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禾
強勁的西北風一路嘶鳴著高歌著,金戈鐵馬般地從黃土高原掠過!風累了,風停了,悲壯地化成粒粒塵埃,悄無聲息地融進了陜北大地的千山萬壑間……其實,在延安的黃帝陵身后,實實在在有著一大堆西戎人的墓葬群的。由于史料缺乏,古史對缺乏文字記載的西戎部落的“消失”一直比較模糊。然而2011年春末,少有人知的西戎人墓群古跡,卻石破天驚地在黃帝陵近旁顯露了出來——陜西省考古隊為配合“延安市南溝門水利樞紐工程”,在黃陵縣城北去幾十里的阿黨鎮(zhèn)寨頭河村,發(fā)掘出了九十多座距今有兩千五百至兩千年的西戎人墓群。九十多座哦,絕非小數目!此次發(fā)掘,使困惑史學界兩千年之久的、曾深刻影響到西周王朝向東周王朝過渡的戎人部落神秘“消失”的“蓋頭”,漸漸被揭起……中國古史,因為隱約閃爍而分外誘人。古代帝王對靈魂永生的向往根深蒂固,正如埃及《金字塔銘文》稱:“天空把自己的光芒伸向你,你便可以凌空升天。”這些陵墓當然沒有使帝王再生,但卻不時地向現代人們傳達著來自遙遠時代的一些信息……西戎族在西周早中期活動于陜、甘一帶,曾在甘肅省靜寧縣威戎立都。能立都的族群,足見其當時之強盛。當然,這種強盛無疑與此地優(yōu)越的地理環(huán)境有直接關聯——溫潤的氣候、肥沃的土地很適合游牧族生存。成書于春秋時的《山海經》記載,陜北曾有棕樹生長,說明那時陜甘地區(qū)還是比較溫暖濕潤的。肥美的牧草養(yǎng)育了肥壯的牛羊、戰(zhàn)馬,進而也強壯了以食畜肉為生的西戎人的身軀——這在近期發(fā)掘的戎人墓群里得到了證實,墓群中出土的文物中有羊頭牛頭馬頭等陪葬及兩雄兩雌的馬匹葬坑,這在漢人的墓群中很少發(fā)現;出土的戎人大腿腿骨很粗壯,也非同期農耕的中原人所具;墓主無論男女均未發(fā)現齲齒,而農業(yè)為主的人多有齲齒。公元前770年,彪悍的戎人,跨著戰(zhàn)馬,揮舞著白犬圖騰的旗幟,一路向八百里秦川的周王朝都城殺伐而來,搖搖欲墜的西周王朝頃刻間土崩瓦解——這被史學家稱為著名的“犬戎之難”。
2013年秋風蕭蕭、落葉繽紛的時節(jié),我來到了和戎人古都靜寧縣威戎鎮(zhèn)幾乎同一緯度的黃陵縣寨頭河(又稱咀頭河)的戎人墓葬群遺跡前瞭望。據了解,這里造福一方百姓的約2億立方米總庫容的南溝門水庫即將竣工,因此墓葬出土文物可能移到了其它地方去了。考古隊已撤去一年余,我不可能了解更多戎人墓信息,可手里卻握著一份報道此墓葬出土的《華商報》做參考。報載:該遺址長期處在秦國和魏國的交界地帶,秦代商鞅時期攻占了此地后,這兒就屬秦國了;從墓葬出土的兩枚銅錢上的“梁半斤”、“陰晉半斤”(梁和陰晉是魏國鑄錢的地方,陰晉在今華陰縣),進一步推斷墓地為魏國中晚期——可能是韓趙魏三國分晉后,魏國接受了一部分晉國土地和戎人。這里有戎人部落嗎?當然有,考古專家從葫蘆河道內發(fā)現的戰(zhàn)國時期的板瓦殘片推測,有戎人部落在此傍河而居……有風吹過,我的遐想飄向橋山之巔——海峽兩岸炎黃子孫共同拜祖的圣地。幾千年前黃帝部落聯盟,集周圍各部落動物圖騰,最終舉起了海納百川的龍圖騰大旗。黃帝,西戎——生前是鄰,地下也是鄰——千古為鄰……即使去了地下,他們也做了鄰居!在葫蘆河畔南溝門盤桓,我的思緒漸漸明朗——戎人并沒有絕跡,就在陜北高原的你我之間。陜北地區(qū)八方雜居,遺風浩浩,自古是征掠之地,也是中原農耕文明與草原游牧文化交鋒、對峙與充分融合之地,陜北人在血雨腥風中推動著歷史的車輪前驅。中華民族更是一個不斷融合、不斷進步的大家庭,以大氣包容的精神延續(xù)著歷史的文脈……原來如此——中華文明的血液里,千古以來就流淌融合著“和為貴”、“化干戈為玉帛”的基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