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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白頭

2017-09-19 18:16:54何競
牡丹 2017年25期

何競

唐薇到蓮城的時間不太好,晚上九點,這個點,打了出租去市區(qū),差不多是大多數(shù)蓮城人洗洗睡的時間了,就算約舊友出來宵夜,也稍晚了一點,再說,唐薇壓根沒有約人的打算——她甚至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回蓮城來了。對,唐薇用了“回”,雖然她只在這兒呆過四年,拿到一個本科文憑,但那是怎樣的四年呢?從十八歲到二十二歲,一個女孩子最美好的四年青春,她可以輕易忘記,蓮城一到夏天就大朵大朵盛開得繁鬧的蓮荷都不肯忘記,那些飄溢在歲月中的花香,總是輕易就讓人感傷。所以,唐薇也愿意借著單位出差的幌子,在這樣的時間,做這樣的重游。

唐薇萬萬沒想到,她的航班剛落地,打開手機,短信便雪片般飛來。到了嗎?雙生街“老古涮羊肉”,不見不散。她懷疑這幫人用了群發(fā),撫了撫繃得緊緊的額頭,唐薇集中精神數(shù)了一下問她“到了嗎”的同學(xué),竟然有九個。九個人,從下午六點就開始耐心地等在“老古涮羊肉”里,他們不是為了陪她吃頓夜宵,而是眼巴巴地等著唐薇到了才好開晚飯。

唐薇上了出租,將臉轉(zhuǎn)到窗外,離開好些年了,蓮城骨子里其實還是守舊的,它并未大變,街道依舊坑坑洼洼,車每開過一個小坑,后輪胎都夸張地躍出一個舞步。司機是老實人,滿懷歉疚地向唐薇說抱歉,唐薇順著他的方言,自然而然回答“沒關(guān)系”。司機聽出這不是“新客”,倒是蓮城的“故交”,言語間,又親切幾分,從后視鏡瞥了唐薇一眼,幾分巴結(jié)地問:來出差的吧?要不,您是來散心的?……對不起,哎您別哭了啊。

誰想哭呢?唐薇惡狠狠地擤了一下鼻子,她心想糟透了,什么都糟透了,比前天她接到警察電話還糟,比昨天她為了出差和部門領(lǐng)導(dǎo)大吵一架還糟,比她誰都沒通知,卻有幾個老同學(xué)在火鍋店巴巴等著她還糟。

走進“老古涮羊肉”時,唐薇已經(jīng)在車上重新補過妝了,三十五六的女人,本來素顏出來就夠嚇人,更何況她哭了這一路,簡直是慘不忍睹,只好敷上厚厚一層粉底,頂著一張日本瓷娃娃的臉,走進肉香湯沸的火鍋店。

第一個站出來夸張迎接唐薇的,是徐言,他比上大學(xué)那會兒胖多了,體型幾乎是變成了之前的兩倍,他跳出來搶唐薇手上拉桿箱時,差點卡在椅子和墻壁之間,使勁吸氣收腹才得以通過。坐在徐言旁邊的花枝嘻嘻笑起來,她十幾年前一張利嘴就不饒人,現(xiàn)在看到同學(xué)出洋相,“補刀”那是必須的,花枝捏著嗓子像唱花腔一樣喊起來:徐胖子你著什么急?不怕今晚回家,娉婷罰你跪鍵盤了?讓你通知費思,你通知到哪兒去了?有費思在,唐薇的箱子也輪得到你提?

知情的同學(xué)嘻嘻哈哈都跟著笑起來,大家等得太久,前胸貼了后背,這時也顧不得斯文謙讓,男生脫了外套,女生拿紙巾揩了口紅,就著一鍋熱騰騰的羊肉湯鍋干起革命來。這樣正好,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唐薇涂得太厚的粉底,更不會有人察覺,當(dāng)她聽到“費思”兩個字時,心跳竟然會漏掉半拍,隨后才正常接續(xù)。

