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詩經(jīng)》對我國的文學發(fā)展和文學作品影響深遠,漢魏南北朝墓志中多處使用《詩經(jīng)》典故。本文以《詩經(jīng)》“黃鳥”在漢魏南北朝墓志中的使用作為用典類型,從語言、審美、文化方面對其用典的效應(yīng)進行評價,認為其典故的運用提升了文學語言的表達效果、增強了語言的審美因素、傳承和發(fā)展了歷史文化。
【關(guān)鍵詞】 漢魏南北朝;墓志;詩經(jīng);用典
“用典”作為古代文人喜好的修辭手法之一,被廣泛運用于文學作品中,其在各個歷史發(fā)展階段、各類文學作品中都有不同的情況。漢魏南北朝時期是其盛行的時代,對文學發(fā)展具有重大影響的《詩經(jīng)》也被大量作為“典故”使用,在“人生三大事”之一的喪葬中就有大量的運用,其中墓志作為喪葬文化的載體和文學體裁的“用典”現(xiàn)象具有代表性。
一、漢魏南北朝墓志中《詩經(jīng)》用典概況
“用典”根據(jù)字面意義可以理解為“使用典故”,所謂典故,一是指舊有的典制和掌故;二是指關(guān)于古代故事和有來歷出處的詞語。典故的出處被稱之為典源,典源的差異也會影響典故的意義。
《詩經(jīng)》作為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至漢魏南北朝時期,對于其研究和使用逐步開始轉(zhuǎn)向文學方面,在漢魏南北朝墓志中使用《詩經(jīng)》典故幾乎成為一種普遍現(xiàn)象。以《漢魏南北朝墓志匯編》566方墓志為例,其用《詩經(jīng)》典故的墓志共有205方,共207處,占總本書篇數(shù)的36.2%,運用《詩經(jīng)》典故共69處,按《詩經(jīng)》總數(shù)305篇計算,占《詩經(jīng)》總數(shù)的22.6%。根據(jù)志主身份的不同,將男性墓志分為將領(lǐng)、王侯、文士、僧侶四類,女性墓志分為妻妾、女兒、女官三類。據(jù)統(tǒng)計:男性墓志共435方,運用《詩經(jīng)》典故的墓志共157方,占男性墓志總數(shù)的約36%;其中將領(lǐng)墓志79篇,王侯墓志122篇,文士墓志7篇,僧侶墓志2篇;女性墓志共131方,運用《詩經(jīng)》典故的墓志共48方,占女性墓志總數(shù)約36%,其中妻妾墓志32篇,女兒墓志12篇,女官墓志4篇。在漢魏南北朝墓志中,女性墓志相較男性墓志數(shù)量較少,篇幅簡短,內(nèi)容單一,銘文多有重復(fù);用典較少。其中男性墓志中王侯身份者用典居多,女性墓志中妻妾身份者用典居多。
二、漢魏南北朝墓志中《詩經(jīng)》“黃鳥”典故的運用
在漢魏南北朝墓志中“黃鳥”這一《詩經(jīng)》典故較為頻繁且平均地運用于男性、女性墓志中,在漢魏南北朝墓志中使用“黃鳥”典故共14處,其中男性墓志中使用9處,女性墓志中使用5處,且在不同身份的墓志中均有所運用。
“黃鳥”一詞在《詩經(jīng)》中被運用于五首詩歌中。《葛覃》中 “黃鳥”與“集木”疊用,興起為女子嫁娶之義?!秳P風》中 “黃鳥”作比興之用,指子女不能安慰母親?!饵S鳥》中“黃鳥”作比興之用,引哀婉之情,痛惜“三良”逝去。《鴻雁之什·黃鳥》,是流亡者期望回到家鄉(xiāng)的詩歌。以“黃鳥”發(fā)端,具有強烈的憎惡情感?!遏~藻之什·綿蠻》描寫行人路途困苦,渴望有人幫助。具有凄涼哀怨之意。從五首《詩經(jīng)》詩歌中可知,“黃鳥”一詞運用于不同的詩歌中代表不同的意義,具有不同的感情色彩。使用手法上,“黃鳥”多作比興之用或作類似于比興的發(fā)端之用。在詩歌中往往采用“黃鳥”的某一習性特征作為詩歌中情感的寄托。
在漢魏南北朝墓志中“黃鳥”一詞出現(xiàn)了14次。男性墓志9方,其中王侯墓志4方,將領(lǐng)墓志5方;女性墓志5方,均為妻妾墓志。根據(jù)《詩經(jīng)》中“黃鳥”和漢魏南北朝墓志中“黃鳥”的不同將漢魏南北朝墓志中的《詩經(jīng)》“黃鳥”典故分為以下三種類型:
