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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顏丑夫

2017-06-28 22:04挽歌
飛言情B 2017年6期
關鍵詞:公主

挽歌

簡介:天下大亂,才讓他一個小馬賊有了機會,護著心上的公主殿下。可是他付出一切——瘸了腿,毀了容,交予她兵權,不過想能與她能生共寢,死同穴。哪知公主早有了心上人,對他不過一場利用,香瑙河將他吞沒那一刻,他卻仍然可悲地愛著她……

楔子

景六陽去送死的時候很不甘心。

他看著長安的方向許久,始終沒能見到那個人來為他送別,只有寒風從他的甲胄中鉆進去,刺得身上的鞭傷發(fā)疼。

“……君后。”

“走吧?!本傲柪渎暤?。身邊的人頓時噤聲。景六陽策馬走在最前面,后面浩浩蕩蕩地跟著五萬大軍,而他們的敵人是二十萬匈奴大軍。所有人都清楚,這場戰(zhàn)爭必輸無疑。

坐在皇位上的女人,親手為他挖了一座墳,可是他愛她,就得義無反顧地往里面跳。但他如何甘心呢,他陪著她走過五年風雨,將她捧上帝位,到最后她卻想置他于死地。

景六陽撫上自己的臉,那里有半張冰冷的面具,他的心里又泛起了苦澀。她確實不可能愛他,昔日風華絕代的柔福帝姬,不會愛上一個瘸了腿、毀了容,還是馬賊出身的男人。他活著一天,對她而言都是難以啟齒的羞辱。

嗒嗒的馬蹄追上軍隊,景六陽的眼睛一亮,看著匆匆趕來的信使。

信使在景六陽期盼的目光下低下了頭,道:“君后……陛下沒有出宮,只下了一道圣旨。”信使有些猶豫,最后低聲道,“陛下說,哪怕翻遍全天下,也要找到卿冶公子?!?/p>

景六陽愣了許久,最后哈哈大笑,笑出了淚,再也不猶豫,瘋了一般向邊境趕去。

多可笑啊,他為她去送死,她卻傾盡天下也要找回曾經愛過的人。

那滴淚消散在風里,他反復問自己:景六陽,你后悔嗎?愛上一個如此狠心的女人。他閉眼,仿佛看見二十歲的自己,在一片月光下,抱劍守在她的門外,心里一遍遍地默念:寧詩苒,我愛你,永遠也不后悔。

……

宣寧一年冬,皇夫景六陽領兵五萬抵御匈奴大軍,苦戰(zhàn)三個月后,卒于香瑙河,尸骨無存。

宣寧二年春,柔福女帝改立皇夫,新皇夫龍章鳳姿,與女帝甚為恩愛,一時被傳為佳話。

再沒人會記得那個殘疾貌丑的男人,那個曾為了他心愛的姑娘,做下許許多多傻事兒的癡心人,他的一腔愛恨,最后盡數(shù)埋葬在香瑙河中,埋葬在五年前無盡的春光里。

一、

寧詩苒第一次見到景六陽就覺得他不是個好人。

彼時她在地宮中被困了半個月,水和食物都沒了,兵戈激烈的碰撞聲已然遠去,她不會再死在刀下或者是士兵的侮辱中,但她可能會死于饑餓。

她無力走出地宮,正絕望時,景六陽突然從天而降,以一點兒都不美好的姿態(tài)……

他是狼狽地摔進來的,發(fā)絲散亂、面容呆滯,竟然比她這個餓得臉色慘白的人還要憔悴幾分。然而他一看見蜷在角落里的寧詩苒,眼睛就亮了。寧詩苒恍然覺得,那眼神還帶著綠油油的光。

她頓時警覺起來。見他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她握緊手上的匕首,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這個奇怪的男人低低地笑起來,伸手輕柔地撫上她的臉,道:“原來公主還活著?!?/p>

下一刻,他猛然退后,伸手捂住流血的脖子,神色莫測地看著她。

寧詩苒手中的匕首尚在滴血,心里猛然一沉,沒能殺了他那死的就是自己了。對方卻仿佛不在意她張牙舞爪的樣子,兩人對視許久,一個警惕萬分,一個神色不明,最終他輕松地奪走了她的匕首,沖她挑眉笑了笑,活像個登徒子。

