?？少F和堅定不移的，就是樸素的無產階級感情：認為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抗日救國做有益的事情；也是在為窮人打江山做有益的事情。做這樣正義的事業(yè)，再苦再累也值得！那時演出雖然又苦又累，而且還很危險，但大家都毫無怨言，工作很起勁。

說到危險，那時的演出大多數(shù)都是在前線進行戰(zhàn)地演出，演出同打仗一樣，都是在戰(zhàn)場進行的，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晌覀兊难輪T都是像戰(zhàn)士一樣，誰也沒把危險當回事，只要是為戰(zhàn)士們演出，哪里都敢去，再危險的地方也敢上。即使是在炮火連天、槍林彈雨的戰(zhàn)壕里演出，大家也都特別的投入，完全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

漂亮的伏擊戰(zhàn)

那是1943年8月，為了宣傳和發(fā)動群眾，開辟敵占區(qū)工作，并在軍事上打擊、騷擾敵人，瓦解日偽軍。我所在的便衣連，將深入到冀西敵占區(qū)——太行山麓開展斗爭。

一天，我們得到了一個情報，有40多名日偽軍于8月19日9時左右，由荻鹿縣城開往平山城，加強那里的防守。當晚，連長便向大家傳達了上級要我們連殲滅敵人的命令，并且馬上做了周密的部署。

8月18日晚，我連三個排和一個機槍班的兵力，火速朝敵人必經之路的牛城莊開去。冀西的原野上，不時地吹過一陣陣初秋的夜風。天上的月光和一顆顆的星星，眨著眼睛，郁碧蒼蒼的青紗帳里，布滿了日本帝國主義的彈坑，一條條寬大的封鎖溝向無邊的黑夜中蜿蜒而去。這時的冀西平原萬籟俱寂，山溝里黑沉沉一片，只有那一幢一幢的日偽軍炮樓里射出的一束束耀眼的光。遠處，不時傳來一陣陣狗叫，偶爾夾雜著幾聲夜鳥驚飛的凄鳴，戰(zhàn)士們邁著輕捷飛快的步子，個個警覺地向前走著。4小時之后，我們來到了牛城莊西口村的公路兩側。這個村子不大，但小小的牛城莊西口村，就有幾戶人家是我們黨的地下活動堡壘戶。

清晨6點多鐘，在牛城莊西口公路兩旁的莊稼地里，有三個頭戴羊肚子毛巾的農民在那兒認真地鋤田。他們不時地直起腰來朝遠處公路上張望著，一會兒埋頭使勁地握著鋤頭鋤地。太陽一竿子高了的時候，靠近公路的那個人，兩眼機警地順公路方向掃視著。猛然，他彎腰從旁邊的田埂上抄起一塊石頭，又隨手將手中的石塊猛力朝那上邊砸去，隨即傳出“當當”的聲響。不一會兒，先是陣馬蹄聲響，隨即從莊稼地壟里一隊偽軍晃晃蕩蕩地朝這邊走來。這隊偽軍呈人字形隊列向左右兩側張開，中間是一隊日本鬼子兵，簇擁著一個鬼子中隊長，他騎著高頭大馬，腳穿馬靴，腰配戰(zhàn)刀，脖子上是一架黑色望遠鏡，嘴上留了一撮小胡子。這家伙大概是看見了前方離村不遠的那三個農民，他一手勒馬韁，一只手抬了起來，舉起望遠鏡，狡詐地向前方望了望，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情況，他刷地拔出了戰(zhàn)刀，調轉了馬頭，他那握著戰(zhàn)刀的手正要向前伸出發(fā)出后撤的命令。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當”的一聲響，他手中的戰(zhàn)刀便“咣啷”一聲落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一串“噠噠噠”的機槍聲猛烈地吼叫了起來。霎時槍聲大作，殺聲四起，在他們左右兩邊的莊稼地里，飛出了一顆顆手榴彈，槍聲“嗒嗒”地響，手榴彈轟轟地炸。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得敵人暈頭轉向鬼哭狼嚎，亂作一團。這時，只聽得“嘀嘀嗒嗒”的沖鋒號吹響了。從路邊的莊稼地里，八路軍戰(zhàn)士們端著雪亮的刺刀，呈C形朝敵人包抄而來。日偽軍們見勢不妙，有的抱頭鼠竄，有的跪地求饒，像秋風掃落葉一般，三下五除二，37名偽軍全部被俘。又經過半小時激烈的肉搏戰(zhàn)，13名鬼子全部被我們報銷了。endprint

