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游 睿

在路上

★文/游 睿

希望一直在路上，你拿到的僅僅是現(xiàn)實而已。

叔叔站在一輛嶄新的轎車面前。那是一輛相對低端的國產(chǎn)車，價格便宜，做工粗劣。叔叔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他心中頓時有些不悅。雖然剛進公司，但公司畢竟是叔叔的，不出意外，他會在叔叔的手中成長、強大、超越，最后一路陽光。此前，他猜到叔叔可能會送他一輛車，只是沒想到會是如此普通如此低端的一輛車。

他走近，叔叔拍拍他的肩膀說，交給你一個任務(wù)。說著叔叔一把拉開車門，然后取出一只斷掉的車把手說，你去做個調(diào)查，分時間段倒查這個把手的各個構(gòu)件的出處，一直查到源頭，一個星期后把報告交我。說完，叔叔轉(zhuǎn)身離開。

他看著那輛車和那只把手，愣了。

盡管諸多不解，但是一個星期后，他還是拿著那只把手出現(xiàn)在了叔叔的辦公室。

他微微一笑，說，這只把手由兩部分構(gòu)成，一部分是塑料，另一部分是鐵。一個星期前，它們才裝到了這輛車上。一個月前，它們則由浙江一家公司生產(chǎn)出來。就在這家浙江公司，兩個月前，塑料還是塑料，鐵還是鐵。而三個月前，塑料部分在廣東的一家塑料廠的生產(chǎn)車間里，當(dāng)時它由60%的松脂和40%的化合物混合攪拌。同時鐵桿部分正在西南一家鋼鐵公司的煉鍋爐里沸騰。再回到半年前，塑料里那60%的松脂正在南方一個小村莊的一片松林里，幾根大的松樹剛剛被砍下。很巧的是，那家鋼鐵公司里的鐵水，半年前還是一堆礦山，而礦石剛剛從西南一家鐵礦里挖出來。再往前調(diào)查的話，就是那幾根松樹的栽種時期和礦石的開采時期了。

調(diào)查得很仔細。叔叔笑了笑說，那么出現(xiàn)斷裂的根源在哪里？

我想，問題出在鐵礦石冶煉環(huán)節(jié)，鐵桿的質(zhì)量肯定未達標。他說。

叔叔點了點頭，這個環(huán)節(jié)很重要。

我不明白這個調(diào)查與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他又說。

叔叔并不回答，卻突然問他，你是不是想要輛車？

他一驚，趕緊說，我哪里買得起。

叔叔說，不必拘泥。說吧，想要奔馳還是寶馬？

他想了想說，我喜歡寶馬，比較適合男人，最好是7系，寬敞，舒適度高。

叔叔點頭說，我知道了。對了，你對房子有什么要求？想要什么樣的房子？

我想要套一般的花園房就可以了，四室的，有獨立的書房，臥室一定要大，足夠大。要有漂亮的景觀陽臺，上面種滿花草。小區(qū)環(huán)境一定要好點，不要太吵，綠化一定要達標，有游泳館，購物出行要方便。他把自己理想中的房屋描述了出來。

很好，很有格調(diào)。叔叔肯定道。那么，你對自己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他猶豫了一下，才說，學(xué)歷不要比我低，年齡至少要比我小5歲，身高165厘米以上，漂亮點，我喜歡白皮膚的女孩子，要對我好對我父母好，職業(yè)最好是銀行職員或者教師，對了，家庭條件最好要好一點。

我明白了，叔叔說，你這些要求都不算高，都可以實現(xiàn)，這一切已經(jīng)在路上了。

是嗎，他喜出望外，連聲說謝謝叔叔。

謝我干什么？我想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他不解，看著叔叔。只見叔叔緩緩起身，在寬敞的辦公室里走了一圈才說，我是說每一個事物在成型之前，相應(yīng)的物質(zhì)若干年前就已經(jīng)馬不停蹄地趕在路上了，不過它們不能有任何差池任何懈怠，否則就難以完成，就算完成了也是劣質(zhì)產(chǎn)品。

我還是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叔叔說，不復(fù)雜。我舉個例子。就拿你要的寶馬7系來說，如果你五年后買到它，那么此刻，它應(yīng)該在哪里呢？

他看著叔叔說，為什么是五年后？

叔叔愣愣地看著他，然后問，那么你確定是現(xiàn)在？

他不語。

叔叔笑了笑說，現(xiàn)在也行，那我現(xiàn)在就把這一切送給你。于是叔叔迅速回到座位上，從抽屜里拿出一包東西遞給他說，都在這里面了。

他疑惑地打開，只見里面只有幾粒種子、一張照片和一張校園卡。他拿出一粒種子，仔細打量。

叔叔再次起身，走到窗前，一邊看著窗外一邊說，那是橡膠樹種子，它們正努力走在成為寶馬車輪胎的路上。

他啞然失笑。隨后取出那張照片，照片上只有一座雜草叢生的山。這是哪里？

那是礦山。叔叔說，山下全是鐵礦和鋁礦。它們正努力走在成為車身的路上。對了，山上的泥土正走在成為洋房建材的路上。

他苦笑了一下說，我明白了。這張中學(xué)校園卡是不是我未來妻子的？此刻她正走在成為我妻子的路上？

叔叔哈哈一聲笑了，接著轉(zhuǎn)過身來拍拍他的肩膀說，希望一直在路上，你拿到的僅僅是現(xiàn)實而已。10年后，公司會有一個新的董事長接任我，我多么希望，此刻他已經(jīng)在路上了。說著，叔叔把一個東西塞到他手里，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他抬起手，發(fā)現(xiàn)拿在手里的，正是之前那只斷掉的把手。

（摘自《微型小說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