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十年
【上期提示】
冰山學長再遇小公子,狹路相逢。
演講在即,俞綿綿偷走印有周薄暮的海報,卻被他撞個正朝!天雷滾滾之際,他挑眉,緩緩道:“你可以喜歡我,不過……”
俞綿綿面臨巨大難題,更要命的是,她求助李小瘋:“你為什么說秦唐喜歡我?”
一字一句,都被秦唐聽入了耳里。
她說明來意后,秦唐臉色更黑了,怒道:“我管你來干嗎的,趴在墻頭給我好好反省!”
秦唐憤怒地瞪著她,十分鐘前,他瞥了眼窗外,見到一個像極了俞綿綿的人趴在墻頭,定睛一看,簡直被這姑奶奶嚇得魂飛魄散。
昨天他熬夜疏導一個病號,睡過了頭,一會兒沒管她,這姑奶奶就能翻墻!
想到這里,他氣不打一處來,道:“你原本不就是打算跳下來?使勁兒跳,摔殘了還省得我動手?!?/p>
“秦小唐!你不打算管我了……”俞綿綿可憐巴巴地喊道,“那你給我等著?!?/p>
秦唐拳頭捏緊,道:“我……”
一句話還沒說完,俞綿綿眼睛一閉就從墻頭上跳了下來,秦唐下意識地沖過去將人接住,心尖兒都跟著顫了一下。
一片“嗷嗷”聲里,兩人滾作一團,塵土飛揚。
“俞綿綿!”
“啊……痛!”
秦唐手一抖,忍住后背的疼痛,坐起來查看她腿上的傷,膝蓋擦到地板,還好只是皮外傷。
“誰讓你跳下來的!”秦唐怒吼。
“明明是你要我跳的!”淚水在眼眶打轉,俞綿綿生氣地道,“你兇什么兇!我不找你了!”說完,推開身前的人,單腳往門口蹦。
她剛一動,就扯到了膝蓋上的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秦唐臉色一沉,不由分說地將人抱了起來。
“你放開我!我要跟你絕交!你見死不救……你……”
“閉嘴!”秦唐冷聲道。
俞綿綿張了張嘴,這還是平常跟她嬉皮笑臉的那個秦小唐嗎?這么兇!
越想越委屈,俞綿綿埋頭,眼淚直往下掉。
秦唐一怔,語氣軟了下來:“別哭了。”
秦唐將俞綿綿抱進屋放在床上,又找來藥箱給她清理傷口,見她還在哽咽,握著棉簽的手驀地停了下來,指尖劃過她的臉龐,柔聲道:“別哭了?!?/p>
“不許欺負我!”俞綿綿擦了眼淚,氣呼呼地說。
“好。”
“不許兇我!”
“好?!?/p>
俞綿綿眼睛亮了起來,得寸進尺道:“還有,剛才說的英文演講,你要幫我!”
秦唐眼神一斂,語氣冷了下來:“看心情。”
“什么叫看心情?”俞綿綿往他后背踹了一腳,“周薄暮存心想讓我知難而退,我偏不!我就要練好英文,嚇死他!”
她說得堅定,過好久才發(fā)現(xiàn),秦唐背對著她,蜷著身子安靜得有些奇怪,便湊過去問道:“秦小唐,你怎么啦?”過了一會兒,她恍然大悟道,“你背上受傷了嗎?給我看看!”說著就要去掀他的上衣。
剛碰到衣服,手就被他抓住了,秦唐忍著痛意,玩味地笑了笑,道:“這么關心我?”
俞綿綿手指一頓,道:“喂,你到底有沒有受傷?。俊彼氤槌鍪秩ハ扑囊路?,卻怎么也掙脫不開。
“不要關心我……不要對我好?!鼻靥聘┥?,挺拔的鼻子擦過她的鼻尖,“尤其是,不要在流淚的時候,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p>
房間里一片寂然,他的目光猶如深海,讓她在頃刻間迷失了方向。
就在此時,秦唐不急不緩地與她拉開距離,道:“沒受傷,逗你玩兒而已,本少爺身嬌肉貴,怎么能給你看?!闭f完,冷哼一聲走了。
良久,俞綿綿才坐起來,單腳往客廳里跳。
別墅很空曠,她挪到走廊盡頭,透過虛掩的雕花大門,看見秦唐赤裸著上身在處理背上的傷口。傷勢不算嚴重,但是,很顯然,他不愿讓她看到。
為什么?不喜歡示弱,還是不喜歡在她面前示弱?
