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瑤

先說張靈甫

張靈甫，陜西西安人，黃埔軍校第四期畢業(yè)。1935年，他在胡宗南的第一軍第一師任團長時，槍殺了妻子吳海蘭。被捕后供稱是因懷疑妻子不貞，但后來他對1945年同他結(jié)婚的妻子王玉齡說，是因為吳海蘭拿了他的東西。多年后，張的部下劉光宇告訴王玉齡，吳拿走的是機密文件。

全國抗戰(zhàn)爆發(fā)后，張靈甫獲釋，在第七十四軍任團長，參加了南京保衛(wèi)戰(zhàn)、徐州會戰(zhàn)、武漢保衛(wèi)戰(zhàn)。在武漢保衛(wèi)戰(zhàn)的萬家?guī)X戰(zhàn)斗中，張靈甫率敢死隊攀絕壁，飛奪張古山，切斷了日軍第一○六師團的后路，對殲滅該部起了重要作用，獲四等云麾勛章。1941年3月15日，張靈甫代理第五十八師師長，率部參加上高會戰(zhàn)，殲敵1.6萬人，繳獲駿馬2800匹，擊落敵機1架，擊斃日軍中將、少將各1名，榮獲國民政府第一號武功狀和最高榮譽“飛虎旗”。第七十四軍被譽為“抗日鐵軍”。1941年10月，任第五十八師師長，隨后率部參加了浙贛、鄂西、常德會戰(zhàn)。1944年5月，升任第七十四軍副軍長兼第五十八師師長，率部參加長沙會戰(zhàn)。

抗戰(zhàn)勝利后，第七十四軍到南京接受日軍投降，并擔任南京的守備，被稱為“御林軍”。1946年5月，改稱整編第七十四師，張靈甫任師長兼南京警備司令。

整編第七十四師是國民黨軍五大主力之一，全師下轄3個旅6個團，美械裝備。全師由美軍顧問培訓，是蔣介石手中的“王牌”。

漣水之戰(zhàn)，“躲得了初一”

1946年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后，這支“王牌”軍被蔣介石投入蘇北戰(zhàn)場，攻占六合、天長。9月19日，攻占淮陰。粟裕判斷，為分割華中，整編第七十四師下一步可能東犯漣水。

漣水城在淮陰東北，距淮陰30余公里。廢黃河（又稱淤黃河）從淮陰向東北流至漣水城外西南方向，再東流到漣水城東南，然后再向東南方向流去，呈幾字形從南面托著漣水城。在漣水城和廢黃河之間有三道堤壩。在河邊的內(nèi)堤較低，在城邊的大堤很高，可以俯窺城中。在大堤和內(nèi)堤之間還有一道土堤。

10月19日，張靈甫指揮整編第七十四師和整編第二十八師第一九二旅共4個旅，3萬余人，兵分三路由淮陰向漣水進攻。21日，陳毅、粟裕和華中野戰(zhàn)軍政委譚震林決定調(diào)集第一、第六師，第九、第十縱隊和淮南軍區(qū)第五旅共23個團迎擊，“達到殲滅七十四師之大部，再看情況變化，決定新的行動”。

22日，整編第七十四師第五十一旅強渡廢黃河，在河北沙灘建立灘頭陣地，直逼漣水城下。第二天，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連續(xù)發(fā)動三次猛攻。華野十縱和第五旅頑強防守，戰(zhàn)況異常激烈。張靈甫又調(diào)來第五十七旅一個團參加攻城，黃昏時攻占城東南和城西南守軍的陣地，一部突入城內(nèi)。危急關頭，華野第六師及時趕到，以一部兵力配合守城部隊對攻入城內(nèi)的國民黨軍實施反擊，主力向廢黃河大堤出擊，接著與城內(nèi)部隊一起對國民黨軍進行夾擊，肅清了城內(nèi)之敵，殲滅3000余人。24日，大堤又被國民黨軍占領。國民黨軍居高臨下，對城內(nèi)守軍極其不利。當晚，星夜趕來的華野第一師、第九縱隊和第十三旅（皮旅）到達指定位置，立即投入戰(zhàn)斗，奪回大堤，迫使整編第七十四師退到廢黃河南岸。25日，國民黨軍增調(diào)第二十八師一個團參加攻城，傷亡1600余人，但沒有得逞，大部退回廢黃河南岸，一部仍防守北岸的灘頭陣地。26日晚，華野三路出擊，在北岸殲滅據(jù)守灘頭陣地的第五十七旅1200余人，隨后渡河與南岸華野部隊會合，攔擊撤退之敵。至11月1日，連續(xù)追殲逃敵。張靈甫在遭受8000余人被殲之后，依仗機械化之力，擺脫了華野的堵?lián)?，迅速退回淮陰，避免了全部被殲?/p>

此役雖然殲敵8000余人，但華野傷亡也達6000人，第十縱隊司令員謝祥軍犧牲。對此役粟裕并不滿意。11月2日，他致電陳毅、張云逸、黎玉：“漣水之戰(zhàn)，由于部署欠妥方針未定，部隊往返調(diào)動，不僅戰(zhàn)略戰(zhàn)役上處于被動，且戰(zhàn)斗上也處于被動（敵兵力火力均已展開，且一部已突入城內(nèi)），故我傷亡較大，俘獲不多?！?/p>

張靈甫在這一仗中吃了苦頭，初次領教了華野的戰(zhàn)斗力，驕橫之氣有所收斂。但是，他的重裝備基本未受損失，躲過了初一，仍然心存僥幸。

孟良崮之戰(zhàn)，“躲不過十五”

