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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酒店

2017-07-31 23:58:18鄔宏平
短篇小說 2017年6期
關(guān)鍵詞:玉梅老柴老蔣

◎鄔宏平

花酒店

◎鄔宏平

老蔣和老柴,兩人同在一個單位,同住一棟樓,又是樓上樓下,抬頭不見低頭見,關(guān)系好得可以就腦殼。自從知道了兩人的生辰八字同年后,兄弟倆的感情又深一層,只要碰面,老遠就能聽到他們老庚老庚的稱呼聲。

時興下海那陣,他們都到了不惑的年齡,上有老,下有小,只能眼睜睜看著年輕人往南方奔。兩人時常感嘆:這年頭,有本事的人都下海了,老子不是家里脫不開,早停薪留職了。是啊,我們這輩子不值得呢,是火燒牛屎陰過了。感嘆歸感嘆,發(fā)財?shù)膲粝雲(yún)s沒有破滅。忽然,一夜之間,全國大江南北,喝花酒,成了最時髦最流行的一件事。頭腦靈泛的兩個老庚從中看到了商機,預(yù)感到發(fā)財?shù)臋C會在向他們招手。他們在欣喜中對市場進行了認真分析和考察,得出的結(jié)論當然讓他們很滿意,他們認為:別人靠遠走他鄉(xiāng)下海撈金,我們在本地開花酒店照樣賺錢。說干就干,于是,兩人暗暗地開始進行著開店的前期準備。兩個多月后,他們的開心酒樓在縣城最繁華的東風路上熱熱鬧鬧地開張了。沒曾想,一年多下來,花酒店就關(guān)了門,錢沒賺到幾個,兄弟倆卻打狗了。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縣城的花酒店,最熱鬧時,大大小小有好幾十家。而開始,只在偏僻的步行街,零零星星地有那么幾家,敢去花酒店的人,是需要一些膽量的,既怕撞見熟人,面子上不好意思,更怕被老婆發(fā)現(xiàn),要是一不小心讓老婆曉得了,回到家里,十有八九沒有好日子過。因此,去花酒店的,只在少數(shù),即使要去,也是偷偷摸摸。所以,花酒店落戶縣城,是經(jīng)歷了一番磨難的,很久都不成氣候。開店的老板也不敢大張旗鼓、明目張膽,只把店子開在縣城步行街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大白天,見不得人似的,店門都不好意思敞開,顯得神神秘秘。小姐呢,也是躲在店內(nèi),白天根本不好意思走出店門。不知從哪天開始,花酒店就像雨后的春筍,在東風路兩邊茁壯起來。店子一多,男人們的膽量也變大了,往往公開相邀:今天沒卵事,我請你們一起喝花酒去。去過東風路花酒店的男人們,感受到了與步行街的不一樣,于是,“步行街,得個名,東風路上味死人”的話就傳遍了縣城大街小巷。小小的縣城,因為眾多的花酒店變得熱鬧起來,到吃飯的時候,小姐們再不像步行街時代假模假樣羞羞答答的樣子,而是濃妝艷抹,坦胸露背,搔首弄姿,眉目含情,大大方方地在各自的店門口,花花綠綠,五彩繽紛,站成一道道風景,吸引著來來去去行人的眼球。你只要往店內(nèi)多瞅上幾眼,小姐們就會招手向你發(fā)出邀請:老板,吃飯吧。膽子大點的甚至會走到你身邊,不管你是否情愿,先拉進店里再說?;ň频昀锏男〗悖闪宋腥藗兊囊粔K磁鐵,花酒店生意好不好,關(guān)鍵是小姐。