其實唐薇有點迷惑,她又不是什么高官明星,走到哪兒鎂光燈打到哪兒,這次她回蓮城,誰都沒通知,怎么就呼啦啦聚了一幫子人?雖然都是同班同學(xué),但她讀書那陣心氣高,和大家處得客客氣氣,淡漠如白水,交情并不深厚,要說起和唐薇真正要好的,其實只有三個人,一個是身形膨脹了一大圈差點認不出來的徐言;一個是唐薇當(dāng)年的下鋪,徐言如今的老婆娉婷;再一個,便是花枝同學(xué)口中迸出的“費思”了。唐薇以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了,聽到“費思”這兩個字,她臉皮卻燙了一下,似乎還飛紅了一塊。幸好花枝體貼地將涮好的羊肉夾到唐薇碗里了,她勸唐薇多吃點:再大的事,到了明天就是故事,到了明年就是往事,咱活到這歲數(shù),誰身上不背點小破事?。渴前商妻??快吃快吃。

唐薇愣了一下,她從花枝來不及收斂的眼睛里,看到鋪天蓋地的同情,于是,她瞬間明白了,躲到千里之外的蓮城也沒用!沒用!她唐薇什么時候就成了這么重要的人物了?竟能將留在蓮城生活工作的舊同學(xué)一次召集,開個小型同學(xué)會,還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大家對她的現(xiàn)狀實在太好奇了?。〕诉@么八卦的借口,還能找出第二個理由嗎?

唐薇努力眨了眨眼睛,她有點討厭自己用了不怎么防水的睫毛膏,千萬不能哭啊,一哭就塌相,像什么樣子呢?于是,她抄起面前的玻璃杯,想了想,放下,直接舉起一瓶還沒打開的“小二”,微笑著看向這幫既熟悉又陌生的同學(xué),其實除了徐言和花枝,她連其他幾位同窗的名字都有點想不起來呢,但這并不妨礙她舉著酒瓶對他們深深一敬,然后,趁著花枝還來不及反對,手腕一松,將整瓶酒倒進喉嚨。唐薇忍住沒有哭,她滑溜溜地往桌子下面躥時,還大張著嘴巴直樂呢。

一晚上都在做夢,夢里不是被人追殺,就是她提著長刀追別人,追的是誰呢?唐薇在夢中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愣沒看到被追者的臉孔,是老公嗎?還是某個身形曼妙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拿刀追著別人跑,她唐薇不是很瀟灑嗎?從警局領(lǐng)了人,連一個字都沒說,直接收拾箱子去了單位,去蓮城的事,原本部門領(lǐng)導(dǎo)交給了另外一個同事,她都敢像個潑婦似的大嚷大吵,最后臨時改成了她的機票。她昨晚連家都沒回,在單位沙發(fā)上湊合了一晚,老公也沒打電話給她,是太有默契了吧?不想見,于是,干脆就不見。

現(xiàn)在,她酒醒了,也該好好思考一下,這樣沖動地跑到蓮城,到底有什么意義?娉婷站起身,逼唐薇從混沌的夢境走入現(xiàn)實,刷的一下拉開窗簾。唐薇下意識地閉了眼,酒店的床單就是這點不好,滑溜溜地直往肩下滑,一點隱私都遮不住。

行啦。娉婷微微笑起來:又不是沒見過你春光乍泄的時候,還記得吧,那時咱們十八歲,在寢室換衣服從來不拉簾子,誰怕誰?

唐薇自在起來,因為娉婷談了“十八歲”,仿佛一下子反撥時針,將她的生命調(diào)到了十幾年前,她還是那個將襯衣扎進牛仔褲,一根馬尾辮在腦后甩來甩去的利落姑娘。今天天氣不錯,很好的陽光直照在唐薇臉上,她閉了閉眼,半瞇著眼睛對娉婷實心實意地說:見到你,真好。

娉婷走過來,給了她一個閨蜜的擁抱,輕輕說:昨晚我就想去看你的,但孩子春游受了涼,發(fā)了一夜燒,早上消停下來,我才能來見你。endprint

唐薇躲在閨蜜的懷中,她想要說“謝謝”,又想說“對不起”,想了想,她什么都不說了,她不說,娉婷也懂得,那時,他們多要好,加上徐言和費思兩位男士,在其他同學(xué)眼中,這幾人每次出行,都更像“四人約會”。

