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昌芹
對于神農架,記憶中它是神秘的,一直以來在我心中充滿了深深的誘惑,夏日里,尋得這個機會,恍如帶著一個瑰麗的夢,我如愿以償地在大山的懷抱里靜心徜徉。
生態(tài)休閑的靈動
我們從宜昌出發(fā),晨霧還沒消散,汽車已經駛入盤山公路了。眼底層層山巒,群峰間葛洲壩水庫安安穩(wěn)穩(wěn)臥在長江上,工地串串燈光還在睡眼朦朧地眨閃,殷紅的霞光染得山山水水一片淡紅。
汽車始終沿著一條奔越的溪水在山路上盤行。低處,聽著白浪嘩嘩;高處,看著流水如帶。這就是發(fā)源于神農架主峰的香溪。無論涓滴細微,還是浩蕩寬闊,它始終清澈無沙,桔樹繞護。王昭君曾在水邊梳妝,屈原大概在桔林邊吟詠過《桔頌》。看著那些疊翠鋪綠的群山,“獅子”,“戰(zhàn)士”,“老人”……我們七嘴八舌替它們起了不少名字。司機快活地插嘴說,你們說的都挺像,可是,這里的鄉(xiāng)親是把這些山連在一起看的,說那像一個臥睡的美人。我們再看,果然是,那跌瀑的山泉正像她的柔發(fā)。鄉(xiāng)親們是在思念他們的好女兒昭君姑娘呵!
夜宿興山,跳進香溪痛痛快快洗漱了一番。鎮(zhèn)邊小山上還有昭君梳妝臺和昭君井。這溪水邊也是昭君常來浣洗衣裳的地方,如今我們在這里蹬腿劃水,盡興地玩,昭君一定沒有享受過這種自由。
第二天蒙蒙亮汽車又出發(fā)了。我們一路觀景,全忘了顛簸之苦。汽車來到一個成垛成垛堆滿粗大原木的待運處,便調頭了。這地方叫酒壺坪,光聽這名字就讓人微醉??墒?,誰也不想在此留連。一條蜿蜒的山路通向海拔3053米的大神農架主峰。華中第一高峰正以她幽深蔥綠的身姿召喚人們,我們背上行囊,立即步行向她走去。
山勢漸高,林子愈密愈深幽,寂靜得聽見彼此的喘息。我們踏著腐葉一步一陷向上攀。樹林里很潮濕,搖落的露水浸濕了單衣。綠的草,綠的藤,綠的樹,綠絲絨一般的苔蘚從地上長到樹上,又像胡須似地從樹上垂掛下來。陽光透過樹林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光影在苔蘚上,在五顏六色的蘑菇上跳躍??菟赖暮涂车箾]有運下山的巨樹在自行腐朽,樹干上長滿各類苔蘚、木耳和野花。我們想踏著樹干越過去,誰知一踩就踏到樹干里去了,“嗡”的一聲,寄生在朽木中的昆蟲一擁而上,我們只好狼狽逃竄。朽樹旁邊長著生機勃勃的新樹,大碗口粗細,有的地方密不透風,藤子左旋右旋盤在樹上,青翠茂盛,牽人掛衣,使我們跌了又跌。所有的樹木都在競相生枝發(fā)葉,長高長粗,挺拔向上,去爭取更多的雨水、陽光和清風的撫弄,這就是生存競爭了。腐葉朽枝之上,新樹生長成林,多像新老交替的人類社會,一代接一代充滿自信地發(fā)揮聰明智慧,創(chuàng)造更光明的未來。
飽覽神農多彩“?!?/p>
撥開灌木,繞過參天樹木向前,樹林漸漸稀疏,出現了一叢叢的箭竹,離山頂不遠了。駐步望去,下面是茂密的林海,波濤起伏,往上竹木相間,再上是叢生的箭竹,山頂是沒膝的青草,瑟瑟搖動。多美的綠色世界?。∪苋艿木G,孕育生命的色彩,想當初人類祖先正是在浩瀚密林里進化發(fā)展,爾后走向平原,結成村社。森林是蘊育人類文明的搖籃。林里小鳥在鳴叫,突然被什么動靜驚擾停住不響了,剩下一片靜寂,那綠似乎也變得更濃了。我們溶在這綠海之中禁不住放聲大喊起來,群山回應,像一個合唱團在演奏多重唱,讓人驚異地閉嘴聆聽。
還有二三十米就登頂了,大家歡呼著一擁而上。霧,這永遠在山間飄動的小精靈,剛才還像縷縷輕紗纏你繞你,現在越來越濃,一團團涌過來,瞬時遮沒了山頂,包圍著我們,一米開外什么也看不清。我們用兩個指南針判別方向,像唐·吉訶德跟想象的魔鬼作戰(zhàn)一樣和抓不住的迷霧斗爭。然而一切努力都無濟于事,只聽到互相招呼的喊聲和絆跤聲音。唉,這惱人的霧!