鬼子中隊長像一只急紅了眼的狼，妄圖逃竄。他見來路已被我們堵死，便調轉馬頭向村子方向逃去。這時那三個鋤田的農民同時舉起槍來，瞄準了這個家伙，三聲槍響，鬼子中隊長來了個倒栽蔥，一頭栽在馬下。

智取雙石洞

那是1943年春，日本鬼子對晉察冀抗日根據(jù)地經常進行掃蕩。他們到處安據(jù)點、筑碉堡、設障礙、挖封鎖溝、修封鎖墻，造成我八路軍深入敵占區(qū)打擊敵人的種種困難。在石家莊以西40公里，有個張常峪村，在它西北方向的小高地有個雙石洞，鬼子修了一個鋼筋水泥的碉堡，叫做雙石洞堡壘。這個堡壘共占地20多畝，堡壘周圍三道護壘障礙。第一道是10多米深、寬5米多的大溝；第二道設有高低不平木樁子和鐵絲蒺藜；第三道也就是靠堡壘最近的一道，設置了3米多高的鋼絲網，并掛有帶響聲的鐵盒子。堡壘的南側設了一個吊橋，這是供出入堡壘大院唯一的一條通道。這個吊橋平時吊在三四米高的空中。自1941年建立這個堡壘以來，常駐有日本兵一個小隊。小隊長名叫岡村一郎，共有鬼子兵10多人，偽警備隊一個中隊41人，武器裝備也很精良。

這個堡壘距我軍深入敵占區(qū)交通口四五百米。不論白天還是晚上，敵人經常往交通道口上打槍助威。那門大炮陣地就設在院內，經常往封鎖溝外我解放區(qū)附近村莊打炮。幾年來，打死無辜村民20多人，毀壞了很多房屋，使附近村莊的人們晚上睡不好覺，白天上地勞動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就連小孩子上學念書也受到影響。日軍統(tǒng)治區(qū)附近的村莊老百姓更是深受其害，鬼子兵和偽軍在夜間三三兩兩地闖入民房奸淫、掠奪，廣大人民群眾恨之入骨。附近群眾多次要求我軍拿下這座堡壘。1942年，我軍曾幾次強攻過這個堡壘，付出了一定的傷亡，但均未成功。團首長決定用智取的辦法，把這個堡壘拿下來，既為民除害，也為我們深入敵占區(qū)開展工作掃除一大障礙。

偵察連經過幾個月的偵察了解到：堡壘內80人的吃水問題，是靠堡壘最近的村莊張常峪村民輪流挑水供應。送水上堡壘的時間一般是在每天九十點鐘左右，人數(shù)為十三四人。日本鬼子小隊歸石家莊市鬼子聯(lián)隊指揮，每個月鬼子小隊長岡村一郎要帶上鬼子兵到石家莊開會一次。開會時，堡壘內只留下兩三個鬼子兵。而偽警備中隊長李二狗經常夜深后住在家里，天亮前返回堡壘。他的老婆曾幾次被鬼子兵污辱過，李二狗還經常受鬼子小隊長岡村一郎和鬼子兵的打罵，內部矛盾很大。

于是我們決定先做李二狗的工作，利用他經常出堡壘回他老婆家里的機會和他談話，講明我們的政策。經過多次工作，李二狗開始有了覺悟。于是由偵察連長挑選了13名本縣口音、機智靈活的戰(zhàn)士，由韓連長親自訓練，讓他們化裝成農民，練習進堡壘的動作，并研究了可能碰到的幾種情況以及對付的辦法，同時研究了挑水上堡壘的時間：日本小隊長去石家莊開會的時機。