寧詩苒絕望透了,但她想著,要是他真敢做什么,那就跟他同歸于盡好了。

誰知景六陽丟開匕首,蹲在她身前,道:“起來,我背你出去?!币娝粍?,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要害你再容易不過了,但你再不過來就真得死在這里了。”

寧詩苒猶豫片刻,最終努力站起身,咬牙趴在了他的背上。

她把脊背挺得直直的,景六陽知道她嫌棄自己,他一聲不吭,突然松手,寧詩苒壓根兒沒拉住他,驚叫一聲就往地上摔去,他又轉身抱住她,寧詩苒出于本能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埋首在他胸前。

她閉著眼,男人的心跳聲十分有力。景六陽哈哈大笑,極其得意。

寧詩苒終于明白過來,睜眼狠狠地瞪他,恨不得將這個混賬千刀萬剮。

景六陽心情非常愉悅,抱著寧詩苒走了長長的一段路,忽然開口問她:“公主渴不渴?”

寧詩苒眼睛一亮,并不答話。景六陽賤賤地笑道:“我的脖子還在流血呢,要不給你喝一口?”寧詩苒氣紅了臉,一看他還在流血的脖子,恨不得再戳一刀。

景六陽又道:“我可不白白救人,你欠我一次就得還一次,這次的傷就算了,從我送你出去開始吧。”寧詩苒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竟然到了出口,但洞口太高,遠不是她能上得去的,她只好無力地點頭答應。

景六陽眼里含著笑意:“送你出去,我要的回報是……”寧詩苒忍不住睜大眼睛看他,他看到她眼睛里滿滿的都是自己的影子,故意把調子拖得長長的,“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景六陽。”

寧詩苒一愣,最后點點頭。

地宮外的天很藍,風柔和地拂過她的發(fā)。她抬頭去看景六陽,他笑得很滿足很溫暖,仿佛初見時絕望的人并不是他。

“公主,你好軟,我想抱著你走一輩子……”

“放肆!”

她就知道,這個景六陽不是個好東西!待到她得勢,絕不會讓他好過!

二、

可是現(xiàn)狀對寧詩苒來說很不妙。

她出了地宮方知道,不過短短半個月,天下便動蕩不安,各地均有勢力揭竿而起,想要占據(jù)這大好江山。而皇室式微,上將軍宗修逼宮后,唯一逃出來的兩個皇室中人便是寧詩苒和太子寧亦祗。

景六陽在這亂世里,不得不被稱一聲梟雄。他是馬賊出身,極擅謀略,武藝也過人,現(xiàn)已是數(shù)萬流民的首領,勢力不容小覷。

寧詩苒這個孤零零的皇室血脈,與之相比竟然弱小得可憐。但不得不說景六陽對她極好,處處妥帖,嬌寵至極。然而這并不能改變這個人的本性,他一看見寧詩苒,便從威風凜凜的一方霸主變成色中餓鬼,偏偏她還反抗不了。

景六陽的領地在蜀地,已經沒了春寒,他就如同滿城爛漫的花兒一般,整個人都“春意盎然”,尤其是在寧詩苒面前。寧詩苒常常半夜驚醒,看見他在床上幽幽地看著她,并毫無廉恥地對她道:“公主,我冷?!?/p>

她伸腿去踹他,他反而湊過來擁住她,無賴道:“來來來,靠近些好使力?!?/p>

寧詩苒對他毫無辦法,景六陽順利成為她第二厭惡的人,排第一的,便是宗修。

宗修可謂是天下大亂的根源,縱使寧詩苒知道,寧國已經出了兩代昏君,江山早就岌岌可危,沒有宗修,也會有其他人,但亡她寧國的人她不得不恨。

她要對付宗修,還有一個不為外人道的原因。如今的局勢她看得通透,她只剩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利用景六陽對付宗修。

但是……她和景六陽沒辦法談正事兒。

寧詩苒每每一開口:“景六陽,難道你就甘心窩在這小小的蜀地,做一輩子賊寇?”他便直勾勾地盯著她嬌俏的臉蛋兒道:“甘心??!你都在我身邊,我還有什么不甘心的?!?/p>