俞綿綿心一沉,不敢細想,飛快地跳回臥房,掏出手機,撥通李小瘋的電話:“小瘋子,我……我在秦唐家……”
“你們接吻了,還是推倒呀?厲害啊……”
“沒有!”俞綿綿在墻壁上蹭了蹭,說,“我就是想問,你為什么覺得秦小唐喜歡我?”
為什么?她沒聽到答案。走廊里響起關門聲,她就把電話掛斷了,屏住呼吸,等到聲音漸漸變小,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朝門口跳去。
剛轉身,俞綿綿猛地撞到一個人,鼻尖一痛,再回過神來腰身已被緊緊攬住。
俞綿綿掙開禁錮,倒退一步,道:“你……聽到什么了?”
秦唐抬手“啪”的一聲拍在矮柜上,剛好擋住她的去路。
俞綿綿嚇得差點兒咬到舌頭,忙道:“秦小唐!你冷靜……”
“俞綿綿?!鼻靥粕铄涞哪抗馀c她的對上,溫熱的呼吸噴灑下來,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呃……到!”
“你剛剛說……”他的話音忽然頓住。
俞綿綿緊張地等著下文。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秦唐卻絲毫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她一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手指有些發(fā)抖。真是要命啊,現(xiàn)在該怎么下臺?
秦唐近在咫尺,呼吸灑在她的額頭上,讓她一陣陣發(fā)癢。她想撓一撓,卻不敢動作,想后退一步,又實在是無路可逃,這樣近的距離,連他身上極淡的消毒水氣味都聞得清清楚楚。
她挫敗地抬頭,看著他,想說點兒什么打破沉默,又不知該說什么。
“秦小唐,你不會喜歡我的,是吧?”這么說太自戀。
“秦唐,你這個壞蛋,怎么能對我動心呢!”這么說做作。
如果他打死都不承認呢?俞綿綿剛要說話,秦唐輕咳了一聲,問道:“冷靜什么?”
俞綿綿一頭霧水。與此同時,秦唐的手收了回來,一起收回來的,還有一瓶威士忌。
俞綿綿腦袋發(fā)蒙,秦唐轉身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本少爺家的墻頭都讓你爬了,冷靜不了!”
所以說,他沒有聽到她剛才打電話跟李小瘋說的話?
身前的壓迫感撤走,俞綿綿松懈下來,回歸到沒心沒肺的本質:“我也不想的嘛!”
秦唐扯了扯嘴角,道:“既成事實,解釋無效?!?/p>
俞綿綿一臉笑瞇瞇的,天塌下來都懶得計較,便道:“喝什么酒呀,喝酒傷身,更何況你身上還有傷……”
話音戛然而止,俞綿綿猛地收住笑意。
秦唐表情僵了一瞬:原來,被看到了呢。他轉身,看著俞綿綿懊惱的樣子,掐了掐她的臉蛋,道:“女流氓?!?/p>
雖然用詞夸張,但到底是實話,俞綿綿臉上不禁一熱。秦唐松開手,一本正經地感慨:“可憐了我的后援會會長,要是知道我被你看光,怎么辦喲!”
這才是這家伙的本質呀!自戀囂張,不過還好,至少證明是她想多了,秦唐不是擔心她自責才不讓她看傷口,而是端著架子,很有偶像負擔——她呼出一口氣,決定回去揍李小瘋一頓,讓她胡說八道!
誤會解除,俞綿綿窩在沙發(fā)上看動畫片,一抬頭,看到秦唐在廚房做午餐,正在料理一根胡蘿卜:削皮,過水,連眉頭都皺了起來,表情格外認真。
她很少見到他這樣嚴肅的神情,除了剛剛,她從圍墻上掉下來……
俞綿綿甩了甩腦袋,想甩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這一幕被秦唐看到,他端著餐盤走到她面前,自己則盤腿坐到了地毯上,問道:“你是摔了腿,還是腦袋?”
俞綿綿朝他齜牙咧嘴,秦唐點評道:“看樣子是腦袋?!?/p>
他總是這樣不遺余力地嘲諷她。
俞綿綿張牙舞爪地想撲過來,秦唐把午餐往她跟前推了推,狀似不經意地問:“還疼嗎?”