昨晚,唐薇還沒醉得一塌糊涂時,聽到有同學(xué)在聊娉婷和徐言的事,看來,當(dāng)著徐言聊娉婷,已經(jīng)成為留在蓮城這幫同學(xué)慣常的飯后娛興節(jié)目了,他們能從徐言身上,捕捉到無窮無盡的樂趣,因為這個老實人只要聊起愛妻來,那簡直是一個“娉婷控”,隨隨便便一句話,說得都流淌蜜意,在場有兩個同學(xué)離了婚,紛紛嚷著要追打徐胖子,怪他虐死了“單身狗”。

唐薇被娉婷抱得都有些發(fā)熱了,她不好意思地離開一點點,認真去看娉婷的臉,在記憶中搜索了一番昨晚徐言的蜜言,找出一句:徐言說你們當(dāng)時留在蓮城是對的,蓮城風(fēng)水好,他的娉婷氣色越來越好了,比十八歲還靚麗!我看他真沒騙人。

這下輪到娉婷不好意思了,她輕輕拍打了唐薇臉頰一下,說你別拿我耍寶,你這才是滿滿的膠原蛋白,還是圓臉經(jīng)老!

你拍我鬧,過往的時光,像是抖落了滿身塵埃,嘩嘩嘩地流淌過來了,仿佛唐薇和娉婷真的是十八歲,第一天入住大學(xué)寢室,因為睡不慣硬邦邦的床,娉婷哭了半宿,唐薇實在受不了了,她從上鋪跳下來,直接跳進娉婷被子里,威脅她:你再哭,我要講鬼故事給你聽哪,你知道我比新生報到早來了兩天,這兩天,我可是把校園里哪兒鬧鬼哪兒鬧妖都查得清清楚楚的!

你你你,你查這些干什么?娉婷倒不哭了,可她嚇得渾身篩糠,抖個不休。唐薇神神秘秘地笑了,畢竟只有十八歲,不容易藏住心事,她附在娉婷耳畔吹氣:不干什么,我呀,就是好想好想談戀愛,找一個真心相愛的人,和他許一個生死白頭的承諾,在校園來一場轟轟烈烈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戀,提前弄清楚哪里鬧鬼,以后談戀愛就避著那些地方,免得沖著我的愛情好運氣了嘛。

娉婷是個簡單的女孩子,從哭到笑只有短短一瞬,她笑得整個床板都在抖動:哈哈哈,想不到你還有這種雄心壯志!

笑屁??!花枝被她倆吵得心煩,甩過來一只枕頭,將兩人的臉都蓋住了?;钤撍齻冇芯墸娒娴谝惶毂愠蔀榕笥?,女孩結(jié)成閨蜜,那么,男孩也該粉墨登場了。

和唐薇、娉婷親親熱熱擠被窩不同,這會兒,費思和徐言正在打架。他們打架的理由很可笑,為了一雙鞋。

事后,費思對徐言多次道歉,在不同場合中,他都誠心誠意地請徐言原諒自己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實在太混蛋了,太不哥們兒了,太不懂事了。其實論起來,就屁大一件事。

費思不過是指著剛進門的徐言雙腳贊了一句:好潮??!這一季就是流行補??!

為這件事,徐言和費思狠狠打了一架,其實徐言壓根不是費思的對手,首先,他比費思矮半頭,其次,費思家人從小就送他去學(xué)跆拳道,他并不是想揍徐言,而是開啟了身體的自我防御功能,已經(jīng)將徐言打得一敗涂地。打完了,兩個男生互不理睬好幾天,費思后來才從小道消息知道徐言家里的事,他家在農(nóng)村,窮就罷了,在等待錄取通知書的暑假偏偏還遭了水災(zāi),遭水災(zāi)也罷了,偏偏家里四口人,爺爺奶奶媽媽妹妹一個都沒跑出來,只剩在縣城工地干活的爸爸和打短工的徐言,他腳上穿的這雙補丁球鞋,是媽媽留給他唯一的遺物了,沒想到一進寢室就被費思嘲笑一通,這架不打,還算爺們兒嗎?于是,不管打得贏打不贏,打了再說。

費思是從娉婷口中知道徐言家事的,娉婷雖然膽小,但為人溫柔又熱心,輔導(dǎo)員知人善任,委派她當(dāng)了生活委員,她第一件事便是將全班同學(xué)的“底”摸清楚,這一“摸”,便順出了費思和徐言的“結(jié)”,費思像聽天方夜譚一樣仰脖子,聽完還喃喃自語半天:不能的啊,怎么會有這種事,咱都改革開放多少年了,連雙鞋子都買不起嗎?