寧詩苒知道和他說不清,便再不多言,只冷冷一笑:很快你就不得不迎敵了。

到了五月,景六陽突然忙起來。因為整個寧國都在傳:蜀地首領景六陽奪了柔福帝姬,想要以駙馬的身份問鼎天下。

于是前來進攻蜀地的人源源不斷,景六陽不得不領兵捍衛(wèi)領地。寧詩苒選中他作為利劍可謂是選對了人,來攻打之人無不鎩羽而歸,無意間反而為景六陽擴充了勢力。

這一日,景六陽終于有空來找寧詩苒。短短幾個月,他看起來滄桑也堅毅了不少,他懶洋洋地往寧詩苒的身上靠,寧詩苒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兒——景六陽的右腿微瘸,似是舊傷。她一時極為震撼,都忘了躲開。

能靠近她,景六陽顯然開心得不得了,在她耳邊滿懷柔情地開口:“兜兜……”

寧詩苒如遭雷擊:“你……你叫我什么?”

景六陽瞇起眼,道:“柔福帝姬寧詩苒,乳名兜兜,哎呀,好可愛。要不是恰巧從敵軍那里找到兜兜的教養(yǎng)嬤嬤,我也不知道呢?!?/p>

寧詩苒木著臉看他,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乳名!他卻一直叫個不停。

“閉嘴……”

“我真的很累,”景六陽開口打斷她,眉宇間露出疲色,“就依我一次好不好?!?/p>

寧詩苒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最后還是將那番話說出口:“景六陽,如今的局勢,你不得不主動往北方進攻,宗修不會容忍你的存在?!?/p>

景六陽臉上的笑意凍結,良久,他才輕輕道:“你不必這么算計我,你想要的,我粉身碎骨都會拿來給你啊?!?/p>

寧詩苒冷冷勾唇道:“那就往北方打!”她的神情冷厲,說出的話卻明擺著在誘惑他,“殺了宗修,那個傳言就是真的。”

對于那個傳言,景六陽其實看不見“問鼎天下”,只看見了他是她的駙馬。于是,他緩緩地笑了:“好。”

三、

在寧詩苒的記憶里,這場戰(zhàn)爭打得極其艱苦。從五月到寒冬十月,他們才攻下幾座城池。景六陽是個很謹慎的人,他之所以能成為一方霸主,自然有很多可圈可點之處。譬如他很愛惜將士的生命,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他的士兵都很忠誠。

可是寧詩苒等不及了,這樣的行軍速度于她而言太過漫長,景六陽要顧忌士兵的傷勢,她可不在乎。

她踮起腳親了親景六陽的臉,道:“景六陽,明日拿下潁城好不好?”

景六陽的臉算不上極其英俊,但是看起來十分剛毅,笑起來很溫暖,偏偏說出的話完全不符合他那張老實的臉,他湊過去,笑嘻嘻地道:“來,兜兜,親臉怎么夠,親一下這里,明天一定打下潁城?!闭f著,他點點自己的唇,挑眉看她。

寧詩苒沒辦法,硬著頭皮敷衍地親了一下他的唇。

景六陽笑彎了眉眼,抱著她一通亂啃。最后寧詩苒捂住自己微腫的唇,恨得咬牙切齒——景六陽你這個混賬,給本公主等著。

第二天景六陽真的攻下了潁城,寒風刺骨的十月,他穿著并不厚實的甲胄,沖在最前面,親自取了城主的頭顱?;貋淼臅r候,他的肩上插著一支箭,卻笑嘻嘻地對寧詩苒說:“你看,我從不騙你?!?/p>

寧詩苒的眸子似冰雪般透徹,卻看不出一點兒情緒。最后她握住他的手,道:“景六陽,你要快些好起來呀?!?/p>

景六陽愣住,眸中慢慢盛滿狂喜,她這是第一次關心他,他控制不住自己臉上的笑意,還傻里傻氣地問她:“是不是今天我特別勇猛,兜兜都忍不住關心我了?!?/p>

寧詩苒狠狠地擰他的腰,他的笑意還是收不住,歡快得像個孩子。

這是景六陽最快活的一段日子,他成了傷員,對寧詩苒動手動腳時她抗拒得就不那么厲害。寧詩苒自小在宮中長大,心計不必說,偏偏沒人告訴過她如何對付這樣厚顏無恥的人。她只好百般折騰他,偏偏他還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寒冷的冬夜讓他去院子里給自己守夜,他開始還安分,后來月亮升起來了,他就在外面吼:“兜兜,我唱歌給你聽??!”