不疼你爬墻去跳著玩兒?。∠肫鹱约核は聛砟且豢?,他的確為自己墊了背,俞綿綿張了張嘴,到底沒把話說出口。
面前擺著熱騰騰的炒飯——秦唐唯一精通的料理,味道很家常,俞綿綿卻很喜歡。她喜歡的食物都不算美味,但都是讓人覺得很踏實的。她忽然想到自己和秦唐成為朋友的原因:安心。
無論何時何地,他總能給她安心的感覺,就好像這個人一輩子都在這里,不會離開。
吃到一半,俞綿綿眼睛一亮,狗腿般爬了過去,道:“我們是好朋友,對吧?應該互相幫助,對吧?”她眨巴著雙眼,“演講你會幫我的,對吧?”
學長留下的難題她沒法解決,秦唐是她最后一根稻草,是她作為學渣認識的唯一一個腦子靈光的異類。
“秦小唐,我們是一國的吧?”就像小時候玩游戲,他們是一國的,雖然不管是什么游戲,她都在拖后腿,但是不可否認,他是她這邊的。
秦唐低頭,視線和俞綿綿的對上。電視里片尾曲歡樂地響了起來,客廳里有些嘈雜,他的眼底卻只有一片靜謐,那是一種與秦唐這個人絲毫不相配的靜謐。
時間嘀嗒流逝,秦唐嘴角勾起一抹笑,道:“嗯,我們是一國的。”
這就意味著,秦唐答應幫忙了,俞綿綿終于松了一口氣。
補習當天下午就開始了,到晚上九點,俞綿綿依舊很有沖勁兒。
秦唐看不下去了,拉了拉她的胳膊,說:“該回學校了?!?/p>
宿舍樓有門禁,秦唐不想讓她太辛苦,開車送她回學校的路上,無意間瞥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的注意力還在詞匯書上。
這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她高考的時候,為了考進C大,為了和那個人同校,拼到不要命,走出高考考場后甚至暈倒在了大街上。
秦唐抬手,將照明燈關了。在俞綿綿的尖叫里,他不輕不淡地道:“閉嘴。”
俞綿綿氣鼓鼓地咬牙閉嘴,沒想到安靜過度,在副駕駛座上睡著了。
吵醒她的是一連串的敲擊聲。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車已經停了,月光照在窗外一張詭異的臉上。
俞綿綿震驚半晌,秦唐已經將車窗降了下來,打了個招呼:“嗨,小瘋子同學。”后半句話是,“我們在車廂里,睡著了。”附帶標準秦氏淺笑。
李小瘋看得有些發(fā)暈,詫異道:“你們……睡著?”
俞綿綿忙躥下車去,下一秒,李小瘋咆哮道:“哇!小綿綿你這速度真不是吹的!快教我!我要盡快把謝臨……”最后兩個字沒說出來,但俞綿綿還是懂了,她說的是“睡了”。
是“睡著”,不是“睡”好嗎!俞綿綿把人擄上樓,又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跟她解釋事情的始末。
聽完,李小瘋攤手道:“所以,你是說,你們是純潔的男女關系?”
“你能不能不用‘男女關系這個詞兒?”
“重點在‘純潔!”
俞綿綿吸了一口氣,舉手道:“我對燈發(fā)誓,我是純潔的,他也是……”
“你是說秦唐是處男?”
俞綿綿一口水噴了出來,默默地爬上床,腳腕卻被拉了一把,李小瘋仰著腦袋,眼底閃動著八卦之光:“真是嗎?”
