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百平
老井
文/朱百平
老家的兩間大瓦房前有一口水井,這口水井還是我親手挖的。有人說鄉(xiāng)愁是一張小小的船票,而我的鄉(xiāng)愁就是這口并不是很深的水井。這口井也算是一口老井了,幾十年來令我魂牽夢繞。夢回故鄉(xiāng)的甜蜜時刻中,每次總繞不過她,她承載了我太多的童年記憶。
老家坐落在渭河北岸廣袤的關(guān)中平原上,村旁有一條從秦嶺北麓的峪口流出,彎彎曲曲幾十里最后注入渭河的小河。因有這條小河,村里地下水位比附近其他村莊要淺了許多。每年到了陰雨季節(jié),連續(xù)十天半個月的連陰雨,導(dǎo)致小河水暴漲,村里地勢比較低的田地水就會泛出,遠(yuǎn)遠(yuǎn)看去白茫茫一片,好像一個一個小小的湖面。這時候,村里靠近河邊的人家井里的水位就更淺了。有多淺?大人們蹲下身子,直接用桶就能在井里打出水來。但打出的水比較混濁,一時半會不能食用。
我家住在村子的東頭,離河最遠(yuǎn),所以水位也是全村最深的了。即便如此,水位也不過一丈來深。聽父母講,家里那兩間大瓦房建于上世紀(jì)六十年代初,那時雖然已經(jīng)有了我,但我還不大記事。蓋房時由于要借用隔壁人家的山墻,所以我家院落是前院很長,后院卻很短。搬進新家后,好幾年與右鄰前院沒有界墻,人家的水井就在我家與他家的交界處,一口井兩家用,所以我們家也沒有自己挖井的必要。
幾年后,鄰家在院內(nèi)起了高墻,眼看著我們吃水成了問題。再去最近的人家打水,要穿過長長的前院,再走過這家人的正屋,才能到達(dá)人家的水井,算起來也有幾十米的距離。咋辦?最好的辦法是自己挖井。父親常年在外工作,弟弟又小,所以掏井的任務(wù)自然就落在了我和比我大三歲的姐姐身上。
記得掏井的時候正是夏季,地下水位比較深。我和姐姐與母親商量先確定了井位,然后找來家里的篩子,將其翻過來扣在地上,用粉筆照著篩子邊沿畫成圓圈,這就是井口了。井口確定后,照著井口就開挖了。我在井下一?頭一?頭地挖,挖下一些土后,將土裝在從井口放下的擔(dān)籠里,姐姐再用轆轤一擔(dān)籠一擔(dān)籠地絞上地面。井越挖越深,井下的我怎么上來呢?我少說也有七八十斤重吧,姐姐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我用轆轤從井底拉上井口的。我就想了個辦法,每掘進一定深度,就在井壁上挖下腳踩的一個個窩子,等要收工的時候,我就用腳踩著這一個個窩子從井底慢慢地爬出井口。井越挖越深,我也越挖越有成就感了。一米,一米五,二米,三米,土也悄然地發(fā)生著變化。開始是比較干的土,然后土越來越濕,最后就全是泥巴了。等挖到一丈多的時候,終于見水了。見水后,我們又挖了大約五六十公分的深度,井才算最后挖成了。之后多年,在干旱少雨的季節(jié),村里不少人家的井都干涸了,可我家的井由于是在干旱的時節(jié)挖的,相對較深,所以一直有水。
有了自己的水井生活不但方便多了,水井還成了我們家的天然冰箱。每年西瓜成熟的時候,母親會將洗凈的西瓜,用轆轤放進井下冰涼的井水里,冰鎮(zhèn)半日后才讓我們食用。從井底提上來的西瓜,涼爽可口,比現(xiàn)在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口感更好。那時的母親,總是將黃瓜洗好,放進家里的水桶里。等著我們放學(xué)回家,一個個提出來食用。村里陰歷七月逢會,招待親戚的飯菜一下子吃不完,母親就把這些飯菜放入井里。這口水井一直用到我參加工作之后。
后來,家里申請到了新的莊基地,蓋了新房,這口水井只好廢棄了。搬到新家,開始用的是壓水井,后來改用水泵,現(xiàn)在村里人家家都用上自來水了。
一晃多年過去了,每當(dāng)我回村的時候,總要抽時間去看看那口廢棄的老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