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銀屏+張海
拍攝不等于記錄。鏡頭是“冷”還是“熱”,決定了帶子里的素材是“死”還是“活”。這冷與熱、死與活,全看拍攝者能否有一顆俯身為民、謙恭樸素的心。
身處電教崗位,攝像機就是我的手、我的眼。剛走上工作崗位的第一年我便接到下鄉(xiāng)拍攝的活兒,拍攝對象叫范維貴,是一名駐守古溪鎮(zhèn)官家村四十余年的鄉(xiāng)村醫(yī)生。由于常年奔走為鄉(xiāng)親們看病,他患上了類風濕,手腳嚴重變形。奉獻、堅守、無私,心里帶著這幾個關鍵詞我下村直奔范大夫的家。
鏡頭從家徒四壁的墻上搖到老人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本想著老人會一吐心聲,然而他卻因為無法適應我這個陌生人的到來而萬分局促,更無法理解我手中的黑家伙是做什么的。躲避、沉默成了他此刻所能給出的所有反應,我感到了他對我的排斥。采訪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失敗,我收起攝像機灰溜溜地走了,回到家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如何讓被采訪者在鏡頭前不抵觸、不害怕,使鏡頭成為被采訪者眼中的自然陳設?我詢問了大學同學、同行前輩,他們的回答依舊讓我迷茫。后來我拜訪了專業(yè)從事紀錄片拍攝的何蘇六老師(曾經(jīng)獲得中國紀錄片最高獎項“金熊貓獎”),他告訴我,鏡頭是活的,在被采訪者眼中,鏡頭就是一個人,要讓被采訪者很自然地流露,就必須讓他習慣鏡頭的存在?!扮R頭即是人心”,從那以后這句話成為我在拍攝中時刻不忘的一條準則。
只有把鏡頭當作拍攝者心的延伸、眼的助手,才能給這冷冰冰的機器賦予光與熱,才能讓被拍攝者在“活了”的鏡頭面前展露內(nèi)心。后來我的片子越拍越多,這個感受就愈加深刻。
如果說你的鏡頭冷了,那就是你的心冷了,是你沒有把自己融入到被拍攝者的生活中去。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心態(tài)不會出精品,浮皮潦草、淺嘗輒止的下基層更不會打動人心。慢慢地,我愈發(fā)品出,拍攝如此,人生也如此。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纱蠖鄷r候轉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越美的風景前,心越荒蕪,到頭來還是在家鄉(xiāng)的門樓下才能找到精神的歸宿。所以認真過生活,生活才能賜予你平淡中的驚喜。千帆過盡,只有煞心融入才能收獲幸福的甘泉。
當懂得了鏡頭的意義,記錄人心也就變得水到渠成。工作中我逐漸養(yǎng)成了去盡力融入被采訪者生活的習慣。每次拍攝任務就像一次演出,將自己投入地放在采訪對象的生活框架中,用心去換位思考,努力去體悟他人生命意義之所在。
張世貴是潼南區(qū)古溪鎮(zhèn)龍灘村村民,76歲的他從小身患精神疾病,生活不能自理。弟弟張世平為了照顧哥哥放棄了自己的家庭和事業(yè),同胞之情感人至深。雖然前期走訪時兄弟二人對我不算陌生,可面對鏡頭,仍躲避不安。此時攝像機就是我的工作伙伴,我?guī)еc兄弟二人一起上山采藥,同吃同住。久而久之,兩人習慣了鏡頭的存在。弟弟張世平與我促膝長談,講述著與哥哥張世貴的過往,時而歡呼雀躍,時而潸然淚下,打破拘謹?shù)谋趬竞笏姓媲槿砍尸F(xiàn)在鏡頭中。后來,我制作出的紀錄片《我的哥哥》轟動山城,張世平也被評為“2015年度感動重慶人物”。
彈指一揮間,遠教伴我已是三載。時間不長,體味卻深。帶著攝像機去感受重慶的古往今來,時而探索,時而思考,有一種生命的律動始終充盈在我的鏡頭中。無論聚焦哪一處精彩,全身心融入到被拍攝對象的生活軌跡中始終是我掌鏡的不二法則。鏡頭有冷熱,人心也有冷暖,我將時刻保持這顆溫暖的心,去記錄和體悟這大千世界中那各自芬芳的生命。在記錄他人故事的時候,我也經(jīng)歷著無數(shù)悲歡離合。這時的我,也是主人公。
(作者單位:重慶市潼南區(qū)委組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