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燈泡兒
見字如面,多美好的詞。讀罷,整個人似乎也溫柔起來。
《見字如面》也是一檔電視節(jié)目。一方舞臺,一支話筒,一束暖光,讀信的明星褪去光環(huán),以最生活化、角色化的聲音,傳達(dá)信中念和書中意。
所讀之信,風(fēng)格不一。
有抗戰(zhàn)白熱之時,蕭紅贈予弟弟的憂思和眷念;有前夫去世后,歌后蔡琴“十年婚姻”之心路歷程;有林徽因與徐志摩的訣別書,糾結(jié)著是否“降下風(fēng)帆,拒絕大海的誘惑,逃避那浪濤的拍打”;也有李小龍在成名前夕,躊躇滿志告訴愛妻,“我有強烈的預(yù)感,我在香港能做到最好”;甚至,還有一封末代皇后婉容的俏皮短信,中英夾雜,少女氣十足……
欲寄此情書尺素。一封封信,如被時光掩藏的秘密。字里行間,可窺見人與人之間流動的愛憎、憂喜及各自的性情。
反觀如今,太多人已喪失了“說真話”的能力,連“好好說話”都成苦差事。更何況,語言貧乏的背后,往往是思考深度的缺失和生命體驗的匱乏。
或許,人的精力有限。能真心相待、提筆書情者,唯二三而已。
天長路遠(yuǎn),鴻雁遞書;江頭河尾,魚傳尺素。那不便宣之于口的愛意,全都藏在字底,沒有半點矯飾與造作之跡。
“客從遠(yuǎn)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長跪讀素書,書中意何如?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p>
幼時讀《古詩十九首》,曾對“遺我雙鯉魚”一句,甚感不解。心想,這丈夫也太無聊了,竟把私信藏于魚肚中,莫不是待妻兒烹魚之時給個大驚喜?
后來才明白,妻子口中的“雙鯉魚”,是丈夫?qū)⒘粲凶舟E的絹,挽結(jié)成魚形。假魚本不能煮,所謂“烹魚”,實是喚兒打開書函。
尺素寸心,字短情長。浪漫如古人,視小小信件為“情感收納箱”。
云朵也好,花箋也罷,是我變著法子,予你心意;是我將相思之苦,吟成了詩。
寫信之時,不必?fù)?dān)心詞不達(dá)意,缺了語氣,失了心緒;不必怕它過期,且管花幾時落筆,花幾周寄往他處,花幾年等待回音。
嵇康揮筆寫成絕交書,是“志氣所托,不可奪也”;陸游壁上題就《釵頭鳳》,是因沈園春色在,佳人已無蹤;三毛寫給荷西,朱生豪表白宋清如……皆是以信為媒,以情為介。
每封信,獨有屬于自己的上下文。收信之人,若細(xì)細(xì)推敲,便無尋不到的理。
寫信于我,是高質(zhì)量的交流方式。或顛三倒四,絮語一番;或靈光一閃,摘些心語……一筆一畫寫成一封信,最是妥帖。
寄信于我,也是寄心。
寫、寄、等、拆、讀……正因這循環(huán)難猜,你我對這份情意也多了敬畏;正因這過程不易,你我的聯(lián)絡(luò)才愈發(fā)值得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