這我怎么知道???俞綿綿在心里喊道。
惡補了半個月后,俞綿綿的自我介紹終于準備好了。臨近比賽,她越發(fā)不安起來。她不想讓秦唐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這時候,她的確已經有些焦躁了。
很多時候,她背著單詞就會抓緊鋼筆,心里像是有幾萬只螞蟻在爬。她想去商場,想提著大包小包,一個個扔進落灰的家中——如果不是這樣的時刻,她大概忘了,自己也有家。
自習室里很安靜。一張書桌前,只有俞綿綿和帶著筆記本電腦在辦公的秦唐。
俞綿綿按住發(fā)抖的手腕,沖進了茶水間。冷水淋在臉上,她才勉強清醒過來,接著摸出手機,打開微信對話框,周薄暮的名字下面寫了兩個字:加油——是那天送她回寢室之后發(fā)過來的。
這是她跟他之間唯一的機會了,她絕對不可以放棄。
俞綿綿靠在墻角滑坐在地上,將腦袋埋入膝蓋,再抬起頭來時,眼神終于清明了一些。
茶水間門口有一片衣角閃過,再看過去時,走道里空無一人。她回到座位上,看著對面敲著電腦鍵盤的秦唐道:“你剛剛……”
“沒幫我倒咖啡嗎?沒良心?!鼻靥铺ь^,似有若無地笑了一下。
俞綿綿松一口氣,說了句“等著”就起身去倒咖啡。
她轉身的那一瞬間,秦唐的目光移到電腦屏幕上,久久未動一下。
距離比賽還有三天的時候,俞綿綿發(fā)病了。她一口氣吃了四碗面條,吃完又吐,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很餓。所以,秦唐黑著臉出現(xiàn)的時候,她是心虛的。
秦唐的車飛馳在夜色里,俞綿綿埋頭,等著他突然急剎,然后狠狠地教訓她??墒菦]有,他只是將車開到了游樂場。
這算是他的治療辦法之一嗎?俞綿綿不知道,不過,坐過跳樓機之后,她的確輕松了許多,甚至回學校的時候,還喝了點兒小酒。
兩人將啤酒瓶放在香樟樹下,并肩往宿舍樓走。俞綿綿的酒量很爛,一杯酒就能讓她飄飄然。
秦唐慢半步跟在她身后,看俞綿綿呈“Z”字形跑來跑去。
“傻?!彼氐馈?/p>
俞綿綿氣鼓鼓地瞪了回來:“你,白癡。”
秦唐扯了扯嘴角,難得沒有反駁。
俞綿綿傻愣愣地等著下文,最終只等到三個秦唐走過來,她揉了揉眼睛,驚訝地發(fā)現(xiàn),看到的一切都有了重影。
再抬頭,她望著秦唐傻笑。秦唐斂眉看著她,路燈的光灑進他的眼中,一覽無余的,是里面星星點點的溫柔。
俞綿綿很想把他的眉頭撫平,剛抬起手,指尖就被他握住。秦唐低頭,聲音已經竭力壓低:“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酒量很爛?”
“那為什么讓我喝……”
涼風習習,秦唐抬起手指劃過她的鬢角,將一縷碎發(fā)別到她的耳后。他湊近她的耳郭,低聲道:“因為你喝醉之后,才會忘了我此刻的眼神?!?/p>
俞綿綿沒有聽懂,秦唐笑了一聲,打通了李小瘋的電話。
他不需要她懂。也許,永遠也不需要。
俞綿綿被李小瘋接走了。走了幾步,俞綿綿回頭看了一眼:香樟樹影搖曳,原本站著的一個人,忽然變成了兩個。
她傻笑道:“身后有兩個帥哥,嘿嘿……”
李小瘋跺腳道:“得了啊,一瓶啤酒能喝成這樣,大晚上的沒有帥哥!”
俞綿綿委屈地應了一聲,眼前一黑,睡了過去。關鍵是,閉眼之前,她還在想:明明有兩個人呀!那個身影,多像學長呀……
俞綿綿想確認一下,眼皮卻怎么也掀不開。
不過,有人幫她確認了。十米之外,秦唐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笑意漸收,道:“好久不見?!?/p>
周薄暮的氣場凜冽,視線從俞綿綿背影上收回來,譏誚地勾起嘴角,道:“呵,青梅竹馬?!?/p>
“你感到威脅了嗎?”
周薄暮走出香樟樹影,緩緩道:“所以,你自以為,你是我的威脅嗎?”
兩人目光相對,氣勢旗鼓相當,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秦唐上前一步,道:“難道不是?”
“秦唐,”周薄暮眼神一冷,露出冷笑,“你站在原地就好?!?/p>
永遠地站在原地,這一生一世,永遠不要上前一步。
他是周薄暮,和一貫的講話方式一樣,字里行間,決不留余地。話已至此,周薄暮走到車邊,身后傳來秦唐的聲音:“你喜歡她?”
