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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象叢生

2017-10-19 18:55蔣詩經(jīng)
上海故事 2017年10期
關(guān)鍵詞:蠻牛松林舅舅

蔣詩經(jīng)

1

王家三兄弟父母去世得早,王大農(nóng)帶著兩個兄弟二寶、三志磕磕絆絆,終于長大成人。長大后,三兄弟分了家,但有一樣?xùn)|西卻沒辦法分,就是屬于當(dāng)年生產(chǎn)隊大集體的一片山。因為這片山,各家各戶都有份。這山現(xiàn)在也不值錢了,長滿了柴草沒人去砍,三兄弟就誰也沒有在意。

半年前,村書記李向陽按以前的人口給每戶發(fā)放了一千塊錢,說是征收那片山的補償。這一千塊少是少了點,但也沒人站出來反對。為什么呢?第一,這片山本來就屬于大集體,能簽字就拿到錢已經(jīng)算不錯了。第二,李向陽一般人得罪不起,因為他不但在鎮(zhèn)里混得風(fēng)聲水起,還有本家外甥胡松林撐腰。胡松林一直是鎮(zhèn)中一霸,現(xiàn)在辦著一個大型采石廠,這幾年建材市場的紅火,更是日進(jìn)斗金。外甥有錢,舅舅有權(quán),強強聯(lián)手,一般小老百姓誰得罪得起?

可是,李向陽還真碰上了個不識相的主兒。這人是誰?王三志。

李向陽本來是通知王大農(nóng)來簽字拿錢的。王大農(nóng)肯定是不會有意見,他還在外甥胡松林的采石廠打工呢。但王大農(nóng)確實是個好兄長,他想到這錢應(yīng)該屬于哥仨,就讓王三志去領(lǐng)錢,做哥哥的不能占弟弟的便宜。誰承想,王三志不但拒絕了李向陽的補償金,還大言不慚地要原本的征地合同,而不是和李向陽簽轉(zhuǎn)讓協(xié)議。

李向陽可有的是心眼,既然王大農(nóng)不要,王三志不滿,就給王二寶送去唄。于是他就讓人找到了正在打麻將的王二寶。王二寶正輸?shù)谜也恢T,補償款的出現(xiàn),無異于雪中送炭,于是二話沒說,就簽了字,拿了錢。李向陽很滿意,這一切就算結(jié)束了。

沒想到,王三志第二天到了村里,手里拿著一份省里的文件復(fù)印件,來向李向陽要錢。要多少?王三志拿出計算器,嘴里念念有詞地一頓摁,算出了三萬八千塊的天文數(shù)字。王三志算得對不對?按文件算是一分不差。但如果這個錢給了王三志,然后村里每戶都來要三萬八,那他李向陽不就白忙了?

李向陽指著王二寶簽的白紙黑字說:“三志,這錢,你去找你二哥要吧。別說三萬八,你就是要三十八萬也與我無關(guān)。”

王三志一聽這話,來了火,揚言要告李向陽。李向陽冷笑道:“我這有你二哥的簽字,你以為你能告倒我?”王三志聽著李向陽有恃無恐的回答,氣不打一處來,一抬手,掀翻了李向陽的辦公桌,恨恨地走了。

王三志前腳剛到家,后腳派出所就來將王三志抓了起來。

王大農(nóng)聽說后,趕緊去向李向陽求情。李向陽奇怪地看著王大農(nóng):“我只是報了案,王三志犯了什么法,我說了可不算。你怎么會來找我呢?”

王大農(nóng)碰了一鼻子灰,將一肚子的怒火發(fā)到了王二寶的身上,咆哮著讓他去把三志贖回來,要不然他也別回家了。王二寶不敢頂嘴,當(dāng)天夜里就背了個包,離開了村子,說是要去給王三志討個說法。

王二寶一去,一直都沒有消息。有人說王二寶直接去了市里上訪。后來又聽人說,有人在省城見過王二寶,他是去省里上訪了。但不管怎樣,王二寶確實是失聯(lián)了,至今沒有一點消息。

再說回王三志,被抓到了看守所后竟然還不老實,在號房里和人打架,將人家門牙打掉了一顆,這下可是罪上加罪,一時半會兒是別想出來了。

這下,李向陽可得意了,揚言王家三兄弟要再想和他斗,他就會讓他們?nèi)繌拇謇锵А?/p>

2

王大農(nóng)沒想到,一件小事,竟然讓他瞬間失去了兩個兄弟,而且李向陽還這么囂張。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思前想后,他終于決定和李向陽拼了。

