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鵬
上個星期天,詩人卷土(卷土喜歡我寫到卷土時,在卷土前加上詩人二字)拿著他的幾首詩稿向我請教。說真心話,我已好多年不寫詩了。俗話說,拳不離手,曲不離口。長時間不寫詩不看詩,有些詩我已看不明白了,不是詩人向我請教,應該請教的倒是我了。
詩人卷土的詩稿中有一首《我理解你》,詩不長,是這樣寫的——
在我最尷尬的時候
你轉過身去
我理解你
此刻,你同我一樣尷尬
在我最痛苦的時候
你轉過身去
我理解你
不愿我看到你眼里滾動的淚花
在我最孤單的時候
你轉過身去
我理解你
你比我孤單千百倍
我理解你
如同理解我自己
我問詩人卷土:“這首詩是啥意思?”
詩人卷土嘿嘿一笑(是笑我的淺薄,更是笑我詩歌觀的落伍。也是的,如今誰還會問這樣的問題呢?太小兒科了吧),并不回答我,而是給我講了發(fā)生在他身上的一個真實的故事。
那年春天,我每天都在堅持晨跑。我不是在云河公園里跑,云河公園里遛狗的人太多,不安全;也不是在九月廣場上跑,九月廣場上跳舞的人多,太吵了。我是沿著幸福路直跑,一直跑到城鄉(xiāng)結合部,然后再迎著朝陽,原路返回。天天如此,樂此不疲。
有一回,我跑到一個村莊的村東口,突然覺得肚子嘰里咕嚕的,像是釣魚的人下了窩子,引來了幾條鯉魚在不停地吹著氣泡。我雙手捧著肚子,邊小步慢跑,邊向村口張望,看看附近有沒有茅廁。
遠遠地,我看到村東口有一戶人家,家后邊有一個用舊水泥磚砌起來的有一人多高的茅廁。我像求神的見了菩薩,急急地向那個茅廁跑去。茅廁很簡陋,沒有封頂,也沒有粘縫,門口既沒有“男”字,也沒有“女”字。城鄉(xiāng)結合部的茅廁幾乎都是男女不分男女共用的,哪怕是兩三家共用一個茅廁,也是不寫“男”字和“女”字的。
在茅廁上寫上“男”字或“女”字,并不費事,也沒人會因字寫得丑而笑話,問題是這兒的人,認為這是精腚勒褲帶,純屬多此一舉的事。誰先進了茅廁,誰就搶到了蹲位,而且蹲位只有一個;后去的,只要在茅廁前聽到里邊的咳嗽聲(仿佛地下黨對暗號似的),不管咳嗽聲是男是女,后去的都會止步不前。他們要么在外邊等待,等里邊的人出來了再進去;要么就裝作無事人似的,悄悄地拐向不遠處的另一家茅廁了。
我下了幸福路,沿著村頭一條南北小道,向南邊的茅廁疾步奔去,走了不到百米就進了茅廁。茅廁的墻砌成了圓形,墻外靠門處還有一棵拳頭粗的冬青,門神似的站立著。茅廁里邊很寬敞,夠壘三個蹲位的,但只壘了一個。墻砌得很粗糙,有的磚縫里透亮,透過磚縫,里邊蹲著的人能看到外邊的一切,不管是人、是狗、是雞,都看得一清二楚。但外邊的人透過磚縫向里邊看,就看得不清不楚了,有時能看到一條褲腿,有時能看到一塊白肉,有時什么都看不到。有的磚縫太大,就用手紙塞上,仿佛那磚縫是特意留塞手紙似的。手紙用舊報紙的居多,褪色的居多,也有雪白雪白的衛(wèi)生紙。忘記帶手紙的,就蹲著(不用起身)伸手到磚縫里取來用,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總會有人向磚縫里塞紙,就像總會有人從磚縫里取紙一樣。我知道,城鄉(xiāng)結合部的茅廁大多都是這個樣子的。
我一蹲下,就把手伸向磚縫,從磚縫里取出一團舊報紙。我邊蹲邊看報紙上的舊新聞,還從一半(另一半不知被誰給撕去了)的副刊上讀到一首小詩,詩里寫的是一只沒有翅膀的鳥,在沒有人煙的地方飛跑,跑著跑著就飛起來了。
我把舊報紙看得一字都不剩了,才把它當手紙用。
從茅廁里出來,我感到渾身輕松,通體舒泰,仿佛把一天的工作都做完了似的。當我迎著朝陽往回跑時,雙腳就像踩著彈簧似的,兩步并作一步走,五步的距離,兩步就跑過啦。路兩邊綠島上的花朵,都在夾道歡迎我,仿佛我是捧了獎杯凱旋歸來的運動員。抬頭看看太陽,太陽也給我一給甜甜的笑臉。
從那天以后,我每天晨跑都要到那個茅廁去一趟。有時去大便,有時去小便,有時到茅廁里只是放一個屁就出來了,有時去了連一個屁都不放。與此同時,我對家里的衛(wèi)生間越來越看不上眼了,不是嫌瓷磚白得刺眼,就是嫌空間逼仄、壓抑、氣悶,也越來越不愛用家里的衛(wèi)生間了。每天一起來,我就趁晨跑時去那個茅廁。
有人總結,說人生有三種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我把山水替換為茅廁,仿佛每一個早晨都經歷了這三種境界,仿佛一個早晨就替換了漫長的一生。
有人說,把彎路走直是聰明的,因為找到了捷徑;把直路走彎是豁達的,因為看到了直路上看不到的風景。對我來說,幸福路就是一條直路,從幸福路拐進茅廁就是一條彎路,彎路盡頭的茅廁,不亞于一處風景。僅用一個早晨,我就把直路和彎路都走了,把不易看到的風景也看了。