周薄暮眼神一凜,沒有回答。
第二天,俞綿綿在頭疼中醒來,一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抱起單詞書就開始背。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點開周薄暮的微信,問:“學長,比賽那天你會在現(xiàn)場嗎?”
一直到中午,周薄暮也沒有回復。但是,他的朋友圈卻破天荒地更新了一張畫展上的合影。
那是一場知名的畫展,主角是新晉藝術家顧心——那個與她在料理店有一面之緣的顧心。照片里她和周薄暮并肩而立,顏值很登對,才華也很登對。
幾個共同認識的學長都點了贊,評論區(qū)里都在打聽顧心,周薄暮沒有解釋,甚至還是沒有回復她。
學長很忙——俞綿綿努力說服自己,然后抱著單詞書出門了。她沒有去自習室,而是按照比賽報名表上的地址,找到了藝術樓報告廳。
俞綿綿站在舞臺中央,一遍遍地背著自我介紹,腦子卻逐漸放空了。曾經,她只需要周薄暮的一個目光,現(xiàn)在她想要的越來越多,她知道自己在淪陷,這樣下去,她會更喜歡他吧?那,如果他始終不肯接受,她還能這樣繼續(xù)喜歡他嗎?
俞綿綿失神地走在校園里,布告欄前圍滿了人,抬頭看去,上次被她偷走的海報已經被重新掛了上去。
俞綿綿身上有些發(fā)涼,好久才發(fā)現(xiàn)下雨了。她擦了擦額頭上的雨水,轉身朝宿舍樓走去。
這一次,她沒有撕下海報。因為她似乎明白了,偷偷摸摸占有的東西,都不屬于自己。
雨勢越來越大,迎面走來一對情侶,男生雙手交疊,擋在女生的頭上,他們的腳步很慢,俞綿綿認真地看著,下一秒,她的手臂被人從身后拉住。
俞綿綿猛地轉身,那人也走近了一步,兩人就這樣撞了個正著。她抬起頭,眼里亮著的光忽然熄滅了。
“秦唐?”俞綿綿愣了一下,聳肩笑了笑,“你怎么在這里?”
秦唐再自然不過地擦干了她額頭上的雨水,道:“這么傻了還淋雨,再燒壞腦袋怎么辦?”
俞綿綿哼了聲,道:“反正都已經這樣了。”
反正沒有一個很聰明的腦袋,再傻也沒什么差。這話說出來,她腦海里冒出一個人影:顧心。奇怪,這種時候她怎么會想到顧心?她將一切歸結于顧心端莊大方,秀色可餐,于是自然而然地聯(lián)想到:這樣的秀色,也許……會落進學長的餐盤里?
俞綿綿嘆了口氣,然后,腦門就被彈了一下。
“疼!”她皺眉嚷嚷,一腔感慨蕩然無存。
秦唐將傘塞進她手里,道:“好好打傘,我剛剛碰巧經過你們學校,現(xiàn)在……”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要走了。”
俞綿綿點了點頭,臉蛋兒又被他掐了一把。
“秦小唐!”
秦唐挑眉,悠閑地望著她,原本不羈的神情,在和她對視的那一刻變得認真起來。
他頓了片刻,將錄好的MP3遞了過去,道:“這是我總結的一些名詞發(fā)音,主持的時候應該會用得著?!?/p>
主持的時候?所以,秦唐單方面地決定了她能順利殺出重圍?
俞綿綿歡快地要接下,秦唐目光躲閃了一下,又道:“記得,大賽后再聽?!?/p>
“知道啦!”她笑瞇瞇地答道。
秦唐沒有回應,神情似是有些猶豫,薄唇微張,最終也只是說了句“走了”。
六月風急雨涼,他的黑發(fā)被雨水打濕,緊貼著臉頰,面色沉沉,目光落在遠處。他終究還是沒告訴她:她酩酊大醉的那個夜晚,周薄暮也在。
也許是因為,他也會害怕失去,即使,從來都不曾擁有。
俞綿綿掉頭繼續(xù)朝宿舍樓走。李小瘋突然鉆到她身邊,道:“你剛剛跟秦唐在聊什么呢?他只有一把傘,就給你了哦!”