王大農(nóng)是采石廠的安全員,平時保管著倉庫里雷管和炸藥,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趁人不備,下班時偷偷拿了幾支雷管和炸藥,他要炸死李向陽這個龜孫。

王大農(nóng)帶著炸藥,直接來到了縣城,先買了一張去省城的車票。李向陽在縣城里有個小別墅,所以王大農(nóng)準(zhǔn)備等到晚上,將李向陽家夷為平地,然后乘車逃往省城,去找王二寶交代后事。

如果不是那泡尿,李向陽可能真的已經(jīng)消失了,但壞就壞在了王大農(nóng)的一泡尿上。人一緊張,就想喝水。王大農(nóng)在縣城走了一路,喝了三瓶礦泉水,自然而然,就有點尿急。前面是公廁,王大農(nóng)將包隨手放在一邊,痛快地解決了當(dāng)務(wù)之急。但等他系好褲帶,再轉(zhuǎn)身來拿包,包卻不見了!

王大農(nóng)頭上的汗倏地就下來了,比剛才的尿意還急。他急急地追到門外,可大街上人來人往,哪兒才能找到他的包?這下完了,包肯定被人偷走了,那可是一包的炸藥啊。

王大農(nóng)徹底傻了眼,看來還真被李向陽說中了,這下他可真得消失了。作為安全員的他再清楚不過,偷盜炸藥,那可是犯罪。他來的時候就沒準(zhǔn)備再回去,所以沒什么顧忌,只是萬萬沒想到,出了這要命的差錯。

事情變得一團(tuán)糟,再回去,肯定不行。胡松林說不定正在等他自投羅網(wǎng)呢??墒翘煜轮螅膬河质撬娜萆碇幠??

無奈之下,王大農(nóng)趁著夜色,只有重新買了一張票,上了開往省城的長途汽車。

3

第二天一早,胡松林就接到了保安黃三的報告,王大農(nóng)沒來上班。而這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王大農(nóng)竟然偷了一些雷管和炸藥。

胡松林聯(lián)想到王家三兄弟和舅舅李向陽之間的恩怨,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讓黃三誰都不要說,要是泄露了風(fēng)聲,影響了生產(chǎn),唯他是問。

胡松林立即驅(qū)車去找舅舅李向陽。李向陽一聽完,聲音有些發(fā)抖:“松林,快,快打電話報警,趕緊把王大農(nóng)抓住。要不然,這小子帶著炸藥一犯渾,后果不堪設(shè)想?!?/p>

胡松林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舅舅,這個警不能報!”

“為啥?”李向陽急了。

胡松林看著失態(tài)的舅舅,慢條斯理地說:“一旦報了案,整個采石廠肯定因為保管炸藥不力要停業(yè)整頓。假如再惹起注意,細(xì)細(xì)追查下來,那就得不償失了?!?/p>

“什么?你舅舅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人轟上了天,你還在顧著采石廠不能停產(chǎn)?”李向陽火了,也顧不上舅甥之間的顏面了。

胡松林倒是沒生氣:“舅舅,我這也不是為了我一個人。這次,你把村里的那片山賣給采石廠,分配給你的股份不算少吧。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炸藥……”

李向陽這下沒聲了。

沒錯。李向陽用這片山折算了一個好價錢,入股了外甥的采石廠。入股后,他又給外甥出謀劃策,主動買進(jìn)了大量的黑市低價炸藥,降低開采成本。胡松林不是買不到這樣的炸藥,但他還是喜歡舅舅的這個做法。

現(xiàn)在,胡松林說的意思已經(jīng)非常明顯,如果報了案,這偷偷擴(kuò)大礦界,私占集體資源和偷購炸藥的事被牽連曝了光,只怕到時候,王大農(nóng)雖不討好,他們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李向陽沒了主意,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外甥。胡松林將煙頭在煙缸里狠勁地掐滅:“舅舅,為了安全起見,這段時間你先躲躲,等我找到王大農(nóng)再說?!?/p>

李向陽還是不放心:“你怎么找到王大農(nóng)?你比警察還管用?”

胡松林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放心吧,重賞之下,必有勇夫?!?/p>

4

王大農(nóng)的包到底被誰偷走了呢?