她一點兒都不想聽!

可景六陽已經扯開嗓子唱了起來,他并非高雅之人,唱的歌自然也十分通俗露骨,不知道從哪里學來的調子,全然在大膽地表露愛意。饒她一向鎮(zhèn)定,也聽得面紅耳赤。她長這么大從沒聽過這么下流的歌!

偏偏他唱得落落大方,自有一方霸主的豪邁在里面。這一夜可謂是景六陽在折磨寧詩苒……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安逸的生活結束得這樣快。第二年剛剛開春時,景六陽幾近崩潰——宗修劫走了寧詩苒。

他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瘋了一般往北方攻打,連普通的小兵都看出了他的一身戾氣。他不眠不休地制定作戰(zhàn)計劃,直到士兵們都吃不消了,他才停下來讓大家好好休息幾日。

短短幾日,他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眸中盡是寒冰。有一日他夢見寧詩苒回來了,她穿著紫色的長裙,頭上還帶著精巧的步搖,皺眉嫌棄地看著他,他卻覺得眼里燙到想落淚。誰知他剛撲過去,她便消失不見了。

他猛然驚醒,拉著侍女冷冷地問:“公主呢?”

侍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下,答道:“公……公主被宗將軍劫走了啊……”

景六陽覺得自己終于瘋了,冷聲下令:“一個月之內,不惜任何代價,殺了宗修!”

四、

寧詩苒沒想過這場戰(zhàn)爭結束得這樣快,也沒想過再次見到景六陽的時候他已憔悴得幾乎不成人樣。他瘦得可怕,全身上下布滿了傷口,半張臉也被生生毀了!

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從眉骨蔓延到嘴角,讓他看起來猙獰又殘忍。

景六陽踏著一路的尸體,渾身是血地抱住她:“你沒事兒……真好。”

寧詩苒一言不發(fā),她從沒想過景六陽會死去,可是他這一身猙獰的傷口,在無聲地告訴她:他隨時可能會死。

可是……這和她有什么關系呢?她平靜地開口:“景六陽,讓他們把卿冶找出來。他被宗修老賊困住快一年了?!?/p>

“卿冶”這兩個字,讓景六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國師卿冶,那是伴著寧詩苒長大的人,也是曾讓她一路追隨的人。

景六陽抱著她,高大的身軀開始顫抖,最后一滴滾燙的液體滴落在她的頸上,似要將她灼傷。他猛然從她肩上抬頭:“寧詩苒,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這樣踐踏他、利用他,全是為了另一個人。

他看著她冷而幽深的黑瞳,那里面甚至連一絲憐憫都沒有。

她說:“憑什么不可以,我從來沒有強迫過你?!彼人亲栽?,對她好也是心甘情愿,連她下個套,他都瘋了似的眼巴巴地往里面鉆。

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為了救卿冶,不惜跑到宗修那里自投羅網(wǎng),否則景六陽治軍如此森嚴,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人劫走她。她狠毒得讓人膽寒,不顧景六陽與數(shù)十萬將士的性命,甚至不顧自己的性命,只為找到她心尖兒上的卿冶。

那些被景六陽強行忘記的往事突然又浮現(xiàn)出來,整個寧國,誰不知道柔福帝姬愛慕卿冶?她為卿冶做過許許多多的荒唐事兒,甚至自己跪下來請婚要嫁給卿冶。其實寧詩苒對卿冶的感情景六陽再清楚不過……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最是無情帝王家,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愛他。

他瘸了腿,哪怕再能打仗都是個殘廢,如今還毀了臉,永遠也不可能配得上她。他第一次這樣恨寧詩苒的狠心,卻也是第一次如此恨自己無法對她狠心。

景六陽幾乎是麻木著吩咐:“公主的命令你們沒聽見嗎?去找出卿冶公子?!?/p>

景六陽轉過身,慢慢往外走,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可心中的寒意怎么也散不去……他從來沒有哪一刻這樣清楚,寧詩苒仿若魔障,困了他四年,還要困他一輩子?;蛟S三年前他就不該遇見她,她給的快樂太少,苦痛太多。明知是毒,他卻迫不及待地吞下去,再也沒有一個人比他可悲,也沒人會比他更可憐。

