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松林
1.怪異之旅
建筑隊活干完了,工友們也散了,張偉因為在工地上多逗留了會兒,忽然間見到一輛嶄新锃亮的豪車駛進了工地,車停之后,下來兩個人。一個30來歲,穿著休閑西裝,撐著一副金絲眼鏡,頭上卻戴了頂鴨舌帽,帽檐拉得低低的。另一個年齡大些,光頭,國字臉,膀大腰圓。
眼鏡男先開口說話了:“你好,這里有人想做保安的嗎?”
張偉愣了愣,當(dāng)保安,他可不想,每月兩千塊錢的死工資,時間還被限制得死死的。張偉搖了搖頭,正要說話,那邊光頭開口了:“我說過了吧,就讓我們電視臺給你安排一個保安多好,你偏不,非要到工地上來找。還說什么建筑工人憨厚。建筑工人有什么憨厚不憨厚的,一樣是人。就算老實淳樸些,那也是沒辦法。只要發(fā)達(dá)了,一樣壞。”
張偉聽到這話,有些不樂意了,指著光頭問道:“你這是怎么說話呢?是沒事吃飽了想找茬不是?”
張偉說著,捋了捋袖子。要打架,他奉陪,他可不怕這個光頭。再橫的人,也得講個理字吧。
“不不不,別別別!”眼鏡一看張偉要動手,有些慌神了,連忙勸阻。
光頭看到張偉的架勢,趕緊賠上個笑臉,又從口袋里掏出包好煙來,抽出一支遞給張偉,說:“兄弟,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了。是這樣,你看看他,他呀,可是一個大明星。他收到我們電視臺邀請,來參加‘爸爸去哪兒了節(jié)目,因為途中耽擱了,其他隊先出發(fā)了。他落在了后面,又不想放棄,于是我們另外安排了一條線路讓他參加。這不,就要出發(fā)了,他又提出想換個安保人員,還得在工地上找個工人?!?/p>
大明星?是什么樣的大明星?張偉不禁激動起來。那個“爸爸去哪兒了”節(jié)目他看過好幾期,覺得還是挺有意思的。幾個明星帶上孩子,往山區(qū)找農(nóng)戶,住在農(nóng)戶家里,體驗農(nóng)家生活。如今大明星就站在自己面前,這對于20來歲的張偉來說,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的事兒。
“他誰呀?”張偉好奇地問道。
眼鏡男除去帽子,又摘下眼鏡,向張偉微微一笑。
“哇,是你??!”這個明星張偉真是太熟悉不過了。他來自香港,10多年前就紅遍了全國,如今仍是歌壇影壇常青樹。
看著張偉激動得手足無措的樣子,明星又是微微一笑。
光頭男連忙走過去,拿過明星手中的帽子替他戴上,“快戴上眼鏡,別讓人發(fā)現(xiàn)了。不然熱心觀眾和粉絲一圍,我們想走都走不了。”
明星順從地戴上了眼鏡,又對張偉說道:“怎么樣,兄弟,想和我一道去體驗一下農(nóng)家生活嗎?時間不長,只有十天?!?/p>
張偉遲疑了一下:“我也不是本地人,就怕誤了你的事兒?!?/p>
“這有什么?我從出道到現(xiàn)在,哪兒沒去過?祖國各地都安全著呢。再說了,我們又有手機,真不清楚的地方,用導(dǎo)航搜一下不就行了?”明星不以為然,跟著他轉(zhuǎn)向光頭,“我和這個兄弟很投緣,依我看,就是他了?!?/p>
光頭看著明星,又看看張偉,嘆息了一聲:“真是千金難買一個緣字。行,都聽你的,這總行了吧。兄弟,你意下如何?”
張偉支吾著又問道:“那,這,這個十天,薪水怎么算?”
光頭樂了:“兄弟你可真是個實誠人。放心,薪水我們付給你五千塊。不夠你說一聲。再說了,有他在,你還用得著發(fā)愁這事嗎?”說著,光頭掏出一沓錢來,全部塞給了張偉。
看到人家這么大方,張偉也高興,連忙問:“那什么時候出發(fā)?”