接下來，蔣介石仍然不顧傷亡損耗，在蘇北、山東攻城略地，張靈甫繼續(xù)當蔣介石的開路先鋒。

1947年1月，蔣介石和參謀總長陳誠制訂了魯南會戰(zhàn)計劃，決定由整編第十九軍軍長歐震指揮8個整編師在南線臺兒莊、新安鎮(zhèn)一線進攻臨沂；以第二綏靖區(qū)副司令官李仙洲率3個軍由淄川、博山、明水（今章丘）一線南下萊蕪、新泰，配合南線進攻，企圖夾擊華東野戰(zhàn)軍。張靈甫的整編第七十四師是歐震集團中的主力。華野以少量部隊偽裝主力防守臨沂，而以主力秘密轉(zhuǎn)兵北上。2月15日，歐震集團進占臨沂。整編第七十四師在此役中可以說毫發(fā)未損。20日，華野發(fā)起萊蕪戰(zhàn)役，至23日，殲滅李仙洲集團5.6萬余人。

盡管國民黨軍在萊蕪遭受重創(chuàng)，但仍未停下進攻的腳步。

3月，蔣介石撤銷了由薛岳、劉峙分別任主任的徐州、鄭州綏靖公署，由陸軍總司令顧祝同在徐州組成陸軍總司令部徐州司令部，統(tǒng)一指揮徐州和鄭州兩個綏靖公署的部隊。顧祝同上任后，集中24個整編師，45萬余人，除以7個整編師約20萬人擔任重要的點線的守備和對突擊兵團的策應外，集中17個整編師約25萬余人，以“五大王牌”中的整編第七十四師、整編第十一師和第五軍為骨干，組成第一、第二、第三機動兵團，分別由湯恩伯、王敬久、歐震擔任司令官，采取密集靠攏、加強維系、穩(wěn)扎穩(wěn)打、逐步推進的戰(zhàn)法，向沂蒙山區(qū)推進。湯恩伯兵團由臨沂向北，歐震兵團由泗水向東北，王敬久兵團由泰安向東，對華野主力形成弧形攻勢。在這3個機動兵團中，湯恩伯兵團擔任主攻，而整編第七十四師則是該兵團的主力。

在蔣介石督導下，5月10日，湯恩伯兵團的右路第七軍和整編第四十八師從河陽北上，占領界湖，有侵犯沂水之勢。陳、粟準備殲滅該路敵軍，但這一路屬桂軍系統(tǒng)，作戰(zhàn)頑強，很難有繳獲，而且湯恩伯兵團很可能不來援救，達不到打援的目的，因此，不是理想的作戰(zhàn)對象。作戰(zhàn)命令下達后，粟裕仍在尋找更合適的戰(zhàn)機。

11日，湯恩伯兵團的中路整編第七十四師由垛莊經(jīng)孟良崮西麓向華野指揮部所在地坦埠進發(fā)。此時，張靈甫十分得意。他對旅長們說：“共軍主力不敢和我們作戰(zhàn)，山東共軍只有向黃河以北逃走一條路了?！薄芭f寨以北至坦埠地區(qū)，是共軍的老根據(jù)地，倉庫物資移動困難，頂多不過有幾個縱隊掩護物資的搬運，七十四師拿下坦埠是沒有問題的。只要坦埠拿下了，沂水城不用打就可以進去，膠濟線很快就可以打通了。端午節(jié)可以到濟南去過，和佐公（指王耀武）見面，大家痛痛快快喝幾杯了?！?/p>

當晚，陳、粟獲悉湯恩伯兵團以整編第七十四師為中心，以整編第二十五師和整編第八十三師分別為左右翼，又以整編第六十五師保障第二十五師的左側(cè)，以第七軍和整編第四十八師保障整編第八十三師的右側(cè)，限于12日（后改為14日）占領坦埠。與此同時，王敬久兵團的第五軍和歐震兵團的整編第十一師也由萊蕪、新泰東犯。國民黨軍企圖以整編第七十四師主攻，用中央突破的戰(zhàn)法尋求同華野決戰(zhàn)。

此時，粟裕認為，應當迅速將原來進攻第七軍和整編第四十八師的計劃改變?yōu)楦顨炚幍谄呤膸煛Ｒ驗闅灉邕@個國民黨軍的“王牌”師，挫敗其進攻計劃，可以做到出敵不意，并將給敵人以極大震撼。整編第七十四師已到達華野集結(jié)地區(qū)的正面，華野無須做大的調(diào)整即可在局部對其形成5∶1的優(yōu)勢。整編第七十四師是重裝備部隊，但進入交通不便的山區(qū)，機動受到限制，重裝備難以發(fā)揮作用甚至成為拖累。同時，該師對其他國民黨軍十分驕橫，與其矛盾很深，它被包圍，其他國民黨軍不會奮力援救。

粟裕將上述想法向陳毅匯報后，陳毅立即說：“好！我們就是要有從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氣概！”決心下定后，參謀們立即或騎車，或騎馬，或跑步通知距離較近的第一、第四、第八、第九縱隊和特種兵縱隊領導來野司接受任務；同時給第二、第三、第六、第七、第十縱隊發(fā)出圍殲整編第七十四師的行動命令。

