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強，表演藝術導演。他將中國的四大發(fā)明之一火藥作為藝術創(chuàng)作的媒介，呈現(xiàn)出一個個獨特且極具視覺沖擊力的作品，讓黑色的火藥在各種不同的介質上留下璀璨的痕跡。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那串“焰火腳印”就出自蔡國強之手。近日，一部講述蔡國強焰火藝術的紀錄片《天梯》公映，再次引發(fā)世人關注。

火藥釋放的創(chuàng)造力

蔡國強1957年出生于福建泉州一個書香家庭。父親是一位對中國古典藝術頗有研究的書畫家。蔡國強年幼時，泉州城很多愛好繪畫的年輕人來到他的家中，尋求父親的指點，幼年蔡國強在這樣的氛圍中成長起來，對繪畫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早期，他受到父親傳統(tǒng)、正規(guī)的風格影響，但越來越感覺到，這樣一種創(chuàng)作方式干擾甚至禁錮了自己。他想要尋求一種打破陳規(guī)的力量。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滿天的煙花。煙花的爆破吸引著他，激發(fā)著他。他在強烈精神和真正的童稚本質間，找到了充沛動力，“這黑色的物質在瞬間所爆發(fā)的能量，一剎那的火光，讓壓抑在人內心中如動物般的原始本質——對于火的畏懼，一覽無遺地展現(xiàn)。”

他開始試著用小孩子的火箭筒玩具在畫布上爆炸燃燒，當火藥在畫布上四竄，他感覺自己也得到了釋放。從此，他走上了用火藥進行創(chuàng)作的道路。

蔡國強說自己是個謹小慎微的人，“所以我需要革命，需要一直有力量來破壞我，我希望火藥成為我的朋友?！?/p>

最會“玩火”的藝術家

從《為外星人作的計劃》到《觀潮圖》再到《夜櫻》，從黑色火藥到彩色火藥，蔡國強不斷刷新著作品的爆破規(guī)模和形式，他的藝術表現(xiàn)橫跨繪畫、裝置、錄像及表演藝術等多種媒材，以大型的火藥爆破藝術和裝置藝術聞名世界。他多次獲得國際藝術大獎和藝術勛章，1999年成為第一位獲得威尼斯雙年展金獅獎的中國藝術家，2012年獲得世界文化獎繪畫類終身成就獎。

早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上，蔡國強的名字就隨著開幕式的焰火而炸響，從永定門沿中軸線直抵鳥巢，29個焰火依次燃放，組成29個腳印，從皇城到鳥巢，從歷史到現(xiàn)代，穿越了空間，穿越了歷史，震撼了北京，也震撼了世界。

其后，2009年，蔡國強再次擔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60周年焰火總設計，2014年，又擔任北京APEC會議焰火表演總設計。他的焰火開始在中國、日本、美國、法國、奧地利、西班牙、德國等世界各地絢爛綻放。

這時，蔡國強已經(jīng)是享譽中外的當代藝術家。然而，一系列“大項目”中的各種束縛，也讓蔡國強感到非常疲憊，一個植根于他內心的真正的個人藝術作品逐漸萌生成型了，這就是“天梯”。

天梯：藝術之路的心靈階梯

近日，一部以天梯為主線的紀錄片《天梯：蔡國強的藝術》在上海電影節(jié)首映。這部作品由奧斯卡最佳紀錄片《九月的一天》的導演凱文·麥克唐納拍攝，講述了蔡國強上世紀80年代從泉州出發(fā)，走上國際舞臺，三十年來在五大洲不同文化間成長，崛起為蜚聲國際的藝術家的歷程。影片也為觀眾揭開他壯觀藝術背后的另一個真實——內心的脆弱、掙扎、妥協(xié)，還有對家人、故鄉(xiāng)、祖國土地深厚內斂的家國情懷。

影片主線“天梯”，就是先在地面鋪一條 500 米高、5.5 米寬，綁滿煙花、火藥的鋼絲繩索，之后借助氣球將它拉起，讓它垂直升入空中。點火之后，黎明前的藍色夜空中出現(xiàn)梯子逐格燃燒至天際的神奇視覺效果，相當壯觀。古老的火藥，在蔡國強的手中與自然、歷史甚至無垠宇宙進行對話，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這是蔡國強少年時代仰望天空、摸云摘星的夢想。多年來，他在世界不同地方屢試屢敗，卻從未放棄。當“天梯”在天地間矗立時，現(xiàn)場參與者們無不為之動容。煙火漸漸消逝，觀眾們所感受到的心靈震撼卻久久難以平息。

在人們的掌聲中，這條“天梯”的建造者蔡國強站在人群中，拿著手機與自己的奶奶通過視頻通話分享這份喜悅。這是他送給最疼愛自己的奶奶的一份禮物，為了完成這份禮物，他用了21年的時間。30天后，奶奶就去世了。蔡國強感言：我的奶奶去世一年后，父親也去世了。我小時候常坐在他的膝蓋上，看他畫那些山水。他把故鄉(xiāng)畫在火柴盒上，那些火柴盒給了我很多體會，也是它帶著我走向藝術世界，站在世界舞臺上。

問：您以前說過“火藥”是作為與自己和解的一個渠道，這句話應該怎樣理解？

蔡國強：火藥這個東西是針對我身上這個遺傳基因，就像我父親那種老老實實和謹慎的。我不大認為做一個藝術家需要太謹慎，我經(jīng)常開玩笑說這個做人當然好，但是做藝術，就是要開天窗的。藝術家也要有點“壞”，你不能夠太老實。太老實的作品沒啥意思的，所以我用火藥也是想打破自己的這種一板一眼。

問：您的作品經(jīng)常是要籌備很久，但是只有一瞬間的呈現(xiàn)，背后工作更像在做一個項目，或者說一種科學研究，是這樣嗎？

蔡國強：是。操作上是要非常嚴謹。但是即使再嚴謹，點火以后會怎么樣也很難知道，尤其是比較大型的，像《天梯》這種，它跟天氣、即時條件，還有各個環(huán)節(jié)都聯(lián)系得很緊。所以就是要相信命運，跟命運去對話，跟看不見的力量去對話，要敬畏這些。

問：關于東西方文化是您思考得比較多的地方，您的作品如何解決東西方文化結合的問題？

蔡國強：我現(xiàn)在不管在西方哪一個國家，還是要跟人家溝通對話，然后可以把不同文化的優(yōu)秀遺產(chǎn)和他們的祖先精神，都變成你的。沒必要太在意什么是中國的。像我十月份要在西班牙普拉多美術館舉辦展覽，展覽名稱就叫《繪畫的精神》，內容主要就是跟西班牙黃金時代的大師們進行藝術對話。也沒有特別去注意什么是中國的，就以今天活著的藝術家跟過去藝術史上的前輩們對話這種方式來進行。

問：感覺您最近這十幾年的作品越來越偏向人文關懷，和社會現(xiàn)實貼得更近了，而以前比較像是您自己個人的表達，是這樣嗎？

蔡國強：對。因為以前我的東西像外星人系列，還有那種宇宙型，形而上的東西比較多。也有它的純粹性，姿態(tài)非常有意思，有靈性精神。但年紀大了以后慢慢還是會有一些變化，因為我有兩個女兒，感情很深，然后也有奶奶父親生病去世。本來那一種黑白的、比較意境高遠的精神感就越來越現(xiàn)實，越來越形而下起來，越來越靠近生活的變化和情感，反倒用彩色多了起來。

（一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