到了傍晚,仍然沒有人找到卿冶。寧詩苒腳步匆匆地來找景六陽,景六陽面色慘白地躺在床上,呼吸沉重得可怕。她終于注意到他的異樣,派人將宮中御醫(yī)抓來。

老御醫(yī)斟酌著開口:“能熬過今夜,那……將軍就無事。”

寧詩苒冷冷地勾唇道:“倘若不能熬過去,那你也跟著陪葬吧?!?/p>

寧詩苒才知道,他原來傷得這樣重了。他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結束了至少三年才能打完的戰(zhàn)役,甚至奇跡般地殺了宗修,全憑著那口氣。如今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想來心中滿是絕望。

但她坐在他的床邊冷眼瞧著,面上看不出一絲擔憂景六陽的意思。

天將明的時候,她才湊過去,冷聲對他說:“景六陽,你要死,也得先把兵權給我再死?!?/p>

景六陽的眼睫輕顫,寧詩苒再沒看他一眼,拂袖離去。

景六陽的底子到底還是好,竟然生生熬過來了。他剛醒就有人來跟他匯報卿冶的情況:卿冶早就趁亂離開了,并讓人送了公主一封信。

景六陽聽完那封信的內容有些愣怔,還沒等他回過神,寧詩苒便踏進了房門。她看起來憔悴了不少,但景六陽知道,這并非為他,只是為了卿冶的那封信。

寧詩苒歪頭打量了他一番,輕笑一聲,道:“你心里在嘲笑我是不是?找了他這么久,卿冶卻還是對我棄如敝屣。”

景六陽抿唇不吭聲,倘若寧詩苒對卿冶的感情得不到回應就得被嘲笑,那他對寧詩苒的感情,豈不是能讓全天下人恥笑?在她面前,他就是個瘋子,是個傻子。

寧詩苒收了笑,又道:“卿冶說我心太狠毒,說我十年過去了仍然這么自私?!彼淖爝吅艘唤z譏嘲,“景六陽,這么狠毒自私的人你還敢娶嗎?”

景六陽身軀一顫,定定地看著她。良久,他點點頭。

他知道寧詩苒為什么會嫁給他,她在他耳邊說的話他聽清了,她還想要兵權。

真正想問鼎天下的從來就不是景六陽,而是柔福帝姬寧詩苒?;蛟S,她這么努力想要得到最高的權力,只是為了困住不愿意和她在一起的卿冶。

卿冶走得毫不猶豫,但景六陽知道,當年名垂天下的卿冶公子,對君主忠心不二。寧詩苒想為卿冶打造一座牢籠,便用他作為征戰(zhàn)天下的利劍。他什么都清楚,卻還是想靠近她一點兒,至少哪一天黃土之下的白骨,能埋得與她近一些。

畢竟他愛寧詩苒,已經愛了四年。

五、

四年前的春天,是那一年最美的季節(jié)。

那時寧詩苒是寧國最受寵愛的帝姬,她的母妃早逝,在皇帝身邊養(yǎng)大?;实厶蹖櫵?,甚至讓她和太子一起學習君王之道。負責為他們授課的,便是國師卿冶。

在寧詩苒的記憶中,卿冶并不是那個傳聞中驚才絕艷的天才,也不是能通陰陽、安天下的能臣。他只是一身白衣,第一眼就看透她本質的冷面少年。

他的眉眼含盡天下的風情,一舉一動都能牽動人心,他明明有著天下最溫柔的氣質,對所有人都極盡包容,對寧詩苒卻是個例外。

柔福帝姬的溫柔賢德聞名天下,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好,獨獨他一個人,一眼就看出了她靈魂里的骯臟。她沒有母親的庇佑,在永無止境的算計中長大,皇帝的寵愛反而成了她的催命符。她平安長大,一顆心卻比誰都冷硬。他初見她時,就冷冷地開口:“公主太過自私殘忍,這樣的你,是天下之禍。”

宮裝少女聞言微愣,隨即對他笑彎了眉眼:“那國師不如收了我這個禍害吧?”