13日上午11時，整編第七十四師的先頭部隊一五一團攻占坦埠以南三四公里的馬山。張靈甫獲悉后立即給湯恩伯打電話說：“在14日上午一定攻克坦埠，請湯司令14日上午來第一線觀戰(zhàn)?！彼€吩咐一五一團副團長王克己準備好請湯恩伯觀戰(zhàn)的瞭望所。

13日晚，華野各縱隊開始行動，第四、第九縱隊全力抗擊向坦埠進攻的整編第七十四師，堵住其前進道路。在敵后隱蔽的六縱在一縱配合下攻占垛莊，堵住整編第七十四師的退路。第一、第八縱隊以小部隊向左右兩翼的整編第二十五師和整編第八十三師出擊，使其不能判別華野矛頭所向，而以八縱和一縱主力分別向整編第七十四師東西兩側(cè)縱深猛插，切斷其與左右兩翼的聯(lián)系，把它從百萬軍中剜出來。

華野一縱司令員葉飛回憶說：5月13日黃昏，戰(zhàn)斗開始。我趕到老鼠峪子，督促二師、獨立師前進。我一縱部隊開進時，敵整七十四師也正在向孟良崮開進、收縮。由于兩軍過于靠近，我親眼看到山地敵軍的運動。敵人在山崗，我軍在山坡，我知道他們是敵軍，敵軍卻以為我軍是友鄰整二十五師，不吆喝口令，不打槍。當時暮靄濃重，視線不清。這時機是稍縱即逝的，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如果猶豫了，部隊停下來，敵人就會發(fā)覺是共軍，火力一壓，處境就十分危險。

此時，張靈甫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華野大軍圍了上來，不得不向孟良崮一帶后退，但是，在這崇山峻嶺之中，已經(jīng)無路可退。據(jù)隨同湯兵團副司令長官李延年到前線視察的第二處處長、大特務毛森回憶，他們到垛莊后，李延年和張靈甫通電話。張大聲對李說：“我軍少數(shù)渡過汶河，即被共軍伏擊?，F(xiàn)陳毅傾巢南下，向我兩翼包抄，似有十個縱隊之眾，對我取包圍之勢；左翼一部直趨垛莊，截斷我軍后路。你們立刻回去，稍遲一步，即陷入包圍圈內(nèi)。”毛森同張靈甫私交甚好。張靈甫在電話中對毛說：“我是重裝備部隊，如在平原作戰(zhàn)，炮火能發(fā)揮威力，陳毅二三十萬人都來打我，我也能應付；現(xiàn)在，迫我進入山區(qū)作戰(zhàn)，等于牽大水牛進石頭山。有人跟我過不去，一定要我死，我就死給他們看吧！”毛森寫道：“他所說‘有人跟我過不去不知其所指何人，又不便向其追問。可能張的態(tài)度傲慢氣盛，得罪了人?！?/p>

張靈甫連夜向孟良崮收縮時，華野一縱在山下同山上的張靈甫部隊同時向南走。當一縱司令員葉飛發(fā)現(xiàn)山上是整編第七十四師時，決定他走他的，我走我的，傳令部隊繼續(xù)前進。他回憶道：這時候，譚啟龍副政委從第二師給我打電話，他說：“第二師師長劉飛報告，他把第六團一個營帶了進來，其余部隊到重山山口，遭到官莊敵人阻擊，加上空中和地面炮火的阻擊，進來不得?！边@個節(jié)骨眼上，部隊怎么能停下來呢？我在電話中下了個死命令：“不理敵人，繼續(xù)前進！”以后劉飛同志向我報告：“把整二十五師的阻擊部隊打垮了！第四團、第五團和獨立師都帶進來了。”

把整編第七十四師剜出來后，第二、第三、第七、第一縱隊分別在左右兩側(cè)阻擊國民黨援軍。至15日清晨，完成對整編第七十四師的包圍。

蔣介石對此的表現(xiàn)是一驚一乍，忽憂忽喜。14日，他在日記中對整編第七十四師被圍十分憂慮，由此埋怨顧祝同。他寫道：“顧總司令對先攻莒縣不攻沂水，使我進攻坦埠之第七十四師孤立被圍，其指導錯誤，殊乏常識，其愚拙不可恕諒，以致本晨匪部乘隙全力反攻，使坦埠之役功敗垂成……然已糾正無及，雖加痛斥，亦無補益?！?/p>

但是，當整編第七十四師退入孟良崮后，蔣介石又轉(zhuǎn)憂為喜。15日，他在日記中寫道：“幸該師已于昨日安全撤退，在孟良崮布置陣地，未為匪所算，此次匪果被我強制，其不能不與我決戰(zhàn)形勢之下，如我各部隊能把握此唯一良機，必可予以致命之打擊。”

此時顧祝同和張靈甫沒有慌張。當時的態(tài)勢是華野以5個縱隊包圍整編第七十四師，但國民黨軍又以10個整編師包圍著準備殲滅整編第七十四師的華野，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據(jù)參與總攻孟良崮的九縱司令員許世友回憶：“孟良崮及其周圍山頭，方圓不過數(shù)里，全是清一色的石頭山。山峰陡峭，怪石聳立，草木稀疏。敵七十四師近四萬人馬麇集于山上，饑無食，渴無飲，工事無法構(gòu)筑，人馬無處隱蔽，處境極為狼狽。我軍指戰(zhàn)員們嘲弄地說：‘瞧瞧蔣介石、陳誠的“天才”指揮吧，又下了一著死棋！‘張靈甫呀張靈甫，這一下要演一出“馬謖失街亭”了?！?