眼鏡男看向光頭,光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說道:“現(xiàn)在是下午三點。這樣,我們把他送到酒店,然后你和我一道去接孩子。等帶上孩子,你們就可以出發(fā)了。目的地是龍山鎮(zhèn)千山洼,住戶農(nóng)家姓劉,叫劉三味?!?/p>
眼鏡男被送到大酒店之后,車?yán)镏皇O鹿忸^和張偉。光頭沒有急著開車,而是轉(zhuǎn)向張偉,說道:“我說,你把身份證交到我這里來,我替你保管十天?!?/p>
張偉驚訝地看著光頭:“現(xiàn)在我們做工,都不抵押身份證了。”
“做工是做工,我們是我們。你想想,一個大明星在你身邊受你保護,萬一你中途撒開腳丫子跑了,大明星的安全我們怎么保證?”光頭質(zhì)問道。
張偉老大不樂意地把身份證遞給了光頭。光頭這才驅(qū)車,領(lǐng)著張偉來到一個小區(qū)門口停了,說:“你就在這里下車,等著我出來?!?/p>
張偉下了車,站在了小區(qū)門外,他看到小區(qū)門前外墻上有“錦繡花苑”四個大字,下意識地記在了心里。這是他從打工生涯開始就形成的習(xí)慣。
光頭沒有讓他等多久,10分鐘后,光頭又驅(qū)車出來,車?yán)锒嗔艘粋€孩子。孩子不大,上幼兒園的年齡,圓臉,大眼睛,身后還背著個大包袱。
“小弟弟,你叫什么?”張偉和孩子坐在一起,便想和這個男孩子說話,順便逗逗他。
沒想到那男孩看都沒看他一眼,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
張偉討了個沒趣,又伸手抓向男孩身后的包袱,問:“這里面都是好吃的吧?”
“放手!”前面?zhèn)鱽砉忸^的一聲厲喝,“你是他們的保安,職責(zé)是保護他們。你要收起你的好奇心,做你分內(nèi)的事?!?/p>
張偉被光頭這聲叫喊嚇了一跳,忙不迭地縮回手,心想有什么嘛,真兇。早知道這活自己不接就好了。
到了酒店門口,光頭給眼鏡男打了個電話,眼鏡男很快就出現(xiàn)了,他剛打開后排車門,光頭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冷冷地喝了聲:“坐到前面來?!?/p>
眼鏡男縮了縮肩膀,坐進了副駕駛室。坐定,他立即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后排。
“不對,不是他!”眼鏡男掙扎起來,肩頭劇烈得抖動。
“我們雙方都要履行合同,對不對?”光頭一把摁住他的肩膀,淡淡地說道,“現(xiàn)在坐好,我送你們?nèi)埳芥?zhèn)。”
2.孩子不見了
一路上車都是在山路間盤旋,張偉被轉(zhuǎn)得暈頭轉(zhuǎn)向,他打開手機導(dǎo)航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們已到了西南邊界。因為舍不得用太多的流量,張偉又把數(shù)據(jù)連接給關(guān)了。endprint
他在用手機導(dǎo)航時,分明能感覺到光頭正在利用后視鏡不時地看著他。車上的孩子一直不吭聲,也沒有入睡,眼睛還是直直地注視著前方。眼鏡男也不出聲,車子里寂靜無聲。
一行四人到達(dá)龍山鎮(zhèn),已是晚上七點。光頭把車開到鎮(zhèn)上一家“悅來賓館”停住,那邊就有服務(wù)生迎了過來,問:“住店是嗎?請問幾位?”等他看清了光頭的臉,又笑了,“原來是徐爺,里面請,里面請?!?/p>
光頭把車鑰匙往服務(wù)生手里一丟:“少廢話,開個套間,再給我們弄點吃的送進房?!?/p>
“好,好,徐爺放心,包您滿意?!狈?wù)生點頭哈腰。