兩個老庚深諳此中玄機,找不到上檔次的小姐,生意肯定做不起來。因此,開店之前,他倆將更多的精力,放在物色小姐上面,蔣哥更是遠上云南、四川等地招人。功夫不負有心人,經(jīng)過二十多天的奔波,蔣哥風塵仆仆回到縣城。談起一路尋找的經(jīng)歷,蔣哥深有感觸:哎呀,現(xiàn)在的小姐,屁股翹上天了,還算我運氣好,認識了大英子,靠她才好不容易找到十多個,到時你見了她們,包你滿意。果然,開業(yè)的時候,開心酒樓小姐們的風采,驚艷了東風路。什么芬芬、翠翠、芳芳、小蘭子、二杏子、三桃子、四丫頭……總共十多個,而且個個年輕漂亮,水靈靈,嬌艷艷。這些人都是大英子帶來的,她們都喊大英子叫英姐,其實英姐也不過才29歲,仍舊是一朵盛開的花兒。

新店開張,美女如云,生意火得不得了。才上午十點多鐘,男人們的心事就不在工作上了,人還在辦公室,心早就飛到了開心酒樓。酒樓的八間包廂不到十一點,就被訂完了。一天下來,每天少不了十多桌,營業(yè)額五、六千,生意這么紅火,兩個老庚喜得合不攏嘴,晚上做夢都會笑醒。

到他們店里吃飯的,基本上都是賓主生意。老蔣從穿開襠褲起就喜歡交朋結(jié)友,從小學(xué)到高中,同學(xué)上百,玩得好的,坐到一起,能擺好幾桌。十八歲那年,又到部隊上干了幾年,現(xiàn)在,同學(xué)戰(zhàn)友角角落落到處都有,這些人,事業(yè)正當?shù)?,當官的當官,發(fā)財?shù)陌l(fā)財,老蔣開花酒店了,他們自然會來捧場,照顧他的生意。老蔣更是個義氣哥,要面子,只要有朋友進到店里,老蔣都會去陪他們喝上幾杯。

花酒店生意這么紅火,老柴心里明白,主要是老蔣的功勞,自己一不喝酒,二不抽煙,小時在鄉(xiāng)下長大,縣城里朋友也不多,來店喝酒的基本上都是老蔣的客人,幾個小時候鄉(xiāng)里的朋友,雖然也來照顧生意,也只是偶爾的事情。因此,老柴在店上,進包廂的機會就少。老蔣陪朋友喝酒去了,店上的大事小情就靠老柴操心。老蔣常常不好意思,就對老柴說:老庚,我也是沒辦法,你想想,縣城里這么多花酒店,他們哪里不可以去,能到我們店上來,全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們來了,不陪他們喝幾杯,過意不去。老柴說:老庚,我們倆,哪個跟哪個,不要說這么多,我知道,都是為了生意,你只管陪朋友喝好就行,只是不要把自己喝醉,每天都要陪喝,也夠你受的了。店上的事就交給我,你只管放心。老柴這么說,老蔣拍著老柴的肩膀:行,不說了。

張三、李四、王五、劉六,是開心酒樓的???,千萬別小看他們,這些人能來你店子,是需要面子的。別看他們官雖然不大,還帶了個“副”字,卻都在重要的位子上,手上的權(quán)力不小,不敢說呼風喚雨,卻也能一呼百應(yīng)。只要他們大駕光臨,小姐們就像過節(jié)一樣開心起來。小姐們知道,這些人手上有權(quán),包里有錢,陪他們吃飯,好菜隨便點,飲料隨便拿,好煙隨便抽,吃好喝好玩好后,每個人還能拿到豐厚的小費。店里的小姐們,沒有哪個不愿意陪他們的,但卻不是想陪就能陪得上。來的次數(shù)多了,他們分別都有固定的小姐作陪。他們不是一來就上桌喝酒,飯前飯后的娛樂必不可少。點了菜,他們會在包廂里慢慢地喝茶,剝瓜子,擺龍門陣,講黃色段子。興趣來了,就把電視和影碟機打開,放進一張歌碟,在綿綿的音樂聲中,拿起麥克風,就可以扯開喉嚨,卡拉OK了。什么《心雨》、《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真的好想你》、《遲來的愛》、《風中有朵雨做的云》這些歌,歌詞都背得下來,調(diào)子準不準無所謂,只要有小姐在身邊,他們就開心。你拿起了話筒,他就會摟著心愛的小姐在屁股大的地方跳什么快三慢四倫巴,舞跳得好不好也無所謂,關(guān)鍵是跳舞時可以摟著小姐的腰,貼著小姐的胸,乘機摸一把奶子,撅一下屁股,過過干癮。酒足飯飽之后,要么坐到麻將桌上大戰(zhàn)幾個回合,要么拉上自己的小姐躲到一邊親熱,直到半夜,他們才會高一腳低一腳拉拉扯扯離開酒店。

