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鑫業(yè)
第一個常識和一次摔傷事故有關(guān)。
記得是上世紀80年代的后期,應(yīng)該是秋天的一個早晨,母親摔了一跤動不了了。
我趕到時,母親躺在一家衛(wèi)生院,已經(jīng)處理完畢,等辦完手續(xù)就可以回家。母親說,“你一定要去謝謝顧醫(yī)生,難得這么好的醫(yī)生?!?/p>
顧醫(yī)生,五十幾歲的樣子,個子不高。他見我去謝他,就說,“你媽媽很厲害的,力氣蠻大,不怕痛的?!敝x畢,我回到診療室,沒想到顧醫(yī)生也來了,記得很清楚,他當(dāng)時用紹興普通話對母親說的一段話,讓我受益了三十年。
他說:“大媽同志,我告訴你噢,以后人摔倒啦,不要馬上爬起來!……你以后,就在地上躺個四五秒鐘,等血走一走,行一行血脈,等血走到你摔倒的地方,受傷的地方,你再爬起來,好不好?一定要曉得哦,血到了,血自己就會去修復(fù),就會去彌補,傷得就會輕一點……”
這個常識,我記了三十年。
第二個常識和我自己患的一種疾病有關(guān)。
我便血多年,屢治不愈。對于便血,我一貫的核心訴求幾乎就是兩個字:止血。無論大醫(yī)院小醫(yī)院,中醫(yī)西醫(yī),都沒有對這個訴求提出過異議。直到有一天,坐火車到滄州,對座是一位高人。他聽了我的便血故事后說:“同志哥啊,我問你,你的便血,便完后是不是不痛不癢的?”我說是的。他說:“哦,這樣啊,你要記牢,便血有兩種,一種是結(jié)果性便血,是毛病的終端,是要死人的。一種是過程性便血,是人體自救的一種方式,是毛病的開端,不能盲目止血?!?/p>
這是我第一次接受“出血未必一定要止血,腹瀉未必一定要止瀉”的中醫(yī)理論。當(dāng)然,后來也被證實,我的出血是腸熱造成的,出血恰恰是散熱,是人體在作自我調(diào)節(jié),如果盲目止血,反倒幫了倒忙。
車到滄州,高人給了我建議,我一直在照著做。他的建議是,即使一定要使用抗生素治療,也不提倡口服,建議采用磺胺類的柳氮璜吡啶片劑和錫類散的合劑灌腸。
第三個常識和一次簡單的理療有關(guān)。
2010年,從洞頭拍片回來,大概是海島濕度大,加之車馬勞頓,還沒有進單位大院,就發(fā)現(xiàn)身子動不了了,腰根本就直不起來。駕駛員是哥們,二話不說背起我就往隔壁中山醫(yī)院跑。一邊跑一邊說,他認識的一位醫(yī)生是專做理療的,幾乎可以手到病除。
醫(yī)生姓李,白白凈凈,極善言辭。在后來的一個多小時里,我一直被他的言辭所震撼。
他讓我躺在床上,一邊治療,一邊開始他的話語旅行。他對我說:“不僅僅是海島潮濕,也不僅僅是車馬勞頓……你們這次時間一定長了,是不是?海鮮一定吃多了,是不是?”
他接下來的一段話,就是影響我一生的第三個常識。他說:“我們中醫(yī)對于吃,有兩個原則。一個是要吃你出生地附近的東西,不要吃遠地方的東西。還有一個是要吃連頭帶尾巴的東西,吃完整的東西。譬如,蔥要吃一根,蔥白蔥梗蔥葉一起吃。譬如,蝦要吃一只,蝦頭蝦眼一起吃。蝦,是易積食的東西,但蝦頭和蝦的眼珠卻是消食的,所以要一起吃?!?/p>
李醫(yī)生說,“東西吃得越小越好,越小的東西越完整,生命元素也越多。譬如,吃一條魚,只有一個生命,吃一碗蝦就有幾十個生命。吃一只南瓜,只有一個生命,吃一碗蠶豆就有幾十個生命。”
結(jié)尾,他話頭一轉(zhuǎn),說:“你們肯定是只吃蝦肉,不吃蝦頭,只吃魚肉,不吃魚頭魚尾巴,所以積食了,積的又是寒濕,才造成了這個樣子?!?/p>
這三個觸目驚心的常識,現(xiàn)在想起來,都和中醫(yī)有關(guān),都有幸構(gòu)成了我后來的生活方式,藉此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