進了房間,張偉向光頭笑著說道:“沒想到徐大哥對這里很熟悉呀?!?/p>
光頭隨意地笑了笑:“以前來過幾次。明天上午,我送你們?nèi)ヒ惶随?zhèn)政府,這是介紹信。接下來的事,就由你來做了。”
事情倒是不難,張偉拿著介紹信,陪著大明星去一趟鎮(zhèn)政府,把此行來龍山鎮(zhèn)千山洼完成“爸爸去哪兒”欄目任務(wù)向鎮(zhèn)政府做個說明,鎮(zhèn)政府獲知情況后,再給他們提供便利。
吃飯間,張偉向光頭問道:“怎么一直沒看到攝影師???”這個欄目,電視臺安排的攝影師應(yīng)該全程跟蹤拍攝才對。
光頭“哦”了一聲:“前面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他這趟來遲了,攝影師全派出去了。得從其他組抽人過來,大概還有兩三天時間吧。要不,你們怎么會住在這里十天時間呢?!?/p>
這個解釋倒也合情合理。
套間有四張床位,分成里外兩間。光頭分配的是他和大明星睡里間,張偉和孩子睡外間。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光頭就駕著車,把張偉和大明星以及那個孩子送往鎮(zhèn)政府。到了鎮(zhèn)政府大門,光頭笑著向他們說再見:“我任務(wù)完成了,接下來就讓你們自個兒獨立完成了?!?/p>
張偉有些擔(dān)心,“我可是從來沒有進過政府大院,怕是溝通不好?!?/p>
光頭罵道:“德行。你找到辦公室,自然有領(lǐng)導(dǎo)安排好。行啦,別耽誤事兒了??爝M去?!?/p>
張偉和眼鏡男帶著孩子下了車,光頭就調(diào)轉(zhuǎn)過車頭,絕塵而去。
暈,這樣就讓他們自己想辦法進千山洼啦,有車也不送一程,真是要命。張偉心里直嘀咕,和大明星牽著孩子朝鎮(zhèn)政府辦公室里面走去。
得知是電視臺來拍節(jié)目的,鎮(zhèn)領(lǐng)導(dǎo)都非常重視,宣傳委員胡敏莉主動請纓,要陪著他們?nèi)デ酵荨f?zhèn)政府安排了車,他們?nèi)デ酵菀簿蜎]有問題了。
胡敏莉在鎮(zhèn)政府就見到了大明星真面目,一直激動著,一坐進車,她就迫不及待地和大明星坐在后排,把張偉安排到了副駕駛位。
胡敏莉拿出紙筆,非得要讓大明星給她簽名,整個兒一個花癡似的。大明星無奈,只得拿起簽字筆,在胡敏莉的筆記本上歪歪扭扭地寫上名字。
“這個,字……”胡敏莉看著字,有些傻眼,她沒想到大明星的字寫得這么丑。
“不好嗎?”大明星有些尷尬了。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胡敏莉連連擺手,“你是香港人,簡化漢字你寫不好是正常的,是正常的。這才是你的風(fēng)格,你的本色嘛!”
真不虧是官油子,說起違心的話來一套一套的。張偉在前面聽著,差點沒笑噴了。
“千山洼這個村,民風(fēng)強悍。不過你們放心,你們是來體驗生活的,之前你們來了電話,我們就安排村委會把劉三味家給騰出來了。我們鎮(zhèn)黨委政府可是做了不少的工作。到時候,一定要讓你們攝影師給我們黨委政府都拍幾個鏡頭喲!”胡敏莉嘴里不停地說著話,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劉三味家現(xiàn)在沒有人了?”張偉聽說光頭事先來過電話,頓時放心了許多。
“沒有人了,沒有人了。他們兩口子,連同讀小學(xué)的兒子,都搬到同村親戚家去住了,”胡敏莉說到這里,忽然又提醒了一句,“不過,你們還是要小心點,低調(diào)點,晚上不要出門?!?/p>
“山里不會有狼吧?”張偉吃了一驚。要是山里有狼,那可真麻煩了,大明星和這個孩子的安全責(zé)任,可不是一件小事。他覺得既然接受了任務(wù),就得把事情辦好。