張靈甫當馬謖也是出于無奈，因為在華野重兵包圍下如果停留在山溝里，失敗將會更快。

5月15日13時，華野對整編第七十四師發(fā)起總攻。整編第七十四師居高臨下拼死抵抗，華野仰攻，傷亡不小。

蔣介石認為，整編第七十四師戰(zhàn)斗力強，又處在居高臨下的高地，易守難攻，附近有強大的增援兵力，正是同華野決戰(zhàn)的時機。于是他一面命令張靈甫憑堅固守，以吸住華野；一面急令在桃圩的第二十五師、青駝寺的第八十三師、新泰的第十一師、蒙陰的第六十五師、河陽的第七軍及第四十八師火速向整編第七十四師靠攏；又令在萊蕪的第五軍南下，在魯南的第六十四師、第二十師趕往垛莊；又令青駝寺的第九師向蒙陰增援，并發(fā)出手令電：“山東共匪主力，今晚向我軍傾巢出犯，此為我軍殲滅共匪完成革命之唯一良機。凡我全體將士，應竭盡全力，把握此一戰(zhàn)機，萬眾一心，共同一致，密切聯(lián)系，協(xié)力邁進，各向當面之敵猛攻，務期殲滅共匪，發(fā)揚光榮偉大戰(zhàn)績，以告慰總理及陣亡將士在天之靈。如有萎靡猶豫，逡巡不前，或赴援不力，中途停頓以致友軍危亡，致使匪軍漏網(wǎng)逃脫者，定以畏匪避戰(zhàn)，縱匪害國，貽誤戰(zhàn)局，嚴究論罪不貸。希各奮勉，勿誤。”

華野面臨的任務，一是在國民黨軍援兵到達之前盡快殲滅整編第七十四師；二是阻擊援軍，不讓其向整編第七十四師靠攏。

當時國民黨大部分援軍距離整編第七十四師有一二日行程，最近的整編第二十五師和整編第八十三師距離整編第七十四師只有5公里左右。西面的整編第二十五師雖盡力向東，但在阻援部隊抗擊下寸步難行。東面的整編第八十三師師長李天霞增援時只派了整編十九旅第五十七團一個連和一部報話機，冒充旅的番號，在沂水兩岸轉(zhuǎn)悠，以應付差事。

16日，各路援軍仍遲遲不前。兵團司令湯恩伯以近乎哀求的口吻致電各部：“張靈甫師連日固守孟良崮，孤軍苦戰(zhàn)，處境艱危，我奉命應援各部隊，務須以果敢之行動，不顧一切，星夜進擊，破匪軍之包圍，救袍澤于危困，以發(fā)揚我革命軍親愛精誠之無上武德與光榮。豈有徘徊不前，見危不救者，絕非我同胞所忍，亦恩伯所不忍言也?！?/p>

張靈甫也給蔣介石發(fā)電報：“職師進克蒙陰后，匪乘我立足未穩(wěn)，大部集結(jié)，期殄我于主力分散之時。幸我占取山地，集結(jié)迅速，未為所乘。惟追剿以來，職每感作戰(zhàn)成效，難滿人意。目睹歲月蹉跎，坐視奸匪長大，不能積極予以徹底性打擊。以國軍表現(xiàn)于戰(zhàn)場者，勇者任其自進，怯者聽其裹足，犧牲者犧牲而已，機巧者自為得志。賞難盡明，罰每欠當，彼此多存觀望，難得合作，各自為謀，同床異夢。匪能進退飄忽，來去自如，我則一進一退，俱多牽制。匪誠無可畏，可畏者我將領意志之不能統(tǒng)一耳！竊以若不急謀改善，將不足以言剿匪也。職秉性憨直，故敢以膚淺之虞，披瀝上陳，伏乞俯賜訓示?！?/p>

此時，華野全線發(fā)起對孟良崮的總攻。猛烈的炮火炸得山石亂飛。一顆炮彈落地開花，彈片夾雜著炸起的石頭片，一彈變成多彈。而國民黨軍密集擁擠，往往一死傷就是一大片。16日下午，六縱特務團指戰(zhàn)員沖到張靈甫負隅頑抗的山洞口，向內(nèi)開槍。入洞后，張靈甫、蔡仁杰等已被擊斃。

張靈甫是被擊斃還是自殺，有不同的說法。1947年5月29日，陳毅在華東野戰(zhàn)軍團以上干部會議上說：“張靈甫是我們殺的，報告說是自殺的，我們便騙了黨中央、毛主席、朱總司令?！薄蛾愐丬娛挛倪x》編者對此注釋：“張靈甫是我們殺的，指一九四七年五月十六日，華東野戰(zhàn)軍第六縱隊特務團一部，由副團長何鳳山率領沖至孟良崮山上敵整編第七十四師指揮所隱蔽的山洞口，向洞內(nèi)開槍，敵師長張靈甫等被擊斃。由于當時野戰(zhàn)軍指揮部提出的口號是‘沖上孟良崮，活捉張靈甫，故假報了張靈甫是自殺的。”但時任國民黨軍整編第七十四師輜重團團長黃政于1979年回憶說：“整編第七十四師被解放軍優(yōu)勢兵團圍攻，鏖戰(zhàn)三天兩夜，官兵死傷慘重。”“在這危急情況下，張靈甫給蔣介石發(fā)了最后一封電報說：‘我?guī)熍c數(shù)倍于我之敵血戰(zhàn)兩晝夜，官兵傷亡殆盡，至此無力再戰(zhàn)，為了不辱黨國使命，發(fā)電后我等集體自殺，以報委座知遇之恩。集體自殺者共六人，師長張靈甫、副師長蔡仁杰、旅長盧醒、副旅長明燦、團長周少賓、參謀處長劉立梓。劉立梓用卡賓槍將他五人打死，又自殺的。”黃政當時并不在張靈甫所在的山洞內(nèi)，張靈甫是否為劉立梓所槍殺，他并非親見。即便按照他的說法，“張靈甫被擊斃”說仍可成立。