第一,典故的特定意義?!包S鳥”一詞,在字面意義上是鳥類的一種。在《魏黃鉞大將軍太傅大司馬安定靖王第二子《給事君夫人王氏之墓志》中“黃鳥之集灌”是“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的抽取組合,[1]用于贊美志主家庭和睦,婚姻美滿之意,是典源為《葛覃》的“黃鳥”典故。在《大魏揚列大將軍太傅大司馬安樂王第三子《給事君夫人韓氏之墓志》、《魏故齊郡王妃常氏墓志銘》中同樣有用例??梢?,“黃鳥”典故運用于漢魏南北朝墓志的女性墓志中可以表達對女性婚姻美滿,家庭和睦的贊賞之情,且僅僅局限于“妻妾”這一身份,而并未出現(xiàn)于男性墓志中,可見,此類“黃鳥”典故在類型上有較強的傾向性。又因《葛覃》一文對“黃鳥”的運用折射出其與婚姻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的禮儀文化意義。所以此類“黃鳥”典故也間接反映了當時社會對女性婚姻的評判標準和對女性的婚姻觀念的教化。
第二,典故的情感意義。典故在本源的歷史故事或文學作品中幫助作者表達情感或充當意象,意象成為典故之后將保留本源的情感意義,并在歷史發(fā)展中不斷的強化。具有諷刺意義的典源為《鴻雁之什·黃鳥》的“黃鳥”典故未在墓志中出現(xiàn)。而在《魏故假黃鉞太傅大司馬廣陽文獻王妃墓志銘》中的典源為《凱風》的“黃鳥”典故和在《使持節(jié)侍中司徒公都督雍華岐三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雍州刺史章武武莊王墓志銘》中的典源為《黃鳥》的“黃鳥”典故在情感傾向上均為褒義色彩??梢姡瑵h魏南北朝墓志中的《詩經(jīng)》典故多傾向于褒義,同時,在褒義的情感色彩中,不同的人物身份影響了具體的情感色彩表達,是情感色彩多樣化。
第三,典故的形象意義。典故大都源于歷史上的故事,是故事中提煉出來的,并在不斷的凝縮過程中形成的鮮明性的形象。在《齊故假黃鉞右丞相東安婁王墓志之銘》中將“兇胡”、“主弒國顛”等詞與墓主征戰(zhàn)經(jīng)歷相聯(lián)系,由此可以判斷出“黃鳥”代指具體的征戰(zhàn),同時運用于贊揚功德的文段更加體現(xiàn)出了墓志主的戰(zhàn)功,從而將墓志主塑造成為一名驍勇善戰(zhàn)的王侯將相?!包S鳥”一詞在《詩經(jīng)》中作為一種意象出現(xiàn),發(fā)展至漢魏南北朝墓志中,“黃鳥”凝縮成為具有特定意義的典故,具有形象意義。
三、漢魏南北朝墓志“黃鳥”的文學效應(yīng)
漢魏南北朝墓志用典類型豐富多樣,其產(chǎn)生的文學效應(yīng)也各有不同。首先,提升語言的表達效果。如《使持節(jié)侍中司徒公都督雍華岐三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雍州刺史章武武莊王墓志銘》中的“悲同黃鳥”加強了文章所蘊含的悲痛之情。[2]其次,增加語言的審美因素。如《魏故假黃鉞太傅大司馬廣陽文獻王妃墓志銘》中“翻追黃鳥”加強了語言的美感,[3]使文學形象變得典雅。最后,傳承發(fā)展文化。典故源于歷史文化,同時也傳承和發(fā)展歷史文化。如《魏故鎮(zhèn)遠將軍秘書郎中崔君墓志銘》中“秦言黃鳥”,[4]添加歷史文化因素于,使其更加體現(xiàn)出來情感文化上的悲痛。
用典的繼承和發(fā)展源遠流長,既使每個時代的用典各有特色又使其一脈相承。在閱讀運用典故的作品和自己用典時,讀者共有的文化體驗被激發(fā),從而喚起人類共有的情感。而每個時代的差異使每個時代典故反映的文化不同,但其總體趨勢是不斷被附加新的意義,不斷進步發(fā)展的。
《詩經(jīng)》作為中國文化的瑰寶,作為典故運用于墓志這一特殊文體之中促進了墓志文體的發(fā)展,增強了墓志的文學性。漢魏南北朝墓志作為我國墓志的重要代表,其典故的運用提升了文學語言的表達效果、增強了語言的審美因素、傳承和發(fā)展了歷史文化。在文化漸漸趨同的今天,更需要高度重視傳統(tǒng)文化,促進古今文化的融合與借鑒,這就是我們研究的意義所在。
【注 釋】
[1][2] 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M].中華書局.1989.79.68.
[3][4] 趙超.漢魏南北朝墓志匯編[M].天津古籍出版社.2008.358.326.
【作者簡介】
高雪煒,大理大學文學院2013級漢語言文學專業(yè)本科,指導(dǎo)老師:鄧家鮮.