“狼倒是沒有。不過,有點,怎么說呢,不怎么太平吧,反正你們晚上不出門,待在家里保準(zhǔn)沒事。萬一有什么麻煩,就給我打電話好了?!焙衾蛘f著,拿出手機來,非要撥通大明星的電話。
大明星苦笑著說:“這次,他們沒讓我?guī)謾C?!?/p>
“那你的呢?”胡敏莉有些不甘心,退而求其次,開始問張偉的電話。
張偉把自己的手機號報了。他看得出胡敏莉的心思,這個40多歲的宣傳委員也很八卦,想必是想記下大明星的手機號,故意找了個理由。
胡敏莉很熱心,一直把張偉他們?nèi)怂偷搅藙⑷兜募议T口,又打電話叫來村干部,替他們開了門。
“你們從今天起,就生活在這里啦,自己生火做飯,自己找吃的。這些,劉三味家都準(zhǔn)備了?!眮淼拇甯刹啃σ饕鞯卣f道。
劉三味家是村中最靠里的一家,三間瓦房,有大灶,檐下有曬干的野味,谷倉里有糧食,灶前有柴禾,這樣就夠了。
送走了胡敏莉和村干部,張偉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正要說我們生火做飯吧,卻看到大明星就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呆呆地坐在堂屋的桌邊。
“你怎么啦?生病啦?”張偉關(guān)切地問道。
大明星搖了搖頭。
“想家啦?暈,孩子都不想家,你倒開始想家了?!闭f到這里,張偉愣了,孩子不在屋子里。
“孩子呢?他去哪兒啦?”
大明星還是搖頭,“我也不知道?!?/p>
“那還不趕緊找!”張偉吼了起來。
3.疑竇叢生
“上哪兒找呢?這里又大又是山區(qū)?!贝竺餍菦]了半點架子,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你好好想想,他什么時候不見的?”張偉也沒了主張。他們頭一回來這里,要想找人,還真不容易。
“村干部走了之后。對了,就是你進房間之后,他出去了一下,就沒回來?!贝竺餍钦f著,打了個哈欠。endprint
“真是的,就像睡不足一樣?!睆垈サ闪怂谎?。此時的大明星在張偉眼里再也沒有了神秘感,張偉覺得他窩囊透頂了。
既然你帶著孩子到這里來拍節(jié)目,孩子就是你工作的重點,你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了呢。
張偉出去找了一圈,由村頭找到村尾,也沒看到那個孩子。劉三味家的屋前屋后自然更不用說,連茅房都找了三遍。那孩子就像是失蹤了一般。
怕不是人販子?張偉一個激靈,趕緊撥通了胡敏莉的電話。
胡敏莉聽說孩子不見了,并沒有像張偉那樣著急,反而安慰他說:“這個你別急,我來聯(lián)系村干部,他們在村子里眼線多著呢,很快就能給你們找回來。再說了,他就算想跑,也跑不遠(yuǎn)。”
聽到胡敏莉這么說,張偉心里定了很多。
回到劉三味家中,張偉越想越是奇怪。這次自己接手的任務(wù),還真是一個怪啊!
電視臺拍節(jié)目,偏偏有選手來遲了;找保安完全可以找保安公司,這個大明星卻要到工地來找自己這個民工;姓徐的那個光頭,根本不像是電視臺的保安頭頭,更像是黑社會;還有,大明星見到孩子時,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來著?不是他,不是他。也就是說,節(jié)目安排的孩子,和現(xiàn)在和他們在一起的孩子應(yīng)該不是同一個人。
再讓張偉疑惑的,是電視臺到現(xiàn)在為止,連個拍攝人員都沒來。
這個村莊,也很奇怪。剛才自己在村子里轉(zhuǎn)了半天,只遇到了兩個人。一個是沒牙的老太太,一個是走路抖抖顫顫的盲人。整個村莊一片死寂。難道村子里的健壯勞動力全出去打工去了?
