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紅曼
【摘 要】 介紹音樂劇《虎門銷煙》的服裝及人物造型設計,如何運用大寫意小寫實的創(chuàng)作手法刻畫人物,表現歷史題材 的厚重感。
【關鍵詞】 音樂??;《虎門銷煙》;服裝;人物造型設計
文章編號: 10.3969/j.issn.1674-8239.2017.07.014
【Abstract】This paper introduces the costume and character design of the musical Destroying Opium at Humen Beach, how to depict the characters with the creative technique of the freehand brushwork, and shows the decorous feeling of the historical theme.
【Key Words】musical; Destroying Opium at Humen Beach; costume; character image design
《虎門銷煙》是由著名音樂人三寶擔任作曲及監(jiān)制的一部原創(chuàng)音樂劇力作,主創(chuàng)團隊頗具實力:編劇關山,導演黃凱,形體設計胡磊,舞臺美術設計邊文彤,燈光設計劉建中。筆者擔任服裝及人物造型設計,再一次面臨全新的挑戰(zhàn)。這種壓力一方面源于三寶對這部戲的總體藝術風格有獨特的想法和追求,另一方面源于劇作本身的題材。這部戲的創(chuàng)作難度在于對題材和形式的把握:根據音樂劇的特性和創(chuàng)作規(guī)律,運用恰當的表現形式將歷史題材的厚重感和悲愴感、人物性格和命運、人物關系等元素通過設計外化出來,并且體現出人物的氣質和質感。
1 《虎門銷煙》內容概括
“虎門銷煙”是每一個中國人都耳熟能詳的名詞,是中國近代史上的一個重大歷史事件,同名音樂劇就是以此為創(chuàng)作素材。清朝道光年間,朝廷大臣林則徐被委以兩廣總督重任,前往廣東查禁鴉片,虎門銷煙成為了廣東禁煙的一頁重要篇章。
該劇本的創(chuàng)作非常有特點,它所關注的是在大時代背景下小人物的命運,它放棄了宏大的敘事方式,把視角從高高的廟堂之爭,放置在幾個民間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身上,把民族英雄林則徐從已經在幾代中國人心目當中被固化了的“高大上”的“公務員辦公”形象,轉向了更加生活化的微服私訪,從發(fā)布禁煙令到民間尋找銷煙秘法,通過融入配角阿忠和倩娘的愛情戲作為該劇的切入點和亮點,同時也巧妙地折射出時代背景和人生百態(tài)。
2 人物造型設計構思
2.1 整體設計思路
在構思人物造型設計方案時,筆者深受劇本創(chuàng)作所圍繞“正義”和“愛”的主題,以及富有地域特色的音樂風格啟發(fā)。全劇樂曲中以大家耳熟能詳的廣東民間小調《彩云追月》作為主要旋律貫穿始終,既融合嶺南特色又體現粵音風格,時而大氣磅礴時而委婉細膩,其中還添加了許多現代的元素,讓觀眾身臨其境地感受到波瀾洶涌的歷史旋流。根據導演對這部戲的創(chuàng)作要求和舞美設計風格定位,從音樂劇的特性和題材出發(fā),筆者希望能夠通過對劇中人物的塑造來帶動觀眾貼近角色尋找共鳴,使情節(jié)和角色引起觀眾視覺心理的反應,引導觀眾對現實生活的聯想。最終,筆者將著重體現民族性、凝重感、地域特色,運用大寫意小寫實的創(chuàng)作手法刻畫人物的氣質和精神狀態(tài)。