偷包的人叫付存良,是個小偷,剛剛從看守所放出來,正在四處籌錢。一個小偷能去哪兒籌錢?一籌莫展之際,他在公共廁所發(fā)現(xiàn)了一個包,鼓鼓囊囊,于是一時賊性難改,順手牽羊,將包偷走了。

付存良回到家,差點沒嚇?biāo)溃锍艘粡堒嚻?,竟是雷管和炸藥。付存良直叫晦氣,又不敢將包四處亂扔,怕出了事脫不了干系,于是暫時將包存放到地窖里。

付存良喪氣極了?,F(xiàn)在這個社會,小偷已經(jīng)越來越?jīng)]有前途了。他只好打電話給以前的朋友黃三,這小子現(xiàn)在雖然改邪歸正了,但以前的交情總不能一點不計吧?

黃三知道付存良想借錢,頭一下就大了。他在胡松林的采石廠當(dāng)個保安,能拿多少錢工資?再說就是有,借給付存良這家伙,要是回頭他又進(jìn)了局子,找誰去?黃三只好想了一個緩兵之計,讓他來見面。

付存良見到黃三,黃三遞給他的不是錢,而是一張紙。紙上面寫的是一個尋人啟事。采石廠有個叫王大農(nóng)的人失蹤了,老板正懸賞十萬塊錢尋找他的線索。

“什么人這么值錢?”付存良問道。

黃三神秘地湊到付存良的耳邊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千萬別說出去。這個王大農(nóng),偷了廠里的炸藥,所以老板才出高價找他。只要你找到他,十萬塊錢就到手了?!?/p>

付存良心中一驚,莫不是他偷的炸藥包就是王大農(nóng)的?但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問道:“那你們老板為什么不報警?”

黃三搖了搖頭:“聽說我們采石廠的很多炸藥都是老板從黑市買來的,所以……”

付存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想到裝炸藥的包里還有一張車票,如果沒錯,他大致知道王大農(nóng)會在什么地方了。他需要這十萬塊,這個險值得一冒。

省城很大,在這樣的城市里找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付存良轉(zhuǎn)悠了兩天,人影子也沒有找到?,F(xiàn)在,他兜里的錢,只夠吃一碗方便面了。

又到了夜里,付存良疲憊不堪地坐在天橋下,看著街上匆忙的人群發(fā)呆,根本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一直坐到深夜,付存良又困又累,再也顧不得地上的灰塵,倒在地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5

現(xiàn)在,再回頭來說王大農(nóng)。

那天,王大農(nóng)趁著夜色逃到了省城,尋找王二寶。既然二農(nóng)在上訪,只有去信訪辦找。上訪人的還真多,王大農(nóng)在人群里晃蕩了一圈,到處都是抱怨和哭訴。看來,盲目上訪也不是辦法,這么多人,省里管得過來嗎?難怪王二寶這么長時間都沒有消息。

王大農(nóng)沒找到王二寶,只能四處轉(zhuǎn)悠。轉(zhuǎn)到遠(yuǎn)處的一個廣場上,圍了一大圈人,王大農(nóng)走過去想看個究竟。

廣場上,有一個人跪倒在地,全身披麻戴孝。面前放著一張紙,紙上寫著血紅的幾個字:上訪無門,請求援助!下面是數(shù)行小字。小字上寫著:我叫王大海,來自某縣某鄉(xiāng)某村,家中房屋被強拆,父親被活活氣死,母親住在醫(yī)院,所以不遠(yuǎn)千里來上訪,卻又被拒之門外。身上的錢已用盡,只能露宿街頭,回去又不甘心,只能請求好心人伸出援助的手,指條明路,讓他沉冤得雪。

這樣的冤情確實很慘,比他們王家慘多了。王大農(nóng)心里也不由得一酸,再聯(lián)想到二寶上訪至今沒有音信,更同情起這個人來,即使人們想給援助,也只能給點錢救濟(jì)一下了,這樣的事,誰能給他指什么明路呢?王大農(nóng)想了想,從荷包里掏出一張五十的鈔票,放在了那人的面前。

跪倒在地人明顯地看見了,磕著頭啞聲說:“謝謝好心人!”