娉婷不理費思,她咳嗽著走開了,也不知是她將感冒傳染給唐薇,還是唐薇傳染給她,這兩天,這兩人在寢室像是比賽一般你方咳罷我登場。徐言的助學(xué)金批得很快,因為他不僅是“災(zāi)區(qū)同學(xué)”,還在水災(zāi)中失去親人,入校不到一個月,娉婷就幫徐言領(lǐng)到了第一筆補助。娉婷是和唐薇兩人一起去男生寢室的,兩人路上喝了風(fēng),此起彼伏地咳,偏偏還遇上一個犟脾氣,徐言不肯要錢,漲紅了臉孔,他說自己會出去找活干,當(dāng)家教發(fā)傳單扛大包,什么活都能干,不用學(xué)校施舍他!娉婷裝錢的信封送不出去,眼看咳得要斷氣,唐薇捂住嘴巴,一把搶過錢,野豁豁地塞進徐言圓領(lǐng)衫,唐薇也想咳,但她強忍住先把話說完:你別只顧裝大爺,想想你爸!他供你念書容易嗎?

徐言手一軟,苦心構(gòu)筑的防線全面潰敗,剛好費思抱著籃球進屋,他跨進一只腳,又縮回去,不自信地看了看頭頂?shù)膶嬍姨?,摸摸腦袋說你們兩個女生在這兒唱哪一出啊?唐薇終于有機會大咳了,費思嚇一跳,好心地在她拱彎的后背上拍了兩記,卻換來唐薇一個冷哼:看你做的好事,看你得罪的好人!

唐薇挽著娉婷的手,兩個女孩盡量走出一種氣勢,她們面紅脖子粗地走出男生樓,娉婷撫著胸口感嘆:生活委員太不好當(dāng)了!

當(dāng)生活委員是挺麻煩,但也并非一無是處,想不到這針尖大的官,還會有人來行賄賂。

徐言和他的冰糖梨,很及時,第二天下晚自習(xí),就送到了女生寢室。唐薇出來打開水,撞見來回踱步像是尿急的徐言,手里捧著一個大白瓷缸子,外面還用洗臉毛巾緊緊纏了好幾道。“冰糖梨……我家鄉(xiāng)的土方子……止咳的……”徐言大概是平生第一次行賄,他連囫圇話都說不出,萬分艱難地將缸子往唐薇懷里一塞,沒頭蒼蠅一般奪慌而逃。唐薇歪頭想了想,笑了,像是發(fā)現(xiàn)一個新大陸,她舉著缸子,昂首闊步走進寢室,對著眾八卦女生展示戰(zhàn)利品:徐言送給娉婷的“秋波”,不要太甜蜜哦!

唐薇記得很清楚,十八歲那一年,新生們還沒來得及舉行期中考試,徐言已經(jīng)和娉婷“好上”了,成為班上第一對“自產(chǎn)自銷”的情侶。當(dāng)然,他們在隨后的歲月中創(chuàng)造了一個偉大的奇跡,至少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又過去十八年了,這兩人還好得蜜里調(diào)油,恩愛無比。

娉婷嫌唐薇滿身酒氣,推她去浴室洗澡,水開了,開水壺發(fā)出尖銳的哨音,娉婷微笑著大聲說:你倒記得這些,那你記不記得,你是什么時候迷上費思的呢?endprint

沸水哨音和花灑的聲音,都沒蓋住娉婷的發(fā)問,唐薇滿心苦澀,她用手抹了一把對面玻璃鏡上的白霧,顯露出女人窈窕的裸體。她還美嗎?還能像青春時代那樣,不管不顧地愛一個男生,追逐他糾纏他,將愛戀演成死纏爛打的八點檔嗎?她還有這樣的自信和激情嗎?

唐薇不知道,她就這樣赤足走了出來,一絲不掛的身體,除了水珠,什么都沒有,上面似乎繚繞著薄薄白霧,她打定主意,讓娉婷誤會臉上那些水滴是淚,淚是水滴,這樣反而簡單得多,她才能半是撒嬌半是頹唐地問閨中密友:娉婷,我的身體還美嗎?還看得過去嗎?

