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睿遙

美麗總是一瞬

遺憾越過千年

心潮，總是那起伏的心潮

讓淚水打濕了記憶

一個人、一段故事，會讓人記憶多久？這個故事，我聽得淚眼迷離，現(xiàn)在講給你聽，讓思緒飛、飛過紅塵……

我是曉寒，桌上放著一幅畫，紫桐送給我的。

這是一張普通的八開素描紙，畫面是一棵枝繁葉茂，生機盎然的梧桐樹，上面的太陽笑瞇瞇的，長著人的五官，怎么看都像我。

“小桐，這太陽是我，梧桐應該是你，可葉子怎么是紫色的呢？”

“人家找不到綠色嘛！那天夜里本來該有月光的，可偏偏下起了雨，學生都走了，看校的老校工也生病回了家，姨媽去了縣城，我好害怕，就想起了你。”

我想起了山村中的一所小學，依山而建，幾間簡陋的石頭房子，一道剛剛高過人的圍墻，還有一口抗戰(zhàn)時期留下來的老鐵鐘。校前溪水流過，山上野花遍生，除了偏僻與簡陋，環(huán)境還是很美的。

我看著這幅“紫桐作于雨夜·獻給曉寒”的畫，眼中有些濕潤，心里熱乎乎的?！靶⊥?，送你這掛長命鎖吧，這是外婆留給媽媽，媽媽留給我的，愿你長命百歲！”

如今小桐和長命鎖都已經(jīng)長眠地下，怎不叫我肝腸寸斷！

初識的美麗依舊在我的心海中放光。其實那一天的太陽是老面孔，風也是吹了許多世紀的那種，剛能趕走酷熱，時間是9月1日。

高一新生入學，紫桐在我的前排：高高的身材，發(fā)雖未及肩卻大有趨勢；眼睛是透著亮的那種真正的黑，是雪地中的兩塊煤，是宣紙上的兩滴墨。生了這十幾年，我第一次有了一種心悸的感覺，為了這洋溢青春活力的少女。

紫桐的笑聲常常在表白自己是一個真正無憂無慮的人，或許笑聲可達樹梢，感動一些樹葉翩翩起舞，我就是一枚樹葉吧，且是舞的最歡的那枚。我的目光和思緒常從老師的粉筆尖延伸到紫桐的發(fā)梢，一個普通的背影，同時也最動人。偶爾的回眸一笑，總是讓人感受到她醉人的春意，難道是為了那兩個可人的小酒窩？

好象沒有什么特別值得回憶的細節(jié)，只是時間把兩個人的世界融在了一起；雖然有許多次的座位變換，因為對文字的共同愛好，讓我們從來沒有過距離感。

在日復一日的考試復考試中，流火的七月、擁擠的七月已經(jīng)無可挽留的走過。我拿到師專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紫桐塞給我一兜蜜桃，慶祝我的脫離苦海。

我一直找不到我們之間的羅曼蒂克，可這沒有浪漫的愛情又怎會不是愛情？三年來，我已經(jīng)習慣了她的哭、她的笑、還有她的照顧，我知道我已經(jīng)離不開眼前的姑娘。

雨后踏行，凝神遠眺，流光凝滯了夕陽，小河邊的少女是一尊鍍金的雕像。

“要問我愛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今天沒有月亮，你說的話我可不當真！”

“月亮是沒有，但有夕陽，一樣可以作證！”

我對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縱情大喊。

大一結(jié)束的時候，放假回家，正趕上紫桐的第二次高考。陪紫桐走過繁忙緊張的三天，我感到她的喜悅溢于言表。

“沒問題吧！”

“沒問題，你在學校里準備迎接小師妹吧！”

紫桐讓我陪她去百里外的一個叫十里溝的小山村看她姨媽。姨媽是那里的校長兼教師，一直未嫁，固守著自己的一方精神樂園，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學校還有一位本地的民辦老師和打雜的老校工；學生有十幾個人，卻分屬五個年級，這學校也是方圓十里最好的了。