俞綿綿吹了吹濕漉漉的劉海兒,道:“可是他有車,兩百萬的那種?!?/p>
李小瘋“呃”了一聲。俞綿綿接著說:“有一天逛超市,我買了盒酸奶,秦小唐看到商場里有車展,非要買輛車回家,刷了卡就走,車展小姐興奮得直哆嗦,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嗎?”
“我……”
“你能理解的,對吧?”李小瘋在她平淡如水的聲音里,深深地沉默了。
俞綿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所以,劫富濟貧一下,我心里會平衡一些?!?/p>
“那……”
俞綿綿唯恐李小瘋把話題扯回來,哪知道李小瘋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道:“所以,他不光是心理學專家,還是富二代嗎?言情小說里的那種,有豪宅嗎?”
“聽說他爸最近買了架私人飛機……”
“早說啊,睡他!”
李小瘋這架勢就好像跟家里養(yǎng)的大黃狗說“旺財,咬他啊”一樣。
俞綿綿嘆了口氣,道:“你傻??!”
洗完澡,俞綿綿昏昏沉沉地爬上床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俞綿綿摸到手機,明知道周薄暮不會回復,還是點開了微信,他的朋友圈沒有更新,關于上次的合照也始終沒做回應。
俞綿綿加了件衣服,起身去了藝術樓報告廳。站在舞臺中央,她一遍遍地模擬比賽現(xiàn)場。背太久,嗓子啞了的時候,她就仰頭灌幾口水。挨到晚上,她到底還是摸出手機,撥通了周薄暮的電話。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深吸一口氣,道:“學長,我……”
“俞綿綿?”電話那邊響起一句疑問。
俞綿綿猛地站起來,膝蓋撞到舞臺上的鋼琴,發(fā)出沉重的悶響。很疼,疼到淚花涌了出來,她卻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兒聲音。
不為別的,只因為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
“俞綿綿嗎?Evan在休息,明天再打來吧。”
俞綿綿咬唇不語,顧心接著說:“就這樣吧,我們忙了一天了?!?/p>
電話被掛斷,尾音在耳邊漾開。
晚上九點,這樣的夜晚,男人和女人會忙些什么?她的手臂垂在鋼琴上,琴鍵“叮叮咚咚”地一通亂響。頭疼,眼花,心里的難過在蔓延。
他們好不容易接近一點兒,只差一步,她就可以走進他的世界。
可是,理想與期待好像都破滅了。
他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知道,這不過是一場幻想?
俞綿綿不敢再想,她告訴自己,要讓自己充實起來,要很忙很忙。她要背英文單詞,要復習!俞綿綿找出MP3,顫抖著按下播放鍵,秦唐錄的音頻響起來。
她俯在鋼琴上,幻想著自己能逃避這一切??墒牵颖軟]成功,反而跌入了夢境里。
分不清是在哪一個夢里,周薄暮推開了報告廳大門,朝她走過來。逆著光,俞綿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此刻的周薄暮俊美得如同不染塵埃的神。
她無力地笑了笑,道:“周薄暮,你真過分?!?/p>
他怎么會在這里呢?他怎么會用這樣灼灼的眼神看著她?她知道這是夢,是一個聲音太大,都怕把自己吵醒的夢。也只有在夢里,她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和他對視。
俞綿綿依然在笑:“可是,我知道,對不喜歡的人,還是過分一些好?!?/p>
周薄暮跨上舞臺,眉宇間少了抹淡漠,卻透著一絲……不安。
俞綿綿希望時間就此停住,她愿意活在這個夢里,就這樣站著,哪怕不說話,也很好。
琴臺上一支鋼筆滾落,“啪”的一聲掉在周薄暮的腳邊。
周薄暮彎腰撿了起來,在距離她不到半寸的地方頓住。他伸出手,擦干了她腮邊掛著的一顆淚珠。
這是一個有溫度的夢!俞綿綿屏住呼吸,怔怔地看著他。
周薄暮單膝跪在地上,將掉落的鋼筆扣入她的手心,再抬頭時,眼睛瞇了瞇……俞綿綿還沒回過神,唇上便驀然一軟。
他吻了她!
周薄暮的唇舌很柔軟,毫不避諱地攻城略地。俞綿綿鼻間全是他身上凜冽的氣息,心尖直發(fā)顫,閉上眼睛,一滴眼淚滾落到嘴角。
是苦的。他也嘗到了。
周薄暮眉頭微皺,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腦勺,逼迫這個吻更加深入。俞綿綿手指一松,鋼筆再次落在地上。
這個吻綿長,卻又寒香馥郁。兩人鼻尖相抵,呼吸糾纏片刻后,他將唇移到她的耳郭,輕聲問道:“哭什么,嗯?”