老蔣知道,這些人是千萬得罪不得的,不只是因為是多年的弟兄朋友,更因為他們手上的權(quán)力。要想把店開長久,把生意做紅火,少不了他們的關(guān)照。只要他們到了店上,老蔣再忙,也得去陪他們。

下午四點多鐘,他們幾個夾著公文包,搖頭晃腦進了開心酒樓。老蔣卻不在,張三就把電話打到老蔣的單位:我們都到了,你還在單位搞嘛卵。老蔣說,在單位忙呢,還有點事沒做完,搞好就過來。張三在電話里笑他:有嘛卵事,那么認真,還想當局長不成?快點過來,都在等你。老蔣接完電話,看了看時間,快五點了,但局長交代了,今天必須要搞好。因此,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放下手上的事情,而是繼續(xù)著手上沒完成的工作,直到快六點鐘,才攔了一輛“慢慢游”趕到開心酒樓。

包廂里煙霧繚繞,歌聲笑聲打情罵俏聲聲聲不斷。老蔣一進屋,張三說,你看,菜都擺冷了,大家都在等你一個人,你還不來,我們都準備動身了。老蔣拱手向大家解釋道,今天真的是特殊情況,局長一直在辦公室等著我的東西,不好意思啊。李四接腔道:蔣哥,你遲到這么久,自己說,怎么懲罰?老蔣說:我先自罰三杯怎么樣?他們一齊說:好,但今天晚上你也得和我們一樣,找個小姐一起喝。老蔣說:那不好吧,店里的小姐都是為客人服務(wù)的,老板請自己的小姐喝酒,講出去不好聽。那有什么,小姐又不是你的親妹妹,俗話說,“肥水不落外人田”,不用白不用。他們身邊的幾個小姐也在一起起哄:蔣老板,把英姐叫來陪你吧,英姐常跟我們說你人好呢。說起英子,老蔣心里自然清楚,他店里能請到這么多年輕漂亮的小姐,全是英子的功勞。要英子陪他喝酒,心里是求之不得,但嘴上卻還要推辭,四丫頭卻將英子喊進了包廂,人都進來了,老蔣就順水推舟,讓英子坐在自己的身邊。

英子和她們雖然都是小姐身份,但這會兒,坐在老蔣的身邊,卻完全不像個陪酒的,大方的舉止,得體的話語,儼然像老板娘一般。英子的加入,喝酒的氣氛更好興致更濃。小交杯,大交杯,客人們盡情地表演,小姐們大膽地配合,歡笑聲,叫喊聲,鼓掌聲,不絕于耳。酒過三旬,劉六說,天天大交杯,小交杯,都喝膩了,都說蔣哥店上的小姐大方,正好,今天蔣哥把“老板娘”都請來了,我們得換種喝法,見識見識小姐們的大方。好!劉六的話贏得了滿堂喝彩。有人提議,就有人響應(yīng),于是,什么穿心酒,穿襠酒,高山流水,只要想得出來,他們就盡情表演。觥籌交錯間,已是燈火輝煌,夜色闌珊。