2月14日夜，一個鬼子兵又到李二狗家來了。我們的偵察員立即派人上碉堡給李二狗送信。李二狗聽了火冒三丈，風風火火地趕到了家里，正趕上鬼子污辱他老婆，他怒發(fā)沖冠，揪起鬼子兵，狠狠地打了兩個耳光，掏出手槍把鬼子槍崩了。這時我們的韓連長和幾名偵察兵呼啦一下子進了他的家，乘機繼續(xù)給李二狗做工作：“你打死了日本兵，闖下了殺頭大禍，要是聽我們的，就不給你聲張。否則就馬上派人向岡村一郎報信?！崩疃芬宦?，嚇得直打哆嗦，叩頭求饒說：“我聽你們的，你們何時上堡壘，我一定遵命照辦?！?/p>

2月15日這一天，鬼子小隊長岡村一郎一清早帶著鬼子兵到石家莊開會去了，堡壘內照常留下兩個日本兵。

我五團特務連的戰(zhàn)士們隱蔽在封鎖溝外的常峪村，還有一個連埋伏在常峪村公路兩側。上午9點多鐘，韓連長挑著水當排頭兵，13名農民模樣的戰(zhàn)士挑著水緊緊跟隨著，胸前都掛著“良民證”。來到吊橋前，韓連長喊道：“兄弟們！請放下吊橋，給你們送水來了?！边@時哨兵張黑旦（李二狗事先安排好的哨兵）把吊橋放下來了。韓連長從腰里掏出手槍“叭！”地朝天放了一槍（這是事先和李二狗定下的暗號），李二狗大聲命令道：“兄弟們，不要帶槍，都到院里集合?！边@時我們的戰(zhàn)士也大聲喊道：“繳槍不殺，優(yōu)待俘虜！”41名偽軍乖乖地站到大院里。

特務連的戰(zhàn)士們聽到槍響后，立即沖進大院內，制服了那兩名日本鬼子，并且按照事先的分工，由10名身強力壯的戰(zhàn)士拉著、推著那門大炮，其他戰(zhàn)士扛著繳獲的輕重機關槍、步槍和其他戰(zhàn)利品，押著俘虜兵，迅速回到了解放區(qū)。當我們過了封鎖溝后，雙石洞堡壘已經燃起了熊熊烈火。

從那以后，八路軍用一顆子彈繳獲一門大炮的戰(zhàn)斗故事，在那一帶的群眾中傳為佳話：

日本兵真可恨，修炮樓害百姓，奸淫燒殺罪惡深。八路軍真勇敢，裝民夫把堡壘登，活捉小日本，俘虜狗腿軍，繳獲大炮除害蟲，永遠不忘八路恩。

岡村一郎和一小隊鬼子兵在石家莊開完會下午回來的路上，也被我們埋伏在那里的那個連隊全部消滅了。

干脆利落的殲滅戰(zhàn)

1943年秋季，殘暴的日本鬼子糾集了七八萬的兵力，對我晉察冀根據(jù)地進行大“掃蕩”，實行血腥的“三光”政策。

我們這個連是晉察冀軍區(qū)第四軍分區(qū)三十六團唯一的一個便衣連，任務是經常深入到敵占區(qū)，政治上宣傳發(fā)動群眾，軍事上騷擾打擊敵人。當時因為我們擔負的任務比較重要，所以無論在人員編配還是在槍支彈藥供應方面都是優(yōu)先滿足的。

因為日本鬼子忙于對我邊區(qū)抗日根據(jù)地的“掃蕩”，四處糾集兵力，所以敵人的據(jù)點、城防都空虛了。他們顧頭顧不上屁股，常遭我軍和地方人民群眾的襲擊。今天這個炮樓上了天，明天那個炮樓開了花。

