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華日軍壞到什么程度
更為恐怖的是,這些被日軍投過病毒的地區(qū),不是在爆發(fā)過一次疫情之后就完了,而是會在此后不定期地再次出現(xiàn),每年都會帶來一場大災難!1940-1948年間,患上述傳染病者達30萬,病死者竟高達5萬人以上!
楊大方老人生前,回憶起當年的那場浩劫,雙手揮動著,顯得特別的激動
抗戰(zhàn)開始后的第二年,另一場更加慘無人道的戰(zhàn)爭悄然打響,這就是細菌戰(zhàn)。1940年10月4日,一架日本軍用飛機在衢州市(當時的衢縣,以下用舊稱)上空低空飛行,盤旋之后散布了夾雜在小麥和谷子中感染鼠疫的跳蚤。飛機飛走后,縣城(市區(qū))里的柴家巷、羅漢井一帶的居民在房頂和地面上到處都發(fā)現(xiàn)了散亂的空投物。
衢縣的災難來了!對這場已經(jīng)過去了70多年的屠殺式災難,楊大方老人曾回憶:空襲17天后,衢縣縣城大量的死老鼠出現(xiàn);20天后,更多人開始發(fā)病,在高燒、頭疼、鼠徑腺腫大、嘔吐中扎掙三四天后隨即帶著一副可怕的表情死亡,誰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縣衛(wèi)生院在20日診斷為腺鼠疫。
楊大方的父親楊惠風不幸身患鼠疫去世,一夜之間,這個豐足的家庭就破亡了,楊大方從一名富足的鐘表匠的兒子,淪為了細菌戰(zhàn)的小難民。但災難并不止于此,之后更是一連串親人的相繼離去!
鼠疫引發(fā)了這個家庭的巨大傾覆,也讓衢縣災疫流行,難民叢生,混亂迭起。然而在當時的中國,不只有衢縣,金華、義烏、龍游、衢州、江山、麗水、玉山、廣信……都被日軍投放了鼠疫、炭疽、鼻疽、傷寒、霍亂、瘧疾、疥瘡等各種病毒,細菌被投放在水井里、水塘中、麥餅、水果被注入細菌放在百姓家中的桌上……
更為恐怖的是,這些被日軍投過病毒的地區(qū),不是在爆發(fā)過一次疫情之后就完了,而是會在此后不定期的再次出現(xiàn),每年都會帶來一場大災難!就拿衢縣的鼠疫來說,當年的11月出現(xiàn)第一波流行,第二年的2、3月鼠疫又氣勢洶洶來了第二次大流行,以后總有鼠疫時不時地冒出來,直到1948年,每年都會卷土重來的鼠疫,才停歇了。1940—1948年間,患上述傳染病者達30萬,病死者竟高達5萬人以上!
這場感染及病死人數(shù)眾多,波及范圍很廣的災疫,肯定是日軍刻意為之,經(jīng)過周密謀劃的,這就是一場屠殺中國民眾的陰謀!這樣的陰謀雖然比正面戰(zhàn)爭更險惡,造成貧民死亡也很多,損失也很慘重,但無論在當時還是后來,都漸漸被忽略掉了。
1940年的世界形勢是,歐洲希特勒發(fā)動了全面進攻,英法因大戰(zhàn)而無暇東顧,日本認為其向東南亞的擴張機會來了,于是想減少在中國戰(zhàn)場上的兵力,從中國抽身,快速向南擴張。于是,日本陸軍省、部會議決定:到昭和十五年(1940年)末,在華武力大致保持現(xiàn)狀,積極支援政略和謀略。所謂政略即為中國派遣軍代表今井下武在香港和重慶政府代表宋子良的秘密談判;謀略則是決定在華中的浙江、江西等地進行“保號”細菌戰(zhàn),并把細菌戰(zhàn)作為向中國政府施加壓力的手段。
“保號”作戰(zhàn)在6月便開始秘密策劃,由日本大本營動員了731部隊等細菌生產部門、關東軍、中國派遣軍作戰(zhàn)部門、航空部門等各個與細菌戰(zhàn)有關的環(huán)節(jié),直到10月實施,醞釀準備了整整四個月,最后選定的是浙贛線沿線城市:衢州、寧波、金華、臺州、溫州、麗水、玉山、及杭州——上海一線。使用的細菌不僅是鼠疫,還有傷寒、霍亂等多種。
日軍對衢州進行了多次細菌戰(zhàn),第一次是1940年實施的浙江細菌戰(zhàn)。從9月18日到10月7日,日軍對浙江進行了6次細菌攻擊。據(jù)《井本日記》記載,這期間在寧波及附近村莊,每平方公里投撒1公斤,金華和玉山每平方公里投撒2公斤霍亂和傷寒,又在溫州大面積投放低濃度彈藥(菌液)和集中投放高濃度彈藥(菌液)。