人走客散,包廂里杯盤狼藉,空氣里彌漫的是濃濃的煙味酒味,客人走的時候,老蔣還想送他們出門,卻醉得連話都講不清楚。英子和小姐們送他們出店門后,小姐們各自回房休息了,英子一個人回到包廂。老蔣倒在沙發(fā)上醉得像攤稀泥,英子雖也有些醉意,頭腦卻還清醒。看到老蔣醉酒后痛苦的樣子,英子有說不出的滋味,她知道,蔣哥在朋友面前是寧傷身體也不傷感情的人,他們都輕輕松松若無其事,唯獨把蔣哥喝成這樣。她后悔,不該讓蔣哥替她喝了三杯,要是沒有那三杯酒,蔣哥肯定也不會醉成這樣,英子納悶,蔣哥為什么要替自己擔酒,難道僅僅是因為老板保護店里的小姐嗎?老板保護店員,說得過去,但她感覺,蔣哥除此外,似乎還有其他的意思,但究竟是什么,她也說不清楚。突然,仰臉翻睡在沙發(fā)上的蔣哥“哇”的一聲,酸臭無比的污穢之物就從蔣哥口中不斷流出,嘴角、下巴、脖子、衣服上到處都是,而蔣哥除了能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外,什么也不知道。臭不可聞的嘔吐物,讓英子一陣惡心,感到胃里的東西一陣陣直往上涌,喉嚨里發(fā)庠,差點也跟著嘔吐起來,英子使勁屏住呼吸不讓自己吐出來,先用餐巾紙擦去蔣哥臉上身上的臟物,然后,又到房里取來提桶毛巾,將蔣哥的臟衣服脫下,用毛巾擦洗蔣哥的臉上身上,英子邊洗邊心痛地說:蔣哥,下次再不要這么喝了。蔣哥,現(xiàn)在吐出來了,舒服些了嗎?

老蔣醒來時,已是下半夜。他覺得口渴得快冒煙,想爬起來喝水,卻沒有力氣。似睡非睡的英子一下子醒來,見蔣哥醒了過來,終于放下心來。英子說:蔣哥,你把我嚇死了,喝那么多酒,下次再不讓你這樣子喝了。老蔣歉意地苦笑:不好意思,讓你跟著受罪,謝謝啊。英子說,謝什么。英子端起早就泡好的濃茶,將蔣哥扶起,依偎著,將茶水一口一口地喂到蔣哥的口里。老蔣面前的英子,低著頭弓著腰,低開的睡衣領(lǐng)子里,白晃晃的奶子,在老蔣眼前若隱若現(xiàn)。英子身體的氣息,點燃了男人的欲望,老蔣的酒本已醒得差不多,面對英子豐滿窈窕的身子,終于抵擋不住英子身體的誘惑,把英子一把攬進了懷里。

前臺收銀員在店上做得好好的,卻突然辭了工,只說是家里有急事,急急忙忙和老板交了賬,乘最后一班車回了鄉(xiāng)下。前臺沒有了收銀員,急壞了倆老庚,第二天趕忙放信招人,卻哪有現(xiàn)成的,來了幾個,兩人都看不上。沒辦法,只好老柴在前臺頂了幾天,長期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情急之中,老柴想起了一個人,到前臺占菜開單結(jié)賬,應(yīng)該是很合適,就怕老蔣不同意。于是,就和老蔣商量。老柴說,老庚,我想,店里一時三刻要想招到滿意的,怕是難哦,嫂子玉梅現(xiàn)在不是還在休息嗎,我看就讓她到店上來做,她到店上前臺做事,我們倆還可以少操好多心呢。你看行不行?其實這些天,老蔣也想到了老婆,但卻擔心,老婆到店上上班了,自己和英子就不方便了,因此,一直不開口?,F(xiàn)在老柴都把話說明了,只得同意,好吧,我回去給她說說,看她愿不愿意來。

老蔣的老婆玉梅到店上沒有幾天,英子向蔣哥請假,說是家里有事,必須得回去。蔣哥說,還不到發(fā)工資時候呢,就走。英子說,又不是不來了,家里事處理好后,就回店里。蔣哥就從系在腰圍上的錢包里數(shù)了1000塊交給英子,拿著,回家肯定要錢使用。英子有些不好意思去接,蔣哥就直接抓住英子的手,將錢放在英子的手上,蔣哥手縮回時,順勢在英子的臉上摸了一把。