下山,調轉方向,走上通往巴東埡子的路。林濤在響,鳥在鳴,野花在腳邊搖曳,引得蝴蝶亂飛,我們又追又撲抓住幾只作紀念。枝頭掛著梅子,紅彤彤的,嘗一顆,一股酸甜汁液浸在嘴里。山路旁有兩個珍奇動物考察隊員,沖這邊招呼,說我們幾個又說又笑的,剛剛嚇跑了樹后一只肥大的棕熊。真可惜,人和熊相距不過5米,未及謀面,“熊先生”竟不辭而別了。
等我們登上巴東埡子時已近黃昏。霧氣又漫上來,群山像一艘艘軍艦浮在霧上,長江邊上的巴東鎮(zhèn)在霧里時隱時現,猶如海市蜃樓,在夕陽的映襯下,顯得越發(fā)神秘。紅紅的太陽最終跌進山里去了,只留下滿天霞光。風一陣又一陣,寒霧浸衣,幾個人冷得上牙磕下牙?!袄羌S!”大家全圍過去查看。野獸的吼聲越來越清晰。突然,一陣“哧吃哧吃”的聲音傳來,“熊!”我們不約而同想到考察隊員的話。怎么辦?“看見熊要笑,它就不吃你了?!薄安唬€是快跑,它要追,咱們就打它?!薄靶芤亲谀闵砩希汕f別動?!蔽覀兣e著當拐用的樹棍,就近拾起石塊,擺成決斗的陣勢。那“熊”忽然說起了人話:“糟糕,我錢包掉到石縫里了。”竹林邊鉆出一個人,原來是我們一伙的,真是惡作劇。遇著真熊我們又笑又叫,遇著這假熊倒嚇出一身冷汗。
我們在秀麗中歡叫
也真怪,山區(qū)的天說黑就黑了,我們用手電簡、指南針引路直奔山下,去小龍?zhí)锻端蕖P〈謇锏娜丝粗覀儙讉€天黑了才下山的冒失鬼,又驚又奇又喜。他們看著我們單薄的衣服、卷發(fā)和相機,大概覺得有點怪,小孩子咬著手指瞪著明亮的眼睛,大狗小狗繞著我們又叫又跳。我們也好奇地看著一幢幢用圓木建成的房子,房間離地1米多高,要踩梯進屋。墻外立著一截截大樹段,走乏了的我們索性坐在樹段上面歇息。剛一坐下又慌忙跳起來,原來那是自制的蜂箱,里面是嗡嗡營營的蜜蜂。房檐下成串晾著猴頭、天麻,木盆里栽著草人參和“頭頂一棵珠”,還有0.3米多高的神農松,因為長年搏擊山風雨雪,身矮而枝丫盤曲橫生,黑綠油亮。
熱情的主人邀我們進屋,替我們披上棉衣。圍在火塘旁,火光映紅了彼此的臉龐,大家小心地喝著燙嘴的熱湯,聽著火塘邊烤玉米棒子的嗶啪聲,一切都美好暖人。兩個姑娘時時給火塘加上木頭,忙著倒水端飯,也許是山風和陽光撫愛的吧,她們的臉龐都是古銅色的。主人告訴我們,這里有熊虎獐貍,金絲猴也不少,按毛色分有黑、灰、金三個種類,七八只到幾十只成群活動。有時伐木工人忙著鋸樹,頑皮的猴子就在旁邊圍觀,毫不在意“突突”吼叫的電鋸,也不懼人。你若沖它們喊叫跺腳,樹果樹枝立時雨點般地扔到你頭上,金絲猴就是這樣表示不滿和憤怒。
起風了,在森林巨大的呼吸聲中我們躺在鋪上睡去。群山、密林、野獸、純情的人們交替在夢里出現,近了……遠了……無數的樹,橫生的、直立的、倒地的、枯朽的、新生的……匯成一片綠色。樹像一根根琴弦,彈奏著安眠曲。
愿青山永綠,人類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