卿冶的目光微寒,嘴角勾出一絲冷意。也是從那日起,他們的命運開始纏繞,寧詩苒總是在宮門前等他進宮,她撐一把紫色的彩蝶油紙傘,一等就是三年,卻始終沒能焐熱卿冶的心。卿冶對她的抗拒有種說不出的強硬,但這份深情還是傳得天下皆知。

直到南方動亂的那年,卿冶去平亂,她只身追著他到了淮南。

煙柳萋萋的季節(jié),餓殍遍野,卻是景六陽第一次見到寧詩苒。他鮮血淋漓地趴在地上,右腳腳筋被流民挑斷。

寧詩苒身姿輕靈,蹲下身來看他:“小馬賊,真可憐啊?!钡难劾锊]有憐憫,盡管笑容很暖,她低聲道,“你想要的一切,只有凌駕于他們之上才能得到。想活下去嗎?”

景六陽呆呆地看著她,她的容顏極美,眼里卻是三尺寒冰。偏偏一個并不真心的笑容,就讓整個患難的風光黯然失色。她扔下一把匕首,轉身便走。

景六陽鬼迷心竅般抓住她的裙擺,道:“你……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寧詩苒嗤笑一聲,揮劍割了那塊布料,道:“等你配問這個問題了我就告訴你?!?/p>

然后他看著少女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不遠處白衣男子的身邊:“卿冶,我和你打個賭怎么樣,你覺得天下安定的法子是和平,我卻覺得是壓制呢。”

卿冶皺眉,她指的顯然就是不遠處落單的馬賊。那個傷痕累累的男子還年輕,卻被其他慌亂的馬賊推出來當替罪工具,被流民折磨至此。亂世之中,流民比匪徒更可怕。

很快卿冶看見,那個男子毫不猶豫地將匕首沖想要靠近他的流民一揮,渾身的戾氣讓心存惡意的流民再不敢靠近他。卿冶無力地閉眼,生平第一次不知該如何反駁寧詩苒。

寧詩苒笑聲清脆,遠遠地沖景六陽喊道:“喂,你做得很好,我叫寧詩苒!你可得好好活下去啊?!?/p>

景六陽將這個名字鐫刻在心中,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倘若……倘若想要的一切唯有凌駕于眾人之上的權力能換來,那么從此刻起,他愿意去試試:寧詩苒……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寧詩苒不知道的是,這個在她不懷好意地唆使下活下來的人,在她每日出軍營隨卿冶去賑災的地方默默地守了一個月。

景六陽只是遠遠地看著她,看著她笑容親切溫柔地鼓勵災民,威嚴地震懾流民。他在想,一個人怎么可以這樣奇怪呢,永遠帶著無害又討喜的面容,掩飾骨子里的涼薄。然而他每日守在那里,舍不得離去。

他覺得她的每一面都吸引著他,獨獨一件事,她的喜怒哀樂,在那個白衣公子面前含了三分真,讓他有些嫉妒。可是看到自己傷得極其嚴重的右腳,他心里又只剩下說不出的黯然。

寧詩苒在淮南待了一個月,一個月后急急地回了長安。景六陽遠遠地尾隨著她的車輦走了好久,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背影,只剩漫天飛揚的塵土,模糊了他的視線。

景六陽覺得,淮南的風也變得落寞起來。

六、

但是命運何其奇妙,正隨了那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誰又能預料到昔日任人踐踏的馬賊,有一天掌了天下大權,而那年他只能遙望的驕傲明媚的公主,此刻成了他的妻。

寧詩苒嫁給他的那天,天氣出奇的好。不去看這背后的齟齬,便美得如一場夢境。只是他的臉上多了半張面具,遮住了長長的傷疤,如同遮住了他們二人誰都不想再提起的過去。

景六陽又變回了那個成天圍著寧詩苒轉的登徒子。這回打罵都沒用了,他笑嘻嘻地親吻她潔白的額頭,哄道:“好兜兜,就親一口。”

然而他親了一口后,又忍不住糾纏了她一個下午。

拖到深秋的時候,她終于同意景六陽進她的房。那是他們第一次纏綿,寧詩苒痛得不行的時候,就嚶嚶地哭。景六陽心疼得不得了,又愉悅又難受,只好低聲哄她:“兜兜不哭,要什么都給你?!?/p>

寧詩苒一口咬在他的肩上,道:“下個月我要登基。”

景六陽眸中掠過一抹悲哀,他終究是將輕輕一吻落在她的眼瞼上,神情像羽毛一般柔和道:“好。”