我對那個茅廁有點偏愛。愛是什么?正像一首歌中唱的那樣:說也說不清楚。偏愛又是什么,更讓我說不清道不明了,難道只是因為它在我拉肚子時,及時給我提供了方便?仿佛是,又仿佛不是,想到這些,我就在心里笑我自己。
每天晨跑,我都要跑進那個茅廁,這已成了我的習慣。有時,我對自己說:“這是一個壞習慣!”記得一個外國的作家說過:“改掉好習慣比改掉壞習慣容易得多?!边@也就是說,改掉壞習慣是多么的不易!事實上,那時,我雖然知道自己每天晨跑都要跑進那個茅廁,是我的壞習慣,但我壓根兒就沒有改掉這壞習慣的想法。
日久成習慣,習慣成自然,而順其自然,又是多么的聰明和豁達啊!
有一天早晨,當我拐進茅廁時,一下子愣住了——
茅廁里一片狼藉,血腥彌漫,浸透女人經血的衛(wèi)生紙被雞刨狗抓得滿地都是,但白的依舊圣潔,紅的依舊鮮艷。那是年輕女人的經血,不像絕經前女人的經血那樣暗紅、黑紅,而是紅得像火,紅得像霞,紅得讓人看了想入非非。如果說絕經前女人的經血是殘荷敗柳,那少女的經血就是鮮花嫩草。大文豪魯迅先生曾深刻地解剖中國人的想象:“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象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蔽沂侵袊?,而且我還寫詩,想象力是可想而知的,也是不言而喻的。在這一層上,我的想象力比魯迅先生列舉的還要躍進,我想,這是誰的經血?誰的經血這樣火紅?誰的經血這樣鮮艷?這充滿活力和生命力的經血,讓我想到了這女子的年齡,也許十八,也許二十,也許二十一,但決不會超過二十五。我不僅想到了這女子的年齡,還想到了這女子的容貌,說是花容月貌怕都俗了吧,但不這樣說,又上哪里尋覓更恰當的字眼來形容她呢?也許只有見了她,她才能把那些更加貼切,更加鮮艷的字眼帶給我吧!
我就這樣蹲在茅廁里,猶如蹲在萬花叢中。看著滿眼的白的和紅的,我詩意大發(fā),張口吟出一句:“落紅不是無情物!”但反反復復,只是吟出這么一句,就再也沒有下文了。后來我覺得就這么一句,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仿佛是在哪一首古詩里見過的。
“落紅不是無情物!”我邊吟著這句詩,邊從茅廁里出來。那天早晨,我是一步三回頭離開那個茅廁的。
整整一個星期,茅廁里都是那樣的紅;整整一個星期,我的心都是那樣的亂。不,自從見了那紅之后,我的心就沒有安寧過。每天一起床,就想到茅廁,就想到茅廁里的萬花紅遍。跑在幸福路上,那茅廁就成了我的標志性建筑,成了我的路標,我的希望,我的終點。一路跑來,我面帶微笑,我手舞足蹈,誰也不知道我心底的動力,誰也不知道我心頭的甜蜜。
那些日子,是我晨跑以來,沒有一天間斷的日子,陰雨無阻,一路歡笑。那些日子,是我晨跑以來,最不守時的日子,雖然每天堅持晨跑,但時早時晚,有時天還沒亮,我就頂著星星上路了;有時晨跑的人都回來了,我才剛剛起床上路。但有一點是雷打不動的,起早起晚都要跑。每每跑到視線能抵達那個茅廁時,我的血壓就會自然升高,我的心跳就會自然加快。
為什么我的血壓會升高?為什么我的心跳會加快?我的心里像打鼓一樣,比鯉魚吹泡泡還要響。我無法解釋,大概只有大科學家巴甫洛夫用他的條件反射學說,才能解釋我這種生理現象。記得我在東方精神病院住院時,有幾個病人蹲在衛(wèi)生間里說自己很冷,快要凍死啦。有個醫(yī)生拿來了一支粉筆,在衛(wèi)生間南墻的上方畫了一輪白炙的太陽,幾分鐘后,就有病人中暑啦!我大概也是如此,一見到那個茅廁就臉紅心跳汗流浹背。
按理說,既有這樣的條件反射,我就該遠遠地避開那個茅廁才對。是的,我也一次次這樣想過,可想歸想,雙腿還是不聽使喚似的,每天還非要向那個茅廁邁進不可。英國有個詩人叫勞倫斯的說過:“血和肉比才智更高明?!彪y道我的理智竟戰(zhàn)勝不了我的雙腿?每每想到這里,我就抬起雙拳,狠命地捶打環(huán)跳(在股外側部的穴位),可越捶血肉越活,越捶經絡越暢通,越捶步伐越穩(wěn)健。
我知道,我一次次地光顧那個茅廁,只是想遇見一個人,一個能把茅廁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的人??晌乙淮未斡盅杆俚貜哪莻€茅廁離開,我怕遇見一個人,一個只有她,才能讓茅廁萬花開遍的人。想見她又怕見她,這也許是人人都會經歷過的,就像歌德說的那樣:“哪個少男不鐘情?那個少女不懷春?”