回到屋子里,張偉突然瞪大了眼睛。那個孩子去而復(fù)返,正坐在大明星身邊呢。
大明星見到張偉出現(xiàn)在門口,有些緊張,立即把手別到身后去了,笑道:“回來啦?我正要通知你,告訴你這孩子自己回來了呢。”
張偉對大明星的舉動有了懷疑,他不動聲色地問那個孩子:“你到哪里去了?下次再出去,一定要告訴我們,不然的話,我可是要打你屁股的?!?/p>
孩子看著張偉,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嘴里卻是沒吭聲。
“你,不會說話?”張偉有些疑惑了。電視臺的這個節(jié)目他看過,應(yīng)該沒有聾啞人參加的呀。
“你才啞巴呢!”那孩子突然恨恨地對張偉來了一句。
張偉聽了,絲毫沒有生氣,相反,他的疑惑更深了。
張偉掩飾住了自己的疑心,走向廚房:“我為你們做吃的。對了,你也過來幫忙?!?/p>
大明星不肯過來:“你先忙。過兩天攝影師來了,我再下廚?!闭f著,大明星走向屋外,那個孩子呢,也進房間看電視去了。
張偉動手做飯,等大明星回來。張偉突然捂住肚子:“哎呀,肚子好痛。”說著,他沖出屋去。
出了屋,張偉四下里尋找起來。剛才大明星藏到身后的手中,明明是有東西的。他急著出來,肯定是要把東西藏在什么地方。會是什么東西呢?張偉一邊找,一邊猜著。
從大明星出門前后的時間判斷,那個東西藏的不遠(yuǎn)。
張偉轉(zhuǎn)了一圈,什么都沒找著,等他來到茅房,發(fā)現(xiàn)茅房的紙簍中多了一個注射器。要是不注意看的話,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
張偉對這個相當(dāng)警覺,他畢竟打工幾年。他仔細(xì)辨識了一下,結(jié)合前面大明星打哈欠,心里就有了初步的判斷:這個大明星嗑藥呢。
進了屋,張偉絕口不提這事兒。吃了午飯,大明星鉆進臥室睡覺,那孩子進了另一個房間看電視。孩子背后的淺黃色包袱自始至終沒有被取下來。
張偉百無聊賴地打開手機,他想上網(wǎng)搜一搜這位大明星的負(fù)面新聞。數(shù)據(jù)連接打開后,網(wǎng)速卻是慢如蝸牛,網(wǎng)頁只出現(xiàn)了區(qū)區(qū)數(shù)條,圖片什么的,根本看不了。
忽然,張偉心里咯噔一聲。他發(fā)現(xiàn)了大明星的簽名,原來大明星給粉絲簽名時,用的都是英文名字,而且寫得龍飛鳳舞,很有味道。
胡敏莉卻認(rèn)為大明星寫得不好看,還說香港人簡化字寫不好正常,那也就是說大明星給胡敏莉簽名時,寫的是漢字。
張偉被滿腔的疑問給填滿了,他恨不得馬上能找個人問個水落石出來。
能給他揭示謎底的,無外乎是光頭、大明星還有這個孩子??墒牵麄儠妥约赫f真話嗎?大明星帶著孩子到村子里來真是為了完成節(jié)目嗎?
等張偉一一否定了這些問題之后,他驚得差點跳起來:自己難道落入了什么陷阱?
兩個臥室,三張床。孩子選擇和大明星睡一個房間,張偉便進了另一個房間。當(dāng)夜,外面寂無人聲,只有風(fēng)吹過山林,掠過檐前發(fā)出的呼呼作響聲。
深秋的山村格外凄清,張偉怎么睡也睡不著。
午夜時分,張偉忽然聽到隔壁的門開了,發(fā)出輕微的吱嘎聲。有人起來了。接著,堂屋那邊也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
張偉披衣起床,將耳朵放在門板上,仔細(xì)地聽著。
“錢呢?”一個聲音問道。
這聲音聽起來很陌生,張偉可以肯定外面有人進屋來了。
另一個人沒有答話。接著一個人走進了房間,另一個人則帶上了堂屋的門,然后屋子里又陷入一片寂靜。
4.坦露真相
第二天一早,胡敏莉就坐車來了。她關(guān)切地向大明星詢問昨夜休息得好不好。
大明星笑著答道:“好,非常好。山里的空氣就好了,比城市好多了?!?/p>
張偉暗自冷笑,他認(rèn)為大明星這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明明這家伙昨晚半夜里起來了。
胡敏莉問候了一番,便要告辭:“我是來看看你們有沒有什么需要。如果有,盡管向我開口,我們會盡量滿足大家要求,讓你們把這次拍攝任務(wù)完成好。”
胡敏莉要走了,一直沒有出聲的孩子忽然說道:“阿姨,我能跟你的車出去嗎?我想到鎮(zhèn)上看看?!?/p>
張偉滿心以為胡敏莉會拒絕,沒想到胡敏莉痛快地答應(yīng)了:“行,反正攝影機還沒來,阿姨就陪你這個大城市來的孩子在鎮(zhèn)上玩玩轉(zhuǎn)轉(zhuǎn)。”
孩子上車那一剎那,張偉覺得有些不太對。等車走遠(yuǎn)了,張偉想起來了,不對的地方,是孩子身上背的那個包。endprint
那包是藍(lán)色帆布大包,不再是孩子先前背的那個淺黃的包袱。
“攝影師不會來了吧?”張偉冷冷地向大明星問道。
大明星愣了愣:“你說什么呢?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就是一個保安?!?/p>
張偉冷笑起來:“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明星了?告訴我,你的英文名字叫什么?”