事不過二。張靈甫在漣水“躲過了初一”，在孟良崮“躲不過十五”。

再說黃百韜

黃百韜，原籍廣東梅縣，出生于天津。少年時期曾給北洋軍閥李純當傳令兵。由于他做事勤謹，善于逢迎，得到李純的賞識，李純乃將自家心愛的婢女許配給黃百韜為妻。后來，黃便由其妻代求李純，得入由李純主辦的金陵軍官教導團第五期學習，畢業(yè)后在江蘇省防部隊任排長、連長。奉軍張宗昌攻占江蘇后，由于張曾經(jīng)當過金陵軍官教導團團長，同黃有師生之誼，黃百韜便投靠張宗昌，在張部從營長當?shù)铰瞄L。1928年，黃隨張宗昌部第六軍軍長徐源泉投靠蔣介石，任師長。蔣介石按照他解除雜牌軍軍官兵權(quán)的慣例，把黃送到陸軍大學第三期學習?？箲?zhàn)期間，黃調(diào)任軍委會中將高參，因?qū)懥艘黄娛抡撐墨@獎，受到何應欽的賞識，何推薦他出任第三戰(zhàn)區(qū)司令官顧祝同的參謀長。1941年初，他充當了皖南事變的急先鋒。1944年任第二十五軍軍長。他自知不是蔣介石的嫡系，沒有靠山，為了保住官位，戰(zhàn)爭中沖鋒在前，退卻在后，肯吃苦肯賣命，逐漸得到蔣介石的信任。

豫東之戰(zhàn)，“躲得了初一”

1946年6月蔣介石悍然發(fā)動內(nèi)戰(zhàn)后，將黃百韜任師長的整編第二十五師投入蘇北戰(zhàn)場，該師一路打到山東。在孟良崮戰(zhàn)役中，擔任整編第七十四師左翼的整編第二十五師沒有達成同整編第七十四師會合的任務，黃百韜因此心懷忐忑。但經(jīng)顧祝同力保，黃百韜被從輕處理。此后，他更加小心謹慎。

1948年5月底，粟裕率第一、第四、第六縱隊等部組成的華野第一兵團南渡黃河，國民黨當局判斷解放軍要攻徐州，慌忙令整編第五軍北返堵?lián)簟?

粟裕原本計劃南北夾擊整編第五軍，但由于國民黨軍援軍蜂擁而來，企圖在魯西南同解放軍決戰(zhàn)。敵軍過于密集，難尋戰(zhàn)機。此時陳（士榘）唐（亮）兵團由許昌東來，已進至距離開封只一日行程的睢縣、杞縣。戰(zhàn)場情況表明，攻打整編第五軍的條件尚未具備，但攻打開封的條件已經(jīng)成熟。6月16日，粟裕提出“先打開封，后殲援敵”的作戰(zhàn)方案，一面報中央軍委和中原軍區(qū)，一面下令部隊執(zhí)行。17日，毛澤東為中央軍委起草復電：“完全同意銑午（16日午時）電部署，這是目前情況下的正確方針?！薄扒闆r緊張時，獨立處置，不要請示?！?/p>

開封雖有國民黨守軍3萬余人，但指揮不統(tǒng)一，內(nèi)部有矛盾，戰(zhàn)斗力不強，而且援軍都在100公里以外，處境孤立。17日，陳唐兵團發(fā)起對開封的攻擊。

開封是被解放軍圍攻的第一座省會城市。如果開封丟了，蔣介石會感到顏面盡失，于是飛臨開封上空督戰(zhàn)，一面令空軍大力配合守軍作戰(zhàn)，一面督令多路增援。在東面，以整編第五軍為主力的邱清泉兵團由成武、曹縣西援，被第一、第四、第六縱隊，兩廣縱隊和中野第十一縱隊阻于蘭封以東，剛剛組建的區(qū)壽年兵團由民權(quán)南下企圖經(jīng)睢縣、杞縣迂回開封；在南面，胡璉兵團北上，被中野第一、第三縱隊和華野第十縱隊抑留于上蔡以北；在西面，孫元良兵團東進，被中野第九縱隊等部阻于中牟地區(qū)。

至22日，陳唐兵團攻克開封，殲滅整編第六十六師師部及第十三旅和河南省兩個保安旅3萬人。

解放軍攻占開封在南京引起一片嘩然。國民黨政府豫魯監(jiān)察使郭仲隗對同住在珠江飯店的《〈中國時報〉·〈前鋒報〉聯(lián)合版》負責人李靜之說：“蔣介石聽到開封失守的消息，大發(fā)脾氣，說要追查責任，要殺人。何應欽、顧祝同互相推諉，誰也不敢負責。文武大官都怕見蔣介石。蔣介石說他要調(diào)20萬大軍，親自到前線指揮收復開封，徹底消滅河南的共軍。這幾天顧祝同打電話嗓子都喊啞了。顧祝同要國民黨政府河南省主席劉茂恩、國民黨軍整編第六十六師師長李仲辛堅守三天，援軍即可開到，三天后開封失守不要他們負責。離開封最近的劉汝明兵團卻按兵不動，所謂朝發(fā)夕至，全部機械化的第五軍也遲遲不前?！惫€轉(zhuǎn)述監(jiān)察院院長于右任的話說：“大官怕死，士兵厭戰(zhàn)，老百姓心向共產(chǎn)黨，仗是不能打了，恐怕你不可能回河南了。”

