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
又是九月九。我仍在低處。撫讀一朵茱萸、一朵秋菊、一朵初雪和紅泥小火爐上一壺不曾謀面的老酒。
深秋手心里,余溫?zé)o幾。它每攥緊自己一次,我的額頭就有露珠滲出。此刻,我就蜷縮在這樣一滴秋水里,瑟瑟發(fā)抖。
又是九月九。你已到了新的高處。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那些原本可為師為友做兄弟的人,永不在一處。
相隔九九八十一個九月九,仍是兩個性別、兩個身高、兩個世界的距離。從天地的距離到陰陽的距離,此生,我們仿佛什么也沒做,只用來拉開距離了。
試著在距離之外,讀你。讀一朵花如何在草原上盛開成草。讀一首詩如何蒼老了自己,年輕了鋼城的鹿、高原的風(fēng)和敕勒川的穹廬。讀一只候鳥怎樣在海上和塞上遷徙、折斷和修復(fù)它斑駁的雙翼……
蒼天難老人易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邊地黃花分外涼。一年一度秋風(fēng)勁,不似春光。難似春光,九月胡天萬里霜。
青山蒼蒼,昆河泱泱,“采桑子”里讀你,不免心生幾多感慨、幾多凄涼。
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適逢佳節(jié)又離分。從今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摩詰偈語中讀你,不禁老淚潸潸,冷汗涔涔。
故人駕西鶴,辭我以胡笳。黃水城邊佇,陰山郭外斜。涂鴉吊泰斗,把酒話方家。自此重陽日,年年祭菊花。
浩然詩間祭你,故人許。東籬下,花雨如淚,醅酒如茶。
又是九月九。重陽夜,有心回眸,無緣聚首。出塞曲里讀昭君,牧羊曲里讀蘇武,安魂曲里讀許淇……西窗,秉燭,夜雨淅淅瀝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