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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最喜歡的學(xué)生就是他

孔子有門生3600人，其中有72位讓他得意的，但是這72位中，他又最喜歡誰呢？《論語》中，孔子表揚最多的，是顏回。批評顏回的，只有一次，不，半次。由此可見，孔子最喜歡的弟子就應(yīng)該是他了。

可能是由于對老師的過分崇拜和虔誠，也可能是由于天性的恭順，顏回從來不違背孔子，從來不對孔子的意見有質(zhì)疑和反詰，甚至連進(jìn)一步的提問都不大有。但在《論語》中，有這樣一段記載：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無所不說?！保ā墩撜Z·先進(jìn)》）

這可以說是半次對顏回的批評，為什么說這只是半次批評呢？因為，事實上，從人性的角度言，作為一個老師，在課堂上侃侃而談的時候，又有多少人愿意學(xué)生此時站出來反詰，斷你的思路，掃你的談興，煞你的風(fēng)景呢？“非助我者也”算是批評，“于吾言無所不說”，至少不能算是批評——如果不能看成是表揚的話。

我們看《論語·為政》：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fā)。回也不愚。”

孔子說：“我整天和顏回講學(xué)，他總是很恭順地聽，從不違逆我，好像很愚笨?？墒牵厝ヒ院?，他私下里認(rèn)真思考，也足以有所發(fā)揮。顏回啊，他并不愚笨呢?！痹趺礃樱渴潜頁P吧！

但是，對另外一個人，仲由同學(xué)，孔子就是不遺余力地予以打擊，李贄《四書評》說孔子對子路“每下毒手”。那么，孔子對子路難道沒有表揚過嗎？當(dāng)然也有，但是，與對顏回同學(xué)的正相反——是半句表揚：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保ā墩撜Z·公冶長》）

“道不行”云云，是在表揚子路對道的堅定和對老師的忠誠。子路本來就最易沾沾自喜，尤其是得到了老師一言兩語的表揚，更是興奮得顛三倒四。此刻，面對老師突然頒發(fā)給他的這么一塊金光閃閃的大獎?wù)?，而且只他一份，別人都沒有，他一下子高興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可是，獎?wù)略谑掷镞€沒焐熱，就被收回去了——當(dāng)他高興得如同在云端漫步時，孔子隨手就給了他一悶棍：“無所取材”，他跌落塵埃。

弟子們見夫子對子路師兄百般打擊，一百個不滿意，一千個不順眼，一萬個不耐煩，就估摸著這位大師兄雖然年齒長年級高資歷老，學(xué)問估計不怎么樣，就都表現(xiàn)出輕視的意思來了。這時，孔子才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便又為之鼓吹說：“仲由啊，在學(xué)習(xí)上已經(jīng)達(dá)到‘升堂’的程度了，只是還沒做到‘入室’。”

從入門，到升堂，再到入室，孔子用此來比喻在學(xué)習(xí)上由淺入深的三個階段：從入門初步掌握；到有相當(dāng)高的水平；再到精微深奧的高妙境地?？鬃拥囊馑际牵褐儆梢堰_(dá)到第二階段，很了不起了。他的學(xué)問已經(jīng)很高明了，我批評他，只是希望他能更進(jìn)一步，臻于最高境界?？鬃赢吘箰圩o(hù)子路，對這位性格耿直的弟子也是憂心忡忡，說：“仲由啊，總是雄赳赳的，恐怕不得好死啊?！?/p>

孔子的擔(dān)心后來竟成了事實，他真的不幸而言中：子路后來果然在衛(wèi)國的蒯聵之亂里，因剛直不撓不知回避而被殺死。

與孔子大約同時的老子說：“強梁者不得其死?！笨鬃訉ψ勇贰懊肯露臼帧?，實際上是愛惜他，希望他有所改變，摧剛為柔，“既明且哲，以保其身”?。ā对娊?jīng)·大雅·民》）。

師者之愛，有時表現(xiàn)為恨——恨鐵不成鋼。當(dāng)然，孔子對子路的愛，也表現(xiàn)為恨，是——恨鋼不能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