由于國民黨援軍正多路逼近開封，粟裕決定棄城打援，命令阻擊邱清泉兵團的第一、第四、第六縱隊，兩廣縱隊和中野第十一縱隊南移，華野陳唐兵團于6月26日主動從開封南撤。

此時，距離開封最近的國民黨軍援軍是東面的邱清泉兵團和區(qū)壽年兵團。邱清泉看到阻援的解放軍已經(jīng)撤走，便得意洋洋地搶先占領開封，隨后又尾追陳唐兵團南下。區(qū)壽年看到解放軍大批南下，在睢縣、杞縣徘徊不前，同邱清泉兵團形成40公里的空隙。區(qū)兵團是剛剛組建的，轄整編第七十五、第七十二師和新編第二十一旅，戰(zhàn)斗力不強。粟裕決定以原阻擊邱清泉兵團的第一、第四、第六縱隊和中野第十一縱隊組成突擊集團圍殲區(qū)兵團，以陳唐兵團以及第十縱隊、兩廣縱隊組成阻援集團阻擊邱兵團。24日，他和陳士榘、張震將此方案報告中央軍委，得到中央軍委批準。

6月27日晚，為抓住戰(zhàn)機，粟裕命令華野突擊集團不待查明區(qū)兵團的具體分布，即開始對立足未穩(wěn)的區(qū)兵團進行合圍。

戰(zhàn)至29日清晨，華野突擊集團將區(qū)壽年兵團部以及整編第七十五師分割包圍于龍王店、常郎屯等地，將整編第七十二師包圍于鐵佛寺周圍。當晚，突擊集團主力圍攻龍王店外圍各村落，至7月1日中午，全殲整編第七十五師所屬第六旅和新編第二十一旅，接著猛攻龍王店。

蔣介石眼看著區(qū)壽年兵團行將就殲，于7月1日致電邱清泉：“希即全力東進，擊破當面之匪，達成解圍任務勿誤?！?/p>

邱清泉接到這封電報，繼續(xù)向東進攻，但在解放軍頑強阻擊下，仍無進展。7月2日，區(qū)兵團被全殲，區(qū)壽年被俘。

蔣介石看到邱兵團進展遲緩，又將整編第二十五師從山東調(diào)至商丘，與第三快速縱隊和交警第二總隊組成西援兵團，由整編第二十五師師長黃百韜率領，晝夜兼程西援。前衛(wèi)第三快速縱隊以坦克為先導，于7月1日突破中野第十一縱隊的陣地到達睢縣東北的田花園，同準備從東面進攻駐鐵佛寺的整編第七十二師的華野第一縱隊第一師遭遇。第一師一面向縱隊司令員葉飛報告，一面投入戰(zhàn)斗，很快殲滅第三快速縱隊大部，攻占田花園。此時整編第二十五師已進至田花園以南的帝丘店。于是，第一縱隊便展開兩面作戰(zhàn)，西攻整編第七十二師，東抗整編第二十五師，防止整編第二十五師向整編第七十二師靠攏。

2日，粟裕速調(diào)第一、第四縱隊及第六縱隊大部和兩廣縱隊東移，指定一縱司令員葉飛負責指揮，攻殲黃百韜兵團；命令中野第十一縱隊監(jiān)視整編第七十二師，同時作為戰(zhàn)役預備隊。19時，粟裕、陳士榘、唐亮、張震致電第一、第四、第六縱，中野第十一縱，兩廣縱隊和騎兵團各首長：“我軍應乘黃部立足未穩(wěn)，工事未固，于本晚分別完成包圍，隨即發(fā)起攻擊，明日白晝亦繼續(xù)攻擊，以求快速，否則戰(zhàn)斗時間拖長，對我頗為不利。但快速原則之執(zhí)行，亦不是盲目亂碰。望各首長遵葉司令之具體部署，迅速堅決執(zhí)行，務求于明晚完成殲滅黃兵團之任務為要。”

戰(zhàn)至6日晨，殲滅整編第二十五師3個多團，將黃百韜部壓縮到帝丘店周圍的狹小地帶。黃百韜認為自己被殲已勢不可免，于上午9時在司令部召集干部開會說：“現(xiàn)在情況非常緊急，你們將重要武器和車輛做好破壞準備，等共軍進來，完全破壞不留。你們都年輕，可以自想辦法逃生。至于我個人，你們不要管了。我不能走，也不能當俘虜，只有一死以報總統(tǒng)知遇之恩?！毖援呁纯蘖魈椤?/p>

6日，國民黨軍各路援軍云集，粟裕向中央軍委和劉伯承、陳毅、鄧小平報告后，果斷指揮部隊于24時撤出戰(zhàn)斗。

在豫東戰(zhàn)役中，黃百韜兵團雖然被圍困，遭重創(chuàng)，但因為沒有被殲滅，竟被國民黨吹噓為“黃泛區(qū)大捷”。黃百韜被蔣介石授予“青天白日”勛章。于是，黃百韜躲過了初一。

碾莊圩被圍，“躲不過十五”