大明星茫然地看著張偉。
“露餡了吧?說吧,你們到這里來,究竟有什么圖謀?究竟想做什么?為什么要把我拉進來?”張偉憤怒地問道。
大明星還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跟我裝傻是吧?好,我馬上去找派出所。告訴你,就憑你吸毒這一項,派出所就能拘留你,送你去強制戒毒。”張偉拿出了他的殺手锏。
大明星還是不出聲。
果然,想從他們嘴里問出什么來,那是不可能的了。張偉決定不再理睬他,抬腳就要往屋外走去。
大明星一把抱住了張偉的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求求你,不要!”大明星哭了,“我的孩子在徐江手里?!?/p>
張偉呆住了:“你說什么,你說清楚點?!?/p>
大明星癱坐在地上,開始敘述起來。原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明星,而是一個吸毒人員。他的毒品來自徐江。因為欠徐江的吸毒債務(wù)過多,徐江就綁了他的孩子,逼他還債。
“我欠他20萬,我根本就沒有那么多錢。徐江就讓我?guī)е鴥鹤右坏?,替他完成一個任務(wù),完成任務(wù)之后,那筆債就一筆勾銷。因為我長相酷似那個香港大明星,所以他就讓我扮成了那位大明星,到這里來了?!边@個名叫白義真的家伙一五一十地講述道。
“徐江是販毒的?”盡管這驗證了張偉的猜測,他還是被嚇得要死。更要命的是,他自己的身份證還在毒販子手中。
“是的。”白義真答道。
“你被安排到這里來,是替他販毒?”張偉恨不得一腳踢死這個家伙,如果不是他假扮大明星,自己也不會一時腦袋發(fā)熱,給他做什么保安了。
白義真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他只讓我?guī)е⒆拥竭@里來。起初說好的,帶我自己孩子來,沒想到他又換了個人?!?/p>
“那我呢?你們?yōu)槭裁从终业搅宋??”張偉氣不打一處來?/p>
“徐江說因為這是假冒的電視臺欄目,所以不能請正規(guī)的保安公司人員。他又需要一個人帶著介紹信到這里來和鎮(zhèn)政府接洽,所以,他就帶著我到建筑工地,想找個沒保安經(jīng)驗的人來?!卑琢x真說到這里,可憐巴巴地看著張偉。他生怕張偉惱火起來,揍他一頓,或者直接去派出所。
“那剛才還在這里的孩子呢,你對他了解多少?”張偉繼續(xù)問道。那孩子罵自己的時候,說話的尾音和張偉相同。張偉推測,那個孩子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至少是同一個省份。
白義真再次搖頭,表示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走,”張偉一把揪起白義真的衣領(lǐng),吼了起來,“跟我走。”
“上,上哪兒?”白義真兩腿直打顫,他能猜到張偉接下來要做什么。
“上哪兒?我們當(dāng)然是去報案。徐江讓你來,分明是替他販毒的。我上網(wǎng)搜過了,這一帶正是東南亞毒品進入國內(nèi)交易最猖獗的地方。你以為你昨晚起來替徐江交易,我真什么都不知道嗎?”