王大農(nóng)一聽,這哪里是什么王大海,分明正是他要尋找的二寶!王二寶看到了大哥,兩人在驚詫地對視中,王大農(nóng)終于明白了怎么回事!王二寶一骨碌爬起來,收起所有的行頭,拉著王大農(nóng)七彎八拐地回到了他租的房子內(nèi)。

王大農(nóng)瞪著眼問王二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二寶卻笑了。

當(dāng)初,王二寶來省城是真的想來上訪的,等了將近半個月,才輪到了他說話,可他話還沒說完,接待的人說,就你這點破事還來省里上訪?說完就擺手將王二寶轟了出去。王二寶倍感委屈,想起三弟在牢里,他還有什么顏面回去?想到傷心處,生性懦弱的他蹲在地上痛哭失聲。這個世界,永遠(yuǎn)不缺懷有好奇心的人們。王二寶向圍觀的人哭訴的時候添油加醋,把自己弄得更無比凄慘。圍觀的人轉(zhuǎn)好奇為同情,一個大男人能哭成這樣,肯定不容易。人們就紛紛給他湊了一些錢,讓他吃飽飯,乘車回家。

王二寶雖然懦弱,但不傻。這件事讓他看到商機(jī)。接下來的日子,他每天在街頭痛訴。這獨創(chuàng)的乞討新招,比一般乞丐的技術(shù)含量高了許多,收入可觀。有了錢后,他在城里租了個房子,但還是不敢和王大農(nóng)聯(lián)系,一是怕大哥仍然怪罪他,二是怕會泄露了發(fā)財?shù)慕輳健?/p>

王大農(nóng)看著不爭氣的王二寶,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但王二寶卻反問:“你現(xiàn)在有家難回,三志又錯上加錯,除了暫時在這兒安身,還能怎么辦?”

王大農(nóng)無語了。

“再說了,別人給我錢,我給人磕頭,總比李向陽那樣的貪官好,拿了我們的錢,還欺負(fù)我們。對不對?”

王大農(nóng)狠狠地嘆了口氣,什么都沒再說。

王大農(nóng)住在了出租屋里,看著二寶天天早出晚歸,想想也挺不容易的。

這天,王二寶生病發(fā)燒了,他還堅持要出去。王大農(nóng)讓他在家休息,二寶苦著臉說:“大哥,三志是我害的,我就算救不出三志,也可以幫他多存點錢,等他回來,還需要用錢,對不對?”

大農(nóng)見二寶這時還能想著三志,心里一陣難過。他拿起了二寶的行頭說:“今天這頭,我去磕!”說罷,也不管目瞪口呆的二寶,就出了門。

王大農(nóng)還是有些放不開,他跪在了一個相對偏僻的天橋下。直到中午,面前放的錢,少得可憐。王大農(nóng)心里一陣悲哀,這個兄長是白當(dāng)了,連乞討都做不好。

王大農(nóng)正在埋怨自己,突然一個身材瘦小的人抓起他討的零錢,飛快地逃走。王大農(nóng)那個氣呀!拔腿就追。終于在一個無人的巷口,那人一不小心,摔倒在地。王大農(nóng)上前一把將他揪住。那人連忙雙手高舉,哭喊著:“大哥,別動手,我這也是被逼得沒辦法啊。”

王大農(nóng)差點被氣樂了。也確實,人要不是逼得沒辦法,誰會在叫化子碗里搶飯吃呢?王大農(nóng)放了手,沒好氣地說:“算了,這錢你拿去吧?!闭f罷,轉(zhuǎn)身就走了。

要說也合該有事。這個搶錢的人是誰呢?正是來找王大農(nóng)的付存良。付存良在省城流浪了幾天,餓得半死不活,只好出此下策,沒想到正搶到了王大農(nóng)的頭上。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付存良認(rèn)識王大農(nóng),王大農(nóng)卻不認(rèn)識付存良。付存良可不想放過這個機(jī)會,他偷偷地跟在了王大農(nóng)的身后,這可是十萬塊啊。

付存良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王大農(nóng)的住處,心中一陣竊喜,立即掏出電話,按尋人啟事上的號碼打了過去。

6

接電話的正是胡松林。胡松林立即糾集了幾個人,向省城趕去。出發(fā)之前,他沒忘了打電話把消息告訴了舅舅李向陽。李向陽高興得手舞足蹈。

胡松林笑了:“舅舅,這人我是找到了,但人家要先看到十萬塊錢。你看,這錢應(yīng)該你出了吧?”

李向陽剛才的高興勁立馬不見了:“王大農(nóng)偷的是采石廠的炸藥,怎么讓我出錢呢?”

“舅舅,我和你開玩笑呢。我就是通知你一聲,你安全了。”掛斷電話,胡松林恨恨地呸了一口:“什么狗屁舅舅,就是一守財奴!”