當我第一次見到這個注定讓我終生難忘的地方的時候，除了為那里秀美的景色吸引外，也為那里的貧窮所震驚，更深深為姨媽的平凡和偉大感動。這世上是有許多人在默默奉獻的，因了這奉獻，世界才變成了溫暖的人間。

紫桐的分數(shù)很高，卻只上了師專，我問她為什么會這樣，她說她的志愿里只填了師專。那一刻感動足以讓我溫馨一生，人生得一紅顏知己如紫桐，夫復何求！

又一個秋天的早晨，我拾起了黃葉片片，黃葉外的少女依舊燦爛，風行葉上，那些足跡，總是把心事打動。小桐，你現(xiàn)在何方？

紫桐終于未能做成一個完全意義上的教師，盡管知道她的人都說她是一個完全合格的好老師。

師專畢業(yè)，紫桐分到了縣城附近的鄉(xiāng)級中學，學校要求9月份報到，她動身去了十里溝。紫桐去的時候，學校的另一個代課老師剛好生了孩子，她的課一直由姨媽攬著，工作很繁重，紫桐去了代幾天課，正好可以減輕姨媽的壓力。

八月的山村沒有什么重農(nóng)活，孩子們因為沒放暑假，村里最熱鬧的就是學校了。課間的嬉鬧聲給恬靜的山村增添了許多生氣，紫桐也被這些樸實、真誠的孩子感染了，帶著他們上山采花、下水摸魚，完全是一個大孩子。

那一年受南太平洋強熱帶信風的影響，雨下的特別勤，在連續(xù)下了三天大雨后，山洪在夜里突然來了，看似結(jié)實的學校圍墻被沖塌了很大一個口子，等紫桐知道的時候，洪水已經(jīng)進了屋。姨媽也被驚醒了，母女倆攙扶著走出學校，轉(zhuǎn)移到一個較為安全的高地。

可姨媽忽然說忘了圈在窩里的幾十只兔子。

兔子是姨媽和孩子們的共同財富，每年可為學校換回大部分辦公用品，有時也能為一時交不起學費的孩子解一下燃眉之急。

“兔窩還關(guān)著呢，它們也是生命，真想不到洪水來的這么快，兔子會被淹死的！”

“我去把兔窩打開，讓它們自己逃命吧！”

紫桐沒等話說完，就又返回了學校。她沒有想到這些兔子有一天也會在她的墳前哭泣。

致紫桐于死地的是學校的那口老井。老井在廢棄不用之后，用石頭蓋住了井口，卻一直沒有填，連日來的雨水浸泡，井口在不該塌的時候塌了，那塊蓋井的大石頭也沉入井底，校園里到處是水，紫桐看不到那個可怕的陷阱。

我不知道她落井的一剎那想到了什么，當我聞訊趕來，看到的是一個安祥入睡的紫桐，蒼白清秀的臉讓我銘記一生。姨媽因為悲傷過度已經(jīng)昏迷不醒，先后到達這里的縣鄉(xiāng)領導也都掩面而泣。

我卻哭不出來，腦子里一片空白，這個傷心的夏天讓我目無一物骨瘦如柴，我的紫桐就這樣離我而去了嗎，想起那個渾身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軀體，那株紫色梧桐，如血的夕陽，還有我的長命鎖，我不知道今生今世還有什么會讓我痛苦一生！

我的紫桐真的去了嗎？

紫桐那天沒有戴長命鎖，這豈非是天意？

那個關(guān)于紫桐的故事早已結(jié)束，那個叫曉寒的人還在一遍又一遍地讀著蘇軾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v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一切都結(jié)束了么，我問夕陽，夕陽如血！

點評：全文語言流暢，行文舒展自如，自然灑脫，稱得上是一篇較成功的之作。

指導老師：劉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