白義真臉色一陣陣發(fā)白:“不,不,我沒有,我真沒有。求求你,不要報案。我昨晚根本就沒起來,真沒起來呀?!?/p>
張偉死死地盯著白義真的臉,從他的表情來看,不像是說假話。昨晚如果不是他,那起床來和屋外進來交易的人,難道是那個孩子?
張偉的手松了,白義真一屁股坐到地上,摔得他直咧嘴,卻又不敢叫喚。
那孩子已經(jīng)離開了,坐著胡敏莉的車去了鎮(zhèn)上。不好,昨晚交易的是那個孩子,他身后的藍(lán)帆布大包!張偉眼睛瞪直了,他又一把揪起了白義真。
“姓白的,我告訴你,這次你不想辦法抓徐江一個現(xiàn)行,只怕你從此都要聽命于他了。還有,你自己的兒子的安全也得不到保證,所以,你必須和我一道去派出所?!?/p>
白義真忽然鎮(zhèn)定下來,他一聲冷笑:“姓張的,你別以為就你一個人長了腦子。這些我也能猜到。告訴你,徐江對這里很熟悉,他在這里肯定有眼線,還有內(nèi)應(yīng)。你想想,鎮(zhèn)上的干部輕易地就答應(yīng)了帶孩子去鎮(zhèn)上,你不覺得奇怪嗎?就算去了派出所,也不見得有人相信你說的?!?/p>
白義真一番話讓張偉冷靜了下來。對呀,徐江真是到這里來販毒的,他肯定在這里有上家,有眼線,有內(nèi)應(yīng),不然的話,就解釋不了悅來賓館服務(wù)生對他這么熟悉的原因。
“那接下來怎么辦?”張偉問道。
“怎么辦?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就像我這樣,靜靜地等著任務(wù)結(jié)束?!卑琢x真答道。
5.如何自救
張偉聽到白義真這么說,怒不可遏:“這不可能。”
白義真嘆了口氣:“你當(dāng)然說不可能。不過,等你知道了徐江的身份,你就不會說不可能了。他在省城開了公司,資本上億元,又是省政協(xié)委員。你指控他販毒,只怕你被整死了,連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你區(qū)區(qū)一個打工仔,就想扳倒人家。區(qū)區(qū)五千塊錢就能收買的人,還能談什么正義嗎?”
張偉被白義真說得一愣一愣的,但他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在呼喊著,不行,不能任由這件事發(fā)展下去。
看到張偉沉默,白義真笑了,笑得很苦澀:“既然不能反抗,那就接受吧。反正也沒有什么損失?!?/p>
張偉掄起拳頭來,一拳打暈了白義真。
隨即,他撥通了報警電話。接電話的警官很有禮貌,聽說這里有人販毒,那邊說:“是現(xiàn)場嗎?”
張偉愣了一下,說:“不,不是現(xiàn)場?!?/p>
“那就是你的猜測了。我們這邊對于猜測的事情,是要進行核實的,你把你的名字和現(xiàn)在的地址告訴我們就行了?!彪娫捘沁呎f得很客氣,張偉卻是越聽心里越寒。
張偉掐斷了電話,腦子急速地轉(zhuǎn)開了。那個孩子為什么要到鎮(zhèn)上去,分明是要把交易過的毒品交到徐江手里。徐江此時會在哪里呢?他不是回去了嗎?不對,他肯定沒有回去。既然這次所謂電視拍攝的節(jié)目都是假的,徐江的話根本就不足為信了。徐江百分百就在悅來賓館。必須馬上抓住徐江,千萬不能讓他跑了。徐江一跑,就像是魚沉水底,自己再和他斗,那就沒有半點勝算了。怎么才能讓警察相信自己的報案,第一時間處理這件事呢?endprint
張偉看著地上的白義真,他忽然笑了。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計劃,只要徐江還沒有走,他肯定走不了。
張偉把白義真抱了起來,扛在肩頭,一步一步地朝著屋外邁去。
山路難行,可這難不倒張偉。他什么苦什么累都受過,什么苦什么累也不怕,就怕受到不白之冤。
