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1130—1200）字元晦，一字仲晦，號晦庵，去世后謚號文，故又稱朱文公。祖籍徽州婺源（今屬江西），生于南劍州尤溪（今屬福建尤溪）。南宋著名思想家、教育家、詩人，閩學派的代表人物，理學的集大成者，被世人尊稱為朱子。其主要事跡記載在《宋史·朱熹傳》中。朱熹于南宋高宗紹興十八年（1148）舉進士，歷同安主簿、知南康軍、知漳州等職，頗有政績。朱熹一生致力于講學和著述，其《四書章句集注》被元、明、清三代定為科舉取士的必讀之書。南宋淳祐年間將朱熹享祀孔廟。

說起我國的古代經(jīng)典，很多人隨口就會說出“四書五經(jīng)”。所謂“四書”，就是《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的合稱，它們是我國元明清時期科舉考試的必讀書目，也是一般私塾生徒學習的基礎教材。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在漢唐時期，這四種經(jīng)典原本是各自獨立存在的，將它們結(jié)為一集，合稱為“四書”，是到南宋時才發(fā)生的事情。開這一先河的，就是南宋理學家、教育家朱熹。

一、朱熹的生平事跡

按祖籍說，朱熹是徽州婺源（今江西婺源）人。他的父親朱松在北宋時登進士第，任政和縣（今屬福建南平）尉，遂移家閩中，朱熹于南宋建炎四年（1130）出生在尤溪。此前一年，金軍渡江南下，攻陷建康府（今江蘇南京）、越州（今浙江紹興）等重鎮(zhèn)，宋高宗乘船逃到海上，轉(zhuǎn)赴溫州，直至本年，才得以借金軍北撤的機會回到越州。而同在建炎四年，福建也發(fā)生了范汝為領導的農(nóng)民起義。可以說，朱熹是在兵火中出生的。

雖然身處亂世，但父親朱松并未因此放松對小朱熹的教育。紹興四年（1134），朱熹年方五歲，朱松就為他開蒙。紹興十年（1140），朱松因不肯附和秦檜，請祠（宋朝有所謂“祠祿官”，是領俸祿不視事的閑職）家居，專心教子。紹興十三年（1143），朱松去世。臨終時，他囑咐十四歲的朱熹，要對劉子翚、劉勉之、胡憲三人“父事之，而唯其言之聽”。朱熹對父親奉命唯謹，從學于這三位學者。他在中年時回憶：“某自十六七時下工夫讀書，彼時四旁皆無津涯，只自恁地硬著力去做。至今日雖不足道，但當時也是吃了多少辛苦讀書?！鄙倌陼r在劉、胡諸師的指導下苦讀經(jīng)典，對朱熹來說，不僅是寶貴的回憶，也是進德修業(yè)的重要一步。

紹興十八年（1148），十九歲的朱熹得中進士，少年登科，又是新婚燕爾，可謂春風得意。然而年輕的朱熹并未像一些新進士那樣，一得科名，便廢書不讀，他說：“學者難得都不肯自去著力讀書。某登科后，要讀書，被人橫截直截，某只是不管，一面自讀?！比旰?，朱熹通過朝廷的授官考試，被任命為泉州同安縣主簿。在上任途中，他路過延平，拜訪了父親生前的學友李侗，與之論學。起初兩人觀點并不契合，但朱熹并未自以為是，而是認真聽取了李侗的意見。在之后的幾年中，朱熹隨著對經(jīng)義體悟的深入，逐漸認同了李侗，遂拜李氏為師，傳其性理之學。這是朱熹在學術(shù)道路上的重大飛躍。

朱熹在同安任職四年，考滿罷歸，不久就領了閑職，開始居家治學。從二十九歲到五十歲，朱熹雖然屢受推薦，還曾赴京面見皇帝，并被授予武學博士、樞密院編修官等職，但他都設法辭免，專心研究學問。在這二十年間，朱熹一面講學，一面編訂了《程氏遺書》《八朝名臣言行錄》等文獻，同時還著有《論語要義》《資治通鑒綱目》《詩集傳》《周易本義》等著作。在編書、著書的過程中，朱熹對學術(shù)的鉆研日漸深入，對儒理的認識也越發(fā)透徹。到知天命之年時，他已是當世公認的名儒。