九月,長安遍布黃金甲的季節(jié),寧國柔福帝姬登基,改國號為宣寧,立景六陽為皇夫。

寧詩苒登基一事理所當然地遭到了不少人激烈的反對。并不是公主不能登基,而是太子尚在人間,駙馬帶兵占了長安,擁立公主稱帝,顯然于理不合。但景六陽的兵權足以鎮(zhèn)壓住所有閑言碎語。

他并不在乎天下人的詬病,只知道這一刻他是幸福的。

偌大的皇宮里,他背著寧詩苒慢慢地往未央宮走。他的右腳不會再好,但背著她走得很穩(wěn)。

寧詩苒環(huán)住他的脖子,看著他堅毅的側臉,忽然想起一年多前,他也是這樣在地宮里一步步地背著她走了好遠。

那時他說“我想抱著你走一輩子”。而后,他們走過地宮,走過南方,走過大半個江山,走過一年又一年。

可是一輩子好長呢。她埋首在他的頸窩里,慢慢閉上眼。

而他們安生的日子不會太久,皇城迎來第一場雪的時候,太子寧亦祗回宮。卿冶并沒有跟在他的身邊。

寧詩苒對著太子恭敬地叩首:“恭迎皇兄歸來,我無意稱帝,但是景六陽手握兵權,我只能聽從他的安排?!?/p>

寧亦祗眼神微動,眉宇間流露出了然之色。

寧詩苒將手中偷來的兵符遞給他,道:“兵符在此,自然該交給皇兄保管,我也算不辱使命了?!睂幰囔蠊笮Γ廊唤舆^去。他拿出盒子里的兵符,欣喜之色還未表露,就猛地瞪大雙眼,不甘地倒在地上。

他中毒了!

寧詩苒收起笑意,冷漠地看著寧亦祗僵硬著身體,很快就沒了呼吸。

寧亦祗倒地的響聲驚動了外面的人,太子的一眾舊臣和景六陽幾乎同時闖進來。景六陽看了一眼地上的太子,眸中掠過一絲驚痛。

寧詩苒定定地看向他,眸中無悲無喜,寧靜得可怕。

她的眼神仿佛在無聲地問他:景六陽,怎么辦呢?太子被毒死了,我們兩個當中總得有一個人殺了太子吧?

景六陽握緊雙拳,最后慢慢地笑了。他朗聲開口:“寧國皇室本就式微,我無意去取太子性命,奈何他的身子這樣羸弱,竟然就這么去了?!彼笮?,狀若癲狂。

寧詩苒靜靜地看著他攬下罪名,此刻他像個真正的壞人。她的眼淚落得很容易,她含淚看著景六陽,仿佛她真是一個無辜被利用后,憤怒到極點的公主:“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景六陽被押著跪在她面前的時候,只看到了她鵝黃色的裙角。那是最明亮的顏色,透著最寒冷的意味。他以為自己的心不會再痛,可是如今他才明白,無論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后,她若想傷害他,再輕易不過。

長安城已鋪滿了雪,這個冬天真是冷啊。

七、

寧詩苒記得他們回未央宮那夜,她眨著眼告訴景六陽:“后宮不得干政?!?/p>

燭火映在景六陽的眼里,像落進了漫天的星光,襯得那半張面具也柔和了起來。他低聲道:“嗯,我知道?!苯又土怂幻婢傻耐溺R,“結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p>

第二日寧詩苒便拆了鏡子,里面果然裝了兵符。

誰也不會相信,他這么輕易就把兵符給了她,只是為了死后能與她葬在同一座陵墓??墒恰蛟S想不到,他的白骨最后連皇陵也難入。

太子一黨的所有勢力均歸于寧詩苒,她如今是真的大權在握了。謀害皇嗣的景六陽,卻不得不死。

宣寧一年,冬天,寧詩苒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皇夫景六陽領宗修之降兵五萬抵御匈奴大軍,戴罪立功。

可誰都知道,這是她為景六陽挖的墳墓。

景六陽身上的鞭傷在甲胄下隱隱發(fā)疼,他眺望了好久,終究沒能等到寧詩苒來為他送別。她是這世上最聰慧的女子,威望名聲都有了。卻也是世上最狠毒的女子。

寧詩苒愛的,自始至終都是卿冶。

景六陽以為自己會恨她,可是當香瑙河的水將他吞沒時,他還是忍不住想起了她。

他想起那年他晚了宗修一步攻進皇宮,以為她已經死去時的絕望。他想起她摟緊他脖子時嗔怒的模樣。還有去年冬夜,他在院子里為她守夜,故意唱了一首纏綿的歌。

“你……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公主,我想抱著你走一輩子……”