英子跟老蔣說只請假一個星期,現(xiàn)在走了二十多天,還是沒回來,老蔣在心里掐算著,超過了這么久,英子怕是不會回來了。

中秋節(jié)過后,英子卻出現(xiàn)在老蔣面前,老蔣發(fā)現(xiàn),回到店里的英子,比走時明顯瘦了許多。

輪到老蔣守店了,老蔣就得睡到店上,但玉梅跟在身邊,老蔣也只得規(guī)規(guī)矩矩,英子從身邊走過,只能望著她的背影暗自憐惜。好在玉梅只睡了三個晚上,就要回家休息,說店子里吵,一晚上都睡不著。

老蔣要送她回家,玉梅說,不用,反正和老柴同路,老蔣就不再堅持,待他們的身影一從店子里消失,老蔣就拉上卷閘門,迫不及待就把英子叫到了房里。

從店上到他們家,有將近二里路,開始那幾天,玉梅和老柴走到一起,多少有些拘謹,總是玉梅在前,老柴在后,隔著二、三步距離。慢慢的,玉梅覺得老柴是個規(guī)矩人,在她面前,從來不說過分的話,從來沒有輕佻的舉動,玉梅提防的心放下了,反倒覺得一路上有老柴作伴,心中更放心。于是,兩人從一前一后變成并排行走,不認識的還當他們是夫妻呢。別看老柴在店上做事很認真,在小姐面前很嚴肅的樣子,每天回家的路上,和玉梅走到一起,老柴就像換了一個人,話也多了,一路上,總有不少新鮮話題,常常把累了一天的玉梅逗笑。兩人本來是趕路回家,往往變成了飯后漫步,十幾分鐘的路程,有時,走了半個多小時,兩人還在路上。

英子變得比以前更加憂郁。老蔣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英子告訴老蔣,老公知道了她在外面的事,將她一頓暴打,每天鎖上門不讓她出去一步。那時,她連死的心都有,這次偷偷跑出來,是舍不得哥哥。

老蔣聽了,一陣難受,心里不是個滋味,越發(fā)同情面前的英子。卻不知如何勸慰,只把哭泣的英子緊緊摟著,就在哥這里吧,在我這里,沒有人敢欺負你的。

老蔣又喝多了,老柴和玉梅把蔣哥扶到床上,對玉梅說:要不,你今天就別家去了。玉梅說,我還是回去睡,他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

在路上,老柴又說,今晚你應(yīng)該留下來的。玉梅問:為什么?老柴欲言又止,卻說:你看他又喝醉了。玉梅想,是不是老蔣有什么事?老柴不說,她也不好繼續(xù)問,嘆口氣說:還是你好,不喝酒,不抽煙,哪像我家老蔣,簡直是五毒俱全。我的命真苦,怎么找到這樣的男人。

經(jīng)常在一起,接觸就多,接觸一多,對人的了解就越深。玉梅常將自己的男人與身邊的老柴進行對比,對比后,就有些傷懷。那次兩人回家,她無意中說了句,今天晚上店子的菜不好吃,現(xiàn)在餓得有點發(fā)慌,老柴問:家里還有面條嗎?玉梅答,面條是有,但懶得麻煩。老柴說,不要緊,等到屋后,我到屋里煮好給你送上來。玉梅說:不要煮,別影響秋燕休息。老柴哥說:秋燕上夜班去了,不在家。秋燕是縣人民醫(yī)院的護士,上夜班是常事。玉梅就不做聲,算是答應(yīng)了。在三樓樓梯口,老柴開了門,叫玉梅進屋,玉梅站在門口,有些猶豫。其實,她平常也經(jīng)常到老柴家里玩,但都是秋燕在家的時候。現(xiàn)在,深更半夜,跟一個妻子不在家的男人進屋,她還是覺得不妥。就說,柴哥,還是不要煮了,現(xiàn)在感覺不餓了。老柴笑了,玉梅,你怎么成了三歲小孩了,走,進屋去,我動作很快的。順勢將玉梅推進了屋里。兩人進了屋,老柴先將電視打開,給玉梅倒了杯冷開水,說,你看會電視,我現(xiàn)在就去煮面條,很快的,一會兒就好。玉梅坐在沙發(fā)上,眼睛看著電視,腦子里卻想著老蔣,這會兒酒應(yīng)該醒了吧。這個老蔣,自開店以后,就把店當成家了,不管白天夜晚,天天守在店上,為了生意,也真是難為他了。他天天在店子里守店,會不會和小姐一起鬼混?是啊,說不定呢,她算了算,自己已經(jīng)好久都沒和老蔣在一起了,才四十來歲的男人,這么久不和老婆那個了,肯定不正常??礃幼右牙鲜Y盯緊點。玉梅看著想著,柴哥就把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西紅柿雞蛋面條端了進來。來,快嘗嘗我的手藝。玉梅接過面條,笑吟吟地說,看樣子就有胃口,肯定好吃。