不等娉婷回答,唐薇忽然將兩手蓋在臉孔上,狠狠地哭出聲來:我老公已經(jīng)一年沒有碰我了,一年!

當(dāng)年,唐薇的婚結(jié)得很奇怪,很“閃”也很“地下”。她仿佛是不費吹灰之力,畢業(yè)不久就在家鄉(xiāng)找到一個男人,將自己嫁了出去,但她事前沒有告知任何同學(xué),忽然在自己博客曬恩愛,大家才曉得她名花有主了。唐薇為老公寫了很多肉麻情書,吊軌的是她幾乎沒放過一張關(guān)于他的正面照,所以作為她的閨蜜,娉婷到現(xiàn)在都弄不清楚唐薇的夫婿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唐薇隱隱覺得老公有問題,其實時間還可以推前一些,是一年多之前吧,那次,老公出差公干了一個月,一個月沒有見面,兩人都有些小別勝新婚的急切感。特別是唐薇,雖然她對民間粗俗說法,什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嗤之以鼻,但事實就是這樣,事實勝于雄辯,讓人無法抵賴。從她迎接老公踏入家門的剎那,唐薇就一直處于隱秘的激動之中。她臉孔散發(fā)著又紅又燙的光澤,跪下為老公換拖鞋,給他調(diào)試洗浴的溫水,準(zhǔn)備一杯溫補的參茶。在做這一切啰啰嗦嗦的瑣事時,唐薇心中一直回蕩著一個不要臉的聲音,那聲音尖銳得像是筆尖劃過玻璃,刺耳得令人毛孔倒豎,那聲音尖細地指導(dǎo)唐薇:撲倒他,撲倒他,撲倒你的男人!

當(dāng)然,唐薇還是按抑著自己,直到洗白白的老公將她“撲倒”。那天她很主動,身體里住著一團火,這火燒得她理智全無,她竟從前所未有的體位中得到了卑微的快樂。風(fēng)平浪靜,兩人各據(jù)一只枕頭,平平躺著。唐薇想要和老公說點什么,一個月沒見了,怕影響他工作,連電話都打得少,他也想她吧?對,她心中漫溢著萬千柔情,想要傾訴一點點,在兩人都赤身裸體的床上,在剛剛不要臉的“世紀(jì)大戰(zhàn)”之后。她輕輕抓住了老公的手指,慢慢拉到自己跟前,將半張燒得通紅的臉頰貼了上去,似乎男人的手是消暑解熱的薄荷葉子,能解除唐薇這一刻的灼心之熱。

唐薇撲了空,老公迅疾地抽回手,抓起床頭柜上的手機,面無表情地登上了新聞頁面。

老公,我想和你說……唐薇的話才冒了一個頭,就被老公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別那么多廢話,安靜一點不行嗎?

行嗎?不行嗎?安安靜靜地呆著,像一個充氣娃娃,滿足欲望的男人已經(jīng)從海走上了岸,只將這殘破又不自量力的充氣娃娃留在海里,蕩漾著蕩漾,漂流著漂流。沉默像夜色,漸漸覆蓋了兩人身體。唐薇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

是從那天開始嗎?是她太聒噪了嗎?老公變得更加不愛碰她,唐薇隱隱覺得,他們婚姻出了問題,但具體問題在哪兒,像是線頭一般令人難以琢磨,她找不到那個隱藏的“結(jié)”,只能瞎子摸象般暗中拼貼真相。

這世上,是不是一個鎖對應(yīng)一把鑰匙?一個變心的事實,總會跟一個能說服人的理由?唐薇真是瘋了,她以為這是哪里呢?這并不是她急于要逃開的千里之外的家,這是她在蓮城下榻的酒店房間,她像個女野人般赤身裸體地對著娉婷又哭又說,還抓著閨蜜的手,讓娉婷和自己一起打開行李箱,從隱秘的夾層抖出一套情趣內(nèi)衣來,唐薇掄著黑色蕾絲嗚嗚哭:你看,我還買了這個!我以為是自己不好,畢竟奔四的人了,在男人面前失去魅力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娉婷你看,我并不是沒努力過,他卻連瞅都不瞅一眼,只說我裝怪!我怪嗎娉婷?我只想好好愛一個人,和他白頭到老,他為什么連多看我一眼都不肯?