周薄暮的聲音沙啞低沉,俞綿綿身子一顫,被他按?。骸安辉S喝酒,不許亂想,不許單獨見他?!彼俅我纤拇?,聲音里透著絲絲威脅,“還有,不許哭了。”
俞綿綿感覺自己飄了起來,寬闊的舞臺,頭頂傾瀉的光,精致的三角鋼琴……都逐漸遠去了。她甚至還能聽到MP3里秦唐的聲音,他錄的不是英文詞匯?
俞綿綿竭力想聽清楚,眼前卻一陣模糊,唯一的感覺是被周薄暮抱了起來。他的腳步很穩(wěn),指尖落在MP3上,接著毫不猶疑地按下關機鍵。
秦唐的聲音戛然而止,周遭恢復靜謐,周薄暮面上一如既往的冷峻。
他說了什么?俞綿綿來不及聽清便跌入了另一個夢里。
再睜開眼時,俞綿綿愣了片刻:手腕上戳著的是針頭?這場景是校醫(yī)務室?面前翻白眼的人是……李小瘋?
李小瘋拍了他腦袋一下,罵道:“這么大個人了,發(fā)燒了都不知道?你暈倒在報告廳?。∫皇怯腥税l(fā)現(xiàn),我就得在新聞頭條上見你了?!?/p>
俞綿綿想起甜滋滋的夢,羞澀地感慨道:“是真的有點燙呢?!?/p>
李小瘋嫌棄地開口:“咱不比賽了成嗎?這樣下去你連命都沒有了!”
俞綿綿大概了解了一下,她發(fā)燒暈倒在報告廳禮,剛好有人經過,把她搬到了醫(yī)務室。后來人家趕時間,在李小瘋趕來之前已經撤了。
俞綿綿回味著剛剛的夢境,扯起被子的一角,唇瓣抿了抿,又舔了舔……
她嘿嘿笑著,在枕頭上蹭了蹭,道:“好害羞呀?!?/p>
李小瘋面色一變,跑出醫(yī)務室,大喊:“醫(yī)生,我姐們兒傻了,你快來看看啊……”
醫(yī)生真的來了,將兩人訓了一頓。俞綿綿這才徹底回歸現(xiàn)實:夢境前那通電話是真的,他和顧心在一起是真的,她的傷心難過也是真的。可是,她要放棄他了嗎?
俞綿綿告訴自己:是的,她應該如此。
可是,她能做到嗎?
她不能。
長達七年的喜歡像是強大的慣性一樣,她已經不可自拔。
一直到深夜,針頭被撤掉的時候,俞綿綿在手背上看到了N個針孔……為什么這里的護士不能像秦唐那樣扎得一手好針呢?她感慨著,一只手摸進了口袋里:“奇怪!”
她想了一會兒,問李小瘋:“你有看見我的MP3嗎?”
秦唐錄的音頻她只聽了一半,就把MP3丟了,要是被秦唐知道了,那家伙會追殺她吧。
俞綿綿打開背包,一支鋼筆掉了出來。
李小瘋撿了起來,嘖嘖兩聲,道:“這筆頭是被你啃過了嗎?”
老款鋼筆斷得很慘烈。俞綿綿想不起什么時候摔過,倒是清楚地記得,夢里周薄暮撿起筆,然后吻了她。俞綿綿的臉蛋兒又熱了起來,李小瘋摸了一把,嚇得哇哇大叫,跑出去找醫(yī)生,咋咋呼呼的勁兒,比她這個真神經病還像神經病。
轉天,俞綿綿又燒到了三十八度五。她看著手腕上的針孔,堅決不去醫(yī)務室。
李小瘋忍無可忍道:“不去醫(yī)務室你難道想上天堂嗎?”
“校醫(yī)務室才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你看我的手……”俞綿綿把手遞過去,扎針的地方烏青一片,看得李小瘋倒吸一口涼氣。
就在這時候,宿舍門被敲響了。李小瘋氣勢洶洶地去開門,俞綿綿瞟她一眼,道:“你們家謝臨來了嗎?快去約會!”
