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明
一
那天晚上,我在家趕著寫作業(yè)。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和同班的胡克約定了一場角斗。這場角斗的勝負,對我來說很重要。前面幾次,我都輸了,面子丟大了,這次我必須贏。
不少同學說好要觀戰(zhàn)呢。
夜色漸濃,作業(yè)完成還不過半,我不由得有幾分焦躁。
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是誰呀?”我回過頭大聲問。
沒人回應,但門卻敲得一陣緊過一陣。
爸爸出差去了外地,媽媽上的是大夜班,這會兒不可能回家,那會是誰呢?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去開了門。
月光下,我看到一大群排著隊立在門前的怪物。
我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我在做夢,但顯然不是,我趕緊關門。
來不及了,怪物們怪叫著一擁而上,紛紛沖進了屋。一股特難聞的氣味頃刻間就充盈了我家。
這些怪物頭上長著觸須,嘴巴很大,嘴里是森森的黑牙。
我被嚇得不輕,但還是壯起膽問:“你們是誰?”
“我們是誰,你還不認識?”
“不認識,你們一定是找錯人了?!蔽乙贿叿洲q,一邊想著怎樣擺脫眼前的困境。
“要抓的就是你!”
“你小子得跟我們走一趟!”
突然間,我覺得這些怪物的面孔有點熟悉,但確實沒見過。如此面目猙獰的怪物,除了在動畫片里出現(xiàn)過,根本就不可能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生活中呀!
“你們跟他啰唆什么呀!”一個顯然是頭兒的怪物下達了命令,“黑頭,你帶領二十個弟兄去救大塊頭,這邊的事由我負責?!?/p>
有一群怪物從屋里沖了出去。
另外一些怪物在我家胡亂地搜查起來。
“找到了,找到了!”
“大個子!”
幾個怪物簇擁著一個高個子怪物從我的臥室里走出來。這大個子比別的怪物明顯高出一截來,可它怎么會潛伏在我家里呢?
預先埋伏,里應外合?
“先把這小子帶走!”
幾個怪物沖了上來,怪叫著把我扛起來。我大叫(一定是凄厲至極),拼命掙扎,但都無濟于事。怪物們最后把我扛到屋外。
月光慘淡,一條灰白的泛著光暈的小路向前延伸,路旁是鬼魅一樣立著的兩排樹。這一切是那么陌生詭異。
怪物們喊著號子抬著我向遠方走去。
二
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片異常茂盛的草地。草地中散落著一些巨大石塊,此外就是一些特別高大的樹木。怪物走到一棵大樹旁停了下來。
怪物們紛紛圍了上來。它們用好奇并夾雜著驚喜的目光打量我,還議論個不停。
“這壞小子!”
“沒錯,是他!”
“明天有好戲看了!”
大樹背后有一個巨洞。怪物們把我放下來,然后又把我推進了洞。潮濕、腐爛的氣味撲面而來。我被逼走進了陰暗恐怖的小道深處。
我想找個機會轉身逃跑,但根本不可能。小道狹窄,僅容得下一人進出,而我身后跟著一群嗷嗷吵著的怪物。
它們把我關進一個牢籠里了。
“你們憑什么把我關在這里坐牢?你們誤會了,抓錯人了。我要回家!”我大聲喊了起來。屈辱、茫然甚至絕望向我襲來。
一個顯然是獄卒的怪物用一根棍子伸進牢籠捅我,惡狠狠地說:“再叫,當心我治死你!”
好痛!我忍不住“哎喲”地叫起來。
識時務者為俊杰,接下來我再也不敢吭聲了。
怪物們開心地大笑起來。
三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就被叫醒了。
我一下子還未轉換過來,以為還是在家里,所以想再睡一會兒,但獄卒用棍子連著捅了我好幾下。
我大叫:“干嗎?”
“干嗎?起來,吃飯,角斗!”那獄卒的聲音比我更高。
“角斗?!”我坐起,看清了獄卒那張恐怖的臉。我記起了昨晚發(fā)生的一切,知道這不是在做夢。
獄卒指了指地上的盆子說:“吃吧。不吃,你的角斗不會精彩,敗下陣來,面子上也不好看喲。”
“讓我和誰角斗?”