朱熹五十歲時，朝廷又任命他知南康軍（今江西廬山）。學友呂祖謙、張栻都再三勸他出山，遂受命赴任。到任后，朱熹看到南康“土瘠民稀，役煩稅重”，遂向當?shù)厥咳?、父老乃至僧道等“方外閑人”咨詢本地利病，以減輕人民負擔。同時，他還要求鄉(xiāng)紳、父老牽頭定時舉行本鄉(xiāng)、本族的集會，以拉近鄉(xiāng)鄰、親族之間的關(guān)系，加強基層人民間的互助，以求共度時艱。此外，朱熹又重興白鹿洞書院，讓鄉(xiāng)里父老推薦有志于學的青年進入書院學習，他本人每四五天就到書院授課一次，又聘請本地賢士擔任學官，教導學子，以培養(yǎng)學生走上正確的人生道路。

朱熹在南康做官期間，當?shù)亟?jīng)歷了一次重度旱災。災害初起時，朱熹發(fā)覺可能將有大旱，于是提前下手準備。他一方面上奏截留本應上繳的資金、糧米，從而儲備了大量糧食，一方面敦勸本地富戶輸米入官，以備賑濟。當年南康雖然收成不足常年的三成，但由于朱熹準備得當，使得百姓都能得到賑濟，無人外出逃荒。災后，朱熹還征募災民修筑江堤，既減少了江船因風濤遇難的風險，又起到以工代賑的作用。從他在南康的普施善政，我們可以看出朱熹不僅是儒學大家，也是一位坐言起行的良吏。

從南康離任后，朱熹又先后做過一些官，但他宦情淡薄，每有新命，不是辭免，就是請祠，偶爾就任，也都是不久就回到治學、著述的生活中。直到六十一歲時知漳州，他才又展現(xiàn)出十幾年前治理南康的手段，在當?shù)嘏d利除弊，恩信大行。紹熙五年（1194），湖南發(fā)生瑤民起義，軍務緊急之時，朱熹接受了湖南安撫使一職。到任后，他招安了瑤民首領蒲來矢，又整頓武備，清理不稱職的將官，雖在任不久，卻頗有名臣風范。

宋寧宗登基后，因丞相趙汝愚的推薦，內(nèi)召朱熹為煥章閣待制兼侍講。朱熹懷著“匡正君德”的熱情進京面見寧宗，并連上五份奏章，希望寧宗正心誠意、自強不息，又為寧宗講《禮記》中的《大學》一篇。一時之間，頗有君臣相得的感覺。

然而好景不長，趙汝愚與另一大臣韓侂胄爭權(quán)落敗，被貶謫。朱熹也因曾經(jīng)抨擊韓侂胄，受到牽連，被排斥出朝廷，改任祠祿官。慶元二年（1196），在韓侂胄的主持下，興起“慶元黨禁”，將趙汝愚、朱熹等人指為“偽學逆黨”，分別處以自降職、免官到流放不等的處分。作為所謂“偽學”的領袖人物，朱熹不但被貶職、罷祠，而且朝廷中還出現(xiàn)了一片攻擊他的聲音。有的人誣蔑他有作風問題，還有人竟“上書乞斬熹”。朱門弟子也連遭迫害，有的被罷官，有的被流放。轉(zhuǎn)眼之間，朱熹一派的學說成了不可觸碰的禁忌。

然而，年近古稀的朱熹并未因此灰心，仍然致力于撰述。自“黨禁”興起到他去世，他著成《楚辭集注》，編纂了《韓文考異》，還致力于編修《儀禮經(jīng)傳通解》。他在慶元四年（1198）給友人李季章的信中說：“所以惜此余日，止為所編禮書（指《儀禮經(jīng)傳通解》）已略見端緒而未能就，若更得年余間未死日與了卻，亦可瞑目矣?！敝祆涓矣趫猿肿约旱闹螌W道路，有著不屈不撓的骨氣，由此可見一斑。endprint

慶元六年（1200）三月，七十一歲的朱熹在建陽家中去世。臨終前數(shù)日，他還堅持白天著書，晚間為門生講學，可謂“春蠶到死絲方盡”。韓侂胄怕他的門生故舊借葬禮集會，竟命令地方官在朱熹葬禮舉行時進行“約束”。但是，對所謂“偽學逆黨”的打擊和迫害終究是不得人心的。嘉泰二年（1202），朝廷恢復了部分“逆黨”官員的官職，已去世的朱熹得以“升任”華文閣待制。韓侂胄被殺后，朱熹又被賜謚號為“文”，后人因此稱他為朱文公。蒙冤而逝的朱熹，至此得到了應有的待遇和評價。