玉梅在店子的時候,看不出老蔣有什么異樣,也就放下心來。下班時,老蔣將玉梅老柴送出店,就關(guān)了卷閘門,上樓了。

外面正刮大風,看樣子,要下雨。老柴和玉梅不由加快了腳步。雨還沒下,突然間所有的路燈全熄了,全城一片漆黑,老柴發(fā)牢騷:電廠搞什么鬼,三天兩頭停電。膽小的玉梅不自覺地往老柴身邊靠,老柴感覺到,玉梅的身體幾乎與自己貼在了一起。大雨說來就來,柴哥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雙手舉到玉梅的頭上,玉梅也顧不得許多,兩人濕漉漉的身體貼到了一起。

玉梅和柴哥這邊還在路上,英子早到了蔣哥的房里。一見到英子,蔣哥的酒就醒了大半,蔣哥攔腰抱住英子的時候,全城停電了。不一會兒,外面下起了大雨,蔣哥和英子也在床上翻云覆雨。

四丫頭成了店上的招牌,凡是到開心酒樓的客人,都想要她作陪,客人多,四丫頭只有一個。好在四丫頭機靈,常常幾個包廂輪流打轉(zhuǎn)轉(zhuǎn),倒也應(yīng)付了幾回。這天,張三幾個又到了店上,四丫頭自然得陪著王五,四丫頭知道,王五看上她四丫頭了,給了她不少好處,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都是王五掏的票子。只要王五來了,四丫頭只陪他一個人。但今天事情難辦得很,不常來的劉老板也到了店上。劉老板這幾年開煤窯,賺了不少錢,自從認識了四丫頭后,就不到其他地方喝過花酒,每個月從礦上回到縣城,不回家而是先到四丫頭那里報到。劉老板出手比王五更大方,上次四丫頭母親生病,劉老板一次就給了一萬元。

王五他們幾個在包廂里唱歌,四丫頭趁機到了劉老板那里。王五不見了四丫頭,就到外面找,也不見人,心里窩著火回到包廂。四丫頭回來時,王五問她到哪里去了,四丫頭支支吾吾告訴王五,一個朋友來了,到那邊打個招呼。王五不做聲,歌也不想唱了,端著茶,剝瓜子。吃飯時,四丫頭又不見了,王五忍無可忍,跟了出來,看四丫頭進了六號包廂,也不好跟進去,站了一會兒,就在外面喊,四丫頭,快出來,四丫頭里面應(yīng)道:就來了!半天卻不見人。王五終于顧不得許多,沖進了包廂,指著四丫頭:什么意思?四丫頭忙解釋,王哥,都是朋友,我馬上就來。劉老板卻站了起來,四丫頭今天就在我這里,哪里都不能去??跉膺瓦捅迫?,王五哪會受這般窩囊氣,媽拉個逼,你是在找打??!抓起一張凳子就砸了過去。劉老板豈是好惹之輩,說時遲那時快,桌上的酒杯就到了王五的頭上,王五躲閃不及,腦門上就見了紅。腦殼砸出血的王五一下子紅了眼,拉開包廂的門跑到廚房,拿了一把菜刀再次沖進包廂,其他包廂里的人都紛紛跑了出來,蔣哥、張三、李四、劉六幾個看到王五拿刀了,驚得大喊:快放下,搞不得。王五哪管這些,揮著菜刀瘋狂地追趕著劉老板。

