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 蔻

33 屆青春詩會特輯

亮光歌舞團

艾 蔻

鳥人

奶奶在天上飛

飛了很久

她很滿意自己

如今可以飛著旅行

她也很滿意

不能飛，只能駝著背

走路的過去

拄著拐，顫巍巍

越走越慢的樣子

她也照樣滿意

奶奶說她早知道

我會是個女娃

那時候她就買了針線

繡荷花，繡青蛙

我說我知道得要晚一些

等我長大一點

穿上了衣服

才能認出自己

奶奶說那沒關系

早一些

晚一些

她都滿意

奶奶說她一直飛

可能會遇到她的同類

和可親的人

麻雀飛回來了

三個人依次下跪、磕頭

再蹲下來，陪死者聊天、抽煙

提起往事，朋友就破口大罵

附近的麻雀受了驚

接二連三地蹦到遠處

朋友說，他死了十多年了

為什么我年年都要來

這里只有一堆灰

說什么也都是白說

我們便站起來

在一排排墓碑間漫步

吸毒的張家小兒子

活到了一百零七歲的寡婦

出車禍的劉啞巴……

臨近中午，認出了其中十三個

麻雀們陸續(xù)飛回來了

圍成一個圈，搶食香爐中的米

它們鞠躬，鞠躬，再鞠躬

感謝著米的美味

米，一點一點消失

像在代替某種力量

一點一點

撬開那些攥緊的拳頭

桃子小姐讀過中學課文

自從割去了扁桃體

她便擁有幻想中的桃子

在必要的時間

從必要的位置鼓起來

她用力捏，讓它們腫脹，成熟

果皮容易掀開

她完整地吃下它們

像讀過許多課文

背誦，暗地里圈圈點點

她因此理解了一個人

充滿函數悲傷的生物機器

操控著物理的力學起點

和化學方程式般的配不平

她厭惡命題作文

桃子絕不提及桃子，但蟠桃除外

她說蟠桃好像沒那么圓

人們便以一枚扁桃

頂替蟠桃

帶著懺悔撬開嘴

將各自吃了下去

亮光歌舞團

我沒有進去看過

據說很精彩

宣傳畫上的女人在笑

涂著大紅嘴唇

我始終好奇

如何表演利劍穿舌

痛不痛

流血過多怎么辦

還有那條蟒蛇

被生吞之后

怎么又能從脖子里鉆出來

三十年前

我深信不疑的那些把戲

其實都是假的吧

唉，也說不定

反正今天想起來

音樂還在耳邊嗡嗡作響

低速行駛的宣傳車

載著大喇叭

碾過每一條街

艾蔻，出生于新疆。現(xiàn)役軍人，就職于石家莊某軍校。出版詩集《有的玩具生來就要被歌頌》、《亮光歌舞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