但當時的民眾壓根就沒發(fā)現(xiàn)日本空投與鼠疫流行之間的因果關系,都簡單的以為自家親人就是得了鼠疫死掉了。即使最后知道了日本人放毒,當年老百姓以為放的是砒霜,要“像毒死老鼠一樣毒死中國人”。
日軍在衢州投毒后,又在1942、1944兩次占領衢州,美軍轟炸機空襲日本本土,給日本極大的沖擊,日本看到浙江及江西的機場群有可能成為美國將來對日本空襲的理想降落地,轟炸機航油難以支撐返回航母,但浙江衢州、麗水等機場距離正合適,于是想方設法毀掉這些地方。一個城市兩年間被兩度攻陷,燒殺搶掠自不待說,日軍依然狂熱的在暗地里采用細菌戰(zhàn)手法,配合正面里槍炮對決的正面交鋒,日軍所進攻的主要城市:金華、義烏、龍游、衢州、江山、麗水、玉山、廣信、廣豐等地都經(jīng)過了惡疫多年的反復流行,細菌戰(zhàn)對于社會經(jīng)濟、軍心民心、戰(zhàn)斗力及戰(zhàn)后恢復重建的綜合影響到底有多大,到目前為止仍然不詳。
1996年7-8月,王選帶著日本律師、市民調查團首次前來調查細菌戰(zhàn),楊大方開始知道50多年前發(fā)生在衢州的那場不為人知的隱秘戰(zhàn)場,知道了他父親的死亡和家庭悲劇的原由。同年11月王選再次帶著日本律師來衢州,并開始商談細菌戰(zhàn)受害者到日本訴訟,楊大方由此結識了邱明軒和吳世根,三個人如當年朝鮮戰(zhàn)場出征前結下的生死戰(zhàn)友,開始了他持續(xù)了20年的第二場戰(zhàn)事。
吳世根也是個退伍軍人,本姓陳,弟弟妹妹得鼠疫而死,父親被日軍刺死,表妹被日本兵輪奸,房屋被日軍燒毀,吳世根的母親和兩個孩子無以為生,就投奔到廿里鎮(zhèn)石塘背村一個吳姓的人家,跟著母親改嫁后的吳世根和妹妹,從此改為姓吳,失去父姓的陳姓。
邱明軒也是衢州人,和楊大方是高中同班同學,衢州鼠疫時他9歲,雖然家里直系親人沒有人直接死亡,但看到同班同學的死,他立志長大要做醫(yī)生。高中畢業(yè)時他考入華東軍政大學醫(yī)學院。畢業(yè)后在衢縣和衢州衛(wèi)生防疫站當醫(yī)師,一直干到防疫站站長,兼任浙江省防治地方病技術指導組成員,對傳染病有職業(yè)的敏感,邱明軒從60年代就悄悄開始收集疫情資料的初始。1990年衢州編撰地方志,他擔任醫(yī)藥衛(wèi)生篇撰寫,開始收集翻閱民國時的檔案。他成為新中國最早注意到細菌戰(zhàn)并進行研究的人。
三個人年齡相當,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都有慘痛記憶,他們成了衢州細菌戰(zhàn)受害調查最積極的推動者,先是從衢州城里調查,然后跑衢州所轄的開化、常山、江山、龍游等地,尋找受害者,收集資料,騎著自行車跑鄉(xiāng)下,自帶著干糧。
楊大方有熱情和鼓動性,邱明軒則嚴謹慎密,吳世根苦大仇深,在他們的帶動下,一批批受害者被找到,一個個受害地點得到確認,封塵于檔案館的報紙和檔案被梳理出來,包括找到楊大方父親死亡時民國政府登報的死亡者名錄、政府的防疫報告。
楊大方和吳世根成了控告日本政府進行細菌戰(zhàn)的原告。十年間,楊大方共去了四次日本。他在東京接受世界媒體采訪時說:“我們起訴的目的并不是想獲得多少賠款,我們是想讓日本政府能夠直面歷史,還受害者一個公道。最重要的是,我們想讓更多人知道事實真相。尊重歷史,以史為鑒!”
在日本訴訟期間,楊大方去參觀了靖國神社,游就館(靖國神社內的戰(zhàn)爭博物館)里播放的戰(zhàn)歌,擺放的軍旗,尤其是陳列的零式戰(zhàn)斗機,激得他熱血上沖,跳著腳說恨不能開著轟炸機炸了它。冷靜下來也不得不服日本人的宣傳手段。一個想法萌生了出來:“我不能炸了你,但我也可以建立一座紀念館,把歷史留下來給后人看,給世界看?!庇谑牵秩A日軍細菌戰(zhàn)衢州展覽館誕生,日本細菌戰(zhàn)從謀劃到實施也得到了完整展示。
2017年2月10日晚,85歲的楊大方老人溘然長逝。
“楊大方的逝去是一個象征,一代有戰(zhàn)爭記憶的人正在成為歷史。但關于衢州細菌戰(zhàn)死難者,老楊他們整理出了2000多人的名單,留下口述歷史的,不足20個人,誰去記錄,誰去搶救這段歷史?”王選幾乎是聲嘶力竭地說。
(《國家人文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