獄卒想了想說:“就是昨晚逮來的另一個壞蛋吧?!?/p>
那么我在它們心目中也是一個壞蛋了?唉,還是先吃點吧。我端起盆子,一股霉腐變質(zhì)的氣味直逼腦門……
我被帶到一個巨大的建筑前面。
柵門打開了,獄卒押著我走了進去。
里面是一個圓形的場地,有籃球場那么大,周圍是兩米高左右的圍墻。圍墻上方則被一層層臺階環(huán)繞,臺階上坐滿了怪物。它們說笑著,議論著,興奮極了。
這是角斗場?
另一邊的門也打開了,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被趕了出來。
獄卒退出,兩個大個子怪物分別從兩個門洞走了出來,它們各自扛著一把大掃帚,正步走到角斗場中央,向觀眾鞠躬。
觀眾報以掌聲和歡呼。
兩個怪物互相鞠躬、握手,然后扛著大掃帚跑到自己負責督戰(zhàn)的角斗者身后。
尖厲高亢的哨音響了起來,比賽開始。
我猶豫著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這時屁股立即就挨了一掃帚。我被迫走到了角斗場的中央。
我傻了,對手竟然是我的同學胡克。
胡克也是被督戰(zhàn)怪物用掃帚趕過來的。
“李大維,怎么是你?!”胡克驚呼。
我問:“你是怎么到這里來的?”
胡克說:“是一群怪物把我抓來的。你呢?”
“和你一樣。”
見我倆不但不打斗,反而敘起家常,看臺上頓時噓聲一片。我和胡克的屁股分別挨了重重的兩掃帚。
“我們就假打吧,否則是過不了關的?!蔽蚁肓讼耄吐曊f,“角斗之后,我們再想辦法逃出去。應該會有機會的?!?/p>
胡克說:“如果我失手,請你原諒。我們還是摔跤吧,這樣弄傷對方的可能性要比拳打腳踢小一些?!?/p>
我們在角斗場中間扯在一起摔起跤來。
瘋狂的叫好聲、掌聲響了起來。
為了少挨大掃帚的拍打,我們不得不盡量逼真地去摔。我倆在地上滾來滾去,摔得天昏地暗,直到最后再也站不起來。
噓聲、呼喊以及掃帚打,一切都無濟于事。我仰面看著天空,屈辱、憤怒、羞愧、無奈種種滋味涌上心頭。
十多個怪物走了過來,它們分成兩組,把我和胡克從兩個門洞拖了出去。
四
我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冰冷的地上,此時已是深夜。冰冷的月光灑落下來,我看見了一棵似曾相識的樹,那樹下還有一個洞。我爬過去,往洞里看。洞黑而且深,根本就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困意又一陣陣襲來,我支撐不住了,就這么躺在地上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是在家里的床上。媽媽說她回來時發(fā)現(xiàn)我正趴在桌子上睡覺,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我扶到床上。
那么,角斗只是一場夢?我身上卻分明有疼痛的感覺。我擼起衣服,發(fā)現(xiàn)身上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膝蓋處還擦破了皮,并有瘀青。
我急忙跑去看那個裝著蟋蟀的罐子。蓋子打開了,那只叫“元帥”的蟋蟀不在了!它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準備用來戰(zhàn)勝胡克的“天蓬將軍”呢。
電話響了,是胡克。
胡克說他的“天蓬將軍”昨晚意外失蹤,所以他決定取消今天的蟋蟀斗架比賽。他還說以后永遠不玩這種游戲了。
我有點驚訝,就問為什么。
胡克猶豫了一會兒說:“嗯,怎么說呢?反正是與一個夢有關。”
我驚問:“你也做了一個夢?!怪物,還有我倆的角斗?”
“圓形角斗場!我倆打成一團‘爛泥,被拖了出去。怎么,你也做了這個夢?真是見鬼了!”他在那邊說,我可以想象出他驚詫的表情。
怎么可能呢?如果說是夢,怎么會是倆人做了同一個夢呢?這種概率應該是極低的,但兩只蟋蟀也是在同一個夜晚失蹤的。另外還有我身上的傷,怎么解釋?我雖然想不明白,但也做出了一個與胡克同樣的決定:從此再也不斗蟋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