娉婷將哭得渾身發(fā)抖的唐薇包進柔軟的浴袍里,舒舒服服,清清爽爽,她像哄拍孩子一樣輕拍唐薇的背,娉婷心情復(fù)雜——徐言哪敢對她這樣!這些年來,她簡直就是徐言手心的寶,愛不夠疼不夠啊。她是真真切切為昔日閨蜜感到不值了,唐薇身體還很美,至少沒有大的走形,那個瞎眼的男人,難道看不出唐薇丁點的好嗎?不過,也許真是唐薇命苦,她仿佛永遠都在追逐男人,乞求得到他們的愛和關(guān)注,妄想愛情最美的諾言就是生死白頭,她到底得到些什么呢?

連費思,不是都曾深深辜負過她?

費思和徐言的兄弟之情來得異常古怪,也許是“不打不成交”吧,也許是費思對徐言充滿了歉疚吧,費家是做生意的,從小到大不缺錢,倒讓孩子稍稍有些缺心眼兒,費思從知道徐言家境和遭遇的那一天,就發(fā)誓要和他當(dāng)好朋友,簡直是躲不開避不了的高利貸。如果那時不是徐言和娉婷已經(jīng)大大方方牽手,向世人昭示了他們的戀愛關(guān)系,大家簡直要誤以為費思追逐徐言,是要將一個直男活活扳彎,上演一場校園耽美。

一開始,徐言并不接受費思的好意,他甚至還小人之心地猜測費思這個富二代是窮極無聊,才找貧寒同學(xué)來玩施舍游戲,費思急得抓耳撓腮,他缺心眼,但同時又有著父輩生意人的狡黠,一條路不通,沒關(guān)系,換另外的路走啊,費思想到的捷徑,是娉婷,但現(xiàn)在要接近有男朋友的娉婷,又不是容易的事了,更何況徐言本來就討厭費思,這樣反而會更加深誤會,費思便想出一個曲線救國的餿點子,他開始耍盡百寶,去接近唐薇。

唐薇忘記了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迷戀費思的,也許是某一個黃昏,費思剛洗了頭發(fā),他來找唐薇聊自己和徐言的事,短發(fā)上還有未干的水珠,每一顆水珠都住著一個太陽,黃昏校園的淡淡草木香與少年的發(fā)香彼此融合,唐薇目眩神迷,只看到費思嘴巴一開一合,竟然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么。

或者,是那一個繁星密布的夜晚,費思約唐薇一起沿著跑道散步,零零落落的燈光金粉般灑在塑膠跑道上,身邊的男孩步速極快,為了追上他,唐薇不得不繃緊足尖連跑帶躍。費思偏過頭來說話,眼睛像星星一樣明亮,唐薇幾乎想要伸手去觸摸他的面頰了,告訴他不要再煩惱了,不就一個徐言么?除了他,難道你在偌大校園還找不到一個摯友?但有的人就這么固執(zhí),他只認準(zhǔn)一個人,只顧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地一味傾訴自己的苦惱。endprint

費思并不知道,那時唐薇已經(jīng)愛上了他。在他和徐言真正達到和解之后,他們四人開始頻繁地出去,同學(xué)們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貙⑦@“四人約會”當(dāng)成了“兩對兒約會”,唐薇身在其中,更是樂于將誤會當(dāng)成真相。直到某日,她聽到了娉婷親口的拷問。

那時,已經(jīng)是大四了吧,校園不再是菜鳥們的樂園,整日彌漫著一股即將到來的離別味道,為了分離而醞釀著無限預(yù)演。也許是娉婷看不下去了,要知道,身邊有一個傻乎乎的閨蜜,身為生活委員的娉婷也倍感心疼啊,她溫柔又嚴(yán)肅地在一棵桂花樹下堵住了費思,向他討要一個真實的答案:你愛唐薇嗎?