駐守在河北平山縣城內的日軍城防司令叫德田四郎，是個殺人魔王，當?shù)亓鱾髦@么幾句話：“德田四郎是魔王，殺人放火搶姑娘。有朝一日八路來，千刀萬剮見閻王。”但是這家伙也是個膽小鬼，他一見形勢吃緊，便偷偷地逃回了石家莊。

我連于1943年8月接到了一份緊急情報，說是在8月15日上午，要有20余名日本鬼子和40多名偽軍增援到平山配合德田四郎加強防守，德田四郎也在其中。于是14日夜，我連急行軍到了平山東部的白沙鎮(zhèn)。當時是深秋時節(jié)，公路兩旁都是茂密的青紗帳，這是一個很好的埋伏區(qū)。endprint

第二天上午10時左右，只聽得前方“當當”一陣敲鋤頭的聲音：這是事先規(guī)定的暗號。霎時，就聽得卡車由遠而近，東邊公路上卷起一陣煙塵，兩輛汽車夾著一輛吉普車向這里馳來，戰(zhàn)士們個個持槍怒目，手指緊緊地扣著扳機。這時只聽得三聲槍響，連長下達了戰(zhàn)斗命令。幾乎在同一時間，“噠噠噠”兩挺機關槍首先向敵人說話了。緊接著，步槍、手榴彈一起開了火，走在前面的一輛卡車，咔嚓一下子死在那里。后面的兩輛還沒來得及剎車就撞了上去。車上的敵人頓時亂成了一團。有的龜縮在車下，有的慌忙逃命。這時，連長大喊一聲：“沖啊……”全連戰(zhàn)士“嘩”地向敵群沖去。戰(zhàn)士劉三小的戰(zhàn)斗小組干凈利落，一連打死3個日本鬼子。他們緊握著刺刀又轉身向另一個鬼子沖去。忽然在劉三小的背后，一個鬼子對準了他的后背。說時遲那時快，連長大喊一聲，“啪”地用槍托把那個鬼子的腦袋砸開了花，鬼于慘叫一聲癱在了地上。

戰(zhàn)斗結束了，鬼子被消滅了，可德田四郎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連長下達了搜索的命令。戰(zhàn)士們分成幾個戰(zhàn)斗小組，分頭向青紗帳搜索去。忽然看見在一塊谷子地的邊壟上，德田四郎正一跛—拐地向前逃去。戰(zhàn)士們用日語堿著：“繳搶不殺！優(yōu)待俘虜！”德田四郎仍不站住。戰(zhàn)士劉三小“叭”的一槍把德田四郎打倒了。劉三小、張德錄走上前去。德田四郎趴在谷子地的邊壟上，手里還緊緊握著一把指揮刀。劉三小踢了一下德田四郎，說：“你個小日本，回老家了！”這時，德田四郎猛地爬起來，揮起指揮刀向劉三小砍去。劉三小因沒有防備而被砍倒在地，光榮犧牲了。原來，狡猾的德田四郎只是被打傷了腿，他裝死。機警的班長王三虎和戰(zhàn)士高占忠繞到他的背后“唰”地沖上去，雪亮的刺刀狠狠地插在德田四部的背后，這個殺人成性的日本鬼子，終于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這次戰(zhàn)斗，我軍3名同志光榮犧牲，7名同志負傷。共打死日本鬼子23名，其中擊斃鬼子中隊長、日本城防司令各一名，活捉偽軍42名。

這次激烈的戰(zhàn)斗結束后，按照我軍慣例，我們?yōu)檫@次在戰(zhàn)斗中犧牲的趙金鎖、劉三小等3位烈士開了追悼會。追悼會請來了烈士的家屬參加，其中趙金鎖的父親和哥哥在追悼會上講了話。戰(zhàn)士們懷著沉痛的心情，紛紛表示要刻苦練兵，為失去的戰(zhàn)友報仇。