若是真的遇見了她,我是會心一笑還是吃驚地大叫呢?
那天早晨,我從茅廁里出來,依舊是一步三回頭地回到幸福路上,但剛到幸福路,一回頭,我突然看到茅廁邊站著一個仙女,身材又苗條又筆直,就像那棵冬青一樣。她長裙及地,墨發(fā)及肩,婷婷玉立,背影如喜歡拍背影的攝影家拍的藝術照。我不由地轉過身,又向茅廁走去,腳步時快時慢,時而站立不前。當我猶猶豫豫地來到茅廁跟前時,我突然變得像個小流氓似的,一瞬間躥了上去,從背后把仙女抱了起來,嘴里還不停地說:“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讓我徹夜難眠!就是你讓我夜不能寐!”聲音雖小雖輕,但還是驚醒了我的春夢。我睜開眼睛,天已大亮。窗外的腳步聲告訴我,晨跑的人們有的已經回來了。
春夢驚醒之后,也就是一個多月之后吧,炎熱的夏季就跟著春天的腳步悄悄地來臨了。天雖然熱了起來,但我的晨跑仍沒有間斷,只是不再奢望與美人相遇了。心想,能再次看到茅廁里的遍地鮮花,已是心滿意足了。然而就是這點可憐的欲望,也遲遲得不到滿足。每次進那茅廁,總是看到我不想看的,而看不到我想看的。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件讓我做夢都不曾夢到的事發(fā)生了。
那天,我正蹲在茅廁里,褲子還沒有提起來,就聽到茅廁外邊一個男人喊道:“你,你,你,是你嗎?”不知他是由于激動,還是本來就結巴。他把牛眼向我瞪著。
“是我。怎么啦?”我微笑著向他看去,只見他光著頭,賊亮賊亮的,只穿一條短褲,趿拉著一雙舊鞋,一腳抬起一腳放下,一腳放下一腳抬起,兩只腳不停地倒騰著,仿佛急著上茅廁似的。他的上身雖然一絲不掛,但全部紋上了精美的圖案,有龍,有鷹,有喜鵲,有知了,有青蛙……胸前,背后,胳膊上,全都是這些動物和圖騰。說心里話,我對這些圖騰和動物都十分喜歡,只是不喜歡他這個人。
“這,這,這個,是,是,是你的嗎?”他拿出一個紙團——被揉得像包餃子的面團。當他把紙團攤開在手掌上,我看到那半張皺巴巴的白紙上有我寫的一行字:“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我想起來了,兩個星期前的一天晚上,我想寫一首詩,詩里想引用泰戈爾的這句話,但當我把泰戈爾的這句話寫到紙上時,自己的詩興卻跑到爪哇國去了,再也寫不出一行詩來,氣得我在本子上撕下了這張紙,握了握就塞進了口袋。第二天晨跑時,我來到茅廁,想用它作手紙,但看到上邊有泰戈爾的話,挺有哲理的,就沒舍得,再說用它作手紙也小了點,就隨手塞進了磚縫,又從磚縫里抽出半張舊報紙作手紙了。
我看著他手上半張皺巴巴的白紙,依舊微笑著,點了點頭。不料這個結巴又拿出兩張電影票在我眼前晃了晃,說:“這,這,這個,也,也,也是你,你的吧!”