費思是怎么回答的呢?他遲疑了片刻,竟然給出了一個“是”與“否”之外的答案,他說唐薇和徐言、你周娉婷一樣,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會讓你們其中任何一個受傷害。

娉婷目不轉(zhuǎn)睛地瞪著費思,仿佛要想通了答案,才肯放他過去,費思耐心地等待娉婷腦筋運轉(zhuǎn),風(fēng)過,花落,一層桂花花瓣鋪展兩人肩頭,白得像雪,香成了夢境,娉婷有氣無力地側(cè)開身子,說你走吧。接著,她又為唐薇不值,在費思身后幽幽說:唐薇不怪你,不代表我不會怪你。

唐薇從未告訴娉婷,那時她就躲在墻角,聽到了他們?nèi)康膶υ?。她想自己其實沒有娉婷以為的那么大度,她是“怪”費思的,用自己的方式,在表白之前,將費思拉入了自己“白頭約”的黑名單。

現(xiàn)在,在哭到癱軟的酒店房間,娉婷竟告訴唐薇一個小秘密:知道同學(xué)們?yōu)槭裁磿頌槟憬语L(fēng)洗塵嗎?因為是費思一個一個通知的,他有急事在外地,現(xiàn)正馬不停蹄地趕回蓮城。

至于費思又是怎么知曉唐薇尷尬困境的,很簡單,唐薇的領(lǐng)導(dǎo),是費思的微信好友,唐薇潑婦般和領(lǐng)導(dǎo)叫板,領(lǐng)導(dǎo)索性將她家丑掉了個底兒朝天,也就是說,昨晚從六點到唐薇跨進“老古涮羊肉”的九點四十,這九位同學(xué)有將近四個鐘頭的時間來討論一件八卦新聞:唐薇老公和兩個小姐玩“雙飛”,竟然會被警察逮個正著,去贖人的,竟然是念書時心氣高眼界高的唐薇……

唐薇幾乎是被娉婷強拉著,去吃了一頓飯??瓷先?,時光似乎停滯,或者倒退,還是這四個人,還是他們熟悉的“四人約會”,甚至,費思還記得唐薇的口味,她偏愛辣中帶點酸甜,于是她的味碟,費思特意加了一點點番茄醬。

唐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從她接到警察電話那刻起,她仿佛就變成了一只刺猬,渾身尖刺倒豎,無精打采地看著費思婆婆媽媽地張羅,為她細心擦拭竹筷,連茶杯都用沸水燙了又燙。卻連一句“謝”都懶得從嘴皮綻出。

場面一時有點冷,不知怎么的,費思又使出了拙劣招數(shù),誘使徐言秀恩愛,發(fā)表一通“愛妻宣言”。唐薇截住費思話頭,她說我來講一個吧,費思你當(dāng)年都不知道的事。

那是在快要畢業(yè)的前夕,我們四人被安排在一間偏遠鄉(xiāng)企做畢業(yè)設(shè)計,有天晚上,徐言滿頭大汗地來找我,說他很擔(dān)心娉婷,她有兩頓沒吃飯了,嚷著胃不舒服。我不好告訴徐言,其實娉婷不是犯胃病,她那是在嘗試“斷食減肥法”,想要身材變得更苗條一點,連飯都不肯好好吃。徐言一味嘮嘮叨叨抱怨鄉(xiāng)企食堂飯菜難吃,他想請我陪著找個小館子,給娉婷買一點養(yǎng)胃的粥。當(dāng)雷鋒男友,還不讓娉婷知道。那天我陪他走了很遠很遠的路,腳都走痛了,終于發(fā)現(xiàn)前方有一家很小的面館,但人家不賣粥。娉婷你知道你老公做了些什么嗎?他急得差點給人家下跪,一直哀求人家賣一碗粥給他,后來面館老板不知是被他纏磨得心煩,還是被他的癡情感動,竟然答應(yīng)在小煤油爐上專門煮半鍋粥給他的“心肝女朋友”。等著粥煮好的時間,我一直在胡思亂想,娉婷,天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如果這輩子,我能遇見一個男人,他也能像徐言對你那般對我,我唐薇真的死而無憾了。

費思握住唐薇的手,她的故事需要酒液相佐,已經(jīng)大口大口吞咽了不少白酒,費思堅決又溫柔地阻住了她的酒杯,唐薇聽話地放下杯子,沖費思微微一笑。酒精真是好東西,一點點躥上了頭,顴骨都紅得像彩霞,微燙指尖柔順地依偎著費思。這是徐言和娉婷能看到的醉態(tài),在他們所未見的桌面下,費思正緩緩繃起一只足尖,抬高,再高一點,從唐薇的踝骨到膝蓋,像是清風(fēng),像是柳枝,明知是無望的撫摸,還是忍不住一觸再觸。