1948年11月4日，蔣介石決定收縮兵力，在徐州備戰(zhàn)退守，命令在連云港的李延年的第九綏靖區(qū)和在新安鎮(zhèn)的黃百韜兵團西撤徐州，并把第九綏靖區(qū)的第四十四軍交黃百韜指揮。黃百韜在新安鎮(zhèn)等了兩天，李延年率部才趕到。黃在這兩天沒有在運河上架設浮橋。

6日，華野向駐扎在新安鎮(zhèn)一帶的黃百韜兵團發(fā)起進攻，淮海戰(zhàn)役開始。7日晨，黃百韜兵團由新安鎮(zhèn)沿隴海路西撤。在過運河時遇到了麻煩，運河上只有一座老舊的鐵橋，千軍萬馬和從連云港撤退的官員、警察、地主、富商，各色人等蜂擁過橋，車輛轟鳴，人馬雜沓，擁擠不堪。黃兵團主力至9日方通過鐵橋。

8日，準備圍殲黃兵團的華野部隊到新安鎮(zhèn)撲了一個空，立即展開追擊。9日，國民黨軍第三綏靖區(qū)副司令官、中共地下黨員何基灃、張克俠率第五十九軍和第七十七軍各一部在徐州北面的賈汪、臺兒莊起義，讓開大路。華野山東兵團立即南下，越過第三綏靖區(qū)防地到達徐州以東截斷黃兵團撤往徐州的退路。10日，劉峙恐怕徐州有失，命令在運河以西曹八集的李彌兵團不要等黃百韜兵團到，立即撤往徐州。11日，華野山東兵團和追擊黃兵團的部隊共9個縱隊將黃兵團的兵團部和4個軍合圍于碾莊圩及其周圍約18平方公里的地區(qū)內(nèi)，并在窯灣殲滅其第六十三軍。

蔣介石獲悉后命令黃百韜固守待援，同時命令在徐州的邱清泉兵團和李彌兵團東援。

對解放軍的進攻，黃百韜兵團進行了殊死抵抗。據(jù)黃百韜的機要秘書李世杰后來回憶說：“從九日起，戰(zhàn)斗就打響了。黃百韜運用了以攻為守的戰(zhàn)術，時常派隊出擊，也間有俘獲。飛機也常來偵察和轟炸。尤其夜晚，槍聲一片，信號彈紛飛，炮聲隆隆，地動屋搖。這時，徐州‘剿總電話電報紛至沓來，除勉勵黃百韜堅持戰(zhàn)斗外，還說已派邱、李兩兵團并配有坦克車挺進解圍。顧祝同也乘飛機在碾莊圩上空與黃講話，勉以委座倚望至殷，黨國安危，在此一戰(zhàn)。南京方面每日派飛機空投《中央日報》《掃蕩日報》，宣傳勝利，竭盡吹噓之能事。兩報均在第一版登載黃氏半身像和蔣介石的嘉獎令，甚至把黃說成‘天將‘常勝將軍。然而黃并不樂觀，面龐一天天消瘦，臉色一天天憔悴。他深深知道，部隊是主官升官發(fā)財之階，誰肯不顧自己的損失而急別人之難？”

直到13日，華野對黃百韜兵團的攻擊總的來說進展并不大，從前沿陣地回到華野前指的參謀反映說：“黃百韜真難打。100米寬的正面就有20多挺機槍，子彈像潑豆子似的。我們的戰(zhàn)士真英勇，一撥一撥地往前沖！”

14日晚，粟裕召集擔任主攻的6個縱隊的首長開會，調(diào)整部署，改變戰(zhàn)法，明確指揮關系。粟裕說：黃百韜兵團已由運動之敵變?yōu)轳v守之敵。我軍的戰(zhàn)法必須由運動戰(zhàn)轉(zhuǎn)為村落陣地攻堅戰(zhàn)，用近迫作業(yè)的辦法突破敵人的堅固陣地，利用夜暗把交通壕挖到敵人陣地前沿，然后突然發(fā)起攻擊。要先打弱敵，后打強敵，攻其首腦，亂其部署，逐個爭奪敵人的火力點和所占村莊。在逐點爭奪中，要集中炮火，組織好步炮協(xié)同。會議決定由譚震林、王建安統(tǒng)一指揮圍殲黃百韜兵團的6個縱隊。

15日起，華野進攻碾莊圩各部的戰(zhàn)壕已經(jīng)挖到國民黨軍陣地前沿，國民黨軍只能困守在村莊里。由于黃百韜兵團從新安鎮(zhèn)撤退時，已經(jīng)將大部分輜重、糧彈用火車運往徐州，幾天下來，各軍請求補充糧食、彈藥的電報紛至沓來。國民黨軍使用飛機空投物資，只是杯水車薪，于事無補。黃百韜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徐州的援軍身上，他每天都爬上屋頂朝西眺望，企盼援軍盡快出現(xiàn)，但始終不見援軍的蹤影。

17日中午，從碾莊圩聽到西面大許家方向炮聲隆隆，黃百韜大喜，以為援軍將到。但過了1個小時，炮聲停息，黃百韜的希望被完全澆滅。此時，顧祝同又飛到碾莊圩上空，通過報話機對黃百韜說：“邱、李兩兵團在隴海路兩側(cè)被阻截，無法前進。你們?nèi)绻芡粐鋈ヅc邱清泉、李彌會合也好。”黃百韜對顧祝同說：“我總對得起總長，犧牲到底就是了?！鳖欁Ｍw走后，黃百韜對身邊的陳士章說：“反正是個完，突圍做什么？送狼狽樣子給邱清泉看著快意嗎？不如在此地一個換一個地打下去，最后不過一死，也對得起黨國和總統(tǒng)、總長?！彼麑η袂迦@樣的黃埔出身的將領不服氣，說：“叫黃埔看看，也好鼓勵他們以后不要再勾心斗角地只圖私利。萬一黨國轉(zhuǎn)危為安，也是我們的貢獻?！?/p>