二、怎樣看待朱熹的歷史地位

對于朱熹其人其事，歷史上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認識。一種觀點認為朱熹的思想上接程顥、程頤，而遠宗孔孟，將他視為儒家的正統(tǒng)，如清代的康熙帝就說：“（朱熹）集大成而緒千百年絕傳之學，開愚蒙而立億萬世一定之歸。”評價直追作為“至圣先師”的孔子。另一種觀點則批評朱熹的學說“存天理，滅人欲”，扼殺了“人”的發(fā)展，成了封建社會禁錮思想、禁錮人性的工具。這兩種說法的對立很激烈，但不得不說，確實各自能夠反映朱熹思想和學術(shù)的一個方面。

從學術(shù)傳承譜系來說，朱熹是延平先生李侗的弟子，李侗學于羅從彥，羅氏之師則是留下“程門立雪”佳話的楊時，這一系可以算是北宋著名學者“二程（即程顥、程頤兄弟）”的嫡傳。從思想上看，朱熹繼承了“二程”以“理”作為宇宙本源的觀點，并發(fā)揮“二程”重視“正心誠意、格物致知”的理念。老一代著名思想史家侯外廬先生在《宋明理學史》中，這樣評價朱熹對“二程”學說的繼承與發(fā)展：

朱熹建立了嚴密的理學思想體系，……這個理學思想體系中的范疇與命題，總結(jié)了北宋以來理學的成就，使理學思想更嚴密、更豐富。這個體系熔鑄了傳統(tǒng)的儒家思想，及佛學思想、道教思想，更富于理論的色彩。天理論引入社會政治思想，引入歷史哲學，使這些領域也呈現(xiàn)不同的面貌。

“格物致知”“持敬”，乃至“天理”與“性”，都是程顥、程頤曾經(jīng)講過，“二程”后學也在不斷講的東西，但他們都沒能像朱熹那樣，把這些內(nèi)容整合成一個精致、嚴密、深刻的思想體系。朱熹認為“合天地萬物而言，只是一個理”，將世間一切事物都納入“理”的范疇。他又說：“未有天地之先，畢竟也只是理。有此理，便有此天地；若無此理，便亦無天地?！边@樣說來，“理”或說“天理”就成了宇宙的本源。在他看來，“理”無始無終，“萬一山河大地都陷了，畢竟理卻只在這里”，是不需依托具體事物維持的存在。正因為有這樣一個永恒存在、永恒不變的“理”，所以世界萬物都來自于它，都受它的統(tǒng)馭，也就都要受它的指導。大到自然規(guī)律，小到人倫日用，莫不如此。程朱之學被稱為“理學”，其原因正在于這一派的學者認定了“理”或“道”作為永恒的存在，是一切的來源，也是一切的指歸。所謂“天不變，道亦不變”，正是這一理論的生動闡釋。

朱熹既然認定“理”的永恒性質(zhì)，又說萬事萬物都源于“理”，都受“理”的統(tǒng)治，那么社會的統(tǒng)治秩序、上下尊卑，自然也不例外。在他看來，人的賢愚、貧富、厚薄、壽夭、昏明，都與先天稟受的氣質(zhì)有關(guān)，改變命運的方式是變化氣質(zhì)，而變化氣質(zhì)則要靠加強學習、增進修養(yǎng)來實現(xiàn)。這樣的觀點固然有利于鼓舞學生砥礪奮進，但無形中也鼓吹了統(tǒng)治秩序恒久不變、不可挑戰(zhàn)的思想。根據(jù)朱熹弟子黃榦的回憶，朱熹本身就是一個規(guī)行矩步、以圣賢之心為心的人，他門下的弟子也多宗其所教，從正心誠意上做功夫，以求變化氣質(zhì)、居敬窮理，走的是“內(nèi)圣”的道路。歷代統(tǒng)治者崇尚朱熹的學說，與其學說中的上述觀點是頗有關(guān)系的。

但是，規(guī)行矩步的儒者，從古至今亦多矣，何以只有朱熹被尊為上承孔孟之心傳的“朱夫子”呢？這就要從朱熹的學術(shù)水平說起了。

前文提到，朱熹是“二程”的四傳弟子，在傳承程氏學說的基礎上，將理學發(fā)展成一個嚴密的思想體系。他最為人所知的“存天理、滅人欲”之說，雖然頗遭近現(xiàn)代學者詬病，甚至被說成是束縛我國人民創(chuàng)造力和發(fā)展動力的罪魁禍首，但其說確是源自儒家“內(nèi)圣外王”的理想，更與儒家先賢重視自我修養(yǎng)的傳統(tǒng)一脈相承。而他以“理”為世界本源，將萬物統(tǒng)之于“理”的理論，雖然在今天的我們看來，不免帶有唯心主義的色彩，但在當時來說，卻是一種邏輯自洽、能夠解釋各種常見現(xiàn)象的理論，具有一定的先進性。