“110”趕到時,店里一片狼藉。

開心酒樓爭小姐斗毆的事,一夜之間,傳遍了全城。街坊鄰里議論紛紛:這年月,世風日下,女人不學(xué)好,憑著漂亮臉蛋,專門勾引男人,只會賺活絡(luò)錢,男人更沒有一個好的,個個都是吃腥的貓,見到漂亮的,饞得流口水。事情過去了好些天,但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一天到晚,冷冷清清,難得有幾個來吃飯的。四丫頭是待不下去了,悄悄地回了老家。四丫頭一走,芳芳、翠翠幾個也都想離開,英子想留他們,卻留不住,店子里只剩了英子一個人。

又過了些日子,英子家里來了電話,要她馬上回去。蔣哥心想,英子一定是看到店里沒有了生意,也想找個理由走人,他舍不得英子離開,卻不好挽留,給她買了車票送她到了車站。

晚上,老蔣一個人睡在店子里,小姐們都走了,店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了往日的喧囂。蔣哥的腦子很亂,像打仗一樣,嗡嗡作響,想這想那,想東想西,卻理不出頭緒,翻來覆去睡不著。干脆坐起來,抽煙,一根接一根地抽,屋子里關(guān)著窗,一會兒,滿屋里是嗆人的煙霧。他索性拉開門,從三樓到了一樓大廳,靠在沙發(fā)上繼續(xù)抽,興許是煙抽多了,覺得一陣惡心,想嘔,于是,將未抽完的煙丟掉,打開卷閘門邊上的小門,出了店子。

夜深了,街道上行人寥寥無幾,偶爾有三五個人從其他的店子出去。蔣哥信步在街上走著,漫無目的。

不知不覺,竟然到了家門口,他猛然覺得,自開店以后,回家的次數(shù)很少,跟老婆睡一張床,更是要挑日子,即便睡在一起,也是各睡一頭,一個朝東,一個朝西,井水不犯河水。他覺得愧疚,想跟老婆那個,不知如何開口,就試探著用腳去碰她,床那頭卻沒有好話,規(guī)矩點,別吵我。他覺得自討沒趣,嘆口氣,在心里想,還是英子好。

要不要上去看看,這么晚了,老婆肯定睡了,要是進屋驚醒了她,她又會好久睡不著,蔣哥欲轉(zhuǎn)身回店子,想想回都回來了,就到家里睡了吧。于是,輕手輕腳開了門,進了屋。屋子里漆黑,蔣哥沒敢開燈,怕吵醒老婆,躡手躡腳走到臥室,奇怪,老婆竟然不在床上,于是打開床頭燈,老婆的外套就放在床頭柜上,卻不見人,是不是上衛(wèi)生間了,他走遍了每間屋,仍不見老婆的影子。他心里有種不詳?shù)母杏X,難道老婆不學(xué)好,趁老子不在家,上了別人的床?他馬上推翻了自己的猜想,老婆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十多年了,從來沒見她做過什么對不起自己的事。但深更半夜地,她會去了哪里呢?

蔣哥帶著種種凝問,靠在床上等老婆。

半夜三點來鐘,聽到外面的門輕輕地打開,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好好休息啊。竟然是他?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老婆是上了他的床,這么好的弟兄。他氣得兩眼噴火,握緊的拳頭“咔咔”響。

過了些日子,開心酒樓關(guān)了門。

又過了些日子,玉梅從四樓搬了出去。

英子找到開心酒樓的時候,店子的招牌都換了。好不容易在老蔣的單位里見到了老蔣,英子拿出了離婚證,告訴老蔣,現(xiàn)在她只屬于老蔣一個人。

老蔣鼻子一酸,緊緊地抱住英子,倆人相擁而泣。

責任編輯/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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