“是的!”我又點了點頭。這是一個星期前,單位里組織看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我和同事因為酒喝高了,錯過了電影放映的鐘點,兩人都沒有看成電影,電影票就作廢了。第二天晨跑,我在茅廁里掏手紙時,掏出了我和同事作廢了的兩張電影票,痛惜不已,又舍不得扔,就隨手把它塞進磚縫里邊了。想不到又被這個結巴給挖了出來。
結巴見我點頭說是,就一個箭步跨到我跟前,從我的上衣口袋里搶過一支派克金筆,然后又飛身踹了我一腳。這一腳踹到了我的胸口,把我踹得一個踉蹌,后退兩步,險些四肢朝天仰面倒下。結巴乘勢又是一腳,這一腳沒有踹到我,而結巴的鞋子卻不翼而飛,落下時撞到了冬青的主干,而后又從主干斜落下去。我看到那只鞋子時,鞋子已在冬青下的稀糞池里出沒了,就像稀糞池里突然冒出一只屎殼郎似的。
我被結巴給踹蒙了。穩(wěn)住腳跟后還愣愣地站著,一直到一個女人的出現,我才醒悟過來——結巴把我當成他的情敵了。也許在他的心里,那半張白紙上的字,就是我寫給他情人的詩;那兩張電影票,就是我勾引他情人的證據。我和他的情人,在茅廁的磚縫里傳遞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時,我突然想起手里還握著一張紙條——這是我剛才在磚縫里取舊報紙時帶出來的一張紙條,我拿到手里還沒有來得及看,就被結巴給叫了出來。
這個結巴踹了一腳之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在我的身上搜了起來,但除了他拿去的那支派克金筆之外,什么都沒有搜到?!澳悖∧?!你!你憑什么搜身?”我舉起的雙拳,眼看就要砸到結巴的光頭上了,但一個女人的到來像點了我的穴位似的,讓我舉起的雙拳停在了空中,像繳了械的敵人似的舉手投降。
那個女人,看打架看熱鬧一般突然來到結巴和我跟前,然后站著一動不動,一言不發(fā)。她滿頭黑發(fā)又長又亂,像剛被一百個男人蹂躪過似的。有一縷亂發(fā)飄垂下來,而后又粘到了她的嘴角上。見到她,我就想起了人們常說的那兩句話:“自古好女無好男,嬌妻常伴拙夫眠?!?/p>
她把臉轉向我,又轉向結巴,轉向結巴,又轉向我。透過她光潔的額頭飄下的亂發(fā),我看到她的臉色一會兒白,白得像一張白紙;一會兒紅,紅得像天上的紅霞。她的眼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雙眼皮里藏著幾分疲倦。我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我期待她能為我說一句公道話,再從結巴手里把我的派克金筆拿來,還給我。然而她啞巴似的什么都沒有說,什么都沒有做,只是木雕泥塑般地站著,用無助、無奈、無可名狀的眼神望著我。
后來,她不再看我,也不再看結巴,而是把臉轉向了幸福路……
我又氣又恨,真想把手里的紙條交給結巴,讓結巴看看到底是誰在勾引誰,以洗刷我的清白??晌覜]有那樣做。我自問,我真的像一張白紙那樣清白嗎?那個女人,面對屠夫般的結巴,又能為我做些什么?又能為我說些什么?何況我手里雖然握著一張紙條,可我并不知道這張紙條是誰的?也不知道紙條上寫的是什么?
結巴拿著我的派克金筆,凱旋般地離去了。那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離去時看了我一眼,這一眼深得像井,掉下去就再也上不來了。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就這樣地看了我一眼,似感激不是感激,似理解不是理解,似怨恨不是怨恨,似柔情不是柔情……好多天之后,我仍是不明不白不知何意。
那天,我從那個茅廁邊離開時,天昏地暗,雙腿像綁了沙袋似的沉重。看太陽也是黑色的,黑得像一團濃墨;聽知了也是呻吟的,呻吟得像女人的抽泣。
到了幸福路上,我才把手里的紙條打開。紙條上只有一行字:“星期天晚上十點,幸福路(十字路口)上見,不見不散?!甭淇钍恰跋胍娔愕娜恕!弊舟E拙稚,像是女人寫的,又像是屠夫寫的。
我掰著指頭,像病人期待著黎明,像囚徒期待著自由,像嬰兒期待著乳房一樣,我期待著星期天的到來。星期天晚上,皎潔的天空升起了一輪圓圓的月亮。月光照著云河公園和九月廣場上的一對對情侶,然而在幸福路上卻照不到我的身影。
那天晚上,我把那張紙條撕得粉碎。我想:這是結巴和那個女人的惡作?。窟€是那個女人單獨給我傳遞的信息?我不得而知。半夜里,我又從床上爬起來,就寫了《我理解你》這首小詩。
“你這首小詩,遠遠不如你剛才講的故事有趣。我看你還是和我一道,改行寫小說吧!”我對詩人卷土說。
詩人卷土鄙夷地對我笑了笑,就拿回了他的詩稿,什么都不再對我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