李小瘋剛打開門,玫瑰花伸了進來。俞綿綿單身多年,第一次見到有人給活人送花,心頭縈繞著詭異的興奮感,特別是看到謝臨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剛想調侃幾句,忽然“砰”的一聲,寢室門被李小瘋摔上了。
李小瘋轉過身,朝她吼道:“去休息!”
俞綿綿指著夾在門縫里,死得很慘的一束玫瑰花,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李小瘋和謝臨怎么了?俞綿綿不清楚始末,但是她知道,李小瘋喜歡一個人就會大步沖上去,永遠都不會藏著掖著。她不矯情,喜歡就撲倒,不喜歡就撤退。
所以,李小瘋發(fā)這樣大的火,必然是有原因的。俞綿綿沒多問,她知道合拍的友情是隨時給她支持,而不是追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寢室門又被敲響了,李小瘋走了出去,話音隱約傳了過來,李小瘋說:“你能不能別吵,我姐們兒生著病要復習。”
俞綿綿捏著厚厚資料的手一頓,這才發(fā)覺,她的努力不是沒人看到的,在她覺得很吃力的時候,她并不是一個人啊。
俞綿綿走到窗戶邊,樓下兩人正在對峙,她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卻清楚地看見,李小瘋的手掌扇在了謝臨的臉上。
事情比想象的更加嚴重,俞綿綿心慌起來,好不容易等到李小瘋回來,卻只看到她垂著腦袋,眼眶發(fā)紅,道:“綿綿,我喜歡他好多年,現(xiàn)在卻不要他了?!?/p>
在李小瘋的世界里,喜歡很純粹,可是,她也發(fā)現(xiàn)并非所有的人都像她這樣,起碼,謝臨不是。在愛情里,他可以接受其他女孩的曖昧,然后,堂而皇之地當她的男朋友。
世界上的愛情也許真有千百個樣子,但是李小瘋知道,她的愛情,不是這樣。
不應該權衡誰才是最愛,誰是次愛和替補,更不應該——將就。
俞綿綿不怎么會安慰人,拉了拉她的手臂,企圖傳遞一些溫暖過去。
李小瘋卻抬起頭來,遞過來一個紙盒——是退燒藥。
這樣的狀況,她還記得自己發(fā)著燒不敢打針。
俞綿綿喉嚨一哽,想說些什么,李小瘋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有一種女孩是這樣,人前豁達,仿佛渾身都透露著英雄氣概,但實際上,比誰都敏感,比誰都難以放棄。
剛好,她們都屬于這類人。
這個夜晚,注定有些悵然。
隔天,到了演講主持人選拔大賽。
俞綿綿一路上都在埋頭看書,臨到報告廳門口,被人堵住了去路。她抬頭,秦唐揚唇微笑,米色上衣,煙灰色長褲,怎么看都是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樣。
“你……”是一堵墻嗎?俞綿綿撇撇嘴,沒說出口。
“哪有這么好看的墻!”秦唐再自然不過地說。
這家伙又知道她在想什么?
秦唐聳肩一笑,大手像是拍守門的小狗一樣,拍了拍她的腦袋。
在俞綿綿磨牙之際,秦唐的手指下移,撫過她的耳畔,在俞綿綿愣住的一瞬間,將微型耳機塞到了她的耳朵里。
“你作弊……”一句話沒說完,秦唐大手一揚,將俞綿綿整個人擁進了懷里。
夏風和煦,日光落在他們身上,面容俊朗的男子和神色詫異的女子,仿佛進入了一幅油畫里。這幅畫的背景有喧鬧,有紛擾,有來來往往的師生,也有窗外搖曳的香樟樹影。
秦唐擁著懷中的人,視線越過人群,與周薄暮凜冽的目光對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下期預告】
主持人選拔賽上,顧心將難題拋來。俞綿綿回答完后,滿場響起曖昧的口哨。一場比賽,活生生成了表白盛宴。
秦唐皺著眉將俞綿綿拉入懷里,鎂光燈光照下來,將兩人親密樣子映在電子屏幕上。
一場酒會,俞綿綿正與“小鮮肉”熱舞,某人突然出現(xiàn),將醉醺醺的她攔腰抱走……
《小情劫》甜蜜高潮即將展開,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