筆者將整體風格定位于不完全還原真實的歷史和年代,只保留清代服裝基本特征和元素,以及嶺南港口城市有地域特色的著衣風格和習俗。為了增強舞臺的表現力和質感,對基礎面料進行噴染、拼貼等再次處理,加強了肌理效果;另外,為了適應和便于演員舞蹈動作的發(fā)揮,簡化和調整了年代服裝的比例和裁剪方法。主要角色的服裝用較高的色彩飽和度和明度來體現。服裝材質選擇厚重的和質感有反差的絲綢、粗麻、棉、毛呢面料。
2.2 主人公的造型設計
主人公林則徐是這部戲的核心角色,亦古亦今的造型不同于歷史教科書中一襲朝服長辮官帽、頂戴花翎的形象。在全劇中他有兩個造型變化,但是主體色調都是以深沉穩(wěn)重的暖色調為主,年齡定位在中年。第一個造型是他初臨廣東潛入民間微服私訪的兩個場景之中,一是來到阿忠和倩娘的家里拜訪一幕,二是受到倩娘的指引去大煙館中尋找阿忠,求解銷煙秘方。編劇虛構的這家在當地赫赫有名叫做“藍蓮花”的煙館,是全劇當中重要的場景,微服私訪的林則徐和鄭莞生喬裝打扮而來,在這里找到了關鍵性的人物阿忠。沉湎于噴云吐霧之時的阿忠面對林則徐的詢問,已經陷入幻覺之中,他回憶起當年與心愛的妻子情投意合、如沐春風的情景,不知不覺說出了銷煙的秘方中石灰的來歷……在這一幕,林則徐為隱藏真實身份而身著便裝,他內穿深棕漸變色的長衫,外搭一件長及腳面磚紅色的對襟坎肩,腳踏黑色布面軟底布便鞋。筆者選用了厚重有懸垂感的絲麻面料,即沉穩(wěn)厚重,又樸素親切,體現林則徐不顧路途勞頓、風塵仆仆的急切狀態(tài)。
另一個造型是出現在與英國商務總監(jiān)義律針鋒相對地談判收繳所有鴉片,最后在虎門的海灘上用找到的秘方將大量煙土在眾人面前全部銷毀。這一次,林則徐代表清朝政府完成銷煙使命,他以正義清廉、剛直不阿的形象屹立在占滿整個背景堆疊如山的鴉片箱的舞臺空間。因此,筆者將他長及腳面的外套設計為宮廷朱漆大門和圍墻的暗紅色,上面用相同底色的盤繩粘貼出紋樣制作肌理效果,增強面料的立體感,配上用金線刺繡著海水江崖的云肩和馬蹄袖,深棕色長衫在腰間束上皮質的腰封,足蹬黑緞面的厚底朝靴。干練簡潔的現代背發(fā)取代了清朝男性符號式的辮子發(fā),在妝面上花白長髯,突出五官輪廓和清晰的結構,襯托出林則徐俊朗堅毅的氣質和威嚴感。
鄭莞生是貫穿全劇的人物,他是一位滿懷一腔熱血、思想進步的青年知識分子。由于他的留學英國經歷和愛國記者身份,在他身上體現有洋裝和國服的混搭特征:第一個造型是棉質的西式襯衫搭配一條配薄呢子格紋西褲,外系背帶,頸間隨意搭系著一條圍巾。另一個造型是粗麻中式長衫配皮鞋,格呢鴨舌帽,金屬框架的近視眼鏡,咖啡色、土黃色、墨綠色和象牙色是他的服裝主要色系,襯托出年輕的鄭莞生仍然流露出沉穩(wěn)、成熟的性格特點。鄭莞生幾乎每一幕每一場景都伴隨在林則徐左右,因此,筆者將他們的造型歸納為一組去處理,既協調又有主次和身份的區(qū)別。
2.3 以造型塑造角色的性格和心理活動
演員扮演劇中角色,除了自身的表演以外就是借助舞臺美術的幫助。服裝和化裝對演員的外部形象塑造僅僅是一個方面,重要的是塑造角色的性格和心理活動,從而表達戲劇本身所要揭示的思想內涵、美學高度和設計師對劇本的演繹等一系列創(chuàng)作思維活動。因此,筆者在塑造角色造型的同時,注意挖掘角色的細節(jié)特征,力求準確地將心理活動和性格外化于形象上。
例如,阿忠和倩娘夫婦是劇中一對悲劇角色,筆者盡可能從造型上去尋找一些可以展現二人性格特征和心理活動的痕跡。阿忠和倩娘是廣東的一對平凡夫妻,是因鴉片的侵蝕而沒落毀敗的無數家庭的縮影。阿忠本是一個出身于殷實的大戶人家的文弱書生,曾經與倩娘幸福恩愛,但因吸食鴉片而落得家徒四壁,面臨生死離別的悲劇命運。賢良的倩娘面對的丈夫,曾經豐腴俊朗,如今卻已變成形銷骨立的煙鬼,所有家產被變賣一空,只留下了一只從父輩傳承下來、包裹著石灰的香囊。正當倩娘在無助和絕望之時,林則徐與鄭莞生登門拜訪,她被林則徐銷煙的決心和熱忱所感動,重新燃起“世界總會有個改變”的希望之火。