閑話少說。只說這胡松林趕到了省城,見到了付存良,亮出了十萬塊錢。付存良正想拿錢,胡松林一把攔?。骸暗任掖_定找到了人之后,這錢才能給你?!备洞媪枷胂胍彩?,就帶著胡松林一伙來到了王大農(nóng)的住處。

王二寶休息了一天,病情也好轉(zhuǎn)了不少,再也不顧大哥的反對,自己出門去乞討了。所以王大農(nóng)正好一個人留在了房子里。

胡松林一伙人在房子四周逡巡,確定了房子里的人就是王大農(nóng)之后,胡松林讓付存良去敲門。門剛被敲開,一伙人就沖了進(jìn)去,扭著王大農(nóng)的胳膊,將他押到了停在門外的車內(nèi)。

一切辦妥,胡松林轉(zhuǎn)身要走,付存良追上前來:“老板,給錢!”胡松林冷哼了一聲,一腳將付存良踹倒在一邊,冷笑道:“人是我自己逮住的,憑啥給你錢?”說罷,揚長而去。

付存良茫然地看著車子的尾煙,罵罵咧咧地爬起來,覺得有點對不起王大農(nóng)。但事已至此,還能有什么辦法?反正是對不住了,付存良索性走進(jìn)了空蕩的出租屋,開始翻箱倒柜,也許能找點什么給他一些補償,畢竟他現(xiàn)在需要一筆錢。

付存良翻著翻著,一封上訪信引起了他的注意,確切地說,是上訪信上的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接著,他又翻到了一張王家三兄弟的相片,怔在了當(dāng)場……

王二寶回來的時候,房門洞開著的。房里坐著一個瘦小的人,神情呆滯。王二寶嚇了一跳,喝問道:“你是誰?”

付存良舉著上訪信和王家三兄弟的相片,哭喪著問二寶:“王大農(nóng)是你的大哥?王三志是你的弟弟?”

王二寶心想,完了,這家伙肯定是便衣警察,將大哥帶走了。王二農(nóng)支吾著不說話,付存良的眼里突然就存滿了淚:“二哥,你不用怕,我只是一個小偷。我是一個罪人!”說完,他撲通一聲跪在了王二寶的面前。王二寶徹底懵了,平時只有他給人磕頭,這人卻上門給他磕頭,到底是怎么回事?

7

付存良為什么一從看守所出來,就急需錢,因為他要辦一件事,他需要錢去疏通關(guān)節(jié),把王三志從號子里撈出來。

付存良長得瘦小,在看守所里常常被人欺負(fù),嘗盡了苦頭。有一天,一個叫蠻牛的家伙竟然突發(fā)奇想,要付存良給他當(dāng)馬騎。付存良只有一百斤,蠻牛足有二百斤。二百斤的蠻牛騎著一百斤的“瘦馬”?!笆蓠R”再也無法支撐,癱倒在地。可是蠻牛仍然不放過他,狠狠地扇著付存良的耳光,罵他在裝死。

號房里,有一個人從來沒欺負(fù)過付存良,那就是王三志。這次,王三志覺得蠻牛太過分了,就讓蠻牛放過付存良。蠻牛哪里把王三志的話放在耳里。他不但沒放過付存良,還變本加厲地又扇了付存良幾個耳光,并用挑釁的目光看著王三志。

王三志和蠻牛干了起來。這一架,打得很兇狠,蠻牛將王三志傷得不輕,但王三志也拼了命,將蠻牛的大門牙打掉了。眾所周知,打掉門牙是傷害罪,要加刑。

從此,號房里再也沒有人欺負(fù)付存良了。付存良把王三志當(dāng)作了恩人,只有王三志才把他這個小賊當(dāng)人看。付存良在心里暗暗發(fā)誓,王三志是因為他才要加刑的,所以他發(fā)誓一定要想辦法把王三志撈出來。

在出租屋里,付存良看到了王家三兄弟的相片,才猛然醒悟,他不但沒弄到錢去救恩人,反而把恩人的大哥出賣給了沒良心的胡松林。

王二寶聽完這些,舉起拳頭恨不得給付存良一拳。付存良毫不避讓:“二哥,你打吧。”

王二寶無力地放下拳頭,揪著頭發(fā):“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先救出我大哥。誰知道胡松林這幫畜牲會干出什么樣的事?”