從16日起，第六縱隊在華野配屬給他們的6輛坦克掩護下進攻第四十四軍殘部把守的前后黃灘。17日24時，六縱對第四十四軍發(fā)起總攻。炮火準備30分鐘，國民黨軍工事大部被摧毀。六縱的步兵在坦克掩護下猛攻，經(jīng)4小時激戰(zhàn)，全殲守軍。

19日22時，華野對碾莊圩發(fā)起總攻。八縱、九縱從東南和正南向北進攻，六縱在6輛坦克配合下由西向東進攻，四縱由北向南進攻?？偣サ呐诨饎倓傃由?，各縱隊先鋒團便像箭頭一樣向碾莊圩射去。八縱先鋒團九連在副營長李浩帶領下兵分三路向碾莊圩東南角進攻。部分指戰(zhàn)員跳進壕溝內(nèi)，涉過齊腰深、冰冷徹骨的水道，攀登筆陡的壕壁和圍墻。此時被解放軍炮火震昏了的國民黨軍蘇醒過來，機槍、步槍一齊朝壕溝內(nèi)開火。在壕溝外的戰(zhàn)士立即還擊，壓制敵人的火力；在壕溝內(nèi)的戰(zhàn)士迅速疊羅漢往上爬。一排長孫向銀頭部負傷，鮮血直流，仍指揮全排爬上壕溝，翻過圍墻。僅僅半小時，就撕開了碾莊圩第一道圍墻的突破口。

與此同時，九縱七十四團一營二連僅用15分鐘，就從碾莊圩西南角國民黨軍防御薄弱部突破第一道土圍墻。七十三團一營二連從正南突進土圍墻內(nèi)。兩個二連后來均榮獲“碾莊戰(zhàn)斗模范連”的稱號。

部隊突破前沿后進展卻不快，因為圩子里到處是槍眼，抬腳就是地堡。國民黨軍組織“敢死隊”進行反撲。此時，友鄰八縱一個小分隊要求從七十三團突破口加入戰(zhàn)斗。九縱司令員聶鳳智立即表示歡迎。七十三團側(cè)翼有了兄弟部隊的掩護，進展加快，很快突破第二道圩子。

經(jīng)徹夜激戰(zhàn)，至20日清晨，華野各縱先后突入碾莊圩。國民黨軍亂了陣腳。黃百韜命令第二十五軍軍長陳士章率部向南突圍。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陳士章只身逃跑。黃百韜寫信給六十四軍軍長劉鎮(zhèn)湘，令其率部向西北方向突圍。黃百韜將這封信交給兵團情報處處長廖鐵軍，讓他轉(zhuǎn)交給劉鎮(zhèn)湘。他還寫了一份電報手稿交給機要秘書李世杰。電報稿說：今夜敵向碾莊圩發(fā)動攻勢，戰(zhàn)斗至為慘烈，現(xiàn)碾莊圩已成火海，統(tǒng)計落彈不下兩萬發(fā)，通信設備均被摧毀，兵團部已無法指揮。李世杰沒能將此電報發(fā)出。

黃百韜帶著參謀長魏翱、第三處處長譚岳、第二十五軍副軍長楊廷宴出碾莊圩北街口，向大院上第六十四軍軍部方向逃跑。在碾莊圩的第七兵團直屬隊及第二十五軍大部，共萬余人被殲。

21日晨4時，廖鐵軍到達大院上第六十四軍軍部，將黃百韜的信轉(zhuǎn)交給劉鎮(zhèn)湘。劉看了信說：“重武器都丟光了，出去又有什么用！”天將拂曉，劉鎮(zhèn)湘打開皮箱，拿出國民黨軍將官大禮服穿上，戴上勛章，穿起皮靴，準備“成仁”。幾分鐘后，黃百韜一行到達六十四軍軍部。黃見到劉鎮(zhèn)湘這一身打扮，面如土色。黃百韜等匆匆吃了一點飯后，又往北跑到該軍第一五六師張越秀團據(jù)守的小黃莊。午飯后，又向西逃到第一五六師指揮所駐地吳莊。晚上，黃百韜指揮該師殘部向西北突圍，企圖同李彌兵團會合未遂。黃百韜和楊廷宴躲進一所茅屋，對楊廷宴說：“我有三不解：一、我為什么那么傻，要在新安鎮(zhèn)等候第四十四軍兩天？二、我在新安鎮(zhèn)等候兩天之久，為什么不知道在運河上架設軍橋？三、李彌兵團既然以后要向東進攻來援救我，為什么當初不在曹八集掩護我后撤？”

22日，黃百韜在混亂中斃命。

張靈甫、黃百韜為什么“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因為他們對蔣介石愚忠，被綁上了蔣介石的戰(zhàn)車。張靈甫在抗戰(zhàn)中有出色表現(xiàn)，黃百韜也勤懇謹慎，不貪不腐，但是他們投入反人民的內(nèi)戰(zhàn)后，在洶涌的歷史大潮中，只能落個兵敗身亡的下場，令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