馬克思又讓你回來了

那次戰(zhàn)斗一個月后的一個晴朗的早上，大家和往常一樣，在做著戰(zhàn)斗準備，有的在擦槍，有的在擦著刺刀。這時只聽屋外傳來一陣“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戰(zhàn)士們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幾乎在同時，屋門被一個風風火火的彪形大漢闖開了。只見那人眉闊眼亮，手扶短槍，腰扎武裝帶，從窗戶外面射進的陽光正照在他那黑紅的臉上，顯得英俊而威武。敬禮！他干脆利索，右手朝額頭上一舉，“啪”地一個立正，然后便伸出手來，上前來和我握手。我兩眼一亮，又是驚，又是喜，忙問：“你是金鎖？”“我是金鎖！”“你沒死？”“我沒死。”說著他甩了甩胳膊，又伸了伸手和我握手。我使勁擦了擦眼睛，仔細瞅瞅，是你！真是你！那高高的個，粗粗的眉毛，亮亮的眼睛。瞧，這不是我們的金鎖是誰呀！這時大家也都好像是一下子清醒過來，“呼啦”一下子擁了上來，將趙金鎖團團圍?。骸敖疰i原來你沒有死！金鎖回來了！”“金鎖快對我說說，這些天你是怎么過來的？”還有的激動得不知說什么好，竟伸出拳頭，親親熱熱地打了他一拳。他更是激動，反過來就打戰(zhàn)友一掌。

緊接著，金鎖談起了事情的前前后后。原來，在那次戰(zhàn)斗中，我們和敵人交鋒之后便開展了肉搏戰(zhàn)，趙金鎖一口氣殺死了三個日本鬼子。忽然他發(fā)現(xiàn)有一個鬼子兵一瘸一拐向青紗帳深處逃跑，他越過松林，飛身竄了過去，正要端槍沖刺，身后一個鬼子兵的子彈射進了他的右臂，他只覺得渾身一震，鮮血汩汩地流了出來，手中緊握的大槍滑落在地上。決不能讓鬼子跑掉！就在那鬼子回頭的一剎那，趙金鎖咬緊了牙關，像發(fā)了威的小老虎，猛地撲上去抱住敵人，朝左邊的一條深溝滾了下去。這條溝深三丈，他跌到溝底一陣劇痛，可是當他發(fā)現(xiàn)敵人也沒有摔死，便用盡全身的力氣，抓起旁邊的一塊石頭朝那個家伙的頭上砸去，鬼子被他砸死了，他也昏了過去……

聽到這兒，大家急切地追問：那后來你是怎么被發(fā)現(xiàn)的呢？趙金鎖望了望大家，接著說道，他在溝底躺了一天一夜，昏昏沉沉地動也不能動。第二天，有兩個拾彈殼的孩子來到溝邊，其中一個不小心滑了下去，另一個孩子又驚又怕，嚇得一邊哭喊著一邊向村里跑去。當時，他由于負傷過重，渾身燒得厲害！望了那孩子一眼又昏了過去，等他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老鄉(xiāng)的土炕上了。一位老大娘手里端著一個粗瓷大碗，另一只手里拿著小勺正慈祥地笑呢。就這樣，這位大娘天天給他喂飯喂藥，直到他的傷養(yǎng)好后，這才肯放他回來。臨走的時候，老人家還叮囑他：“好好養(yǎng)傷，養(yǎng)好了傷，身子骨棒棒得再去打鬼子！”

聽到這里，旁邊的一個小戰(zhàn)士接過了話茬說：“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你被一個鬼子兵給打死了，已經去見馬克思了。前些天還為你開了追悼會，你爹和你哥還講了話，我們都嚷嚷著為你報仇雪恨。這不，仇還沒報你就又活了！”這時，坐在鋪上的連長詼諧地說道：“日本鬼子還沒有趕出中國，你就想上天交差，這不是，馬克思又讓你回來了吧！”他也一本正經地說，是啊，馬克思說了，你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呢，快回去執(zhí)行新的任務吧！大家被他說得哄堂大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