“甘心啊!你都在我身邊,我還有什么不甘心的?!?/p>

……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對錯。因為到了最后,他還是好愛她。他們之間唯一的遺憾,只是她不愛他。

倘若還有一次機會,那年他仍會滿懷勇氣地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淮南的春色無限好,他在最絕望的境地里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自此為她拾起兵戈,征戰(zhàn)天下。

景六陽,你后悔嗎?不,從來就不后悔啊。

寧國史書記載,宣寧一年冬,前皇夫景六陽領兵五萬抵御匈奴大軍,苦戰(zhàn)三個月后,卒于香瑙河,尸骨無存。

而同年冬天,沒人知道卿冶在某個夜里只身離開了長安。

他仍是一襲翩翩白衣,只不過身邊沒了那個紫衣宮裝姑娘。三個月前,寧詩苒下令找到他,其實是為了救景六陽。她早在香瑙河邊安排了人帶回景六陽,又尋回了卿冶,讓他用歷代國師的秘術為他醫(yī)治腿疾和臉上的舊傷。這樣他便能換個身份在她身邊好好活下去。

“謀害太子”的景六陽不能活在這世上,她只好重新給他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卿冶第一次見她這樣在乎一個人,她天生涼薄,眸子依舊冰冷,可里面的冰寒分明已經慢慢在融化了。

寧詩苒輕輕撫過景六陽的臉,神情很溫柔。她說:“他這樣傻,活該受這么多罪?!?/p>

寧詩苒想起去年他背她走回未央宮,他的背寬厚溫暖,那一刻她突然就想這樣待一輩子。她佯裝追卿冶幾年,只因卿冶的才華和歷代國師的秘術確實可以幫她爭奪天下。可卿冶何其聰明,他本該輔佐太子,后來卻對胡攪蠻纏的公主慢慢生出了幾許情思。

他誰也不能幫,就假裝被反臣宗修困住??蓪幵娷酆纹涔虉?zhí),竟然算計景六陽殺了宗修。卿冶無奈用一封信斥責寧詩苒自私惡毒,以絕她利用他的念想。誰知寧詩苒還是靠著景六陽一步步踏上了帝王之路。

這其中唯一的變數(shù),是到了最后,她想同景六陽在一起。她沒有卿冶的幫助,但凡走錯一步,她和景六陽便會被天下人所棄。她是帝姬,景六陽是手握重兵的馬賊首領,唯一兩全的辦法,便是他交出兵權失去威脅,讓天下人不再討伐他,而她一身清白地登基。

宮殿內燈火葳蕤,卿冶抬頭看向寧詩苒,她的目光溫柔地落在昏迷不醒的景六陽身上。

卿冶這才驚覺,寧詩苒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已然變了。有個人疼她寵她,任憑她百般算計,愛她的狠毒,愛她的一切。原來寧詩苒的心……也是能焐熱的。

只是那個人,不是他。寧詩苒燦爛的笑容恍如就在眼前,她嬌俏地問他:“那國師不如收了我這個禍害吧?”

三分真,七分假。他終究沒能把“好”字說出口。

而現(xiàn)在,寧詩苒對著他深深一拜,語氣誠懇:“這么多年,真是對不住,國師大人。”

卿冶的唇微顫,心里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松口氣,反而狠狠地揪起來。他鬼使神差般問她:“你這樣對他,就不怕他不再信你?”

寧詩苒看著景六陽,篤定地開口:“他愛我,我知道?!闭绮恢螘r起,我開始愛他,并因此改變了計劃,想讓他陪著我走一輩子。

卿冶這才知道,她的余生,再也沒有自己。他緩步邁入夜色中,告別了長安,告別了那段有她的歲月。

宣寧二年春,柔福女帝改立皇夫。新皇夫龍章鳳姿,與女帝甚為恩愛,一時被傳為佳話。

“兜兜,我真的只抱一下……”

“景……你這個渾蛋,還是說話不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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