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靜
摘要:孔子是對于中國歷史和文化影響最為深遠的思想家、教育家和學者。為了改變天下無道的現(xiàn)實,孔子率領弟子周游列國長達十四年之久。在此過程中,孔子多次與隱士交鋒,體現(xiàn)了孔子勇于擔當社會責任的精神。
關鍵詞:孔子;隱士;文本賞析
《長沮桀溺耦而耕》選自《論語·微子》。它記載了孔子周游列國時派子路問津的一段小故事,寫出了當時社會中處世態(tài)度不同的兩種人物形象。故事的開頭是這樣的:
長沮桀溺耦而耕。
先解釋下這兩個人物:“長”和“桀”都是形容人的形象的。長,高大;桀,魁梧。“沮”和“溺”指身浸在水中。金履祥在《論語集注考證》中說:“子路問津,一時何自識其姓名,諒其以其物色名之,如荷簣城門、荷葆丈人之類,蓋二人耦耕于田,其一人長而沮洳,一人桀然高大而涂足,因以名之?!?/p>
耦而耕:兩人各執(zhí)一掘土的農具,彼此配合著并耕。
廣袤的田野,兩個高大魁梧的農夫在泥濘中勞作著?!翱鬃舆^之,使子路問津焉?!?/p>
孔子和子路路過這里,他們迷路了。于是,孔子派子路去問路。一段有趣的對話開始了。
長沮曰:“夫執(zhí)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痹唬骸笆侵蛞?。
子路的到來,打破了田野的寧靜,一般情況下,面對一個外地人彬彬有禮的問路,應該很熱情地回答才是,但是聽到子路的問話后,長沮卻反問子路,那個手拉韁繩駕馭馬車的人是誰,這樣一來,問者成為被問者,被問者成為問者,故事向前發(fā)展了一步。聽了子路的回答,長沮繼續(xù)問:“是魯國的孔丘嗎?”子路老老實實地回答。長沮問什么,子路就答什么,一步步遠離了“問路”的話題,不由得讓人揣測長沮的居心何在,長沮桀溺一步步追問,子路始終恭恭敬敬,這樣的話,也許會得到一個答案吧?出乎讀者意料的,在搞清楚子路的身份后,桀溺說:“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我們都知道,春秋末期,正是天下一片混亂的時期,社會動蕩不安,諸侯國都處于內憂外患之中??鬃又苡瘟袊菫榱烁淖冞@種現(xiàn)狀。桀溺一語雙關,將當時的社會現(xiàn)狀比作洪水橫流。他的話的意思可以這么理解:天下到處都是滔滔洪水,你們到哪里去找得到真正的渡口呢?這個社會,你們是找不到出路的?!岸艘蛔I孔子為知津,一以天下滔滔莫非津也,語意妙極。其不告津者,正所以告之也?!保ǚ酱嬷墩撐恼卤驹罚?/p>
桀溺接著對子路說:“且爾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辟人之士,指的是躲避與自己志趣不合的人,由于季康子等人專權,孔子在魯國無法施展抱負,只能離開魯國去衛(wèi)國,又有人在衛(wèi)靈公面前說孔子的壞話,于是又到了陳國。多年來,孔子到哪里,哪里就有壞人與他作對,可以說,孔子周游列國的過程,就是一個逃避壞人的過程。說完這話后,長沮桀溺“梗而不輟”。“程”有這么兩個意思:
1.農具名,形如大木榔頭,用來搗碎土塊,平整土地。
2.播種后用來平土,掩蓋種子。
可見“援”是個細活,這兩個人正是要通過自己很認真地在勞動表現(xiàn)出自己喜歡勞動的樣子,表現(xiàn)出隱士耕種之樂,以顯示出對孔子的不屑。故事到這兒,發(fā)展到了高潮。
長沮桀溺沒有給子路答案,子路只好回來,把事情經過告訴了孔子。故事急轉而下?!胺蜃討撊弧保瑧撊?,兩字有如下解釋:
憮然,失意貌也。
憮然者,猶悵然也。
憮,一日不動?!w人失意,每致寂然不動,如有所失然也。
孔子聽到了這番對話后,竟然表現(xiàn)得如此強烈,為何?可以想象,孔子在周游列國的過程中,遭遇到多少嘲諷、刁難,現(xiàn)在怎么能不讓他悵然呢?但不管道路多么艱難,孔子說:“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比瞬荒芎网B獸同群,我不和這世間眾生在一起,又和誰在一起呢?他一方面對長沮等消極避世的人表示了極大的蔑視,另一方面表達了自己要堅決走積極人世之路的決心??鬃拥囊环挘浞直憩F(xiàn)了他以天下為己任的擔當精神。蓋圣人之來斯世,明知亂世昏濁而來救之,非以其福樂而來享之也。故治世去之,亂世救之,特入地獄而救眾生。斯所以為大圣大仁與!惻隱之心,悲憫之懷,周流之苦,不厭不舍,至今如見之也。(康有為《論語注》)
這一章的語言,結構也值得欣賞。主要由三部分組成。
第一部分:長沮與子路的對話。
第二部分:桀溺與子路的對話。
第三部分:孔子的獨白。
第一部分
長沮日:“夫執(zhí)輿者為誰?”子路日:“為孔丘?!比眨骸笆囚斂浊鹋c?”日:“是也。”日:“是知津矣。”
第二部分
桀溺日:“子為誰?”日:“為仲由?!比眨骸笆囚斂浊鹬脚c?”對日:“然?!?/p>
第三部分
日:“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爾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這兩段句式基本一致,句意大體相同又不盡相同,在松散中見整齊,整齊中見變化。再穿插必要的敘述交代及動作、神態(tài)點染,就把兩種不同的處世態(tài)度和心情勾勒得很鮮明,頗具文學色彩。此外,人物語言富于哲理意味,含蓄深長,正如方存之《論文章本原》所評:“記二人(指長沮、溺)傲倪、孤高如畫。記孔子一嘆,深情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