阿忠和倩娘的造型相對于劇中其他角色更加寫實和悲情,基本保持清代服裝的款式,以銀灰、月白、淺藕荷色、藍灰色為主色調的軟緞、絲綢、雪紡面料。一方面,筆者想體現他們沉緬于回憶和懷念美好恩愛的過去與現實之間的強烈反差,另一方面體現曾經富足的生活已成為一去不復返的舊影,眼前的落魄取代了曾經的繁華,似乎剩下的只是一身褪色的華服。阿忠嗜煙如命,形如枯槁,恍惚迷離,輕如落葉,薄如扉紙。在“藍蓮花”煙館一幕是以藍灰色的重磅絲綢面料,垂感好且柔軟輕薄,在袖口和胸前堆疊出不規(guī)則的皺褶,用立裁的方法制作扭曲變形的長衫,松散地罩在阿忠空如蟬殼的身體上。
在家中與倩娘回憶一幕,阿忠是一身家居的短打便裝,月白色的對襟小褂和長褲。劇中最后的“海水”一幕,阿忠因吸食鴉片過量,恍惚之間縱身躍入大海之中,筆者用灰色絲綢的長衫暗喻阿忠混沌、無法自拔的悲劇性人生。倩娘身著清雅的水蘭色斜襟小襖,裁剪合體,刺繡精致;下面搭配著一條線條簡潔的百褶馬面裙,勾勒出一個素雅端莊、凄美哀怨的小家碧玉形象。在劇中“海水”一幕,當丈夫阿忠恍惚之中躍入大海,碩大的銷煙池已經筑好,倩娘一襲白衣,將丈夫留給自己的家傳信物——香囊中的石灰投入大海,似乎是為丈夫送行和祭奠。
黃六和小桂花是當地遠近聞名的煙館“藍蓮花”的老板和老板娘,名義上是遵守規(guī)矩的生意人,實則是一對黑心狡詐的奸商。音樂賦予這兩個角色似中國傳統(tǒng)戲曲中的丑角形象,頗有諷刺意味。導演將二人的表演設計了相互呼應的歌唱和形體動作,在全劇中像一筆跳躍的色彩,因此,他們的造型上體現較為媚俗和夸張的特點。筆者為黃六設計了一條深藍有底紋的錦緞的長衫,外罩金色的中式盤口馬甲,黑色的綢褲和花緞面的瓜皮帽。在戴著碩大戒指的手指間夾著煙,腰間掛著鮮艷的玉佩,肩上斜挎著閃亮耀眼的大金算盤,一副十足的土豪相。小桂花與黃六互為呼應的造型,一身妖媚俏麗的紫衣粉褲緞面繡花鞋,色彩的飽和度很高。體現清代嶺南女性服飾特點的云肩,用跳躍的橘黃色和天藍色相間的花邊和擺動的流蘇裝飾勾勒出云肩的輪廓,在上衣的下擺處點綴了許多亮閃閃的水鉆,凸顯出一個風風火火、善于察言觀色又左右逢源的老板娘造型。
在“藍蓮花”煙館幫傭的小伙計仔仔,是個因鴉片的侵蝕家破人亡、孤苦伶仃的孤兒,為了生計被迫女扮男裝。在粗麻質地的表面上用顏料手繪做舊,制造出襤褸破舊的效果,寬大的衣衫和包頭巾掩蓋了她的真實性別特征,但是卻難以隱藏一顆孤苦無依的心。
2.4 群眾角色的造型——制造強烈對比效果
美國戲劇家米爾頓·史密斯(Milton Smith)將舞臺服裝定義為“演員穿著的布景” ,釋意為當它被演員穿著在身,隨著表演過程而不斷地移動和變化的時候,千變萬化的服裝對于舞臺的色彩和演員的形體有著直接的影響力。它不僅具有裝飾功能,也為觀眾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絢麗多姿的舞臺,形成色彩的強烈視覺沖擊。為了更好地突出主要角色的形象、營造舞臺氛圍,筆者運用群眾角色的造型制造一種對比較為強烈的視覺效果。
為了表現鴉片泛濫背景下的人物形象,在各個場景中都有煙民充斥的角落,他們(她們)猶如洞穴中偷生的老鼠、游走于墳墓邊緣的鬼魅,既可悲又無尊嚴。這些形形色色的煙民即由舞隊(也是合唱隊)扮演。整場演出的舞臺美術需要總體把握基調,特別是服裝的樣式和色彩在塑造角色的外部形象、烘托舞臺氛圍方面,同時,兼顧音樂劇的歌唱和舞蹈的特性;因此,服裝款式、頭飾和發(fā)型以簡潔、便于舞蹈動作的發(fā)揮為主。