付存良說:“大哥暫時應(yīng)該沒有危險,因為胡松林要追回的是他的黑市炸藥。而大哥把炸藥丟了,只有我才知道炸藥在哪兒!”

“可是,即使你把炸藥還給了胡松林,這些言而無信的人,還是不會放過我們兄弟三人的?!?/p>

付存良皺起了眉頭,思忖了片刻說:“走,二哥,我們先回去,救人要緊?!?/p>

8

胡松林將王大農(nóng)帶到了一個地下室,鎖了起來,讓他交出炸藥,一切一筆勾銷??赏醮筠r(nóng)卻一口咬定炸藥丟了,如若不然,一定要炸死李向陽這個龜孫!

胡松林冷笑了一聲:“看來你還真是不死心。這樣吧,你不是要炸我舅舅嗎?我讓他來收拾你?!?/p>

胡松林接來了李向陽,指著王大農(nóng)說:“舅舅,要炸你的人我找到了,但炸藥他就是不肯交出來,我也沒辦法。現(xiàn)在人交給你,怎么處置是你的事了。如果你把他放了,我也沒意見,但如果你再被炸死,可別說外甥沒幫你?!?/p>

這下輪到李向陽傻了。外甥的話看似沒錯,卻明顯是一個難題,怎么處置王大農(nóng)?難不成要殺了他?

胡松林根本沒把李向陽的話當(dāng)抱怨,反而點了點頭說:“還是舅舅有遠(yuǎn)見!殺了他才一了百了?!?/p>

李向陽這下全明白,這個外甥是借刀殺人呢!這殺人可不是小事。李向陽哭喪著臉說:“好外甥,我錯了,那十萬塊的懸賞金我出,還是你想想辦法,你的點子多?!?/p>

胡松林搖了搖頭:“舅舅,我也沒辦法了。這樣吧,這王大農(nóng)先關(guān)在這里,等你哪天想通了怎么處理,我再交給你。”

李向陽看著王大農(nóng),王大農(nóng)正用噴火一樣的眼睛看著他,嚇得李向陽趕緊離開了。

9

胡松林又接到了付存良的電話。胡松林很不耐煩地問:“你小子是不是死心眼,想跟我斗是嗎?我告訴你,想要那十萬塊錢,做夢!”

付存良反而笑著說:“胡總,如果我?guī)湍阏一啬銇G的黑市炸藥,這十萬塊,值不值?”

胡松林一驚:“你怎么知道炸藥在哪兒?”

付存良說:“你先讓我見見王大農(nóng),我有辦法讓他告訴我炸藥在哪兒,到時候你再把錢給我,成嗎?”

胡松林在心里暗叫了一聲僥幸,不如等取回炸藥,沒了心頭之患,再來收拾這小子。

兩人約好了時間,胡松林帶著付存良到了關(guān)押王大農(nóng)的地下室。付存良看見了王大農(nóng),喊了一聲:“大哥!”

王大農(nóng)瞪了一眼付存良,認(rèn)出了就是那個出賣他的人,不由得罵道:“誰是你大哥!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付存良笑了笑:“大哥,我是不要臉,我不但出賣了你,還偷了你的炸藥。今天,我是來把欠你的都還給你的?!?/p>

胡松林聽了這話,嘴角掛起了一絲笑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屋外,突然響起了一陣警笛聲。一批警察沖了進(jìn)來,王二寶也隨后沖了進(jìn)來,叫道:“大哥,我們來救你來了?!?/p>

胡松林和付存良還有王大農(nóng),同時被押上了警車。胡松林不甘心地沖付存良叫道:“你憑什么敢報案,你就不怕坐牢?”

付存良鄙視地看了胡松林一眼:“沒錯,我是會坐牢,但你可能就要把牢底坐穿!”

不久后,村書記李向陽也被捕了。據(jù)說他進(jìn)去之后,和他的外甥相互狗咬狗,咬紅了眼,彼此檢舉出來的罪行都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

這件事,成為當(dāng)?shù)厝藗儾栌囡埡蟮男α稀?/p>

王大農(nóng),王三志,付存良刑滿后,都是王二寶開著轎車去接的。王大農(nóng)很不高興地問王二寶是不是又去干那些沒有臉面的事了?

王二寶笑著指向村里大集體的那片山說:“惡書記走了,掙錢的機(jī)會就來了。三弟保護(hù)的這片山,已經(jīng)被我承包了。種滿了板栗,收成好著呢!”

(責(zé)編/范文軼 插圖/陳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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