唐薇沒有退卻,任由費思深深望向自己水波蕩漾的眼。他們沒有說話,連呼吸都沒紊亂,這時,娉婷開口了。

唐薇,今天我想坦白告訴你一個秘密,十八歲時,我很幸運遇到了一個好朋友,她開啟了我的愛情情商,告訴我愛一個人就要重重許諾,生死白頭。她讓我懂得比浪漫更為持久的,是不泯不滅的專注深愛。但我同樣對不起那位朋友,也許是私心作怪,也許是不夠自信,當(dāng)我看到我男友和她并肩從遠處走來,兩人小心翼翼護著一碗白粥時,我忽然心煩意亂,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于是,從鄉(xiāng)企回到學(xué)校,我單獨找到朋友暗戀的男生,問他真實的心意。他卻給出了模棱兩可的答案,還記得吧費思?

費思像是從睡夢驚醒,他啊了一聲,轉(zhuǎn)過臉來。腳尖來不及收回,余溫留在小腿,唐薇不著痕跡地嘆出一口氣,歲月的麻癢迷醉了他的敏捷,他不知道娉婷為什么要說破這件前塵往事,讓他無法再將目光聚焦,去望那張寫滿憔悴與期翼的臉。

喝了不少酒,誰都沒心思吃菜,“四人約會”草草散場,唐薇的公事已經(jīng)辦妥,她在蓮城似乎沒有了逗留理由,但在這燈影幢幢中沉浸下去,仿佛還有一點未了的心事。唐薇謝絕了朋友們送她,她只想一個人走走,吹吹冷風(fēng)。在路上,唐薇編了一條短信:費思,我?guī)Я艘惶缀每吹膬?nèi)衣,你要不要看?編輯完,唐薇倚著電線桿站了一會兒,她臉上浮現(xiàn)出夢幻又殘忍的笑,一個字一個字地將它們?nèi)縿h去。

唐薇慢慢走到酒店門口,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在樓下抽煙,青色霧氣從他指間升起,她猛然心跳過速,心律將肋骨敲痛,男人回過頭,當(dāng)然是熟悉故人,徐言虛胖的臉。

我想跟你說對不起。徐言沒頭沒腦地沖著唐薇說。唐薇有點訝異,她頓了一頓,才猜測徐言這個愛妻控是在替娉婷道歉,因為娉婷當(dāng)場揭穿了十幾年前唐薇和費思的關(guān)系,從桂花樹下起,他們就已經(jīng)被固定在兩個不同的空間里,彼此無法向?qū)Ψ皆倏拷焕迕?,連曖昧都變成了可笑無力的懷舊。唐薇哦了一聲,這個對不起,她收下了。

徐言卻跨前一步,語速很快地說:你沒弄懂我的意思,唐薇,我想為十八年前的誤會道歉。那天,我到你們宿舍,是為了給你送冰糖梨的,你咳得很厲害……但很快,娉婷來找我表白,那時我又窮又自卑,從沒想過有女孩會喜歡我,所以我……我……

唐薇像是被人悶頭一棒,她沒想到往事就像洋蔥,每個人都只能剝開他所知道的一層,而那些沉在黑暗最深的秘密,注定要被無數(shù)歲月殘渣淹沒和吞噬,直到形影消散。

謝謝你。唐薇由衷地說。他們在酒店門口心平氣和地握手言別,遲來的相握,既然遲了十八年,不如就讓它一直沉下去,等到沉得更深一些,唐薇頭發(fā)都變白,皺紋滿臉,變成一個嘮嘮叨叨的老太太,也許她會將這個一旦擦肩就永生錯過的故事,講給孫子聽。

輕輕關(guān)上酒店房門,唐薇沒有開燈,她像是累了,半靠在擺放開水壺的小桌上,坤包里的手機響起來,液晶屏幕發(fā)出幽幽的藍光,像是在海底呼吸的魚,急切地想要游到海面透透氣。電話是費思打來的,鈴聲一直在響,唐薇也一直在想,她還沒想好要不要接起,要不要再任性地活一回,打破世間所有愛情忠貞一諾白頭的童話。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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