同時，論學術(shù)水平，朱熹也是南宋時期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學者。明清時期，有一些宗奉朱子學的人動不動就談“天道”、說“性理”，本身的學問卻非常淺薄，即使著書立說，也無甚高論。因為有了這樣一批濫竽充數(shù)的人，所以后代學者——尤其是清代的考據(jù)家——往往把治理學的人看成腐儒，覺得他們的學養(yǎng)非?？梢?。但是，朱熹在學術(shù)上卻是以精深、廣博著稱的。

儒家治學，以“五經(jīng)”為先。朱熹于《周易》有《周易本義》，于《詩經(jīng)》有《詩集傳》，于《儀禮》有《儀禮經(jīng)傳通解》，于《尚書》有《傳》數(shù)篇，晚年時還將自己對《尚書》的理解傳授給門生蔡沈，為他著成《書集傳》打下了基礎。在《春秋》方面，朱熹用“《春秋》之法”衡量《資治通鑒》，著有《資治通鑒綱目》。因此，我們說朱熹兼通“五經(jīng)”，應該并不過分。當然，更為人所知的，是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岸獭蓖瞥纭抖Y記》中的《中庸》《大學》兩篇，將其與《論語》《孟子》相提并論，朱熹繼承了這種觀點，分別為上述四種典籍作注，并將其合刊而成《四書章句集注》。他在書中不僅發(fā)揚了“二程”及其弟子的舊說，而且在注解中貫徹了以“理”為中心的理學觀點，將“理”與“四書”中原有的儒家思想聯(lián)系起來，形成了一個既寬廣又嚴密的新儒學體系。自南宋之后，“四書”的影響日漸增大，乃至進入科舉體系。此外，他還編訂、校釋了理學前輩周敦頤、張載、“二程”的著作，并撰有記述理學家言行的《伊洛淵源錄》，對以往的理學成果做了全面的總結(jié)與發(fā)揚。

除了致力于儒學研究之外，朱熹在其他領域的興趣也非常廣泛。他曾經(jīng)校注《參同契》《楚辭》，為唐代文學家韓愈?？本幎ㄎ募炙鸭未嫉难哉撌论E，編成《八朝名臣言行錄》……在朱熹去世二十多年后，朱門高足（同時也是其女婿）黃榦撰寫《朱先生行狀》，對他的評價是“天文、地志、律歷、兵機，亦皆洞究淵微”，可見朱熹是一位百科全書式的學者。在我國古代，特別是宋代以來，涉獵學術(shù)領域如此全面的學者是很少見的。endprint

綜上所述，朱熹能夠構(gòu)建起一個影響深遠的學派，獲得一批衷心信服他、追隨他的弟子，主要原因是他具有高超的學術(shù)水平；他所創(chuàng)立的學派能夠長盛不衰，也與他的學說融合三家（儒、釋、道）之精華，集傳統(tǒng)文化之大成有很大關(guān)系。我們在評價朱熹的歷史地位時，如果只提他學說中適合統(tǒng)治者需要的一面，認為他是因為帝王推崇才獲得大儒的名頭，就未免把他看得太簡單了。

三、我們可以向朱熹學什么？

朱熹是生活在距今八百年前的人，他的身上必然有很多封建社會的烙印，如要求婦女“守節(jié)”，片面強調(diào)“重義”而反對“言利”，在嚴于律己的同時，往往也用過高的道德標準要求別人，對生活在現(xiàn)代的我們來說，這些都是不足為法的。但是，作為一名良吏、一位學者、一代名師，朱熹也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總的來說，我們可以從他的身上學到以下幾點。

首先，在學習知識方面，朱熹那種謙虛謹慎、學而不厭的態(tài)度是值得我們效仿的。朱熹幼承家學，喪父后又轉(zhuǎn)益多師，在劉子翚等學者的潛心教導下，遍讀儒家經(jīng)典。當時一般的儒者，只將讀書作文看成入仕的敲門磚，應過科舉，得了功名，往往便廢書不讀。朱熹登科時未滿二十歲，仍肯專心讀書治學，不計功名得失，確是難能可貴。而且，在學習的過程中，朱熹頗能拋開定見，不搞先入為主的一套，肯正視他人的優(yōu)點，并吸取有益的意見，這為他成為儒家一代大師奠定了基礎。我們縱觀朱熹在學術(shù)上的歷程，很容易看出他從二十歲中進士后，先后受過李侗、張栻、呂祖謙等人的影響。另外，他與葉適、陳亮、陸九淵等同時代的學者在學術(shù)上反復辯駁，因此時人經(jīng)常把浙東、江西兩派的學者視為朱熹在學術(shù)上的對手，但朱熹從他們那里吸取的知識也不在少數(shù)。明代的大學問家王守仁（陽明）著有《朱子晚年定論》，指出朱熹晚年所持的不少學術(shù)觀點都與陸九淵頗為相似，這顯然是朱熹聽取陸九淵意見，并詳細思考總結(jié)的結(jié)果。