這些群眾角色的身份有郎中、書生、士兵、大家閨秀、漁夫、公子、鐵匠、鄉(xiāng)紳、千金、農民等,他們(她們)似乎是大清整個時代社會的代表縮影,可見在當時受到鴉片侵蝕的人不分性別,不論貧窮與富貴。筆者將這些不同的角色統(tǒng)一于灰和白的色調和清代服裝元素中,著重強調既有年代的質感又是迷離沉醉的人物狀態(tài)。在“藍蓮花”煙館一幕,筆者將選用棉質材料,既吸光又柔軟,在內衣外穿的水衣水褲上用麻繩和碎布粘貼制造出一種斑駁凹凸的肌理感,加強舞臺化的效果。妝面的底色與服裝一致的灰白色,結構夸張,在眼睛和面頰的轉折處勾勒出嶙峋的輪廓,隱約看去像一群骷髏。男人根據身份設計了不同的發(fā)型,或粗布包發(fā),或長辮盤于頭頂,或松散蓬亂;女人用粗麻材質的裝飾編結具有清代女性發(fā)型特點的小兩把和燕尾形狀的發(fā)髻。
另一幕群眾場面,是在海灘搬運和銷毀鴉片,這些歌隊舞隊的群眾演員同時又扮演了碼頭上形形色色的來往群眾。他們的服裝依然保留在形式上遵循清代當時的樣式和特點:男性的長袍馬褂、立領直身、短衫短襖、偏大襟;女性的去裙著褲、直身窄袖、馬面裙、百褶裙。但是對長短比例、裝飾細節(jié)進行概括和簡化處理。另外,根據每個不同角色的不同身份,在款式的設計和面料的質感上都有差異:公子、大家閨秀、千金小姐、鄉(xiāng)紳等富民用了綢、緞類有光澤和垂感的面料,漁夫、農民、鐵匠等勞動人民選用粗麻、棉等面料,區(qū)分人物身份和階層,加強了戲劇感和形式感。為了便于舞蹈大幅度的表演動作,在服裝局部的裁剪調整了尺寸,褲子以現代流行的低襠褲款式,壓明線和上明兜的方法,使表面立體感和層次感更強些。所有百姓的整體顏色在灰色調的基礎上提高了色度,大致統(tǒng)一在豆沙綠、土黃、煙灰、淺棕、醬紅色系為主,最后在服裝的表面進行了手繪著色、粘貼處理,制造出斑駁的層次感和肌理效果。群眾歌隊舞隊的造型處理在統(tǒng)一風格、相近色調中,但又不乏細節(jié)的處理,又將角色演員的形象襯托出來。
3 結語
音樂劇具有綜合性、現代性、多元性、靈活性等特點。音樂劇的創(chuàng)作應遵循舞臺的戲劇性、歌唱性和可舞性的特點,形成演劇活動的完整性,使觀眾享受到音樂劇藝術的巨大魅力。
戲劇人物造型是塑造戲劇故事中角色外部形象的藝術手段, 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屬于二度創(chuàng)造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人物造型還可以啟發(fā)演員真正融入他所要表現的那個時代環(huán)境,令表演更具說服力,激發(fā)演出熱情和創(chuàng)作靈感。運用服裝、化裝的獨特語言,解讀戲劇人物的內心獨白、心理感受、人生命運,以及大的歷史環(huán)境帶給人們的悲喜之后的外在印跡與影響,讓劇中人物本身、外部造型、戲劇情緒、音樂節(jié)奏和舞臺美術的整個創(chuàng)意充分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從而引導觀眾的視覺感受,提起觀眾對現實的共鳴和審視。
現代音樂劇追求視聽震撼的演出效果,它來自于劇作、導演、音樂、舞蹈、舞臺美術的完美結合和準確演繹?!痘㈤T銷煙》這部具有歷史厚重感的現代音樂劇為觀眾帶來獨特的視聽體驗。希望通過劇中人物的形象能夠讓觀眾身臨其境地感受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獲得今天的觀眾靈魂深處的民族自尊和愛國之情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