坐車進山村,那叫一個快??钢鴤€人走,張偉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山路漫漫。兩個多小時后,他總算來到了鎮(zhèn)上,問到了派出所。
“你這是?”接警室的警官看著張偉,很驚訝地問道。
“我要報案,這位是香港來的大明星,你看看,你認(rèn)識不?”張偉說著,正要摘掉白義真頭上的鴨舌帽,卻發(fā)現(xiàn)那帽子早在路上掉了。
警官一看,嗬,真是,他對張偉的態(tài)度馬上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zhuǎn)變。
“這是怎么回事呀?快,坐下來說?!本俳o張偉拖過一把椅子,又遞給張偉一杯水。
“我是他的安保人員,他到這里來,是拍節(jié)目的,就是那個‘爸爸去哪兒,你知道吧?這一點,你可以打電話問問鎮(zhèn)上的領(lǐng)導(dǎo),就是宣傳委員,叫胡敏莉的那個,沒想到今天被人襲擊了?!睆垈フf到這里,頓了頓。
“繼續(xù)說?!本匍_始做筆錄了。
“這個,警官啊,你還是向胡領(lǐng)導(dǎo)核實一下,看看有沒有這個事。”張偉沒有急著說。
警官看了看張偉,出去向所里領(lǐng)導(dǎo)匯報。所里領(lǐng)導(dǎo)非常慎重,表示他馬上過來,要親自聽聽是怎么一個情況。
派出所長給胡敏莉撥去電話,胡敏莉正在悅來賓館呢。她的對面,坐著徐江,那個孩子正在把玩著徐江給他買的新手機。
“你這招還真夠牛的,我要不是事先知道,連我都被你瞞住了。”胡敏莉笑瞇瞇地接過徐江給的好處費,清點了一下,裝進自己的坤包里。
“我這是沒辦法的辦法。最近風(fēng)聲這么緊,你們龍山鎮(zhèn),也不知道安排了多少個便衣呢?!毙旖瓏@了口氣,“這碗飯越來越不好吃了?!?/p>
“只要你有點子有辦法,還愁吃飯。再說了,徐老板愁吃飯的話,那天下也沒幾個人好活了?!焙衾蚺闹旖鸟R屁,“那個大明星,字寫得可真叫一個丑。怕是小學(xué)都沒畢業(yè)吧?”
“喲,你還真讓他簽名了呀?”徐江嗤之以鼻。
“做戲要做全套嘛。車?yán)锊皇沁€有我們政府的駕駛員嘛?”胡敏莉說到這里,手機響了。她接起來一聽,跟著哦哦了幾聲,說:“對,對,是有這事。他們電視臺還開了介紹信來了。”
放下電話,徐江瞪著她,問道:“怎么啦?”
“那個大明星暈了過去,聽那個保安說是被人襲擊了。亂七八糟的,”胡敏莉說著,站起身來,“我也要走了。這個孩子怎么辦?”
“我?guī)ё甙??!毙旖α诵?。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臉色變得極差極差。
“不好,我得趕緊走?!毙旖话牙∧呛⒆?,也不管胡敏莉了,徑直沖了出去。
現(xiàn)在詢問張偉的是派出所所長。所長向胡敏莉核實了大明星的身份,對張偉的報案越發(fā)重視起來。
“你說你認(rèn)識襲擊你們的人,他叫徐江,是一路跟蹤你們過來的?他現(xiàn)在住在悅來賓館?還有車,車牌號是?好,好?!彼L說著,就開始布置起來,為了避免徐江逃跑,他還聯(lián)系了省道上的交警。
徐江剛把車駛出悅來賓館的停車場,就被幾輛警車給攔住了。
警察們從他的車上搜出一大包毒品,徐江雙腳一軟,再也走不動了。
販毒、綁架兒童,光是這兩項罪名,徐江這輩子怕是不會從牢里出來了。胡敏莉也沒有走脫。她眼睜睜地看著徐江被帶走,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剛才接的那個電話,才是致命的:因為她核實了大明星的身份。既然香港來的大明星被襲擊,警方不可能不認(rèn)真對待。至于那個孩子,也是被徐江騙來的,說帶他去參加電視節(jié)目做大明星的兒子,他的父親也因吸毒被徐江控制著……
爸爸去哪兒,爸爸都去哪兒了?
(責(zé)編/鄧亦敏 插圖/楊宏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