其次，按舊時史臣的評價標準來說，朱熹在做地方官時堪稱“良吏”。在知南康軍任上，朱熹培養(yǎng)良俗、救荒抗旱，事跡已見前述。出知漳州后，他不僅像在南康一樣，整飭風氣、興學育才，而且奏罷按舊例由州縣分攤的“折茶錢”，又蠲免從前地方官巧立名目收取的“無名之賦”七百多萬貫、雜稅四百多萬貫，減輕了百姓的負擔。不僅如此，他還奏請在漳州重新勘定田界，以防地主和不法官吏混淆田界，把合理稅賦轉(zhuǎn)移到無權(quán)無勢的百姓身上?？上У氖?，朱熹上奏后，先是朝堂有人故意拖延其事，后又有地方頭面人物出來控訴朱熹“擾民”，重重阻礙，導致這一良政最終被擱置，未竟全功。但是，朱熹并未灰心，及至他出知潭州，并兼任湖南安撫使時，面對本地的豪猾之徒，仍然不假顏色。史書稱他在湖南時“嚴武備，戢奸吏，抑豪民”，特別是對罪大惡極、魚肉鄉(xiāng)里者敢于果斷誅殺，故雖在任不久，當?shù)仫L氣卻為之一清。我們從朱熹做地方官時的所作所為來看，可知他不僅重視民生和教育，而且高度注重社會公平，不許官吏、豪強侵漁百姓?，F(xiàn)代社會的發(fā)展程度遠遠超過朱熹的時代，但是民生和教育仍然是大眾關(guān)心的焦點話題，社會上也仍然存在一些不公平現(xiàn)象，在這樣的情況下，朱熹的施政方式仍值得我們學習和參考。

第三，朱熹是一個剛直不阿、遇事敢言、表里如一的人，究其一生行止，實無愧于大儒之稱。朱熹的剛直、坦率、不欺，主要體現(xiàn)在他與皇帝、宰相等朝廷頂層人物的相處方面。如宋孝宗總的來說是支持、贊賞朱熹的，但朱熹并不因此而阿諛皇帝。孝宗末年，朱熹曾上書批評道：“陛下即位二十七年，因循荏苒，無尺寸之效可以仰酬圣志。嘗反覆思之，無乃燕閑蠖濩之中，虛明應物之地，天理有所未純，人欲有所未盡，是以為善不能充其量，除惡不能去其根?！庇钟幸粋€內(nèi)侍為孝宗所寵，怙勢橫行，朱熹于奏對時請逐之，孝宗說：“此人是德壽宮（指孝宗的養(yǎng)父，太上皇宋高宗）推薦給我的，說他有才能?！敝祆浜懿豢蜌獾卮鸬溃骸斑@種小人如果沒有才能，怎么能打動您呢？”宰相留正對朱熹也很有好感，但朱熹在發(fā)現(xiàn)留正的錯誤時，也寫了一封信，用很直率的語言批評他。更為難得的是，朱熹在歷史上幾起幾落，頗有“以言賈禍”之嫌，但他始終保持著剛直的本色，不肯與世浮沉，更不肯賣論取官。這種做人做事的風格，看似不近人情，實則是“壁立千仞，無欲則剛”的最好體現(xiàn)。

由此可見，朱熹確實是我國南宋時期的一位偉大人物。從學術(shù)方面說，他學問深厚，不僅治學極有恒心，而且能將各派之學術(shù)融會貫通，成為我國12世紀中后期的一位大學問家，同時也成為理學的集大成者。從政事方面說，朱熹的施政以民生為本，重視減輕百姓負擔、防止豪強侵害普通民眾，這些理念即使在今天也還值得借鑒。從品行方面說，朱熹光明磊落，不唯上，只唯實，故敢于說他人不敢說的話，批評他人不敢批評的人，這種正直、光明的作風，也是今人應該學習借鑒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